第二十章 古画
“你害了我,你可得负责啊……”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我一阵恍惚。
……
“你伤了我,你可得负责啊……”
……
那人是谁?我脑袋嗡嗡作响,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
公冶的一阵猛咳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咳咳……你在想什么?”
“好像有点耳熟……”我有些茫然了,但公冶却笑了。
“其实我该恨你的,你真是……挺狠的。”
我以为他说的是我泼了鎏金水的事,有些心虚:“抱歉,我那天……”
他笑着指了指门。
好吧,我走。
心虚地离开了他的屋子,外头的小芸急急进去关心她主人去了。
我在屋外站了半晌,才回了自己的小屋。
每次见着公冶,我都觉得有些熟悉,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即将喷薄而出。
可我又偏偏记不起来。
若是放在了以前,我记不起,倒也罢了。可偏偏这人就在我眼前,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烛月朝我挥了挥手,我呆呆地应着:“何事?”
他看了我几眼:“那日你说要教我使剑。”
“……好。”
我取了长泪剑在手,把脑海里所剩无几的几招剑法使给了他看。
他倒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只看了一遍,便从我手中接过了长泪,在这飘零的落叶中舞动起来。
他个子虽小,舞起剑来竟是出人意料地飒爽。
落叶随着他的剑气漫天飞舞,我看得有些呆了,真是……漂亮。
明明与我教他的剑招一模一样,可我偏生觉得他的剑招才是杀人利器。
我的嘛……顶多算是个杀猪利器。
这就是天赋吗?
我只觉瑟瑟发抖。
看来要不了多久,他该当我师父了吧?
想到这里,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呸呸呸,我也要好好修习才是,怎么能让徒弟踩到了师父头上?
我还要不要面子的了?
不过,有了他的剑舞,我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记不记得又如何?该记起的,我总归是会记起来的。
我从地上拾了一根枝条与他比划起来。
落叶更甚,夕阳光晕溅了满身。
这大约是我这辈子,最痛快的一次比剑了吧。
……
我仍旧记着鎏金水的事儿,甚至好多天都没法安睡。
总在睡梦中惊醒,感觉公冶要出事,而后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不能如此,我得为他想想法子。
即便他半人半妖的事儿与我无甚关系,可他那救命的鎏金水确确实实是我泼的。
再加上,他那日的表情总在我心内挥之不去。
仿佛,仿佛我欠过他什么似的。
咬了咬牙,扶着下了床,今夜的月色倒是亮晃晃的,我随手扯了一件衣衫披着,又从上次烛月为我削制的剑架子上取了长泪,才出了门。
外头冷津津的,我不由得把自己身上的衣衫又裹得紧了一些。
长泪似乎很通人性,此时握在手中,有些暖暖的,在这寒夜里,仿佛就只剩了我和它相依为伴。
暨水的住处还算是好找,因为他宅子又大又敞亮,几乎没几个人不晓得的。
随便拉了更夫过来问问,形容了一番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也就有人为我指了路。
暨水好像一夜未眠,我去的时候,天都要亮了,他却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伏在案边,似乎在抄写些什么。
泉儿见是我来,将我拦在了门口,只道:“我家公子正在誊写绮罗经,正是修身养性之时,姑娘暂且先随我来可好?”
“好。”我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瞅了他一眼,他似乎什么都未曾发觉,只是埋头苦抄着什么。
泉儿带我来到了一处房间,看样子,像是主人的会客之处。
我抬手摸了摸桌角,不仅处理得精致润滑,还细细地雕刻了花案。
暨水,是该出生在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呢?
我思索间,瞅见了厅内的一处古画。
为什么说是古画呢?因为纸边泛黄,墨迹也有些脱色了。
可这画上的美人儿还是能看出国色天香之貌。
我看得有些痴了,这画儿画得极好,女子的神态体貌娇羞柔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再多看几眼,仿佛这美人就该从画中走出来了。
有些感叹的朝着这画儿走去,却不知为何被这画中的姑娘给迷了眼……
你来,你来……
莫忘记了……
脑子晕晕乎乎的,只瞅着那姑娘的眼睛,我已是脑中一片空白。
却又不算空白。
我见了好多血,好多死人。
我想站起来,偏偏脚着不上力。
该去哪儿?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姑娘……姑娘……”泉儿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天外,悠远而绵长。
“姑娘,你可还好?”泉儿第二次出声,才算是把我的魂儿给扯了回来。
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究竟在哪儿。
“怀阳?”暨水自屋外迈了进来,似乎对我的这表情也不算多奇怪,“你见着什么了?”
“好多血。”我坦然道,只几息时间,已经比刚刚好了太多,再没失神之感。
“唔……我也不是很懂。”他垂眸道,倏尔又看向了我,“来找我何事?”
“想问问你可知鎏金水该去哪儿寻?”我想了想,还是暂且不提公冶的名字吧。
“你要那玩意干嘛?镇妖血?可你又不食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明白我找对人了。
“我一朋友所需,所以想来找找看。”
“朋友?你竟然还有朋友?”他似乎极为惊诧。
“怎么没有?”被他这么一问,我反而有些气了,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
他倒是好脾气,只是笑道:“鎏金水本就珍惜至极,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就算告诉了你也无用。”
“为何?”我皱了皱眉头,难不成还在哪颗星星上不成?
“在黄沙堡,青渺大地第一大势力的黄沙堡。”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却颤了一颤。
第一大势力,本该是大悲宫的,可如今,竟已然被取代了吗?
“黄沙堡……在哪儿?”
“噗……”他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泉儿赶紧上来给他拿走了杯子,又来给他擦了擦嘴角。
“我总会觉得,你似乎活得跟这个世道毫无干系,可偏偏又牵扯甚广。”他如是道。
第二十一章 名字
我不大懂他说的意思,但我必须得取了鎏金水回来。
不然我还睡不睡一个好觉啦?
向暨水和泉儿道了谢,天色已是大亮,我临走前才不好意思地问了一问:“你那画儿是何用途?”
“解人心头所惑。”
我抿了抿唇,解?我看是让我更“惑”了吧?
长泪在掌心微颤,似乎想提醒着我什么。
“这把长泪……”他笑着想问我什么,我却急急打断:“你怎么知道它名为长泪?”
“你傻啦?这不是我赠予你的么?”
是,可你没告诉我名字。
这名字是……是他告诉我的。
“……可还好使?”他见我不回,也便干脆把刚刚的问题问全了。
“好使,多谢了。”我抬头朝他笑笑,可却在我心底又多了一分怀疑。
烛月,他是如何得知此剑名字的?
黄沙堡据此并不算遥远,只是孤身上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自从我捡回了烛月,仿佛已是再也无法习惯这孤身一人的日子了。
可他,好像总有什么事瞒着我。
瘪瘪嘴,罢了罢了,等回去再问他吧。
说来倒是巧了,我竟在路上遇见了一位道友,姓许名郭,也是要去黄沙堡的。
原本搭个伴也挺好,可许郭这人,嘴上似乎叨叨个不停了。
“这黄沙堡成名也有些年头了,可这些年的势力扩张得也忒快了些。”
“想当年我所拜师学艺的天照宗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就给黄沙堡给超出了去。”
“这不,天照宗最近被打压得可厉害了,灵脉被夺不说,连资质较好的弟子都给黄沙堡挖了去。”
“你可知,我们多少天照宗的门人都恨得牙痒痒的,可偏偏又拿着黄沙堡没辙。”
“人家要灵石有灵石,要宝贝有宝贝,要人才有人才……”
他似乎颇为不平。
可这与我也无甚干系,我只是听了个大概,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放着初见烛月时的场景。
直到我听见他说了“大悲宫”三个字。
“什么?你说什么?”
他似乎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了嘴:“抱歉,失言失言。”
“什么失言?你刚刚不是说了大悲宫?”在大悲宫活的半世,我早已记不得许多了,可我却偏偏把那儿当做了自己的老家。
“不不,没说、没说,我什么也没说。”他目光闪烁,还不敢看我。
“这里就我们两人,有什么好不能说的。对那大悲宫的事儿,我也好奇得很。”我故作轻松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大悲宫的没落有些蹊跷。
就算是宫主去世了吧,可那人才济济的大悲宫,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垮掉的?
“具体我还真不晓得。只是大悲宫没落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连其中的大部分弟子们也均是没了踪影。
而后再就是听说黄沙堡出其不意地接替了第一大势力的位子,刚上来便大力打压之前和大悲宫有些交情的势力门派,就连我天照宗也是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大悲宫也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没人敢说道的称谓。”
听他这么喃喃地念叨完,我的情绪倒是平复了许多。
既然已是往事,活着的人也该好好活着才对。
不过,倘若真如他所说,弟子们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
“对了,妹子,你这此去黄沙堡究竟是为何?”
“我……想去求取鎏金水。”
“鎏金水?你该不是妖兽吧?”他看我的眼色都变了,“要这鎏金水干啥?”
“你觉得黄沙堡会给吗?”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虽然这鎏金水不是给我自己用的,但按照暨水和公冶的说法,我应该也是妖兽没跑了。照此情此景来看,这可是万万不能让着许郭知晓的。
“怎么可能。”他似乎脑子也同我一样的不好使,就这么被我岔开了话题,还头头是道地跟我分析着,“鎏金水本就是难得,且不说你这求取鎏金水的原因为何,光是这价值,就不是你这人可以承担得起的。”
“此话怎讲?”
“鎏金水,于鎏金木上采集所得,百年一滴,千年一小瓶,万年才那么一小壶。你当是那么容易得的?何况,这玩意除了镇妖血之外,也不可用作他用。你去求,还不得被人当妖兽给收了去?”
他连连摇着头,一副“完全不可能”的样子瞅着我。
我有些咋舌。
所以,那日我泼了那么一小瓶的鎏金水,公冶应当是肉痛得很吧?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不会飞,大约是这世间最离谱的修仙者了吧。可自从遇见了这许郭之后,我才听他说道,这御剑飞行之术本就要消耗大量法力,才入门的修仙者,还是不修为妙。
“那你会御剑吗?”我满心欢喜道,是不是可以从他这里学个口诀什么的,也好回去教教我那徒弟?
“我倒是会……”他有些为难地撇开了眼,“可御剑术各个门派皆有所不同,我怕是不方便教你。”
我暗自吐了吐舌,无妨,不教也罢,我总有着机会学到的。
这一路相伴前行,我倒是从他口中知晓了不少关于青渺大地几大门派情况。
黄沙堡,已是青渺大地赫赫有名的第一大门派了。
其次便是风云舫了。正巧就是暨水说与我听的那个,难怪我说我没听过,他和泉儿都觉得甚是有趣。
如此看来,他便应当是风云舫中人了吧。再加上又出手阔绰,八成也是个骨干弟子一类吧。
其他几大门派分别还有丹心阁,阴阳谷,天照宗,盘古堂等等,我只记得许郭说这丹心阁内尽是女子,天照宗乃是他的本门,其他的,我也都没怎么记下来。
我这破脑子。
而后我才得知他此去黄沙堡,是为了讨个说法的。
原本师父要传给他的一柄灵剑,竟被黄沙堡的弟子给拿走了,他心中忿忿不平,这次便是瞒了师父与师兄弟几人,前去找那人讨个公道的。
“若是真当如你所说,黄沙堡最近声名赫赫,你又哪里能讨个公道回来?”我取笑着他,他却不以为意。
“成与不成,我总该试试的。”他倒是看得挺开,“大不了,我便空手而归好了,黄沙堡名声至此,总不能把我给弄死了吧?”
第二十二章 算计
他这人,真是有趣。
每每听着他讲的话,我总是有些忍俊不禁。
大概我已经觉得自己脑子够笨了,没想到竟还有个更笨的,让我觉得新奇了些。
好在许郭这人心怀挺广,即便是一路上我取笑了他好几次,他也从未黑过脸。
我俩奔波了一月有余,连马车都请过了,才到了这黄沙堡附近。
怎么说呢?咳咳,难怪人家黄沙堡现在是第一大势力啊。
这片地界,几乎全是为了黄沙堡而开。
房子全是新建的,摊铺都是新摆的,年轻面孔甚多,修仙者更多。
我从前只爱混迹于凡人地界,这倒是头一遭来到了修仙者的市集处。
其实我内心是害怕的,我怕这修仙者中,有哪位能人异士,能同暨水、公冶、甚至那老道士一般,一眼便瞧破了我的妖兽之身。
好在后来我才惊觉,哪有那么多人同他们一般?这普天之下,放眼望去,能及他们那个级别的,已是少之又少。
我有些心虚地寻了一处酒馆坐下,顺便劝着许郭先在黄沙堡附近查探一下,也免得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许郭倒是还算听我的,见我这么为他分析着,他竟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妹子啊,你当真是我亲人啊!连这些许,也为我考虑好了。”
我:“……”
其实我只是怕他连累了我的行动罢了,他这般热情,我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自打听他说道关于鎏金水的贵重,我就已经放弃了求取鎏金水这个想法,我想偷。
反正黄沙堡又无妖兽,我就算偷着了,也碍不着其他人吧。
只是,我却不能让我的行动被他给毁了。
起码这几日不行。
许郭老老实实地同我住在了酒馆内,一人一间,都是他付的钱。
我本有些惭愧,出门未带灵石(灵石,也就是修仙者通用的货币之物,其实我压根就没有),他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掏了许多出来,帮我支付了房费。
说是我俩投缘。
头圆?我也觉得我头圆。
我摸了摸我发髻下圆圆的小脑袋,好像自打我出了大悲宫,就再不见长大了?
看起来顶多像是十六七的少女。
也难怪我都这般岁数了,路人见了我,都还叫我一声小姑娘。
我常常想着,若是我把真实年纪告诉了许郭,他还好意思叫我“妹子”吗?
有些偷笑。
选了这酒馆,一是为了住得近些,二是话本子里常说酒馆是消息集合之地。
可我在这酒馆里待了八日,许郭都在那黄沙堡外绕了好几圈儿了,能得到的消息真是少之又少。
“妹子啊,你这究竟在等啥啊?”许郭这日趁着午饭时段,追着我猛问。
我哪里好意思说,我是在等黄沙堡防备松懈下来之时?
这几日下来,唯一听到的有用之事,便是接下来是堡主的掌上明珠定亲之日,而定亲的正是堡主的门下亲传弟子其一。
这等喜事,在这日子里,黄沙堡众人该是忙不过来才对。
于是我只能套路许郭:“我这不是在给许大哥等着好时机吗……”
“什么时机?”
“你想啊,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这前去声讨公道的,若是碰着了黄沙堡堡主闺女定亲之时,趁他们欢天喜地之时,去说道说道,搞不好人家堡主直接就把那灵剑还给你了呢?”
我出口便是谎话,可这许郭却是连连点头:“还是妹子聪明,还是妹子聪明!”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想着是不是在定亲之日去讨公道更为合适,而我这比他稍微聪明那么一丢丢的脑袋瓜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眼瞅着再过几日便是那定亲之日了,我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
就这么琢磨着,我想着我该准备一些灵石,去采购些什么东西。
不过,就我这么随意提了一嘴,许郭竟要将他装满灵石的灵袋倾囊相赠。
我:“……”
许郭:“妹子莫要为难,为兄本就是天照宗的骨干弟子之一,也缺不着这点灵石。你且拿着便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拍了拍胸脯,似乎真把自己当我大哥了。
说实在的,我最怕人对我好。
他就这么对我毫无防备的,我就偏偏不敢算计他。
原本是想着,倘若他能在那定亲之日,闹上那么一出,我便有机可乘了,去盗了那鎏金水也并不算太难。
可他这么对我推心置腹的,我当真不想再以他为饵。
“许大哥,你不如这两日便去寻了那人,讨个公道吧。”我叹了口气道。
“为何?你不是说要等那定亲之日吗?”
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把谎话给圆回去了。
“那……那日恐怕大家太忙,只怕顾及不了你的私事吧。”我讪讪笑着。
“无妨,我那日便在他们门口等着,总归是有人愿意管我的私事儿的。”
可你这大约会被当成找茬的,被人给扔出去吧?
我很想这么告诉他,可之前劝他在大喜之日去闹事的也是我,我该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拿了他的灵石,我为自己采购了一些符箓,一些法器,以及一些愈合伤口的丹药。
定亲之日马上就到了。
前一夜里,我几乎一整夜未眠,想着该如何把许郭拉出这漩涡中。
倘若我当真得了手,就算我能跑掉,他与我处了这么久,总归是会被人瞧见的。
到时候被人上报了黄沙堡,只怕他得枉死。
不行,我得救他。
天将将亮,我便拿了长泪剑,又将采购的东西塞进了灵袋里。
许郭起得也早,我才去他房外敲门,他不过一刻便衣着整齐地出来了。
“许大哥……”我朝他笑笑,干脆抬脚进了他的屋子。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进他屋子,毕竟男女有别。
“你这是?”他还以为我有话想说。
“多谢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我伸手环了他的腰身,他惊诧极了,差点把我推开。
可我就这么顺手将一张符纸贴到了他的背上。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睛瞪得老大地倒在了地上。
我帮他合了眼:“许大哥,对不住了。”
这是七昏符,贵得很,我就买了那么两张。
本想着在今日行动时许是有用,但我还是不忍让他冒险。
看了看掌中剩下的最后一张七昏符,我叹了口气。
好在他虽然看着魁梧,其实也没太重。
我掐了个隐息诀,背着他从酒馆二楼一跃而下。
第二十四章 争执
“你怎么来了?”我既欣喜,又有些忧心。该如何把他送出去呢?
“我跟着你来的。”他简单道,似是极为小心地注意着刚刚来人的动静,然后给了我一个禁声的手势。
我老老实实地住了嘴。
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我又有些感慨。
这小子不仅长大了,还更沉稳了。
哦,不对,好像自打我把他捡了回来,他就比我沉稳得多。
不过,他的侧颜,还真是俊俏啊……
我有些走神。
“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就来涉险?”等那群人离开,他微恼地瞪了我一眼,小声道。
“我这不是……”我有些羞愧,可我转而又记起了一事,“你一路都跟着?”
“不然呢?”他竟然笑了一下,而后故意怪声怪调,仿着我那时说话的语气,“大哥生得倒是俊俏,不知年岁几何?”
我:“……”
好吧,如此丢人的一幕竟也被他瞧见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再不许对别人这般殷勤!”他倒是立马变了脸,刚才还笑着,竟是立马就换了一副责问的样子。
我瘪了瘪嘴:“好吧。”
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转头去瞧了另一边:“金鼎楼是黄沙堡堡主为闺女秦晗准备的婚房,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哈?婚房?”
我顿时有点想吐槽那人的取名水平,只怕还不如我哩……
而烛月则是适时地回头:“你当天下人都有我取的名字好听吗?”
他倒是得意了起来。
我抿了抿唇,颇为委屈道:“可我找不着他藏宝的地方了……”
烛月又是看傻子似的看了我一眼:“你若是有许多宝贝,你会给藏宝库起个什么名儿?宝库?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不成?”
对哦。
我这徒儿,啥都不好,唯独这小聪明似是继承了我。
嗯,继承。
“那你说会是哪儿?”
“焚月楼。”
“你怎的知道?”
“猜的。”
“……”
无妨,他竟猜对了。
等我俩在焚月楼前站定,我就发觉了此处的守卫颇多。
果真是为了保护其内的宝贝呢。
我抬眼瞅了瞅烛月,他就这般厉害?
“你走吧,我去就好了。”
他回头:“怎么可能?我来就是为了跟你一同去的啊。”
“你回去,我一个人足矣。等会儿被人发现了,我还得带着你跑,容易被抓。”这话我倒是挺真心的,我别的长处没有,逃跑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可烛月偏偏不听:“我来都来了,怎么走?反正我也挺厉害的,不输你。”
嘿?这孩子,怎么跟师父说话呢?我一个爆栗敲他脑门上:“犟什么嘴,叫你回去就回去,我可是你师父。”
“呵,我可从未承认过你是我师父。”他反倒还有理了?
我气急,作势就要揍他,他赶忙捂了我的嘴:“小声些。”
旁边一行守卫走过,我被他捂得无法出声不说,还被他胸膛压得没法动弹。
这孩子,什么时候劲儿变这么大了?
我再细细看了看他,似乎成长的挺快,这才多久不见,好似又高了些。
烛月倒是没空理我这看得发愣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在找着你之前,我也观察过,这儿的守卫,通常只有五组,每五位修仙者为一组,每半日轮值一次,每次换班不超过五息,便有人接替上来。今日堡内的守卫与门外那些不同,具是堡内精英弟子,虽不是堡主的亲传弟子,但修为都不差,身手也不错。换班时间倒是卡得很紧,只怕我们不好下手。”
我努力掰开了他的手:“那依你所见……”
“咱们回去吧。”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眼神清亮,一点也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那你走吧。”我也干脆至极,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趟这浑水。
他蹙眉:“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没法走。”我朝他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所惧,“我不得不去取那鎏金水。”
“就为了公冶子辰?他就这般重要?甚至比你的小命还重要?”他一把握了握我的手,唇角弯弯,面上戏谑,“既是不怕,你又抖个什么?”
“我、我这是激动至此。”我还算嘴硬。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叹了口气,便将目光移开,“你要去,我便跟你一起吧。”
“那也可以。”我反而笑了,“那你得告诉我,你为何知道这剑名为长泪?为何能察觉我的踪迹?你来此是为了不让我去送死,还是别有用心?”
他愕然地看着我,这瞪得老圆的眼,仿佛比我还要惊讶。
“公冶说,你不值得我对你好。”我继续道,“所以烛月,从此往后,你若是不愿做我徒弟,也便再也莫来管我的事情!”
我甩了他的手,离开得显得很是愤然。
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其实我也没打算探个究竟,也不大在意他瞒着我的这些事情。
我只不过,是想留他一命罢了。
……
守卫有点多,但这并不碍事。
我眼见着一队守卫从假山前走过,于是我眼疾手快地往排在最后的那名守卫上贴了一张七昏符,他果然立刻倒下。
我自是欣喜:好样的,这样我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那焚月楼了。
可惜事实哪有想象的美好。
我刚把这倒霉守卫踢到假山内藏起来,就只觉身后冰凉一片。
“你是何人!”一男声自我身后传来,更是有什么冰凉之物抵到了我的后背之上。
我回头一瞅:我滴个乖乖,要不要拿这么大把斧子对着我这么娇小的后背!斧子锋刃还贴在我薄薄的侍卫装上,冰寒入骨,吓得我一个哆嗦。
最关键的是,他到底打哪儿掏出来这么大的玩意儿的?!
刚刚这队守卫走过去的时候,我可没见着有人背着这么大把斧头啊?!早知有这么骇人的个大玩意儿,我还劫这队干嘛?
可没给我时间多想,除他之外,这队里的剩余的其他几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我讪讪地赔着笑脸:“大、大哥,我吧……就是无意间来到此地,见此人倒在这里,所以想拉他起来来着。”
“你踢他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旁边一守卫瞪眼呵斥道,还朝着被我打昏的那人努了努嘴。
我继续想着花言巧语:“……我这不是想把他踢醒来着?”
然后我就被绑了。
天地良心,我原先的计划可完美了,把人打晕,然后替补上去,再混入焚月楼,拿东西,走人。
……好吧,我就是笨嘛。
第二十五章 秘密
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傻人有傻福。
没错,就是我。
我才丧气地跟着几人走了没有多久,便见着一个面熟的小妹妹。
那个被我女扮男装扑倒在地的小妹妹。
她瞅了瞅我,似乎也认出了我这个轻薄她的登徒浪子,然后便朝着领头拿斧子的那个守卫施了礼:“廖师兄好。”
“小师妹好。”廖姓弟子朝她笑笑,似乎极为疼这位小师妹,“秦晗师姐今日的定婚喜酒你可喝着了?”
“我、我不喝酒。”这小姑娘忒爱脸红,就这么跟人搭了两句话,脸上已是绯红一片。
“等我把这人送去给师父发落,便去帮你求上一杯,也让小师妹沾沾喜气。”
他还指了指我。
我心虚地低下头去,也瞅不着这小姑娘的脸色。
应当是极为羞恼的吧。
不过,虽然我没瞅着她的脸,我却听见她娇声娇气道:“廖师兄,你们准备把她送去师父那儿呀?会不会坏了师父的兴致?”
这位廖姓师兄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愣了一愣:“倒是也有道理。”
“那,我们把她锁去后山那边的小屋里吧?拿捆仙索绑着,谅他也跑不到哪儿去。”其中一人道。
我心中一喜,有戏。
他们似乎还真是放心我,只是拿了捆仙索绑着,连小屋的门儿都没锁。
嗯……我越发喜欢那个小丫头了。
这捆仙索大约足以应付大多数修仙者吧,可却对付不了我。
因为我会解啊。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学会了一道术法,专解捆仙索。
可我正打算施术之时,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我赶紧躺下装死。
来人是那个小姑娘,探头探脑地小声道:“你可还好?”
“……还好。”
“我解不了廖师兄的捆仙索,但我可以帮你逃出去。”小姑娘走进来,蹲在我身旁,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我身上的捆仙索,而后有些沮丧道。
“无妨,不解也行。”我自己就会解啊?哪里还需要你帮忙。
“……对不住了,廖师兄他们有时候确实常常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她伸手把我扶了起来,她掌心肉呼呼的,挺暖。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为何会来帮我呢?”
“因为……因为……”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因为我觉着你是个好人啦……”
什么?我听错了吗?
“哈?”
“你、你……刚刚轻薄于我,可不能赖哦……”小姑娘脸上一片绯红,仿佛我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似的。
我轻咳两声:“姑娘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想赖账?”小姑娘登时抬头,一双杏眼里尽是惊诧与不甘。
“……我刚刚好像只是扑倒了你啊?”
“你明明还摸了我的、我的……”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脯,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刚刚该不会是……
难怪我觉着刚刚捏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什么物件儿,我还当是她的香囊呢。
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姑娘怕是准备嫁给我了?!
大概是我不可置信的样子气着她了,她羞怒地跑了出去,那落寞的背影,简直可悲又可泣,可叹又可怜……
我趁着这个空档,赶紧给自己掐了个诀,解了这捆仙索。
这小屋子地处偏僻,我逃出去的时候也没被人看见,只是,那小姑娘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唉,敢情我是个负心汉啊?
大约是抓了我这个捣乱之人吧,那个廖姓师兄似乎松了口气,连带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我趁着他们换班的那五息空档,从焚月楼那二楼窗户中跃入,竟也无人发觉。
挺想得意地给烛月看看,看看本姑娘的身手矫健,可他也不知去了哪儿。
无妨,他安全就好。
焚月楼内果真是天材地宝无数,几乎闪瞎了我的眼。
好在我不是贪财之人,我不过也就是偷拿了几枚龙兰果,还有几颗莲华丹罢了。
匆匆往自己的灵袋里塞了去,我赶紧去寻那要命的鎏金水。
但是鎏金水就那么一小瓶,我该从哪儿找起呢?
“在这儿。”冷不丁的旁边冒出来了一人。
我吓了一跳,结果却见到了一脸笑容的烛月,还将他掌心一物往我身前送着。
看了看他掌心的瓶子,只是一瓷白瓶镶着金纹罢了。
我原先还想着烛月没见过鎏金水,大约是寻错了。可这一打开,我便认出了泛着淡淡光晕的鎏金水。
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烛月,又看了看这瓶子,烛月大约也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只是笑道:“你不是我师父吗?师徒自是连心。”
头一次被唤作师父的本姑娘我,差点就被他这人畜无害的笑容给撩了心。
抬起手背掩下我嘴角的笑意,把这瓶子往怀里一塞:“咱们走吧。”
出去的时机倒是挑得恰恰好。
正巧头顶放了烟花,几个守卫忙着看烟花去了,烛月就一把扯了我的袖子,带着我飞奔而出。
竟就这么容易地得了手。
我伸手按了按怀中的瓶子,有些感叹自己竟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对了,我刚刚都问了烛月一些什么来着?
他好像是当真认我作师父了?
再好不过。
烛月本想带我直接回那个小山涧中去,可我还有事儿要做。
我回了那凸起的大石头旁,敲醒了那许大哥。
许大哥醒来见我,一脸茫然道:“怀阳妹子啊?我这是怎么了?”
我面不改色道:“怀阳是谁?”顺手塞了一颗莲华丹进他嘴里,连吐出来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抬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了下去。我的手中灵光渐起,烛月蹙眉看了看我。
不过须臾,许大哥便已经双目呆滞:“是谁?”
……
“所以你才偷了那莲华丹?强迫他忘记你?”烛月笑道,跟着我上前几步。似乎自打我在假山那儿训了他几句,他的笑容便多了些。
“是啊。”风声从我耳旁吹过,我冷得裹紧了外衣,“莲华丹,强迫忘记部分记忆,大悲宫独有。我确实是知晓。”
“可你又是怎么知晓的?”我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他的眼里藏着秘密,藏着不能被我所知的秘密。
第二十八章 好自为之
“姐姐。”小玉略带调笑地看我一眼,媚眼如丝,摄人心魄。
连我这姑娘家也被她给弄得有些晃了神:“什么?”
“姐姐很喜欢烛月哥哥吧?”她朝我笑笑,眼内的摄魂更甚。
我别开了目光,可心内却猛跳得厉害。
这摄魂术,当真可惧。
“这样都受不住啦?听说你还想收烛月哥哥为徒?”她的手触在我的脸上,我想后退,却移不开半步。
“我这摄魂术才学了两年,不过皮毛而已,姐姐竟然这么容易就上了勾。”她转身走了,只是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过是想说我不配收烛月为徒罢了。
“我过两日便走了,你且好自为之。”她唇角弯弯地对我说道。
烛月正巧进了门,我依旧杵在原地,而她却回身上了楼。
只是匆匆朝我招呼一声,他便也跟着她上了二楼,似乎有话想说。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
我却没想到,再次遇见那宋斌之时,烛月却一把将我拉到了街边的阴影之处。
借着那房檐的遮挡,烛月悄声与我说道:“这人便是黄沙堡的大弟子了,只怕他们是跟着我俩的踪迹寻来的。”
我有些愕然:“宋斌?”
“你认得?”烛月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烛月想了想,又道:“他的确生得一副好面孔。”
“……”
我不是为了他的脸而认识的好吧?!
懒得与他再解释些什么,自从小玉来过,我总觉得和他之间多了一道隔阂。
烛月并未多言,我也默默地将他的手掰开,站稳了些:“换条路走吧。”
“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烛月还没来得及拉住我,我便心神恍惚地一头撞到了一个姑娘身上。
“妖女,是你?!”那姑娘的娇声这么一嚷,连宋斌也往这里看了过来。
呵呵,真是,祸不单行。
尚凝在我身上划的伤口,虽然得了暨水治疗,可迄今还隐隐作痛着呢,没想到今天竟然就遇见了本人。
“尚凝!你且住手!”宋斌往这方向而来,可尚凝已然挥剑而下。
烛月倒是眼疾手快地抬了流明匕接下了尚凝划来的剑气。
宋斌似乎想抬手制止尚凝继续出招,而我则是赶紧拉了烛月就跑。
然而这尚凝也不是吃亏的主,立刻拿了妖石出来,一阵光芒自那妖石射出,金光晃眼,自我身后打下,我忍不住回头,差点以为自己是话本子里即将被道士收了的小怪。
“你的脸……”烛月惊诧地看了看我在光芒照射下的脸庞,抬手握了我的手腕,“先走!”
我登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伸手摸了摸本应光洁的脸颊,此时鳞片又长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这妖石光芒,还是因为这几日未见水。
我来不及细想,可显然宋斌也看见了。
他比尚凝还要惊讶,伸出的手似乎原本准备制止尚凝的出招,此时却在半空停了一下。
他眼中似乎冒着火。
大约是没想到,一直以为我是被冤枉的,可此时居然亲眼见着我成了妖兽的原形。
我赶紧扭头就跑,脸上的鳞片似乎也随着我焦虑的心情而陡然变得燥热起来。
好烫。
烛月似乎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出去,一片瘴气乍起,我俩的身形也被隐了去。
好机会。
虽然迄今为止也没有见识过宋斌的厉害,但我依旧觉得,身为黄沙堡大弟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过人之处竟然是追踪术。
才与烛月一道跑了不过须臾,我陡然看见了身旁烛月手上漂浮着一抹渗人的灰蓝色烟气。
这是追踪术。
“妖女!别跑!”尚凝的声音犹在耳后,我当真是听得头皮发麻。
看来刚刚那道瘴气的确没挡住他们。
若是可以,我真是想把烛月这手爪子给砍了去。
可我又舍不得。
回身长泪祭出,迎上了尚凝手中那妖石。
劈了这玩意儿就好,其余我皆是不怕。
等坏了这妖石,我再跟这二人以死相拼,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可这妖石显然不是凡物,尚凝也知晓。
根本没有躲避之意,这妖石生生受了我长泪剑一击,颤了两颤,而后再无反应。
我:“……还是剁了你的爪子吧。”
烛月挑眉看我一眼,眼里无丝毫惧怕,反而是把带着烟气的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唤回了长泪,趁着下一击未至之前,往烛月伸来的手中一塞:“你先走。”
眼瞅着就要落入这两人之手,现在逃也逃不掉,还不如……
“你竟然真是妖物?”宋斌且至,看我的眼神也与上次大不相同,尽是肃杀,“我还当是尚凝多想了,一直出言护着你们。也难怪你那日见了我就要跑。”
“宋师兄,我都说了,那人就是妖女,你还不信呢。上次她被人救走,这次身边只有一个小孩,咱俩又可以一起出招,收了她岂不正好?”尚凝噘着嘴道。
“且慢,妖兽也不是非拿不可。”他见我俩修为不似多高,又已是瓮中之鳖,抬手制止了尚凝继续出手,朝着我俩道,“你们可曾伤人?”
咦?这话的意思是,倘若我没有伤过人,他就打算放了我们?想不到宋斌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师兄!”尚凝显然也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此刻有些不乐意了,“你看他俩鬼鬼祟祟的,可不跟廖师兄形容的窃贼很是相似吗?”
“只有我是妖,不如你们把这孩子放了?”我一边惊觉于这小姑娘的瞎猜乱蒙的能耐,一边讪讪地笑着,又拍掉了烛月过来拉我的小手,把长泪狠狠地塞去他的掌心。
不过,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塞长泪的时候,顺手把盛着鎏金水的小瓶一起塞进了他的掌心。
他只是看了看我,而后握了剑,指尖微动,飞速将那小瓶收进了袖子。
“我看这小孩也未必就不是同党。”尚凝收了手中的灵剑,只是握了妖石在手,“上次廖师兄不是说了,好像是两个人一同进了焚月楼?”
“你想多了,他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能做什么?我抱着一孩子进焚月楼,岂不是自讨苦吃?”我并不在乎被抓、被关、被拷问,也不在乎什么妖兽身份。只不过,既然已是逃不掉了,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说不定还能为烛月找条出路。
烛月啊,可千万要把为师用命换来的鎏金水带给公冶啊。
这样,我就再不欠他的了。
第二十九章 悲戚
这下子宋斌对我可没了先前的怜悯,拿了一口袋出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灵光闪动之下,瞬息间就给我收了进去。
唉,我这师父,当得可真是丢人极了。
被收入口袋的那个瞬间,我瞟眼便见了烛月呆呆地立在那里,手中还握着我的长泪。
抱歉,我还未来得及传与你更多大悲宫的术法。
好在我不再愧疚,好在公冶有救了。
其实我也不懂,为何我会为了公冶这么拼命?
可冥冥之中,我只觉得似乎亏欠了他什么,却除了一个浑沌的脑子,什么都再记不清了。
等我被收入口袋之后,才明白,那口袋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妖兽在。
我进去的时候,一片浑浑噩噩,脑子里直晕乎。可等我睁了眼,才发觉身边全是妖兽。
“她是龙耶……”
“我靠,真的是!”
“我还是第一次见龙……”
“好羡慕,好想摸摸看……”
一只鸡爪状的东西向我袭来。
我伸了手就要拍掉。
啊呸,我的手?!怎么变爪子了?!
我吓得飞了起来。
啊呸,我怎么会飞?!
我愕然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竟然有双翅膀。
“大姐,你怎么还有翅膀的?”
“听说龙是没有翅膀的啊?”
“厉害……竟然是个有翅膀的龙。”
几道声音传来,我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景象。
刚刚想来摸我的,就是一只三足精鸟。
其余的,还有一只人面豺身的妖兽,一只雀头鹿身的妖兽,一只……
我有点晕。
怕不是在做梦吧?
伸了自己的爪子就拍了自己一巴掌,才惊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一片,似乎是被自己的爪子上的指甲给划破了。
“这姐儿怕不是个傻子吧?拿自己的爪子扇自己?”说话的是人面豺身的妖兽。
“啧啧,你瞧那爪子尖的,皮肉都差点给她划破了。”那三足精鸟叹道,它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爪子,似乎极为羡慕的样子。
“这……是哪儿?”我懵懵道。
“这是黄沙堡那人的陀罗袋子啊,你不也是被他抓进来的吗?这袋子有现真形的效用。”那三足精鸟朝我解释道。
“陀罗袋子?”我记起了被他收入的那个口袋。所以,现在我是在他口袋里咯?
“虬龙之身。有意思。”一阵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而来,我才发觉那里有个人。
啊呸,有个妖兽。
“风狸大哥,你的意思是?”三足精鸟有些吃惊,“她是那个什么玩意儿虬龙?”
“是啊。”被称作风狸的妖兽朝我这边走来,长相似貂,浑身青色,面上的神情颇为探究。
他在我身边绕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打量过我,啧啧叹了两声,才对着众妖道:“龙马神马,河水之精也,高八尺五寸,长颈骼,上有翼,修垂毛,鸣声九音。此为虬龙也。”
我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虬龙不是已经没了吗?我还以为只是传闻中的哩。”人面豺身的妖兽也朝我凑了过来,似乎对我的存在感到十分稀奇。
“化蛇,只是你未见过罢了,并不代表虬龙就只是传说。想当年,我连传闻中的犀渠之子也见过呢。”风狸啧啧叹道,“不过啊,这虬龙,我也是头一次见。”
我这才知那人面豺之妖身名为“化蛇”。
“虬龙……很厉害吗?”我手足无措,有些弱弱地道。
众妖皆是沉默了。
一时间,我觉得有些尴尬。
“姐儿,你不知道自己是虬龙吗?”三足精鸟一脸不可置信,“你咋活这么多年的?”
“你怕不是一出生就被扔了吧?”那化蛇也道。
我就很坦然了:“我一直都一个人活着,很少涉世。”
众妖:“……”
……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这些妖兽倒都是爱说话的,不过多久,我便跟他们混了个熟。
“去黄沙堡呗,还能去哪儿?”三足精鸟语气里透着悲伤,拿个小爪子在地上划拉着,似乎想把这地儿刨个洞出来。
“去了会怎样?还能活着么?”我有些好奇道。
可我这么一问,众妖都没再说话。
我大概也懂了,落入了敌对阵营里,若不是被人拿来做坐骑或是宠兽,大概也就只剩了个死的下场。
死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么一群妖兽在此,就算是死,估计也得落得被人扒皮抽骨的下场。
妖兽嘛,浑身都是宝贝。
其实我也怕死,可我偏偏又觉着自己无甚牵挂之物,唯一牵挂者,还是那个捡来的徒儿。
如此说来,死与不死,于我倒是没什么大碍。
大概是我这般轻松的神态引得众妖好奇,风狸又是出声:“你怎的不怕死?”
“人都说死了会轮回,再重生。有什么好怕的?”我倒是真没什么所谓。
“嗤……重生了还是你自己吗?还能记起这一世的牵挂吗?”风狸戏谑道。
“反正……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我缓声道。
众妖更沉默了,可看我的眼中尽是同情。
我这才意识到,我才是那个值得被同情的妖,因为,这一世走下来,我竟了无牵挂。
好吧,我也开始悲哀了。
第三十一章 生拆妖骨
与他交谈几句我才明白,他这是偷空跑出来的。
因为新进门的弟子任务都较为繁重,何况他还是资质不佳的亲传弟子,也不晓得糟了多少人的白眼。
我有些心疼地走近了去,想帮他缕缕头发,这才发觉,他的个子又长得高了些,差不多快及上我了。
想了想男女大防,最终我还是讪讪地缩回了手:“鎏金水送到了吗?”
“嗯。”他眼见着我收回了手,似乎有些不大乐意了,脸色沉了沉,“你就不问问我吗?”
“啊?你……好像挺能折腾的,都能够得着黄沙堡堡主了。”也不知他生的哪门子的气,我心虚道。
“那还不是为了还见你。”他喃喃着,可他这一句,却如重锤砸了我的胸口。
“那你赶紧回去吧,你师兄们若是半天见不着你的人,估计又该来找你麻烦了。”我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叫他走起,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他伸了手进来,好像要捞我的头发。
我有些好奇地探了身子过去,他两只手指微微在我发髻上捣鼓着什么,没多久,他便朝我道:“蛋壳都捡干净了,你就莫要再扯了,本来也没几根毛,等会儿都给你扯没了。”
心中微暖,他下山的背影,我也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着了,才默默收回了目光。
天色暗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受了别人欺负。
没过几日,昌莲来的时候,才告知我,说是弟子们前几日闹事,差点没把新来的弟子给折腾死。
“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隔着栏杆就扯了昌莲的袖子,不管不顾道。
“说是回来晚了,然后弟子们起哄要切磋,其中一人下手重了些,就把那刚进门的小师弟给伤着了。”昌莲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该看着那些师弟的,一个一个的,平常都人模狗样的,欺负人起来,倒是挺得劲。”
“那你帮我拿点东西给那个小师弟可好?”我也顾不着撇清和烛月的关系了,从怀里拿了许久以前采购的丹药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我又怕他刚进门,没钱也没药的,伤口许久都不能好。
昌莲柳眉微蹙:“你与他认识?怎么对那个新来的小师弟那般上心?”
“他前几日来看了我,聊了两句。”我随意掰扯道,把那药丸往她掌心一塞,“毕竟也是对我好的人,我可不愿他为了帮我而被人欺负。麻烦你了,帮我带到哦,好昌莲。”我央求道,此刻,也只剩她能帮我了。
昌莲还是接下了,走了没几步,回头又看看我,有些不放心:“你小心些见人,有些师弟对妖兽憎恶得很。”
“好的,多谢。”我朝她招招手,唇角弯了弯,感叹着,这小妮子,真是善良。
可我希望她更坏些。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啊呸,倘若知晓我这一语成谶的能力,我早该咬了自己的舌头去。
烛月有一日来找我的时候,我发觉他又瘦了些。
“他们欺负你了吗?”我接了烛月给我带来的小点心,有些心疼。
“没有。”他声音又略略粗了些,“你好好待着,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出去的。”
我有些失笑:“没必要,我待着挺好。”
这自然是谎话,我自知这妖兽日子不好过,前途更是生死难卜,可我怎么能让烛月冒险带我出去?
“他们说,你是虬龙。到时候,秦贤会亲自前来收服了你。”他这句话,几乎是逐字逐句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收服啊?总比去死强些。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姑娘去哪儿了?”
“谁?”
“你妹妹小玉。”
“她回了丹心阁,自然是安全的。”他思索几分,皱着眉道,“不过你也别与他人说了去,我怕会连累到她。”
傻孩子啊,你喜欢的,我自是会帮你捧着。
“嗯。”
“你怎么与昌莲认识的?”他面上有些不解,“那日她拿了药来,说是你让的。”
“那日偷鎏金水的时候,碰着的。”我简单解释两句,“不必怀疑她,她是个好孩子。”
“我见她见得少,但是我常常见了她的哥哥,反正不是个好人。”他素来不与我多谈论别人,但是对于昌洵,他却有些发狠,“……甚至心狠手辣。”
“比如?”
“比如他生拆妖骨。”
我吓得一个哆嗦。
烛月噗哧一乐:“怀阳,你还真是胆子小。明明还喜欢假装当我师父。”
瘪了瘪嘴,我不悦地隔着栏杆给了他一个爆栗,他也未闪未躲,反而笑嘻嘻道:“怀阳,你最近手劲小了些,都不疼了。”
我更是气得要揍他。
忽然听得旁边有一阵嬉笑声传来,我赶紧给烛月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本想着大约是哪几个弟子上山采草药之类的,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姓廖的。
他带了几个弟子来到我牢房门口,颐指气使道:“这就是你们今日的修习了。”
众弟子皆是不解。
他只道:“把你们刚刚修习的制服妖兽的术法,在她身上试一遍,便算是过关了。”
弟子们窃窃私语,似乎也不大认同这种做法,可却无一人出来说上一句。
没多久,几人排好了队,纷纷调转灵力起来。
我有些怂了,很想告饶,或者叫上几声救命。
可烛月还在旁边的树丛里。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自己留点面子,一道惊雷便从那弟子掌心窜出,朝我身上打来。
往后跃了几步,本还想着打不过,躲得起,没想到那个姓廖的竟然伸了捆仙索出来,把我给瞬间捆得严严实实。
这山洞,禁锢了我的灵力,光凭这肉身,我根本拆不开这捆仙索。
我怕极了,看着那一道惊雷打在了我的皮肉之上,顿时皮开肉裂,疼得我恨不得想哭。
那弟子似乎也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别过头去看廖师兄,可那姓廖的反而笑意更深:“给我继续打!”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我疼得闷哼,差点咬破了舌头。
好吧,我忍!
下一个弟子,用了一只藤鞭。
说实话,这皮肉炸开的感觉,我竟疼得有些感受不到了。
该不是要死了吧?
当然不。
一见到下一个弟子施了浴火之术,吓得我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
火,我怕火。
第三十三章 偷放
昌莲近些日子每天都来看我,还会给我背些药膏或是瓜果。
她说吃些甜的可以减轻些疼痛,我也当了真。
香脆瓜果入口,当真是生津止渴,整个人似乎都重燃了希望。
她还为我清洗了伤口。专门寻了葫芦,盛了灵泉里的水,一遍一遍地淋在我的皮肉之上。
灵泉浇撒在我的伤口之上,原本的燥热疼痛之感顿无,剩下的只是丝丝清凉撒在了皮肤之上。
虽说这灵泉的修复能力有限,但这般如此地为我减轻疼痛,我还是开心极了。
抬头瞅了瞅她那认真地模样,小心翼翼地将这灵泉水淋在我皮肉绽开之处,又是谨慎、又是心疼的样子,似乎生怕把我给碰得痛了。
若我不是女子,我几乎要以为她看上我了。
之后一日我也问起了这个问题,她似乎也被我逗乐了:“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姐姐罢了。”
“姐姐?”我还当她只有昌洵一个哥哥。
“嗯,她待我可好了,人又活泼可爱的,可惜英年早逝。”她的神色有些黯然,“你与她长得可像了,连性子也很像。”
她又抬头看了看我,似乎确认了什么,又道:“尤其是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
我把手伸出了栏杆,摸了摸她的脸:“你也活泼可爱的。”
她噗哧一乐。
“听说那个姓廖的被你们师父罚了?”我有些好奇道,“怎么罚的?”
她似乎有些泄气:“说是罚,其实师父还是很疼他的,只叫他抄了道法,闭门思过一月。”
我怔了怔,原来我这一身伤痛,竟只换来了这么皮毛一点的惩罚。
有些好笑。
这大约就是命吧。
可能她是不理解为何我会发笑吧,她还当我是过于伤心了,隔着栏杆抱了抱我:“以后我会好好看着你的,若是他们还来,我就拿师父吓唬他们。”
我俩一起咯咯笑了老久,才见烛月上了山。
“烛月师弟?”昌莲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跟秦贤说,我资历不够,不敢去。”烛月席地而坐,在牢外冲我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疯啦?这么好的机会,正好可以压了廖师兄一头啊?为什么不去?”
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好奇:“什么好机会?”
昌莲没有先回答,反而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怀阳吧。”昌莲哭笑不得,“其实你去了那试炼之地,我也是会帮你守好怀阳的。”
“试炼?”我更好奇了,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嗯。每三年,黄沙堡会组织弟子们去那特定的试炼之地,也算是一场比赛吧,得宝物多者为胜。原本是不该让新入门的弟子去的,可师父太喜欢烛月了,便提了要带他一起去。
那地儿尽是宝贝,天材地宝,虽说不是多珍贵,但也是弟子们争相前往的地儿。没想到却给你家烛月推辞了?”她似有愤愤之色,“若是烛月去了,定要狠狠地打了廖师兄的脸。”
“为何?”
“因为廖师兄根本打不过烛月啊。”昌莲似乎颇为得意,“说来倒是奇了,烛月师弟,术法修习平平,资质也不大好,可每每却能倚着天时地利,将那前来挑衅的廖师兄给揍上一顿。而试炼之地嘛,主要为了给弟子们一个锻炼的场所。所以只要不出人命,无论怎么打架都是无人会管的。
这次廖师兄也要去,我本以为,烛月去了,可以趁此机会,狠狠地削他一顿。”
这小姑娘头一次在我面前发狠,非但没有让我觉得可怕,反而让我觉着十分有趣。
我原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直到半夜里,倏地被外头的脚步声惊醒。
是烛月。
他不知从哪偷来了解开我牢房禁制的玉牌,往其内注入灵气,而后“当啷”一声,带着禁制的灵锁便从外头掉落了下来。
我正当欣喜之际,旁边却传来了人声:“师父,就是他们。”
烛月眯了眼,似乎在想着怎么带我跑路,一只手更是环上了我的腰,就差没拔腿就跑了。
可我却只想把他推得远些,不要与我挂上任何关联。
被困了这许久,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借着这牢房外不被束缚的灵气,抬手一送,一股清明灵气自掌心而起,生生将他抛至了山下。
“给我搜!”秦贤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我抬眼看了他,他亦是看着我。
随着他的命令下来,姓廖的那人便兴致勃勃地领了一队弟子往牢房边的树林中搜去。
我一声冷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过来逮人,怕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吧?说不定连玉牌都是故意让烛月偷着,而后引着烛月上钩?
“你倒是胆子大,竟敢逃跑。”他瞪我一眼,右手掌风遂起,一掌将我推回了牢房,牢房门也随之“嘭”的一声被重新关上,他只道,“明日便举行认主仪式!”
姓廖的那人匆匆带了一队弟子回来,声音也急急响起:“师父,我发誓,我可是亲眼见着烛月小师弟拿了玉牌上来,解了此处的禁制。”
“那他人呢?”秦贤气得脸色有些青,“你们一个一个的,连个小师弟都搜不出来吗?”
姓廖的沉默不言,低着头等着挨训。
估计他也是郁闷得慌,明明见了人上来,却不见人下去,现在还找不见人影?
我痴痴笑了两声,姓廖的因顾及着秦贤还在,也没敢动手,只是斜着眼剜了我一眼。
我得意地冲他吐了吐舌。
因这夜的事情,估摸着今年黄沙堡的试炼也泡了汤。
我反正是无所畏惧的,不就是认主么,总比在这里天天被他们欺负的要强。
虽然我不甚在意,可昌莲似乎急得很。
我在被几道符咒束缚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人带离了那山洞。
昌莲一路跟着我小跑,满面都是焦急之色,我冲她眨了眨眼,希望她别再白费力气,可她似乎并未看懂,连眼泪都在眼眶里转着。
踏在路上,我才惊觉自己似乎已是很久未见天空了。
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着,我的脚步反而从刚开始的轻快变得逐渐沉重。
我……的确是怕的。
我怕没有自由。
我怕,我会再无缘见上烛月一面。
第三十四章 鬼祟身
我几乎还在想着,若是真得当了他的灵兽,我是不是还是自戕来得好些?
好在烛月没在了,我生怕我这副落魄样子,成了他对我最后的印象。
我被人绑在了架子上。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们没有必要给我绑得如此多道捆仙锁,毕竟,我现在已是被他们折腾得虚弱极了,即便是把我给放了,我也不见得能独自走出这黄沙堡。
可那架子真是挺高了,我在上头,几乎能看清下头每一个人的表情。
就像,就像小时那教习先生一般,站在高高的台上,底下若有弟子有了什么小动作,便可以拿了戒尺下去训他。
可惜,那时,我一向都只有被打的份儿。
想到这儿,我竟笑了笑。
底下弟子们一片唏嘘,大约是把我这笑容当作嘲讽了吧。
天地良心,我只是回忆起了过去罢了。
精血入额,神契入体,大约也就是整个过程了吧。
太阳照得我有些昏昏沉沉的,可下面的秦贤还在絮絮叨叨地跟弟子说着些什么。
我是懒得去听的。
不过,我倒是瞧见了隐于角落的烛月。
他本就是黄沙堡弟子,廖姓弟子又不在,一时间,也没人记得要去抓他。
我心里头求着老天,希望可以让他平安归去。
我看着一个月牙白袍子的弟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我来,手中的玉盘里盛着两物,一是盛着血珠的小碟,另一则是一枚书简。
这大约就是神契了吧。
我懒懒地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现在已是阴沉了下来。
连最后一眼太阳也不让我见呀?我有些苦笑。
自戕不是难事,只要在那弟子靠近我之时,我用我那最后蓄起来的一丁点法力拆了我身上这捆仙锁,而后拿了那弟子身上的佩剑,抹了脖子就行。
我有些讪讪,死相不会很难看吧?
确实如我所愿,我顺利地解了捆仙锁,顺利地抽了他的佩剑,可我在抹脖子之前手抖了一下。
还好手抖。
一道天雷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差点没把我劈成一只烤龙。
我被这雷惊得往旁边一扑,再抬头之时,只觉有个仙女从天而降。
说她是仙女,为何呢?因为她着一袭白衣,长纱飘摇,恍若倾城,飘然若仙。
也不知她是何来头,只是那么轻喝一声,连秦贤也对她躬了躬腰。
我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角落里的烛月已经冲了出来:“不可!”
那姑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二话没说的就搀了我起身:“你还好吗?能走吗?”
我有些抖:“……嗯。”
“敢收虬龙为灵兽,秦贤,你可真是嫌命长。”大约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连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我也觉得可爱了几分。
“不敢不敢啊,景云仙子,完全是个误会,是个误会。”秦贤在下头点头哈腰着,差点把我给笑岔了气。
嗯,收获了秦贤的白眼一枚。
被称作景云仙子的姑娘轻哼一声,抓我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也没管我乐不乐意,就祭了灵剑出去,提了我上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看烛月所在的位置,可惜这姑娘飞得太快,等我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着他了。
“能不能……”
“你在意那人啊?”景云回头瞅我一眼,把我想说的话给塞了回去,“别想了,让他自生自灭都是好的。要我说啊,我得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筋。”
她讲这话的时候,当真把我给吓着了,这姑娘看上去怪温柔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狠吗?
我再没敢提回头接烛月的话,毕竟,若是落在这姑娘手上,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
她倒是没有把我绑架去那个山坳坳里给村里人做媳妇儿,可她却把我带去找了公冶。
见着公冶的时候,我惊诧祭了:“你俩认识的?”
“不认识。”公冶没好气道,“你带怀阳来找我做什么,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吗?”
特意咬重了“怀阳”二字,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景云抬眸看看我:“怀阳?”
“嗯?”我战战兢兢地回道,生怕哪个地方没回答对,这姑娘得拆了我的皮。
“……什么破名字。”她又哼了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本就虚弱的身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在景云还是拉了我一把,让我不要屁股着了地。
“那你说怎么办!好歹她也是……”景云急急道,可话却被公冶截了去:“虬龙吗?你就算送来我这里也没用啊,我能保她一时,能保她一世吗?你还不如把她领到那个人那里……”
“谁?”我猛地惊了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景云咬唇看我一眼,眼里竟然带着杀气。
我往后缩了缩,她竟干脆拿了灵剑出来:“还是让她死吧!”
哈?那你刚刚救我作甚?
我怕得闭了眼,再睁眼的时候,公冶握了她的手腕:“你有完没完!”
“你就会凶我!人是我救的,你们谁都没出手,现在又来装好人?”她气急,却又没再朝我动手,把灵剑按回了剑鞘,只道,“人我就放这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好好好,你放,你放。跟着你,还不如跟着公冶呢。
瑟瑟发抖。
可我一回头,对上的正是公冶那金色的瞳孔,我又倏地记起公冶那日发狂的样子,差点没吃了我。
我要不还是抹脖子吧。
公冶见我怕成这样,竟然笑了:“要不,你选吧,你选跟着我还是跟着她?”
我抿了抿干涸的唇,抬头偷偷瞅了他一眼:“鎏金水够用吗?”
他挑眉看着我:“够,多谢了。”
“那我跟她。”我指了指景云。
既然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也就不想再看见你了。
因为每次看到公冶,我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景云皱了眉:“你竟然跟我?”
“嗯。”这次我反而破罐子破摔了,大大方方道。
“鬼祟身,景云仙。”公冶笑了,“你跟着景云,倒是可以学些不一样的。唔……说不定还很适合你呢……”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鬼祟身?”
“大概就是,很厉害的一种术法吧……”公冶思忖一瞬,“应当很适合你的体质才对。”
“跟着我,有你吃苦的。”她似乎极为嫌弃地瞥了我一眼。
“无妨,我很乐意。”学厉害的术法?我当然是乐意的。
她竟笑了。
不过那时,我是不懂鬼祟身的真正含义的。
第三十五章 教剑
景云仙子一笑,简直瞬间让这万物都失了光彩。
导致在之后许多年里,每每见着她的面容,我都在想着,倘若她不是长久保持着这般严肃的表情,只怕光是爱慕她的男子,就该自动组成一大门派了吧,哪里还有黄沙堡什么事儿?
她将我带去了一处小院,不同于黄沙堡那般华丽,反而是平凡的砖瓦,普通的围墙,甚至还稍显破落。
咳咳,当然是比我的小草屋好上一万倍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总以为,像她这般美得似仙子的人儿,应当是住在红砖绿瓦,楼台小溪间的。
她进了院子,葱葱玉指那么一指,便给我指了一处屋子:“你且去住那间便好。”
而她则是抬脚进了另外一间。
“好。”我老老实实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是很乖的。
不过,倒是如她所说,跟她修习,甚是辛苦。
鸡鸣第一声,便起床。这是她对我的要求。
我瘆得慌。
想当年,在我自己的小草屋里,我可是一向都爱睡到日上三竿的。
当然,后来烛月来了,我也才稍稍调整了一下,每日早起了那么一点点,免得被徒弟嘲笑了去。
可鸡鸣第一声嘛……恕难从命。
然后第二天我就被揍了。
可怜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被一个小姑娘摁在地上揍屁股。
我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当然,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但从秦贤对她如此恭敬的情况来看,搞不好她年纪比我还大些呢。
屁股被她揍得生疼,直到我连连告饶,且发誓自己以后绝不晚起之后,她才站起身来拍拍手。
我揉了揉吃痛的屁股:“我要拜你为师吗?”
景云愣了一下,垂眸半晌,才道:“不必,你若是要叫,便叫我师姐吧。”
我愣了,这可生生给我提了一个辈分啊?
既然她都不在意,我也便开始叫她师姐了。
她说要教我剑法,我想着,这样也好,将来我也可以不用在烛月的匕首下吃亏了。
长泪估计还在烛月那儿,所以我用了她给我的桃木剑。
我原以为桃木剑嘛,怎么也重不过我那铁剑长泪去,可偏偏就这么稀奇的,桃木剑刚入我手,我便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景云道:“桃者,五木之精,亦称仙木。入手是重了些,对你修习却是大有益处。”
我咬咬牙,双手握着剑柄,才堪堪拿起:“好的师姐!”
景云:“……”
“师姐,怎么了?”我有些好奇于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这几日先练习举剑吧,等你能单手拿起了,再来找我。”
说罢,她便回了屋子,还关了门。
我有些愕然地站在门外,所以,这是随我咯?
老实讲,我真的是极想趁此机会溜走。
可我老觉着这院子里肯定是布下过层层阵法的,毕竟也是仙人的居所。
倘若我成功溜出去了,倒也罢了。
万一我又被她给抓着了,我岂不是……
想想被她揍屁股的画面,我就觉着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咬着牙,行吧,修道之人,哪有怕吃苦的?
一遍不行,我就多练几遍。
总归有一日,我是可以举得动这桃木剑的。
事在人为。
我倒是当真能单手举剑了,虽然举得有些颤颤巍巍的。
可当我举着剑兴冲冲地找师姐炫耀的时候,她却只是淡淡地看我一眼:“举剑,靠的是精气神,更靠的是与剑心神合一。倘若完备了这两点,再重的剑,也能举得起来。”
我:“……”
“也罢,今日便开始教你吧。”
如此,她便开始带着我修习了,也不是什么花架子剑招,而是教我杀招。
招招致命的那种。
我也问过,修仙不是修身养性、长生不老吗?为何要练杀招?
她只道,这世道,妖物层出,魔道横行,不求长生,只求不要死于非命。
我不大懂。我也是妖啊?她该知道的。
可每每问及此事,她都只是抿唇不言。
我愈发觉得好奇了起来。
除了揍我之外,她还备了戒尺,就如过去那教习先生一般,若我偷懒了,或是做得不好,她便拿了那戒尺来抽我手掌心。
不过,倒也不是很痛,大约是她手下留情了吧。
除此之外,她倒是待我极好。
即便有时我做得不好,她也愿一遍一遍地示范给我看。
每当那桃木剑在她手,仿佛就生了魂。
一舞剑器动四方。
我总惊叹于她的身法和剑术,极快,极准,极要命。
倘若我能舞得如她这般,再学上稍许厉害些的法术,估计那秦贤也便再也不敢动心思收我为灵兽了吧。
“剑法有四:击、刺、格、洗。”
“击,用剑刃前端一至三寸处。”
“刺,用剑尖平刺直取。”
“格,挑剑、挂剑,用剑尖挑开对方的兵器。”
“洗,有平洗、斜洗、上洗、下洗……”
她一招一式地教我,连我握剑的手法也给我纠正了去。
我被她掰扯得有点痛,肩膀也酸,还有那要命的死沉死沉的桃木剑,我连拎起来都是费劲。
也不知为何,我总也无法感受得到那桃木剑,也无法像她那般挥洒自如。
桃木剑太沉,沉得我几乎无法练下多少剑招。
她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好了,不要勉强,慢慢来。”
我有些丧气。
不过,即便是我一日最多只能练下两个时辰的桃木剑,她也未多责怪我。
反而是趁着我手酸得提不起剑来的时候,会教我一些御敌的术法。
原先我会的,不过是一些大悲宫基本的术法,虽然也能比许多修仙者强些,可景云教我的术法似乎更厉害了不少。
比如这藤蔓之术,在我的口诀之下,藤蔓不过堪堪生长起来罢了,谈不上对敌,更是长得歪七扭八,何谈精准。
或者说,我压根没想过除了造房子,还能用这藤蔓之术来干啥。
但景云教的就不大一样了,她教我的藤蔓之术,看似与我之前学的相似,可相较之下,却是又快又准又狠。
第三十六章 人心
我依着她的口诀术法,屏气凝神地朝着五丈外的一颗小石子施术,竟能精准地将这颗小石子给束缚了起来。
看了看束住石子的那么一点点的、可怜巴巴的小藤蔓,我真是可惜极了。
可是,即便就只是这么一点点,我已大汗淋漓。更别说,这藤蔓生长的,不过我原先藤蔓术法的三分之一高度。
我嘟囔着抱怨着这术法还不及我之前学的有用,景云却道:“你那藤蔓,长得歪歪扭扭,又不能聚为一点,能用来干嘛?”
“盖小草屋……”
我话音还未落呢,她就一把戒尺抽了我的手掌心,“你想盖房子,先得在这纷争的世上有自保的能力!”
原先我还不懂是为何,直到练习了几日后,我发觉我的藤蔓竟是可以困住落在地上的小鸟了。
那小鸟离我不过三丈距离,我心内一动,口诀一下,那小鸟还未来得及飞走,便被我那小得可怜的一点点藤蔓给倏地束住了小爪。
鸟儿悲鸣一声,扑腾着翅膀,我赶紧给它撤了藤蔓,不过心内却是欣喜至极。
修仙之人斗法,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即便这藤蔓再小,只要能在斗法中又快又精准地困住对方一小会儿,我便占了先机。
我略有所思地看看景云,她好像……纯粹是在把我往与人争斗的方向训练?
我没敢问她为什么,但我总觉得我该相信她的。
除了给我改良了一下之前所学的基本术法,她还给了我一本小小的册子,上书:鬼抄。
“这是何物?”我不解地翻了几页,却发觉其中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文。
别说学习了,我连认都认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一本百鬼录。万年前能通阴阳的百鬼王所著。”景云淡淡道,又看了看我,“虬龙,河水之精,阴寒之体,不以人为食物,冠以神兽。
鬼抄,阴阳录。通无望山河内百鬼之身。需以阴寒之体所习,筑鬼祟之气,方可通百鬼身。”
她一字一句说着,我有些怔愣。
鬼祟之气?这就是公冶说的鬼祟身吗?
“我……也是阴寒之体。五岁起习《鬼抄》,五十岁修成鬼祟之身。”景云道,“可知阴阳,仿百鬼。”
她这样说着,摊了右手掌心出来,掌心倏地发黑,一阵阴森之感自此传来,竟化作白骨状,猛然带着阴寒朝我袭来。
我一个踉跄,她瞬间收了手,阴寒之气自此消失,她的手仍旧是玉指葱白,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我的幻觉。
“这是百鬼之中的煞鬼。”她轻声道,仿佛怕吓着我了,“这《鬼抄》,自我修习以来,助我颇多,哪怕是修为比我再高深许多之人,也不敢与我为敌……”
“……好厉害。”我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
“……但我死后将入百鬼道,再无轮回。”景云笑了,不见欣喜,反而是笑得惨白。
不能入轮回。
我怯了。
“你不必急着与我修炼,我只是说与你听罢了。即便是你不学,我亦可教你些其他的。”她的眸子里尽是悲戚之色。
我大概也懂了,鬼祟之身,应当是孤单的吧。
“那你为何会修鬼祟之身呢?”我有些替她悲伤起来。
我总在想着,这死了也不要紧,我总该是要轮回的。
可若断了轮回这路,我又该拿什么来安慰自己呢?
她垂眸不言,似是有心事。
“对了,那你岂不是很厉害呢?难怪那日秦贤见了你,也得点头哈腰的。”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还行,秦贤确实不足为惧。我担心的反而是旁人。”她微微抿唇。
“妖兽?”我犹犹豫豫地问道。
总听人说妖兽胜人三分,人修们总得聚集成群才能与妖兽一战。
“妖兽若是可惧,哪儿还有人修的地盘。你瞅瞅这青渺大地之上,又有几块是属于妖兽的地界?”她笑道。
我略微垂眸,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再者,若是妖兽真如人修所说的那般可怖,为何妖兽辛辛苦苦修炼一辈子,只为化了人形?”
唔……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那依师姐的意思……”我好奇地探头问道。
“任他妖修还是魔修,最可怕的,向来都是人心。”景云仰天一叹。
我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明日我出门,你且在家好好练着,不要荒废了这几日的功课。”她看着我道。
我连连点头。
原以为这几日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她却冷不丁地打下一道口诀,一只血鸽自袖中飞出,不多时,一个俊俏的小哥儿便从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你给我守着她,别让她跑了。”景云只是淡淡道。
我心内咯噔一声:“师姐,这就不必了吧?再说,你这儿不是有阵法护着吗?我哪里跑的掉。”
“阵法?什么阵法?”她往我这边看来,“难怪那几日你没偷溜走,原来是以为我这院子里有阵法?”
她眉眼弯弯。
我:“……”
其实我早该逃跑的,对吧?
她瞥眼朝我道:“我叫他来,正好也看着你,莫叫你偷懒了。”
我讪讪地笑着,她又指了指那小哥:“从此,你便叫足乌吧。”
“足乌?”我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这什么鬼名字。
那小哥儿似乎也不是很满意,有些憋屈地朝着景云:“大仙,我是鸟儿啊,不是乌。”
景云只是慵懒地耸耸肩:“有区别吗?”
第三十七章 烤鱼
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哥回头就瞪我一眼:“哼!”
我还想着我又没惹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脾气。
可景云却开了口:“你俩既是熟识,我便也懒得介绍了,反正,足乌,你把她看好就是了。千万别允了她耍滑偷懒。”
足乌似乎怕她怕得紧,赶紧拱手道:“是,大仙。”
“熟识?我哪里认识他了?”我有些懵了,再一次审视了一遍这个小哥,确实不认识啊?
“你认不得我?”足乌一脸不信地看着我,“莫不是你跟景云仙子成了同门,便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唔……”我拼命从脑子里搜索着他的这张面孔,却一无所获。
“你还记得那宋斌的陀罗袋子吗?”他言辞哀怨,仿佛我就是那负心汉一般,“我是那三足鸟儿啊……”
“噗……”
抱歉,我是真没忍住。
三足精鸟,如今被取名为足乌,难怪他不乐意了。
大约我这幸灾乐祸的样子触怒了他,才前脚把景云送走,他便朝着我恶狠狠道:“修习!”
我:“……”抱歉我不该笑的。
明明在陀罗袋中待我甚好的,可现在却似乎换了一个人,啊呸,换了一个妖。
“肩要平!”
“你这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你不是虬龙么?还被誉为神兽来着?怎的连把剑也端不起来?”
“胳膊,抖什么抖……”
“腿!伸直!”
……
一整日下来,我比前几日累得更甚。
腿也是酸麻的,背也是痛的,更别提还有我已经连拿筷子都费劲的胳膊和手。
好吧,我本也是不用拿筷子的。
我又不用吃饭。
但那足乌仿佛是为了报复我一般,特意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烤架,架上了刚抓的小鱼,鱼香四溢。
我:“……”
还炫耀般的拿了一只烤鱼过来,假意要递到我的手上:“来,你拿着吃。”
我颤颤巍巍地想要接过,可压根就拿不稳,胳膊上酸酸麻麻的感觉直达心底。
然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那烤鱼拿回去,在我面前大吃特吃了起来。
我愤然道:“卑鄙!”
“是是是,我卑鄙,无耻,下流,还奸诈……”他继续道,“可你还是吃不到鱼啊,哈哈哈哈哈……”
我:“……”
好想打他,可我又意识到自己可能打不过他。
可怜兮兮地回了房,鼻尖似乎一晚上都在被烤鱼的香味环绕着。
也不知足乌在烤鱼里加了什么东西,竟然比寻常烤鱼还要香些。
作为一个仙人,我可耻的听见了肚子咕噜噜叫唤的声音。
也不知烛月还还不好?会不会被黄沙堡的人欺负了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
即便我不知他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和那小玉是何关系,我也只是希望他平安罢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日鸡鸣第一声便把我叫起了床。
想着又得受足乌一日虐待,我甚至怀念起了景云。
好歹,景云不会拿烤鱼馋我。
合衣洗漱出门,我才发觉那足乌压根儿就没起床。
我:“……”
总有一种上当受骗之感。
我捡了桃木剑,可今日胳膊更酸了,连提都提不起来,更何况练了。
我丧气地寻了一处坐下,却听得院子外头有小孩儿的声音。
“爹。”小孩儿眼珠子流转,奶声奶气地唤着,“等会儿我帮你砍柴。”
他爹似乎乐得很:“好、好……信儿总是最乖的……”
我朝门口扒拉过去:“大哥,这是带孩子砍柴去呢?”
“是啊,是啊。”那面目有些凶狠的大哥,一提到孩子,连眉目也变得温和起来,“他娘去世的早,我怕他一人在家不安全,所以干脆把他带来砍柴。”
好可怜的孩子。
我看了看他一副天真无辜的面庞,挠挠头:“要不,您把他放我这儿吧?这几日,我师姐不在,我带带孩子,应该没关系的。”
这两日在这儿住着,我也趁着空闲常常和经过的人们打声招呼。
倘若是做体力活的男男女女,我便叫他们进来喝口茶,倘若是小孩儿,我便变个戏法给他们玩儿。
这两日,我倒是跟他们混的还算熟络了。
他们只晓得这里原先住了一个仙子般的姑娘。我便解释道,那是我师姐。
这砍柴大汉也是曾经喝过我茶水的,此时神色有些犹豫:“可以吗?”然后又瞅了瞅我的样貌。
“可以的,我挺喜欢小孩子。何况,我就住这儿,也没法把你孩子坑去别的地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我继续道。
其实我并不是多喜欢小孩儿,我只是觉得这信儿长得和烛月有几分相似,所以,有些忍不住地想对他好。
那砍柴人蹲下身去,似乎问了问信儿的意见,而后嘱咐了几句,我便见着信儿往我这儿跑来了。
他蹦蹦跳跳着,虽然跟烛月长相有那么几分相似,可性子却比烛月活泼得多。
我给他擦了擦汗珠:“我叫怀阳,你且跟我一起玩儿,等你爹砍完柴回来,自会来接你的。”
“好。”答应得也是乖巧,看着也是聪明,还真是惹人恋爱。
那砍柴的大哥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我便拉着信儿的小手,朝他挥了挥。
我瞅了瞅天,今天好像天色不大好呢。
连山的那头也是乌云密布。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信儿才回过头,乖巧地看我:“怀阳姐姐,谢谢你。”
我的心都快被他叫得酥了。
怎的从未听过烛月这般叫我?我又有些恼他了。
牵了信儿的小手走着,正巧碰上了刚刚出门的足乌。
“这是谁?”足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信儿,“非仙、非妖、非魔。只是个凡人呀?”
信儿捏着我的小手陡然紧了紧。
我赶紧俯身宽慰道:“这哥哥吓唬你呢,别怕。”
信儿怯怯地点了点头,又往我这边靠了一些。
他很可爱,一点儿也不吵不闹,只是独自坐在那边看着我,一点一点的扯那把桃木剑。
“怀阳姐姐,这剑很沉吗?”他看了我很久,最终有些好奇地朝我道。
“嗯……”我费力的回着。
这几日胳膊越发酸痛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噔噔噔朝我跑来:“我也想试试!”
我生怕这死沉的桃木剑把他的手个折了,赶紧要制止,可他的小手已然伸了过来:“我试试……”
我的“小心”二字还未出口,就被他生生地噎了回去。
他轻巧地把剑挥了挥,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怀阳姐姐,你演得太好了吧?”
我:“……”
第三十八章 妖兽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足乌戏谑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是传音入耳之术,信儿是听不见的。
我不动声色地朝他微微点头。
又一条传音入耳:“桃木剑,斩妖,驱邪。”
我登时明白了,虽然被冠上了神兽的名头,但是追根究底,我还是个妖。
我自然是难以拿起的。
可为什么景云让我拿这个呢?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足乌又道:“世间自诩正道者颇多,想斩妖者无数,大约是想给你寻条生路吧。”
他这么一说,我大概也明白了。
“大仙已是时日无多了,你要跟着她好好修习才是。”他的传音继续入了我的耳。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信儿还在把玩着桃木剑,那剑虽然钝得很,平日里也只做驱邪斩妖用,钝与不钝也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有些害怕会伤了他。
正思忖着如何将这桃木剑要回来,又不想失了自己做姐姐的面子,我就听得外头的动静不小。
先是女子的惊叫,而后便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足乌显然也听着了,在我之前踏出了院门,伸手拽了一个路人的衣领:“这是怎么了?”
一人急急道:“山上出妖怪啦!”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妖怪?”我有些着急,但我不是怕,我是记起刚刚信儿的爹就是朝着那山上而去的。那山顶依旧笼罩着一层乌云。
信儿年纪虽小,反应却很快,匆忙拉了我的衣袖:“爹爹怎么办?”
“我们哪里知道?”足乌朝他摊手,作无奈状。
信儿转眼便要哭,小嘴一瘪,我赶紧拦了足乌:“做什么说这么难听。”
足乌呆呆道:“这么脆弱的吗?连句实话也听不得?”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凡人。
凡人本就脆弱啊……
我这两日被虐得胳膊没了劲,抱不动信儿,只好叫足乌抱了他,我们一齐朝那山上而去。
虽说凡人多爱以讹传讹,保不准就是一场误会,但我们还是得去看看。
倘若真的是妖,便看看是不是伤人在先。
如若真的是食人的那些怪物,为了能在这儿安心的住下去,我们只怕也不得不出手了。
我原以为,我与足乌的修为都不算太差,无论是何妖兽,总也不至于吃亏了去。
可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一群。
才刚到那山脚,我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山顶上那乌压压的一片,不是乌云,竟是妖兽群。
“咱们管不了了。”足乌一手抱着信儿,一手拉了我的袖子,“这是妖兽潮啊!”
“什、什么玩意儿?”我不大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听他口气,似乎很是严重,于是我也跟着他回头跑了起来。
“妖兽潮,妖兽结群肆虐,凡经过之处,皆是人畜皆无。”他的声音有些慌乱,带着我和信儿跑至一处隐蔽处,又不放心般的一连下了多道禁制,“怎么这么倒霉!”
“爹爹、爹爹……”信儿哭出声来,似乎从我俩的只言片语间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
“可他爹还在里头?”我看了看足乌。
足乌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不是准备让我去吧?”
“……只有你会飞。”我吐舌道。
“啊呸,我不会!”
“不,你会!”
“……”
我瞅了瞅那边妖兽群的位置,还徘徊在山顶,乌压压的一大片,仿佛跟乌云一般,可挪动的速度很慢。
“要不这样,你飞过去,带了他爹,再飞回来。快的话,不出十息时间便可完成。”我笃定地看着足乌。
“……你当我傻啊?快的话是十息,慢的话呢?我不得被他们抓了生吞活剥啊……”
“你不是妖兽吗?会吃你吗?”
“你不也是吗?!”足乌反问道。
我俩没用传音入耳,信儿这下听懂了我俩的话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俩,脚步一软,坐到了地上。
“你、你别哭啊……”眼看着他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有些慌乱,“我们说着玩儿的,我们不是妖兽,不是……”
信儿却显然不信了,哇哇哭得更大声了些。
我生怕他的哭声会引来妖兽,赶紧轻声哄着他,可他却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哭嚎。
直到足乌实在受不了了,恶狠狠地朝着信儿道:“你再哭我就吃了你!”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了信儿憋屈着又强忍着的一点点抽泣声。
好吧,你厉害。
不过,即便是有足乌摆下的禁制,也不见得就不会有妖兽发觉我们。
我用我那不算太机敏的双目观察了一下,妖兽潮大多都是修为不算高的低阶妖兽,不过,是有高阶妖兽带队的。
我和足乌嘛,算起来,应该也是高阶妖兽才对,可双拳难敌四手嘛。
何况这简直就是四十手。
我当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做什么舍己为人的事情。
可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我看见不远处有人躲在草丛里。
他似乎怕的不行,缩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草丛也跟着一起颤。
我有些无语了。
因为我发觉他露出来的衣衫与信儿他爹的衣衫颜色一样,都是灰白。
很想视而不见,可偏偏信儿也瞧见了:“那是我爹!”
足乌无奈地摇头:“我们没法去,妖兽群就在头顶,现在出去,必死无疑。”
“可我爹……”信儿本还想说点什么,又害怕地看了看足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有些不忍:“这也没多远,要不我去去就回?”
足乌指了指另一方向,一个妇女背着竹筐,跌跌撞撞地跑着,头顶嗖地冲下来了一只什么,在我连看都看清的情况下,那妇女已被裁成了两半。
献血飚得厉害,本已开始泛着鲜绿的草地,登时变了血色。
我更觉晕乎,似乎这场景,曾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
信儿他爹似乎也瞧见了,因为我见他抖得更甚,甚至还有小声的呜咽。
我咬了咬牙,把信儿往足乌怀里一推:“你照顾好他。”
掐了一道隐息诀,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对头顶的妖兽群有没有用。
好吧,人死不过轮回,重生……
我为自己鼓着劲,轻轻往外头那么一跃……
本来我觉得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地被发现,可好死不死的,我旁边跃了一只兔子出来。
嗯,我立马就被来叼兔子的那只妖兽给瞧见了。
它似乎也挺惊诧的,没料到此处除了兔子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生死关头,我的反应倒是快了许多,在它出手之前,我往后一跃,右手从袖中抽出几根明回针,向它甩去。
“当当当……”几声,明回针已是尽数落地,我这才惊觉它身上的亮晶晶的皮毛竟如铠甲一般,明回针这种普通的法器,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它反而摆了身子朝我而来。
它的脸倒是不可怖,反倒是有些可爱。
可它浑身杀气顿气,只想取了我的命。
第三十九章 美男
我左手摸索着灵袋,好像没什么法器趁手。
那妖兽攻过来得甚猛,我赶紧缩身往旁边滚去,身后“轰”地一声炸响,我回身看看,竟是刚刚那地儿被那妖兽砸了一坑出来。
啧啧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妖兽又是继续朝我一扑。
我使了景云教我的藤蔓之术,根根藤蔓自它脚边长起,可我的藤蔓虽然逮得住小鸟,可惜我修炼不精,我的藤蔓生长速度,可完全不及它跑的速度。
它一面跑,我一面预估着下一次藤蔓束缚的地点,却次次扑空。
好吧,它的血盆大口已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往后一靠,却听得面前“刺啦”一声,似是刀剑相抵。
足乌握着一把灵剑,正砍在它的皮毛之上。
我原以为足乌那把熠熠生辉的灵剑已是不凡,可没想到这妖兽的皮毛竟是如此厉害,丝毫没损不说,它还微抖了抖,尾巴瞬间炸开,尾巴上的毛似根根银针一般亮晶晶的,腾空就往足乌那边挥去。
足乌那三足精鸟的原型我是见过的,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儿鸟毛,哪里经得起它拿尾巴这么一抽?
我足尖点地,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朝着足乌扑了过去。
心里念叨着老天保佑,而后被感受到了背脊传来的破骨声。
我是疼极了,仰头长嚎一声,没想着却惊动了头顶的妖兽群。
足乌已被我扑倒在地,愤愤道:“顶头的都被你叫下来了!”
可我疼嘛!我有些委屈,可我已经没力气再与他争辩什么了,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仿佛连身子也这么沉了下去。
如坠梦中。
身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后背。
一丝一丝的灼热之感似乎将我包围,在黑暗中伺机等待着某一刻将我吞噬殆尽。
体内的血液似乎狂暴起来,愈发从内而外地灼得我生痛。
耳旁有细碎的哭声,喊声,好像还有刀剑相撞声。
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尖,让我一阵阵作呕。
可我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
再有知觉之时,也不知过了多久。
鼻尖的血腥味似乎少了许多,但我这小小的身板仍旧是燥热、发痛。
我一边可惜着自己这年老的躯体,一边睁了眼。
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
长得可真是好看,大概会比将来的烛月还要好看吧。
我忍不住伸手触了触他的脸。
啊呸,竟然比我的脸还滑嫩,究竟是什么天理?
“醒了?”他眼里却不是烛月那般嫌弃的目光,反而是,有几分自责。
嗯哼?自责?!
我猛地收了爪:“你是谁?”
这才发觉我原来是躺在一张冰床之上。
虽是冰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凉意隔着衣服渗进我的皮肤。
不难受,这冰凉之感反而是缓和了我背后的灼热之痛。
“不记得了?”他淡淡道。
好吧,还是我家烛月好些,毕竟烛月声音好听些。
自从前到现在,很多人都问过我是不是不记得了,然而我就是记性差嘛!
我有些恼:“不记得就不记得嘛!”
他似乎不明白我为何有些生气,伸手扶我起身:“只是问一句而已,你不愿答就便算了。”
“那你是谁?”
他没有回话,反而是他身边的什么人回了一句:“我家主子是统领此界妖兽潮的妖王。”
“妖王?”我惊到,“妖兽潮?是那天那个……”
他瞥了我一眼:“我名褚尤。那日下属误伤了你,我便代她道歉吧。”
“啊?那我现在是……”我还是没懂。
“你受伤了,主子为了救你,特意给你疗伤来的,却不想,竟是被你……”那下属的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仿佛我对他主子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儿似的。
额,好像也是,我刚刚还摸了他主子的脸。
“你既是虬龙,为何要与妖兽为敌?”他问道。
我瘪瘪嘴:“不是……我就是路过。”
“可你分明是为了那个凡人。”他朝我一笑,眼里尽是戏谑。
“额,那是我熟人。”
“姓甚?名何?”他咄咄逼人。
“……”我哑然,我确实不知道那砍柴大汉的名字,甚至我也不知道信儿的姓氏。
“你在凡人间久了,不忍看他身死,我可以理解,但你是虬龙。最终还是得来我妖兽一边。”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不想干的事儿。
“……一定要选边站吗?”
“呵……”他笑笑,“你猜猜,如果你不选,人修会放过你吗?”
“……不会。”我老老实实道。
“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得黄沙堡堡主当时好像为了庆贺捕获了一只虬龙,还摆了什么宴席……”
他朝我一笑:“……是你吧?毕竟,虬龙并不多见。”
我摆头,不言。
有人从门口进来,是个穿着艳丽,脸上却有一道血口的姑娘。
“褚大哥,你为什么要帮她疗伤!”姑娘生得美貌,只是脸上那血口甚是骇人。
“狐荷,你伤口还好吗?”他朝我微微欠身,便朝着那狐荷姑娘走过去了。
“褚大哥!”她怒气未消,还指了指我,“你怎么还让她在这里!”
我瘪了嘴,你还当我想啊?若不是你家褚尤把我扣在这,你以为我不想跑吗?
褚尤责备似的语气:“狐荷,你不要这般。她可是虬龙,未来可做我等助力。”
“她?!”狐荷更是生气,“瞧她那绣花枕头似的招式,连我都过不去三招。还助力?别拖后腿我都服了。何况,她已在凡人间待了许久,指不定就是人修派来的贼子呢?”
“你才是贼子。”我有些恼了,“是我打不过你,可你打我就有理了?我背后现在还疼着。”
想到这里,我还觉得背后生疼着。
“你还敢说?!”她似是气极,往我这边迈了几步,又指了指她面颊上的血口,“你瞧瞧你那爪子抓的!我好几天都没法止血,到现在血还噌噌地冒着。你背后被我甩的那一道口子,早就被褚大哥治好了好吗?!”
我……我……我弄的?
我怀疑地看着她:“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你,你少赖我身上。”
狐荷则是满脸不置信:“你不记得了?”
得,又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