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大悲宫的吉祥物
原本想说，若是我离开了大悲宫，我还有点舍不得蕴灵和朱桥。
但若是蕴灵能在此跟祝洲学好雷系术法，倒也是值得的。
这世上能自由操纵雷属性术法的人本就少之又少，祝洲又是个耿直且认真的好孩子，把蕴灵交给他来教导，我很是放心。
至于朱桥嘛……妇唱夫随吧。
祝洲和鱼小妖……我倒是能感受到这俩人中千丝万缕的情谊，也能看到祝洲对她的倾心和鱼小妖对他的那么一丁点舍不得。
但……她总归是要离开的。就算不是我，也该有仙界的人带她离开。
狠狠心，我兀自摇头不敢再去想。
只是，今日是褚怀盛离开的日子了，自此一别，两不相欠。我是不是也该去送送他？
打定主意就往大悲宫门口走，就正好看见了同样也是前来送行的祝言。
我缩着袖子拱着手，漫不经心地嘻笑着上前道别，褚怀盛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眼瞅着他这要命的眼神，我只得暗自心道：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好了，人也算送了送，我正打算找个借口提前离开，褚怀盛就笑了，一如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笑脸：“怀阳，最后我也要走了，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我话音才落，这人就仗着我没有修为，躲闪不及，上来就把我一整个搂在了怀里。
他那双胳膊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做的，跟精铁似的把我搂得死紧，害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在也就抱了那么一会儿，他便主动放开，面上尽是满足与安心。
祝言眼见此幕，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转身找了个借口进去。
我回头正准备开溜，褚怀盛却是一脸正色地向我传音：“既然你想要的是两不相欠，所以在我走前，最后交代你一件事情吧，也算是全了我对你最后的情意。”
我没有回话，只是好奇看着他，他又继续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心中所求，绝不仅仅如此。”
我登时被说得愣了愣，顺带着又很想听他的下半句。
“……魔君重活一世，魂魄未稳，之前有人憎恨魔君，以身祭卦，算出的结果是，他不过区区两百年寿命。若要再加，只能是提早备好不少条件。”
没来由的，我的心跳乱了一拍。
“第一，洗经易髓才能勉强改变其根骨资质；其二，需要极为强劲的火系术法重塑经脉；其三，需要一念剑来压制龙流血脉，否则仅凭现在的半吊子魔君，只能被龙流血脉反噬；其四，神兽的骨血为引，才能重塑魔君真身。”
我的心口猛地震颤了两下。
初元丹为他洗经易髓。
树火琉璃为他重塑经脉。
一念剑为他压制龙流血脉。
那最后的神兽，可不就是虬龙么。
我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褚怀盛接了我一下，而后扶了扶我几欲跌倒的身子。
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就是这么两眼一黑……
……
也不知自己梦到了什么，杂乱不堪的，还压抑得紧。
等我睁眼之时，喜鹊担忧地看着我，又是为我端水又是为我喂药，似是害怕极了。
我怔怔地喝完这些，脑子才逐渐清醒了不少。
“他人呢？”我撇头看向喜鹊。
“走了。”喜鹊皱着眉，大约是没想到我会再问关于他的事情，“他扶了扶宫主您，之后便叫祝言大哥把您带回来了。只说自己有事，所以祝言大哥也没多留。”
“好，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我笑着看她，她见我身体似是无恙，也就松了口气。
我没有打算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除了能让大家更加担忧我之外，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只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当真是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我并不觉得褚怀盛到如今还会骗我，但我也实在是没法把逐月和这一连串的事情对上号。
他若是当真从那么早便开始算计我，那心思莫不是也太可怕了些。
冷不丁一个寒颤。
左思右想，我还是打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找了个好天气的日子，我去了祝言常常伏案忙活的地方。
“祝大哥今日气色不错。”我笑着走过去，随便寻了张椅子坐下。
他抬眼惊奇地看我：“怎么今日称呼我为祝大哥了？这不像你。”
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并不是怀阳不懂事，而是祝大哥平常太正经了，没法叫得这么亲昵。”
他的眼色忽而变了变：“……怀阳？”
我向他点了点头，顺手从桌上拿了灵茶，烹煮起来。
修道之人不爱吃东西，却很爱喝茶。
煮茶虽然不是我的长处，但我练了几日，煮出来的茶倒也尚且能入口。
我就这么静静地折腾着，而他则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安静地看着我。
直到我整个过程做完，伸手把刚泡好的茶水递到他的手边：“祝大哥，喝点茶吧。”
他幽幽看了我两眼，面色多了几分闪烁，但还是把茶握在手里，轻轻抿了一口：“……好喝。”
我有些欣喜：“祝大哥喜欢就好。”
祝言面上的笑容却是逐渐消失，看着我的面色也是陡然变冷：“你今日来，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看着他，轻笑出声：“祝大哥很聪明嘛。其实吧，我也就是来随便问问……”
“问问什么？”
“……关于大悲宫这次复出的事情。”我亦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同样也对视着他的眼睛。
“总算是来问了。”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听我说完后敛下眸子，不再看我，反而是轻笑道，“我就在想，你当不是那么笨的姑娘。”
“……所以，我猜对了？复出是别有预谋的？”我好奇地用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若一个无知的少女。
“也算是吧，当年大悲宫几乎是烟消云散，但该报的仇没报，又有几个人甘心？所以才跟着林娉婷一起出来，就为了给当年死去的弟子们一个交代。”他脸上看不出神色，但语调却是有着透骨的悲伤。
“难怪……林娉婷从未真正在意过我的存在，原来还真只是把我当作招牌了。”我调笑几句，却没能激起祝言的笑脸，咳咳，气氛更是尴尬了几分。
他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又半开玩笑道：“……是，最多来说，你也不过就是个大悲宫的吉祥物罢了。”
他这形容得更是有趣，但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知道，他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
第236章 晴方扣的踪迹
“那喜鹊呢。”我咬着牙问着，尽量让自己不要被稍显激动的情绪所影响。
祝言抬眸有些同情似的看着我，又垂了眸：“你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忠心。我们又哪里敢用？林娉婷本来建议全杀了，但……我那时舍不得，所以，让林娉婷手下留情，全了喜鹊一命。只不过，条件是必须给她下术法，让她对此事不敢提、不能言。”
饶是我扶着桌子，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坐不稳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原以为，这件事还算是做的干净。”祝言的眼色平静，无丝毫波澜，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大相关的话语。
我怔怔出声：“……我若是早发现，我就早该亲手结果了林娉婷。”
祝言闻此一言，眼中眸色微动：“那我呢？你就不恨我？”
我定定地正色看着他：“喜鹊说，你救过她很多次。但是喜鹊又救过我很多次，也是我在大悲宫里唯一全心全意信赖的人。所以哪怕你是个恶人，我也得看看喜鹊舍不舍得，才能再作决定。”
“我并不是个好人，我知晓的。”祝言眸光流转，竟一时间让我觉得他是真的有些哀伤，“但我对喜鹊，也是当真动了一点点心。”
“一点点？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把她带走？”我轻笑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看他。
“是。”他亦镇静如常。
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他的脸，我忽然有了种别的想法：“不好意思，我却没这份心。我这连修为都没有了的人，保护自己都是费劲，我又怎么保护她？
喜鹊我就不带走了，正好给你个机会用你的下辈子生命好好照顾她。她心思单纯，但人并不傻。就算你待她如此，她也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如此想来，她应当是真正爱慕你的才对。”
他眼珠子微颤，指尖抵着桌面微微泛白。
我轻轻拍了桌子站起身来，尽量让桌子撑着自己遥遥无力的身子：“反正我的修为尽失，就算留下，也帮不上大悲宫什么忙了。至于加固皇术的事情，我可以问问别人，也可以问问友人，但主要还是靠大悲宫的你们了。”
祝言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会有此一说，唇角勾起，倒是难得的泛了一个没有勾心斗角的笑容：“你能如此帮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大悲宫的弟子们可都得感激你了。”
可这样的感激，我宁可不要。
虽然我不知道朝辰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我都没法把他和我的父亲对上号。
但有一点我倒是能想得通：若是在地下看到了如今被人当剑使的大悲宫，只怕朝辰都得拍着棺材板坐起来。
只是，我这心里依旧是凉嗖嗖的。
无论是对于大悲宫，还是对于这些“关心”我的人。
……
与祝言说完了话，我便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屋子。
只是屋子里的东西明明和平常一模一样，现在看着却都陌生了些。
为了让喜鹊安然待在这里，我悄悄地自己收拾起行李。
大多物件儿都不是我的，我不过是一个灵袋和一个储物戒还有一个灵兽袋罢了。
只不过……我正收拾着，忽然就碰着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扣。
之前一直被我隐在衣裳里，倒是没注意到。
此刻我把这玉扣握在手中，温热之感传遍我的掌心：这应当是曾经大悲宫宫主的东西吧，要不要留下来呢？
可我还未来得及想通，就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向我而来：“宫主？”声音中还带着三分欣喜。
“是喜鹊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以为你在陪蕴灵玩儿呢。”我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说道。
她倒是完全没在意我那点怪异的感觉，只是兴奋地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手中的玉扣：“我原以为宫主丢了呢，没想到居然还在啊？”
我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个玉扣很重要么？有什么作用？”
喜鹊纳闷地看着我，很是可爱的微微嘟嘴：“这是您的贴身之物啊，前宫主亲手交于您的，说是将来封印有大用。”
“封印？”我的心口猛跳，“什么封印？”怕不是皇术吧？
“好像是……额，喜鹊也记不得了。”她为难地挠挠脑袋，“喜鹊也只是偶然间听您提起过，具体是什么名儿……还真记不得了。”
我猛然转身，连招呼也没来得及跟喜鹊打，又往祝言那里跑回去。
“这玉扣你认识吗？”我因为无法御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他面前，好不容易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祝言眸子亮了亮：“这是晴方扣？”
“什么晴方扣？”我一脸茫然，但他能认识，说不定还真能对皇术有点帮助。
“就是每位大悲宫宫主必然会传承的东西。”他伸手接过，仔细抚摸过上面细细的纹理，面上欣喜更甚，“我原先只是听说这被朝辰给了你，但想着你失忆了，早不知扔哪去了，所以一直也都没有问你。没想到却是没丢？”
我松了口气，庆幸道：“所以这个晴方扣可以加固皇术咯？”
他却叹息着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能相助将皇术重新巩固百年罢了。只是，这额外增加的百年光阴，也算是救了大悲宫一命。”
是啊，百年光阴，足以让大悲宫崛起，甚至多招收一些年轻有为的弟子，如此，百年后，大约也足以找到下一批人帮忙加固皇术了。
我也算是轻轻松了口气：如此，我倒也是不负大悲宫了。
我主动把这晴方扣留给了祝言，见他只顾着研究晴方扣了，我便悄悄退了几步，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他的书房。
如此，两不相欠。
大约是心情变好了的缘故，我这么一出门，居然觉着连天色都好了许多。
总归是，为大悲宫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伸伸懒腰，又伸伸胳膊踢踢腿，整个人如释重负。
大悲宫的名字，自打开始以来，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死死压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陡然卸下，虽然一阵轻松，但也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我舒了口气，看了看天色，今日倒是天都快黑了。
捡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启程吧！
人活一场，总该叫我看看日出日落，看看云卷云分。
第237章 冰块儿脸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离开也不过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只不过……
我正骑在墙头上的时候，就听闻几个大悲宫的弟子经过，正讨论着最近阴阳谷的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啊，唉，只是可怜了阴阳谷。”一个说得有些凄惨。
“那有什么，那般大的门派，总不至于少了一个，就垮。”另一人则有些嗤之以鼻。
谁死了？
我眨巴眨巴眼，一脸不解。看着这两人并未往我这边看过来，应该是还未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跃下了墙头。
逃出大悲宫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尤其是我的精血早已融入这大悲宫的各处禁制，此刻即便不能动用灵气，我也能安然出来前提是，不被蕴灵几人发觉。
我心虚地继续跑着，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才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得不远处一串银铃儿般的笑声是蕴灵。
我暗叫不好：这丫头心思也算是缜密，万一发觉我在此，定然能猜到部分缘由。
心中焦急之下，转身就往另一墙头蹿去。
只可惜，这墙头可比我原先院落的墙头高了太多，就算我猛地跃起，在没有灵力加持之下，也没扒拉上去。
我无奈至极，正等着自己落地呢，就感到身子一轻，我整个人都随着这灵气一同被卷至了墙外。
我几乎已经认出了这人是谁。
祝言的声音自墙那头响起，似乎正在跟蕴灵说着什么。
多谢。我心中暗道一声，也就松了口气。
好歹，也没让我在如此尴尬境地之下，遇见蕴灵。
心中暗叹几声，我还是没什么留恋地离开了大悲宫。
却是一步三回头。
这地方，曾经可是我的支柱啊……
摇摇头，朝辰，还有过去的朝阳，恕我无能。
……
一路走下来，鱼小妖几次都悄悄问我，需不需要她带着我御剑。
但是我并不想。
难得重获自由，倒是得好好享受一番阳光才是。
唇角微微扬起，我自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瞅瞅小物件儿，看看新衣服。
人生真是舒畅。
待我走到黄沙堡之时，倒是正好赶上了宋斌与秦晗的婚事。
他俩的贺礼我早已预备好了，此刻只是送进去便可。
但门口迎接之人倒是来来回回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进去用晚膳”之类的话语，我却都只是笑着推脱：“身份有别，不好在场，只是远观祝福便好了。”
来迎接我的人最后只能向我躬身行礼，算是送我离开了。
离去之前，我还是回头看了看他俩双修之礼的满目红艳，倒是当真为这两人开心啊……
……
我正在另一集市上端着一瓷杯细细研究其内灵气，却听闻身后几人正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什么：
“唉，你说，这次他们还会出手么？”
“阴阳谷啊？难。他们一向都是坐山观虎斗之辈，又哪里会忽然出面卷入这种纷争……”
“这次遭难的可是长期在背后扶持阴阳谷之人，他们都不想为他报仇么？”
“怎能不想？可这公冶芸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在这青渺大地上，杀的人还少么？可她还不是活得逍遥自在，只怕背后势力也不容小觑。”
……
听闻着这些话语，我拿着瓷杯的手微微颤着。
在说什么呢？什么公冶芸，什么扶持阴阳谷的人？
可事实总归是对我从不留下丝丝情面，接下来那人的话，瞬间粉碎了我心内的最后一丝侥幸：“……唉，那人是公冶子辰吧？好歹也是赫赫有名之人呢，据说还通阴阳，没想到却还是入了一黄土……”
嘭的一声，瓷杯就在我手中碎裂开来。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买就算了，捏碎干什么？你可得赔我！”小摊贩的老板被我气了个半死，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间鲜血淋淋。
好在此处城镇妖族并不算少，就算是妖血，也未引来摊主的多少惊讶。
我很想赔着笑脸给钱，可这消息却依旧炸开在我脑中，让我面上连个表情都挤不出来。
只是颤着手从怀内摸了灵石，放在了摊主手上，人家才肯放我离开。
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何那日公冶子辰说他早就是命里该死之人。
可即便是想通了，此刻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带着面上都有些温热流下。
我欠他的太多了，原想还的，可还来还去，我所欠他的，不减反增。
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只是这满目的繁华在我眼里却离我很是遥远。
心中多少是难过的。尤其在我得知了真相之后，更是对公冶这人愧疚不已。
一不小心撞着了人，他横我一眼，我垂头道对不起，他却怔了怔。
“你是怀阳？”他的声音这么一出，我很快就记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冰块脸。
“季宁？”我想了想，犹犹豫豫道。
他倒是长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好像沧桑了不少。但唯一未变的，就是他看不惯我的眼神，还有眉头那条有些人的伤疤。
“你怎么在这里？”他似乎并不知道我是大悲宫宫主，只是皱着眉头看我，一脸不解。
我脑子也转不太动，此刻更是身心俱疲，干脆随便扯了个借口：“……我来，买点东西。”
季宁看我一眼，居然难得的眼里多了两分同情，甚至还给我递了个帕子：“……你先用吧。”
我这才记起满面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
我接过帕子随意抹了两把，本想还给他，他却一脸嫌弃：“你拿着吧。”
“哦。”我木然道。
“……”季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犹豫着没敢说出口。
我定了定心神，仰面看着他：“墨水儿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季宁面上这才漫了点笑意：“她……快生了，我是出来采购孩子的小物件儿的。”
我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想了想，从怀内取了几个小灵果：“这个你拿去吧，就算是我给小孩子的出生礼了。”
“你不去看看么？你若去了，她会很高兴的。”季宁抿了抿唇，收下了灵果，却是反问道。
“我有个朋友最近去世了，实在是情绪转不过来，就不去给她添堵了。”我也算是老老实实道，“麻烦你把我的祝福带到，将来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罢，我转身就准备走，他却横身一挡：“你出什么事了么？我没感受到你的灵气。”
我抬眸看着他，很是淡然：“没了修为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一时语塞，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热热闹闹的人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言语：“……你的朋友，是公冶子辰？”
第238章 谋个一官半职
我被他瞬间戳穿，表情立马有些不自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季宁嫌弃地看我两眼：“因为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旁边刚有人提公冶子辰，你就垮了脸，还不好猜？”
我叹了口气，暗骂着自己不懂掩藏情绪：“既然猜到，那便由着我走吧。”
季宁没让，倒是多跟我说了一句：“……听闻公冶芸是公冶子辰亲手带大的小丫头，但她说公冶子辰已是死过一次的了，现在的公冶子辰早已不是当年的本尊，而是魔修所化。”
“呵，她懂什么。”我听见他如此一言，简直气笑，“要杀便杀吧，还非要找什么借口，也不闲得慌。”
“所以，你认为其中必有隐情？”季宁眸光微动，似是想从我这里听得什么消息。
“是啊，重活的公冶子辰究竟是本尊还是假冒，总该是先查清才能下定论吧。但公冶芸，好像就从未进行过查探一事吧？”我叹了口气，“我若是他，得知自己养大了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姑娘，只怕得拍着棺材板跳起来。”
季宁居然笑了笑：“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放心了。墨水儿一直想以墨家的实力，让将来的孩子拜入阴阳谷门下，如今你倒是让我心里有了个底。”
我有些不解地满脸茫然：“怎么？”
“倘若阴阳谷真能逆天而行，拜入他们门下，自然是不枉费了我们的一番心思。”季宁唇角微扬，看得出是挺开心的。
我木然看着他，更是迷惘：“你觉得，随意操纵生死，是好事？”
“不然呢？”季宁唇角带着笑意看我，“怀阳，你可别跟我说，你是什么看破了生死之人？天道再好，也不及这苟活一生。”
我心下微凛，但碍于之前还算熟识的面子上，也不大好反驳。
只是，自与他分别后，我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主人自是不必与这种人计较。”鱼小妖的声音自我脑海而来，“只是人界的蝼蚁罢了，不顾天道，才永不能升仙。”
我干笑两声：“我也不过是蝼蚁罢了，也没什么堪破天道的志向。”
鱼小妖之后只是柔柔地笑了两声，也没跟我再多说什么。
……
大约也是因为我路上走得太心不在焉了些，待我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浑身皆是被术法缚住，面前还跳出了几个人。
这些人全身上下皆是魔气。
我不动声色地挑眉看着他们，他们倒是显得很是兴奋：“哥儿几个今日可是赚着了，这家伙可是一只虬龙啊！”
“虬龙？可这玩意这么少，怕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妖兽？”另一人面上则是有些担忧。
“我唯一听说过的，就是大悲宫宫主乃是虬龙之身……”旁边一人皱眉道，“这家伙怕不是……？”
“怎么可能？”先前一开始开口之人打了岔，继续道，“我可是事先探查过了，这人一丝修为皆无，又怎么可能会是大悲宫的那位？再说，这虬龙又不只是天下一只，如今被我们遇上，正是天大的机缘巧合才对。”
几人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依言把我给捆了个牢实。
鱼小妖心念稍转就准备起身帮忙，但我却给她压了下去：“先别动，这几个人是魔修。”
鱼小妖一开始没懂我为何不作反抗，但当外头几人再是说了几句，鱼小妖也就没了声音。
他们道：“……既是如此难得的神兽，我们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招来横祸，不如交给魔君大人？说不得还能在魔修地界混个一官半职。”
我唇角勾起，这，大概也能省了我不少的路。
……
他们的计划其实并没有错，魔君也当真可能会给他们弄个一官半职为奖励倘若他们送来的不是我的话。
“滚！”逐月怒吼出声，直接伸手缚住几人，大手一招，就给挥了出去。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又朝自己被缚着的手努了努嘴：“麻烦，帮个忙？”
逐月气得发笑，却依旧走过来亲手给我解了束缚，面带关切又轻柔至极地给我揉了揉手腕：“疼不疼？”
“疼！”我眨着眼看他，笑意很深，“要魔君亲亲就不疼了！”
他震惊看我，似乎在判断我究竟是不是朝阳本人，但我亦是不带害怕的，看着他就笑得更开心了些，见他不敢动作，干脆送了自己的唇上去，轻轻在他唇边砸吧一口：“……好吃。”
他这一本正经的脸，居然难得的被我惹红了脸：“你、你……”
我笑得更是明媚：“怎么了？”
“……你还是她么？”逐月迄今也没敢相信，甚至眼中疑虑更甚。
“是啊。”我伸手勾了勾他的脖子，把整个人都往他面前凑了凑，也没管身后有几个人看着，只是浅浅笑着看他，“……累了，要抱抱。”
他虽然面上绯红一片，但还是没管我身上的脏污会不会染脏他洁白的衣袍，伸手就把我懒腰抱了起来。
而我则是安然把自己扒拉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仿佛旁边人震惊的眼色都从未存在过。
人活一世，总该让自己顺心些。我大约是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在他怀里埋着脑袋，心里和面上都是笑意。
他大约也察觉到了，边踏步向前继续，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漾在面上：“好像心情很好嘛。”
“可不是么，原先心情不怎么好，但现在见着你了，心情莫名就好了。”我再懒得隐瞒，干脆在他胸前蹭蹭，实话实说。
虽然把他给说了个面上红透，但我还是头一次觉着：原来把隐藏在心底的感情说出口，竟是如此开心的事情。
他又是面色复杂地看我，但唇角的笑意却是更甚，应当……也是极开心的吧。
我俩一个面红，一个浅笑，大约在外人眼里，也该是极为稀奇的一对了。
若不是魔修府邸的人都算是喜怒不形于色，我这张笑脸估计也绷不住了。
原本我也该是个容易面红的人，可意外的是，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我居然一点儿也羞不起来了。
他似乎抱得很是开心，甚至还伸手给我颠了颠，抱我更紧一些，才踏进自己屋子里。
我被放到床榻之上，在他未反应过来之前，仰头就递给了他一个吻。
第239章 哪里不对
他被我逗得面上红透，但我也没好意思继续，顶着一张烧红了的脸，亲了也就拉倒。
他见我退缩，稍有恼意，但才刚伸手搂了我躺下，就听闻房外多了一道声音：“魔君大人，有人来访，是丹心阁阁主俞秋霖。”
我眼珠子转了转，自是记得这人的。虽然这人和逐月是一伙的，倒也算是救过我。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又吻了吻他的唇角，他亦是回吻，虽有不舍，但还是握了我的手：“朝阳，你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我点点头，满目含笑地看着他：“自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和之前有点点不一样。”
他有些懊丧：“……我那次是急着镇压龙流血脉，所以未能陪你到最后，是我的错。”
我伸手抚了抚他微皱的眉心，笑着看他：“我不在意。再说，你跟我之间，再也没有最后。”
他欣喜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外头那小厮又来问了一回，他才起身准备离去，面上却是一副犹疑：“……你当真会一直等我？”
“会。”我眼睛眨都不眨地翻身从床上坐起，一本正经地瞧着他。
他笑了，和小时的笑容一般无二。
“青雀，给她打水沐浴，好好伺候。”他朝外头站着的某位婢女喊了一声，婢女低头应“是”。
我本就是在长途跋涉中有些累了，此刻待他走后，自然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等着他这婢女伺候。
从沐浴到吃食，都是弄得妥妥帖帖。
我正经看着这婢女，虽然低着头垂着眸，但却是……有那么一丁点像我的眉眼。
青雀大概是被我瞅得膈应，此刻倒是更不好意思了：“……姑娘，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我眼睛眨都不眨地直视着她：“你来魔君府邸多久了？”
她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忐忑：“……倒是许久了，只是之前一直在后院洗衣，这两日魔君大人见了我，才把我留在了身边。”
我挑眉看着她，也懒得管她脸上那点点红晕。
反正早已死过一回，究竟这人对我有几分真心，我好像已经不是那么介意了。
随意抽了几本书册来翻着，直到夜里很晚了他才回来。
但他虽然疲惫，看着我的眼神里却还是很欣喜：“朝阳，你果然没走。”
“是啊。”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翻着书册，看着他的俊俏面貌，忽然心内平静了许多，更是有意调笑于他，“……逐月，从之前捡着你的时候我就发觉了，你真好看。”
逐月唇角抽了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还是坐在我身边，把我搂在怀里：“听你这意思，好像若我不是很好看，你就不打算捡了？”
“自然。”我靠着他就想睡，他本想捞着我做点什么，却也做不了了。
而后只是一夜老老实实睡在一起。
这种感觉，还真是挺微妙的。
待我早晨醒来，却猛然看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自己是盘菜。”
他唇角轻扬，似乎有些失笑：“那也是我的菜。”
我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软乎乎的：“真好。”
但他猛地抓住了我戳向他的手指，面上笑容陡然不见，几乎是一脸正色向我：“朝阳，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我轻笑着摇头：“怎么会？”
“你这两日太奇怪了些，跟平常实在有些不一样。”他眉心又是蹙起，盯着我的眼神也是审视状。
我朝他笑了笑，又伸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已经和大悲宫断绝关系了。”
他把脑袋埋在我的脖颈，柔声道：“我知道。昨晚已经有人来报了，连俞秋霖也要我小心些你。”
我双手僵了僵，却又故作自然：“那你既然都告诉我了，应该是相信我的才对。”
“是啊。我信你。”逐月倒是坦然，不过言语里倒是含着另一种情感，“……但上一次，你骗了我。”
我脑中倏地记起当时为逐月挡下那一击时的情景。
饶是现在，我身上的伤口都未好全，疼疼麻麻的。
他见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也轻笑起来：“抱歉，我不该提的。”
我松了口气。
“……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骗我。”
我听着他有些哽咽的语气，心中也难过了几分：“好，我不骗你。你看，我都跟大悲宫断绝关系了，以后外面发生什么，我都不管，只想好好陪着你，好不好？”
虽然我没正经哄过孩子，但我总觉得现在自己哄着他的语气，就跟哄孩子似的。
他大约是真信了，轻轻在我肩头松了一口气。
我转身坐起，他居然为我整理起了衣裳。
从里衣到中衣再到外衣，一套一套下来，我居然觉着这人比我还会穿衣裳。
可他是个男的呀……
我没忍住偷笑出声，却被他逮了个正着，有些羞恼：“我这也是偷偷找店家学的，专门为你买的衣裳，自然要亲手为你穿上！”
我笑着回身抱着他：“谢谢。”
他大约还没有习惯我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整个人还是有些僵。
“我今天就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去。你自己忙自己的吧，叫青雀陪着我就好了。”我瞅出了他的不自然。
他看着我的眼珠子颤了颤：“……我不是叫青雀来看着你。”
“我知道。”悠然耸肩，我很是自在地靠在了他屋子里的榻上，“你去吧，我待在这儿挺舒服的。”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样子还是有些疑虑。
我笑着送走了他，才坐回原位，叫青雀给我找几个话本子来看看。
话本子嘛，总不是些情情爱爱的事。
原先我看这话本子，总能看得痛哭流涕，为其中男人女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与可悲，但现在看着这话本子，总觉得哪里差了点什么味道……
真实。
若我是这女人，见着男人另觅良人，自然是要甩了袖子离开的；
若我是这女人，见着男人非西天取经不可，自然是要祝他一路平安的；
若我是这女人，见着男人视我为物品，赠过来送过去的，我自然也是宁死不肯屈服的……
但这是话本子罢了，总归不是真事。
好笑的是，看着这些，原先当作悲情故事来看的东西，现在全给我看作了笑话。
第240章 外人还是内人
待到他忙完回来，我已经在房内安然坐了一整天。
只是，我还未说什么呢，他便上来有些疲惫地环抱着我：“抱歉……”
“什么？”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他的声音在我耳旁，柔柔绵绵的，让我心尖尖颤了颤。
“我喜欢等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轻轻的笑声响起，我亦让青雀端来今天刚叫她做的糕点。
都是些凡人的糕点，我自然是不会的，好在她不仅会，还做的很好吃。
于是我干脆想让逐月也尝尝看。
他倒是吃过之后连连称好：“好吃，想不到朝阳还有此手艺，我倒是小瞧你了，原以为你只会做烧焦的烤鱼呢。”
我噗哧一乐：“烧焦的烤鱼又没给你吃，还不都是我自己个儿吃掉了。再说，这也不是我的手艺，这呀，分明就是青雀的手艺。你定是没想到吧。”
逐月愣了愣，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夸错了人，有些尴尬道：“青雀？”
青雀在旁红着脸点头。
逐月倒是没有吝啬赏赐：“前几日在街上寻得一手串法器，赠予你吧，也算是奖励你这几日来照顾朝阳。”他随手扔了个手串过去，青雀欣喜至极，连连道谢。
“你先下去吧。”逐月也没跟她多话，给了手串就算是赏赐过了，之后便挥手让她出门。
她面色稍有不甘，但依旧还是揣着法器出了门。只是，她前脚刚走，逐月后脚就在这屋子里设置了禁制。
“怎么，这不是你自己的丫鬟么？”我笑着撑着下巴看他，他倒是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妥，反而同样撑着下巴看着我，眼中柔情蜜意的，差点又让我破了功：“她为什么是我的丫鬟，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我故作不知：“没看出来。”
他张了双臂求抱抱：“那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我伸了一脚就轻轻踹在他身上：“我可是你师父！”
“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他面上的笑容忽而没了，伸手抓了我的手腕。
我心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只此一瞬，他已经探清了我的经络：“……修为尽失。”
我眨巴眨巴眼，故作可怜无辜状看着他：“怎么，魔君大人都这么厉害了，还贪图我这么点修为？我原以为，我是可以来给你当花瓶的呢。”
逐月眼眸微怒，抓着我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
“你……为何修为尽失。”逐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原以为没什么好说的。”我装得无所畏惧的样子，“再说，跟你在一起，我要修为干什么？”
逐月似是被我气着了，面色更是不好看了几分，我原以为他会扔了我的手离开，但是他并没有，反而是把我往前拽了拽，害我一时站立未稳，直接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感受着他心跳起伏，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
“你别伤心啊，我这不也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没跟你说。”我尽量安抚着这个看上去依旧孩子气的家伙，更是干脆伸手抱了抱他，免得他心里更加难过。
他倒是老实，见我如此，只是伸手把我抱得更紧。
就这么一时无言，我脑中飞速转着，想着该怎么绕开这个话题。
“你饿了么？”
“我才吃了糕点。再说，修仙之人辟谷。”
“你渴了么？”
“我一进门你就给我倒过灵茶。”
“你……”我绞尽脑汁，“困了么？”
他果真被我逗笑：“那……朝阳便陪我就寝吧。”
我正想着他应该忘了刚刚那茬，也就松了口气，可他偏偏又道：“……你的修为尽失，是因为上次受伤么？”
好吧，自知骗不过他了，我干脆窝在他怀里装死，不抬头。
“……朝阳，是我对不住你。”他轻轻把我抱起放在床上，而后也不知是心情太差还是怎么，居然合着衣就抱着我睡了。
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在他怀里，我是睡得挺好。
再一觉醒来，他依旧比我起得早，甚至也和昨日一模一样地撑着身子看着我。
咳咳，我这蓬头垢面的，这么直勾勾被人盯着，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却面色淡然：“公冶子辰死了，你要去阴阳谷看看么？”
我有些吃惊：“我原以为你不喜欢他。”
逐月唇角轻扬，挑眉看着我：“我原以为你喜欢他，所以我自然是讨厌他的。但这两日见你面上悲伤之意明显，我猜你定然还是想见见他最后一面。”
我默然点头，这几日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装得够好了，几乎连自己都看不出来，可没想到还是被面前这人给拆了个穿。
“我这两日加紧把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今天便去阴阳谷吧，算算日子，咱们正好可以趁着他下葬前到。”他一如昨天那般给我穿好衣裳，我看着他这一柜子的女装，尽是合我尺寸的，甚至几乎是量体而裁。
心中有些好笑，忽而又觉得这一生有趣的事儿也不少。
堂堂魔君，能为我至此，想来，我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定定看着他，他倒也不避讳我的目光，反而深情款款向我：“你说好了的，莫要再骗我。”
我捧着肚子笑了老半天：“你这话可真是……曾经分明骗我的人都是你，说得尽像是我在骗你一般。”
他眼眸稍沉：“可你那么一吓，我的魂儿都给你吓没了。”
……
阴阳谷算是不远，逐月全速飞行赶到之时，外面已经挂满了白巾。
已经是第二次见公冶死亡了，但我依旧是难过的。
这，应该就叫做天妒英才吧。
凤前来见了我们，面上倒是平静如水，虽然身着白衣，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悲伤：“两位能来，阴阳谷感激不尽。”
嗯？这话听着好像不大对劲啊……
果真，凤接下来就道：“……但公冶公子去世前曾经嘱咐过，本就是续命之人，葬礼无需外人参加。”
我有些无奈地瘪嘴：“我们也算是旧友了，怎么就算外人了？”
“那也不算是内人！”逐月瞪我一眼，回头就笑着向凤，“也算是千里迢迢赶来一场，只是想最后拜见一次，也算是全了心愿。”
第241章 矫情的问题
凤抬眸看了我一眼，眼色有些复杂，但只是稍稍欠身：“那敢问一句，这是魔君的想法，还是朝阳姑娘的说法？”
朝阳姑娘？果真是知晓我跟大悲宫撇清关系了。
“是我们共同的态度。”我恭敬道，“我们与公冶公子相识也算是很早了，自然都是很舍不得的。”
凤几乎朝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躬身：“……既然朝阳姑娘如此说了，那便破例一次吧。只是，你们进去后，还望莫要扰了公冶公子死前片刻的宁静。”
我点点头，逐月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只不过……
我总觉得这凤把我们拦下来，又叫我们进去的举动，有些奇怪。
若是真不想让我们进去，一开始又把我们拦下来做什么？
怀揣着这纳闷，我还是跟着逐月一起进了灵堂。
布置得倒是很素净，连香炉都只有一个。
我跪下来，在他的灵位前说了几句话，也算是给好好送了送他，可逐月却是皱着眉左看看右看看。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起身，他却依旧一脸疑惑。
“刚刚凤给我传了一句音，几层术法加持，说是灵堂里面有东西。”他见我起身，也四下里走动起来。
我更是好奇：东西？还在灵堂里？
也不知怎么的，我就迈着步子朝着那口棺材走去。
修仙之人本就有无数法宝法器可以用来保证尸身不坏，公冶的尸体在此放了这么久，应当也是如此处理过了。
我伸手推了推盖子，没动。
逐月此刻也走了过来，顺着我的方向推了那么一下，居然还真给推开了一点点缝隙……只不过，这“吱呀”一声的，吓得我左看右看，生怕引来什么守陵人。
好在，这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是被凤支走了还是什么，这么大动静，竟也没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我松了口气，看着逐月，示意他继续推。
他也不知是怎么找着了一处巧劲，接下来推动棺木的过程，声音就小了许多。
我不由自主地往棺木内看去，本还有一丝丝小小的期待，想着是不是能看到不是公冶的人，或者干脆看到个空的棺木。
可事实是，这不仅是公冶的棺木，我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平静地仰面躺在里面。
我眼角顿时又有些许发酸，干脆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但逐月倒是没什么感觉，打量着这公冶，忽然双眸微眯，惊诧一声：“朝阳，你看这里！”
我回头一瞧，这公冶胸膛前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在里面。
逐月看了我一眼，两眼中有些犹疑，似乎在征求我的同意。
“拿起来看看吧。”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别尊重什么死人了。
逐月很快把物件拿到手里，颠了颠，却是个玉牌。
也没什么灵气浮动其内，只是看上去朴素至极。
凤要我们来找的，就是这么个普通的玉牌吗？
我伸手接过这玉牌，好奇地拿在手里摩挲。
“有字？”逐月抬眸，提示我看着玉牌背面。
居然是个“芸”字。
这是什么？
我脑子有些乱，看了看逐月，又看看这玉牌。果真和公冶芸有关吧？
逐月神识高于常人，此刻忽而对我出声：“有人来了。”
我赶紧让他把棺木重新合上，而我则是跟着他一起再祭拜一次，而后离开。
走之前，正好碰见了凤带了几名阴阳谷的弟子过来。
我们互相拱手，而他则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逐月藏着玉牌的衣袖。
他定然是知道的，并且还是故意让我们找着的。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玉牌，也算是我们为公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我如此琢磨着，伸手拽了拽蹙着眉的逐月：“这个玉牌，待我们查清来历之后，便还给小芸吧。”
逐月倒是坦然点头，一点儿也没有要拒绝我的意思，反而是对我百依百顺。
我昂着脸带着笑意看着他，这人倒是越发可爱了。
……
而后我便和逐月离开了阴阳谷，凤也没空送我们，只是遣派了几个弟子过来带我们离开。
想到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到门口去迎，刻意之意明显。
可这玉牌，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逐月这两日倒是查得勤快，不仅亲力亲为，还找了不少魔修子弟们帮忙探查有关这玉牌的消息。
我呆呆地趴在桌子上仰头看着认真想问题的他，倒是恍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朝阳以前，很喜欢你吗？”我见他向我看过来，唇角弯弯，干脆就戏谑地问了这么一句。
“唔，反正都是你，又有什么以前不以前的。”他伸手掐了掐我的鼻尖，笑着道。
“可是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连魂魄也是借用了旁人的躯体存活，还身怀着虬龙妖血，自然不会再是以前的朝阳了。……嗯，应该说，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人吧。”
他忽然把手里的书册放下，转而认真看向我的眼：“你可该不是想问，我究竟喜欢的是你，还是以前的朝阳？”
我讪笑两声，也知道这问题太过矫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埋头于双臂间，干脆整个人作鸵鸟状：“……是又如何？”
他原本脸皮就不薄，之前几次被我闹红了脸也都是在意料之外，此刻见我不好意思，他倒是更二皮脸了些：“……我这个人吧，爱看内涵，更爱看人外表。所以，我喜欢的是你。”
我直接就被他闹得把头埋得更深了些，脸上一层一层地发烫，咳咳，这家伙，夸人倒是真会捡好听的说，偏偏我还就吃这一套。
垂眸下来，我倒是忽然记起一事。
鱼小妖那时跟我说，当年逐月分明是看清了朝阳的样貌，却依旧出了手。
他是……要朝阳死么？
再抬眸看他的时候，他眼中的星辰大海依旧，仿若这一辈子当真只认定了我一人。
我朝他灿然一笑：若我有一日被写进了话本子里，应当也是旁人眼中的一个笑话吧。
起身，又俯身吻上。
他有些惊讶，还是回吻了我。
就这么一个刹那，能让我觉得他心里也是有我的，我似乎也已经甘心了。
呵，还真是没出息。我自嘲几句，倒也没阻止自己扒衣服的手。得了吧，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242章 再多骗你一次
不过才几日光景，逐月的人已经把那个玉牌的来历调查的清清楚楚。
不仅是一个世家大族，并且还在青渺大地上颇有威望王姓世家。
所谓的威望，就是人心。
修道之人本就甚少有心，更很少有人愿意去收买这摸不着看不见的玩意儿。
毕竟，在这修仙界，总归还是以实力说话。
像是逐月，像是朝辰。
毕竟，若是没有实力，就算人心所向又如何？总归有天不是入土为安，就得是飞升成仙。
所以，当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我有些震惊。
“王姓世家虽然并不算是出了多少修仙奇才，但也算在青渺大地屹立了千年。这玉牌就是他们世家证明身份之物。虽然我并没有查清这玉牌有什么机巧在其中，但按世家大族的习惯来说，应该是有的。”逐月笑着看我，伸手把写着“芸”字的玉牌还来，“我猜着，若她当真是王姓世家的人，那名字里也该有个芸字，所以派人偷偷查了他们的族谱。”
我有些惊奇，撒娇似的环抱着他的胳膊：“看你这样子，是有结果了？”
他笑得更是温柔：“嗯，王湘芸。”
“名字挺好听的……是什么人呢？有什么背景？真的是我们认识的小芸吗？”我没忍住一连串的发问，他倒是一点儿都没觉得麻烦，只是微微笑着摸了摸我的额头，满面的宠溺：“是王姓世家的一个分支里的小姑娘，当年据说发生过很多族内争斗，后来她娘亲为了保她性命，便偷偷将她送了人也就是公冶子辰。”
“公冶居然也答应了？”我好奇极了，更是想不到这样一个风流倜傥，潇洒一世的公冶子辰居然也有受人所托，抱着奶娃娃的画面。
原先只以为小芸是他捡来的丫鬟，现在想想，小芸倒确实是更像在被他保护着。
“是啊，其中因果关系复杂，虽然不知道当年那个人究竟是用什么威胁公冶子辰好好照顾小芸，但总归是成功了。公冶子辰不仅养了她长大，还……”他偷偷瞥了我一眼，似乎确认过我并没有因此而暴怒，才继续道，“……还死于她之手。”
“真是孽缘。”我眯着某想了想，心中感慨万千，还是总结了这么一句虚幻至极的话语。
缘分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可这词每次用起来，倒是颇为方便。
总归，不论是好是坏，放进“缘分”二字里，总归是没什么错的。
“那咱们要去找她么？”逐月最近似乎很喜欢问我意见。
前两天问我要不要糖葫芦，昨天问我他的烤鱼做的好不好吃。
似乎在潜移默化中，他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不要擅自做主。
我对他这么点儿变化，倒很是满意。
“去吧。”我歪着头看着他，笑意吟吟，“我估计凤早知道当年的情况，但是又不想亲自去找，才出此下策，让我们去找。虽然暂时不知道这玉牌有什么机关，或者有什么用处，但拿给小芸之后，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逐月笑着点头，习惯性的把我搂在怀里，才认真看起魔修们给他送来的书信。
我看着他手中的书信上，黑气若隐若现。应当也是什么魔修专门创制的加密之物。非本人不能开启。
只是，我倒是从未想过，这闻名丧胆的魔修们，居然做事也算是井井有条了。
比起大悲宫倒是丝毫不差，反倒是更胜些许。
我一边乖巧地靠在他身边，等着他忙完，一边百无聊赖地开始翻起从大悲宫顺出来的朝阳留下的炼丹术典籍。
不得不说，她这股子聪明劲儿，倒当真算得上是青渺大地数一数二的人物。
无论是炼丹的巧道，还是她的炼丹心得，都在几本典籍中记录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我知道这是她写的，只怕我都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拿了哪位上古仙人留下的古书。
我一边啧啧叹着，一边仰着脑袋靠在他的腰间。似乎激动之处还蹭痒了他，他回身轻笑一下，给我换了个位置靠着，他便又开始忙起公务来。
我偷摸摸地瞥他一眼，他面色如常，淡然平静的侧脸倒是让我觉得安心起来。
若是没有骨血那档子事儿，我与他是不是一直都可以安然如此？
也不对，若是没有骨血之事，我也不会与他在这里耗费时间精力了。
思及至此，我便摒弃了杂念，干脆认真研究起这炼丹术来。
一则为了打发时间，二则为了让自己不要落于人后。
我已经无法修道了，那若是能在炼丹术上有所造诣，将来是不是也能有所作为？
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只是，我也不是个混吃等死的人。
……
第二日我们依言启程，他倒是依旧细心，不仅为我准备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飞行法器，还为我重新准备了一套轻便的鲛绢白衣。
没有冗长的裙摆，没有复杂的袖口。只是束衣短裙，穿着既舒服又轻便。
我很是喜欢，更是兴奋至极地抱着他，在他脸上吧唧了好几下。
他面上失笑不已：“原先赠你那么多东西，也未见你对我多有笑脸，今日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你竟这么欢喜？早知如此，我该多准备些来讨你欢欣才是。”
“讨我的欢欣又有什么意思？”我低头看着我的裙子，很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
但他忽然没有话了。
我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的回话，纳闷抬头看他，才惊觉他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我，面上有着一抹怅惘：“……若是别人对你这么体贴，你也会喜欢么？”
我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立马狗腿地换了笑脸上来：“不不，我是说，只有你如此对我，我才会欢喜。”
而后为了证明我言辞的真实性，干脆伸手环抱着他的腰身，把脑袋贴近他的胸口：“我心仪你，仅是你。”
他也回抱了抱我，只是却没有我这般开心的语气：“……朝阳，我信你，但你也不要骗我，我受不住。”
我抱着他笑得发颤：“好，一定。”
可你骗了我这么多，我再多骗你一次，也不算什么吧？对吧？
第243章 惊喜还是惊吓
不过，小芸的踪迹倒是难寻。
早已听说过公冶芸在青渺大地上的不太好听的名头，我们原本准备顺着她的名头来查，结果却发现因为她既美貌又跋扈，倒是在青渺大地上惹来不少效仿之人。
有人是为了引她出来而效仿，有人是为了躲避别人追杀而效仿。
我简直一阵头大。
“她既然在这青渺大地上，自然总有一天是该出现的。该来的不来的，咱们强求也没用。”逐月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恼色，缓缓出言安慰我。
“可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我还有些别的事着急着呢，总不能把世间都白白耗费在找人之上。”我敛着眸，心中焦虑一闪而过。
“什么事？我原以为自你从大悲宫出来，应该已经没什么事需要操心了。”他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似乎捕捉到了我话语里的一丝丝破绽。
“……可不就是我的炼丹术么。”我赶紧贴上去抱抱他，“我这几日每天都想着拿什么打发时间，正好又有之前朝阳留下的炼丹术古籍，所以自然是想找机会好好学习。”
他只是默了默，再无多话。
……
好在魔修的势力遍布整个青渺大地，我们虽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找，但总归还是打听到了不少的情况。
她可能出没的地点有很多，我们自是无法一一去寻的，那就……
“小芸小时候最喜欢你了，要不，你猜猜她会在哪儿？”我眨着眼看着他，满面的无辜良善。
“要猜你自己猜，我可从未多看她一眼。”他没好气地向我，倒是面上有些不快。
我笑吟吟地撒娇：“别闹，正经的呢。我觉得小芸这个姑娘虽然性子变了太多，但真心所向应当从未变过。她杀了公冶也是因为不想有他人冒充公冶，她讨厌我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如此怀旧之人，我猜……”
“……她必然在事成之后，会去曾经和公冶子辰待在一起的地方。”逐月立马接了我的话头。
我点点头。
去那个小山涧里不过三日路程，我原本是想尽快去，也免得她提早离开了，可身体却忽然有些不适，让我不得不问逐月帮我找个大夫。
“哪儿不舒服？”他很是着急，见我捧着肚子，立马就想为我把脉。
“哎哎，我们去找大夫可能还快点。再说，灵气与魔气运走方式不一样，你这样把脉，我估计也查不到什么。”我被他这着急的举动气笑，肚子虽痛，我也赶紧安抚他，“你先把我抱起来，我们慢慢过去，不着急，又不是什么大事。”
逐月看着我几眼，轻手轻脚地把我拦腰抱起，似乎也不指望我用手勾着他脖子了，反而是全心全意地为我承着力，一点儿没让我担忧，反而牢靠得很。
我稍作安心的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可小腹痛感稍剧，额上的汗水慢慢地打湿了我的碎发。
好在逐月抱着我的步伐很稳，到大夫跟前的时候，我觉得痛感似乎还比之前稍稍好了点。
被他放在床榻之上，几位大夫见他修为深厚，虽然是魔修，倒也不敢怠慢。
只是，一溜儿的大夫为我会诊过后，他们倒是面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我。
我没懂他们是什么意思，倒是逐月先沉了脸：“是什么病情？但说无妨。”
“也……算不得是病症。”其中一领头大夫上前来，向我们行礼过后，面色有些怪异地看着我，“敢问姑娘是否有双修伴侣？”
我想了想，又记起自己一脑袋的长发从未束起过，那就算是没有吧：“没有。”
逐月有些恼地瞪我一眼，却又很是细心地伸手过来为我把被角往上提了提。
但这青渺大地上，双修伴侣一般只存在于双修魔或者双修道之上，毕竟也是只有在此种情况下，双修之行可以互相增强修为。可问题就是，直到现今还未曾出现过有修道与修魔者双修一事，所以他也并未出言拆穿我。
只是这几个大夫听完我说的话，面色却越发古怪了些。
“是有什么问题么？”我试探着问道，他们倒是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刚刚说话的那个大夫向我鞠躬：“姑娘您……有喜了。”
有喜？有什么喜？大脑一嗡，我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这大夫准备说什么。
倒是逐月先比我反应过来，回头就欣喜地看着我：“怀阳……”
他为了避免我泄露身份，每每在外头，都是记得叫我“怀阳”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满若星光的眼，这才后知后觉：
曾经看过的话本子中，就有说到“有喜”这一说法。
就是，腹中有子。
我无法置信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腹部，所以，这里是……有个孩子了？
“怀胎多久产子？”我整个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只得如此问了一句。
大夫差点失笑：“十个月。”
我在心内暗自算过时间，糟糕，这世间有点久，这孩子怕是……
逐月伸手想过来抱我，但我正在思考问题，一下子把他推开了。
他倒是怔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我：“怀阳，你不高兴么？我们有第一个孩子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啊，对……是啊，我们也有第一个孩子了。”
几位大夫听闻此言，倒是聪明至极地躬身弯腰，把头垂下，一点儿没让我们看清面上的表情。
“是啊，你开心吗？我原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开心。”他面上的笑容溢散开来，倒是难得的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满面欣喜。
我看着他的眉眼弯弯，努力按下心中那点点不安，满面笑容地伸手求抱抱：“……我也很是开心。”
眼看着几位大夫埋头准备出门，逐月也没再遮掩，上来就把我圈在怀里。
我本是心头复杂之念太过，也没想到这事的后果，但他倒是一门心思地好奇与欣喜，甚至伸手摸上了我的腹部：“太好了，竟是……有孩子了，我也有孩子了……”
他的手微微颤动着，摸着我腹部的动作更是轻柔至极。
我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你喜欢孩子啊？”
“嗯！”他双眸一亮，“我喜欢和你的孩子，定要好好为他取个名儿！”
第244章 小时那点情谊
我看着他灿若星辰的面庞，居然一时间有点哽咽。
其实若不是经历过这么多，我只怕此时该是很幸福的一个人才对。
“……好，都听你的。”我笑眯了眼，悄然按下心中的那么一点点小九九。
……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带给了我运气还是怎么的，我们居然在到达小山涧的那时，正好碰见了正在不远处的小芸。
她也不知在此待了多久，只是盘腿坐着调息，似乎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更是对我俩的到来无丝毫动作。
我觉着她大约已经察觉到了我们，但她并没有起身，也没有什么敌意，甚至连气息都是平稳至极，仿佛我们的到来早已在她预料之内。
“小芸，好久不见。”我原本是被逐月抱着过来，现在腹中痛感少了不少，干脆从他身上跳下，下地来跟她打个招呼。
她眸都未睁，只是淡然回着我道：“好久不见。”
逐月则是在我下地的那一瞬间就赶紧过来搀扶着我的胳膊，仿佛我就是个……残疾？？！
我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了他含情脉脉的眸子，惹得我又一阵羞涩，转头没敢再看，干脆任由他如此扶着我。
“是你杀了公冶子辰？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小芸，你我相识一场，总归也算是旧友了，若是你有什么苦衷，不妨告诉我们。”我虽然早已知晓这件事情，但此刻还是不由得出言一问，也不知是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希冀还是什么。
“是。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死在我的手上，死在我的铃下。”她倒是更加坦然，一点儿也没有羞愧或是内疚的意思，只是美眸半眯地看着我俩，满脸淡漠。而后悠悠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腰间清脆的铃铛声在风中浮动，倒果真如传言所说，美人儿一个。
我虽然已经没有灵气，更是无法修道，但我还是能依稀感受到从她身上而来的一阵压迫感修为很高。
我皱着眉看向她：“你这一身修为……”
小芸笑了笑，面上没有戾气，反倒是一面萧然：“自他死后，从他身上抽离的修为。”
我大惊：“你怎么能如此待他，他好歹养你这么大，就算你怀疑他的真假，总归也不能……”
“他不是曾经养大我的那个人。”她面色平静，仿佛说着一个和自己从不曾相关的人，“公子养我长大，虽然我看不懂他，但我知道重生之后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有什么证据？还是你知道什么内情？”我虽是这么一问，但我心中也是觉得重生之后的公冶和之前并无差别。
“我不知道。”她倒是耸肩，坦然道，“只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像，我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逐月待你不同的那份情感，只不过一直未曾让自己相信罢了。”
我语塞，逐月却是清冷接话：“就算你察觉到了他的真假，你居然也能下得去手，把他身上的修为抽离？想不到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小芸被讥讽也一点儿情绪未露，面上冷漠异常：“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总比你们这些口头君子强上百倍，至少我敢爱敢恨，也敢杀了他。”
“你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我忍不住皱眉。
“对，不然呢？我总归比你有自知之明，也总比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强。”她在风中轻笑，居然让我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什么明白什么糊涂，你既然不懂我，就不要妄自断言。”逐月在此，我自然是不会承认，“何况，是你亲手杀了养大自己的人，又不是我。”
“我只不过是杀了个人罢了，你们杀了多少个？但凡是挡了你们的道，只怕你们也未必就会手下留情。”她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些歪理，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说得头头是道，“一个大悲宫宫主，一个魔君，你们手上的鲜血啊，可比我多得多了。”
我微微蹙眉，逐月亦是不快：“那都是旧事了。”
“旧事就可以被抹杀么？那么，如我这杀了公子一般，待到百八十年后，若有人问起，我便只说‘那都是旧事了’，也就算是翻过了篇？”小芸似乎觉得好笑，面上笑意深深，更是眼色有些奇异地看着我们。
我有些语塞，又觉得她说的似乎并无道理。
只不过……
“我是不知道公冶究竟是真是假，只不过，他待你好定然也是真的。”逐月面色不快，出言反击，“他若真不想死在你手，自是有一万种方法避开，然而他却并没有，只是以一死全了你的念想，让你好逍遥半生。”
我笑着看他，他亦笑着看我。
“所以，我还得感谢他咯？”小芸轻笑出声，“那你们呢，你们一个人灵修的带头之人，一个魔修的带头之人，就这么走到一起，真的好吗？也不怕天下笑掉了大牙？更何况，你们俩如今假扮如此，难道不是互相想致对方于死地？朝阳，你又在这里假意迎合个什么？还生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你这大悲宫宫主要委身于魔修么？”
“什么假意迎合，我们你情我愿，情投意合，你倒是越发不会说话了。”逐月反击的也快，似乎丁点都不曾准备念着小时的那点交情。
“你情我愿，情投意合？可别笑死了人。我在这世上孤身行走多年，早已看破了许多事情。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并没有什么意见，也懒得发表什么见解。只不过，请不要把你们这般肮脏的感情用在这么美好的两个词上。”她面上厉色闪过，连手中的长剑也在嗡鸣。
这，该不是准备要动手了？
我心虚地看了一眼逐月，这俩人从小也算是两小无猜了，逐月又还算是个念旧情的人，也不知道他舍不舍得对她下手？
但就这么片刻，他已经毅然挡在了我的身前，倒是丝毫犹豫都没有。
我轻轻松了口气，越过他看向对面杀气重重的小芸，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又仿佛重现眼前。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个曾经暗恋着逐月的羞涩小姑娘，居然有一天会主动向他出手。
第245章 为了我
小芸腰间金铃随着她手中的长剑一齐发着细微的光芒，而后在片刻之后，她腰间金铃倏地化为了一团小小的光晕，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术法，直接从腰间到了她的长剑之上，几乎就是合二为一，金铃和长剑魔气冲天，倒是跟逐月现在身上的魔气不相上下。
这修为承自公冶子辰，我倒是不太意外她体内的魔气能跟逐月差不太多。
只是，我心中感慨着，若是公冶看见这样的小芸，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逐月将一手背在身后，示意我往后退。
我这没有修为的身躯自然是无法参与这种斗争的，再加上还怀着孩子，还是先躲开为妙。
只是，这小芸也不知为何，所出招式各个狠辣至极。
无论是长剑还是魔气流动，均是以取人性命为目的。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俩缠斗，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
反倒，这小芸看上去还要略胜一筹。
我记起那日褚怀盛跟我说过的话，这魔君魂魄本就还未完全归位，修为自然也是不如多年前。
那这小芸的修为是从公冶身上剥离下来的，说不准还真能让逐月吃了亏。
我心中忽然有些担忧起来，悄悄唤了鱼小妖出来：“你能帮忙协助一下逐月么？”
鱼小妖倒是不像我这般忧心，反倒是对面前的这场争斗颇有把握：“修为虽是重要，但定然不是争斗中最重要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小芸的长剑离鞘，腾空而起，滴溜溜转上几个圈，而后也不知道被缚上了什么样的术法，居然在瞬息间幻化出了无数的长剑残影，一齐往逐月身上击去。
我看着逐月手中的无名剑起，却碍于不如她的残影灵活，居然在这紧要关头，给生生在逐月身上开了几处口子。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吓得我更是魂不附体。
我正欲冲上前帮忙，鱼小妖却主动把我拦下，伸手下诀把我框在一处，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主人，虽然我很不喜欢这魔君，但既然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定然也不会让你出事。”
我心中咯噔一下：“可我想去救他。”
鱼小妖面色淡漠，似乎极其笃定：“魔君不需要人救。那个小姑娘就算继承了公冶子辰的修为又如何？总归是不敌魔君的。”
我怔怔地看着她，无法判断她所说的真假。
虽然我作为她的主人，是可以以她的性命为要挟，强迫她放我出去的，但她大约也拿准了我不会这么做，所以竟也就真的把我框在一边，让我看着逐月与小芸斗法。
我惊得细汗满面。
可看着看着，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逐月的攻势有些奇怪，路数也与平常不尽相同。
甚至连他所受到的伤，都有种刻意为之之感。
我回眸看了看鱼小妖，她亦与我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俩，但面上却是平淡如常，仿佛这人生死都与她毫无干系。
我竟也逐渐放下心来：这逐月毕竟成名许久，就算是修为没有完全恢复，那实战经验也必然胜过小芸不少。
如此一安心，我才觉得腹中痛感减弱了不少。
唉，孕妇可真是麻烦，竟连心情也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我干脆在鱼小妖给我画好的框内找了个平地坐下，鱼小妖这才回眸微笑看我一眼，而后顺从地钻进了我的灵兽袋之中。
逐月那头倒是忽然跟抓到了小芸的破绽似的，飞身而上，三两招之下，居然招招打到了小芸身上，再跟之前的那般躲闪毫不相同，仿佛小芸在此时已经毫无反击之力。
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再看逐月，手中紫光微现，而腾空之下，居然在小芸和他之间逐渐显现出了几段微不可见的紫色丝线。
就仿佛……是刻意被画出来的。
在我还未来得及想通这紫色丝线究竟为何之时，逐月暴喝一声，身上的魔气聚现，随着这丝线，瞬间组成了一整套的阵法。
我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和魔气的流动方式，却发觉这方式和平常他所用的不大一样，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典籍中，记载的灵气流动方式。
我有些不知所以，但小芸那头显然已经无法应付这套阵法了，更别提逐月手上还有一柄要命的无名剑。
眼睁睁地看着小芸面上惊骇显现，而后不出片刻，漫天的紫色丝线已经拧作一团，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小芸给深深地锁了进去。
待到阵法整个完毕，逐月面上倒是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伸手擦了擦无名剑上的血迹，而后回头看着我笑了笑：“只是伤了她点皮肉而已，并未真的伤她本体。”
我这才心惊：他花了那么大功夫布置好了阵法，而后只是困住了她，原来竟是怕我舍不得么？
心中酸涩与感激之感一涌而上，我面上羞愧显现：“你、你自己还好么？我看着她刚刚好像伤了你不少。”
他倒是满面无所谓，一只手扯了扯那团丝线，而后拂袖过来：“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只不过是小伤罢了。”
我看着他跟拎着糖葫芦似的整个儿把小芸和阵法一同扯了过来，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可笑容才刚泛到脸上，我才察觉他衣袖上都是鲜红片片。
我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拿了些丹药出来，喂给他吃，他倒是顺从，也没管我喂了他几颗，更没管其内究竟有没有毒，都是一股脑儿地尽数咽下。
我见他身上的伤口在魔气流动之间逐渐合上，心内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你不必这么手下留情，你看，把自己都给伤着了。”
他无奈笑着看我：“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怪我，还不如先伤了自己，你不也就舍不得我了？”
我总能被他这乱七八糟的甜言蜜语哄得心动。
但我又忽然想起一事：“刚刚，我看见你体内魔气暴动之时，这魔气流转方式，怎么和典籍中记载的上古时期的灵气流动方式很像？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他看着我的眼色微微讶异：“怀阳好厉害。”而后顿了顿，他似乎总结了一下语言，才对着我道，“其实，魔修灵修，本就是自上古之后，才分开的。原先只是不同的两种法系路数罢了。”
第246章 倒数的抱抱
“你怎么还对上古时期的事情那么了解？”我更是好奇，“我记得，这些几乎是连典籍上都很少记载的事情，你又怎么知晓？”
逐月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一脸轻松：“我也就是比你多读点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闻言不解，却也不好出言反驳，扁扁嘴，看着他身后的那个紫色团子发呆：“你准备怎么办？把她放了还是直接交给王姓世家？”
他笑着看我，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一切全凭怀阳吩咐。”
我被他逗笑，但我也认真开始思考起这两条路的可行性。
小芸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了。但王姓世家那边，必然是要去的。
我犹犹豫豫地问了小芸一句：“你，想见自己的家人么？”
小芸被裹在紫团子内，似乎有些气若游丝：“……不想。”
听她轻飘飘的一句，我又有点语塞。
但我还是正色道：“我并无意为难你，只不过，你这身世问题，是公冶最后留下来想让我们办妥的事情。”
“公子？他能知道些什么。”小芸的声音依旧很是虚弱，但还在逞强，“我本就是他养大的，他若是知道，早该告诉我了，但是他并没有，你们也休想来拿那个替身的遗愿来诓我。”
“替身？”我失笑半晌，从袖中拿出那块从公冶身上搜到的玉牌，在小芸面前晃了晃，“你看看，若是替身，他怎么能有这个？又怎么会托付凤让我们去帮你查清身世？”
小芸也不知在紫团子内看见这个玉牌没有，但她总归是没有说话了。
“这紫团子，会伤害她吗？”我忽然有点担心，“总不至于死吧？”
“不至于。”他倒是没准备瞒我，“也就是给她点厉害，让她不要太嚣张罢了。只不过是压制她的修为罢了，放心。”
我笑着点点头，又一脸撒娇：“那不如你把这团子交给我，我来跟她说上两句，你先避开一下，好吗？”
逐月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些古怪：“你能跟她说什么？难不成这丫头还听你的不成？我倒不是怕她从里面出来，我就是怕你被她气着了。听说怀孕的人都不要动怒为好。”
我被他说得有点面红，干咳两声：“无妨的，我不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人。再说，女孩子之间说点悄悄话也挺好，你别听就行了，站远些。”
他虽然还是不解，但也依旧全了我的心愿，把他手中拎着的、跟紫团子状的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还顺带要求他为我设下隔音罩，再让鱼小妖为我设下一层，也就算是天衣无缝了。
他磨磨蹭蹭老半天不肯动手，我好说歹说，又再三保证自己绝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才为我设下隔音罩。
我窃喜地让他站远些，他不甘不愿地离开，一步三回头。
直到他走得老远，我才回头看了一眼紫团子。
其内魔气太过充裕，我这没有修为的人，自是看不见其内景象。
但我知道，她应当并无性命之忧。
“我快死了。”我忽然这么几个字，而后便听见里面的她几乎就是屏住了呼吸。
“什么意思？”她犹豫很久才发声，似乎想跟我确认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徐徐道：“你可知，魔君重活一世，只剩两百年寿命，须得用神兽骨血为引，才能重塑魔君真身。”
“什么？”她惊诧极了，言语之中止不住的讶异，“神兽骨血？那不就是……”
我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悄悄道：“那便是我。”
见她不说话，我又继续道：“你从前好像就不大喜欢我，我猜应该是因为逐月吧。他总把我看得很重，总也没怎么正眼看过你，你恨我也是正常。”我笑着道，听她生气地重哼一声，我又继续调侃，“……是吧，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但，我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是就那么轻松。”
“……你看到的光环，都是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后所得，其间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晓。可你只看见了我的光环，却没有看见我得去为这些付出什么。”
小芸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感叹何人：“……可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拿你的骨血去重塑魔君真身？”
“那又未尝不可呢？总归，他的命和我的命，总得选上一条，才能继续。”我看着这团子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啊转，心中有些莞尔，“即便是他不选，我也会让他选的。”
“……你要把自己的骨血献给他？”小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会让他好好活下去的。谁叫他是我这辈子都想保护的人呢。”我有些哀伤，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可惜，我算过了时间，只怕我连生下这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到时，魔君重归，而我，也得带着孩子入土了。”
小芸虽然再没说话，但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世界最终还是公平的。我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其实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如此，你明白了吗？”我笑了笑，又把玉牌握在手中颠了颠，“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所以我决定先斩后奏，等把你绑去了王姓世家，你也就能把自己的身世弄个水落石出了。虽然我们查到的情报不多，但绝对都是对你有利的，所以，这次我们就只能强行这么绑你去了，可别怪我。”
小芸继续沉默，而我跟她说过这些后，我倒是觉得她应该听进去了几分。
朝鱼小妖招招手，示意她告诉逐月，我们已经谈完了。
鱼小妖很是配合，逐月也很快回来，我则是牵着这个团子，把团子线放倒了逐月的手上：“……走，咱们去王姓世家吧！”
“谈完了？”他面有疑惑，看了看我，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团子。
我冲他灿然笑着：“嗯，她保证不会再乱跑了，也就算是，最后信我一次。”
逐月被我逗笑，伸手把我框在怀里，然后把脑袋埋在我的肩窝内，似乎很是开心。
我亦回抱着他，只是，这拥抱，以后可得做倒数了。
第247章 不归池的妖兽
我原以为把我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安生过好就行，但事情总是在我正准备歇息的时候就忽然而至
比如听说不归池这两日妖气大盛，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池而出。
听闻此消息的时候，我正窝在逐月怀内翻着炼丹术的书籍，他则是一只手搭在我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是端着什么信件在认真看着。
“……这就怪了，不归池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可怕的妖兽不成？”逐月蹙着眉，念着手中的书信，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
我抿着唇，静静思索了会儿，忽然想到一事，才倏地坐起身，抬头看着他：“我有个朋友被褚尤锁在了不归池，我可否过去看看？”
他看着我，面上一抹讶色闪过：“什么朋友？怎么被锁进去的？”
我摇着头，有些茫然：“我是当真不知晓。只是，之前因着我是大悲宫宫主的身份，不好插手妖修那边的事情，所以才一直搁置未管。这一次……”
“这一次，我带你去。”逐月也不知从何时起，看着我的眼色逐渐变得宠溺，甚至对我的所有要求都来者不拒。
比如前两日我明明身在青渺大地东边，却非要吃西边的青山果。
比如上个月我明明早已买了一堆漂亮精致的法器首饰，却非要他再给我亲手打造两颗耳坠。
比如我早已私藏了不少炼丹典籍，却非要见着一本买一本。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总是含着笑意看着我，而后抚摸一下我的发丝，再就满足我的所有愿望。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是突发奇想撒个娇罢了，却没想到他每次都能让我如愿以偿。
如此想来，我倒真觉得这人待我不薄。
只是，这一次，事关妖修，他竟也答应得这么爽快？会不会为魔修那边带来什么困扰？
当然，他并没有让我担心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兀自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后，只身带着我前往不归池。
要说感激嘛，我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更是有点愧疚：大悲宫那边本来就时时刻刻盯着这魔君与妖修的纷争，此刻他只身来到了不归池，外头风言风语一片不说，现在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难言。
我偷偷瞥了他两眼，看他面色依旧淡然，就仿佛外头的传言和妖修人修的动静都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心中蓦然有些安心。
老老实实地靠在他的怀里，他几乎已经养成了这把我护在怀里的习惯。
害我都开始有些贪恋这种温暖。
不归池离我们算不得很远，但也走了好些日子。
倒不是因为逐月飞得慢，只是他总照顾着我的身体，停停走走的，生怕哪里不对就惹得我肚子里的那个开始闹腾。
这么些日子下来，我的肚子倒是没怎么显，反倒是我的体态丰腴了不少。
咳咳，主要还是吃的太好。
总也想不通为何修仙之人要习辟谷之术，这天下最美好的事情，分明就是吃和钱啊！
似是知道了我心中所想一般，他总也没忘记为我准备吃食，更是没忘记给我灵石做零花。
额，与他相处下来，我反倒更像个孩子了。
……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不归池，被其中的冲天妖气震了震。
我虽见过不少妖气冲天之事，但这股妖气总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我试着从其内感受着是否有狐荷的气息，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
逐月和我一样，对这妖气有些望而却步，皱眉看着我：“你这身子，还是莫要离这池子太近了。”
我点点头，但我又眯着眸看向这池子
听闻不归池下锁着上千只妖兽，都是人修抓捕来的一些太过强力的妖兽，既然弄不死，就干脆常年锁在这池子里。
虽然妖族的人也有心过来放出同类，只是这人修妖修之间关系微妙，再加上被锁进不归池的妖兽大多是嗜杀之辈，所以，这放出的事情也就一直搁置未前。
像狐荷那样，被褚尤亲手锁进去的，倒是少见得很。
我估摸着来这探听情报的修士不少，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逐月。
他倒只是笑着看我，然后为我俩遮盖了气息，才继续观察着不归池的状况。
“怀阳，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他有些犹疑地看着我。
我垂眸想了想，认真道：“先听坏的吧。”
他了然点头：“这池子里已经全然没有你朋友的气息存在。”
我心内咯噔一下。
他见我不言，又有些为难地继续道：“……好消息是，我刚刚发觉，这股冲天的妖气中，似乎夹杂了不止一种妖兽的气息。”
我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股妖气中不止一只，并且我朋友也很可能就在其中？”
他无奈耸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万一没有，我亦没有办法。”
我点点头，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让我开心了：“多谢。那我们要不要在此多待一段时间，看看这股妖气究竟要做什么？”
他眨了眨眼，面色沉静如水：“……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
我：“？？？”
“只怕，这只巨大的妖兽，明日便要挣脱了锁链而出了。”他声音很浅，说出的话却是骇人。
我果真被吓着了：这么冲天的妖气，明日便要破池而出了？
再环顾四周，虽然人修和妖修都有出手布置阵法，但是，这时间显然是不大够用的。
我皱着眉，他浅笑着伸手为我抚平眉间：“好了，静观其变吧，着急也没用。”
“嗯。”对他，我总是老老实实的。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我抬头看着这即将沉下的夜色，再看看周围忙碌着的几位人修和妖修：待这家伙破池而出，这青渺大地又得迎来一片战乱了。
逐月寻了个树枝把我放上去，而后便轻轻跃起坐到我的身边，把我的脑袋放到他的膝盖上，旁边设下几道禁制，也就算是暂时弄了个安歇的休息处。
我很想好好休息，可我的脑子里却不停地闪过和狐荷见过的每个场景。
她是个性情中人，又极为在意褚尤。若是可以，我这次是想救她的。
第248章 声音
第二日我转醒之时，才发觉自己是被这冲天的妖气给震醒的。
几乎震得天地都颤了颤。
好在逐月选择的这树枝离得还算远，我倒是没从这树枝上摔下来。
但不远处的那几人可就不一定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修栽下了树枝。
再定睛看向那不归池，已经有东西出来了。
之所以叫它“东西”，是因为我根本认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有一双龙角，还有一只凤尾，更有一对狼牙，还有一身……银白色的毛皮。
别的我是不认得的，但这身银白色的毛皮，不正是那以皮毛为铠甲的狐荷所有？
逐月早已醒来，此刻面色略沉地用手框着我的腰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怔愣了会儿，还是略有些犹豫地看向逐月：“你觉得这玩意儿，咱们能打得过么？”
“咱们？”逐月不由得反笑，“你是想说我和你？那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若是褚尤也在，我与他合力，总归还是有着一战之力。”
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完蛋，那褚尤本来就是明哲保身之人，又怎么可能在此出现？还不得坐山观虎斗啊？
再眼看向旁边匆匆赶来的几队人马，倒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大悲宫的人。
而且，来的人正是朱桥和蕴灵。
我赶紧垂下眸子，好在逐月的掩藏术法实在太过厉害，他们几人朝我们看了好几眼，也没人认出我是谁。
但是果然没有看见褚尤，我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朋友，肯定是褚尤的手下吧？虽然我不记得是哪个。但我猜着就是。”逐月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此刻大约是听见我叹气了，回头宽慰我，“褚尤这人肯定是不会来了，但若你两个弟子也在，联合大悲宫的人，倒是也能有几分把握。当场斩杀倒是不算太难，难的是怎么把你的朋友给从这妖兽里给拽出来。”
“若是太难，那便……”我有些犹豫，他却狠狠心打断了我：“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我相信，只是怕你还未等到我的骨血，就先失了性命。
我端着一张笑眯了的脸看他：“……相信。”他面上欣慰之色显现，我反是松了口气。
他没有把我带去朱桥和蕴灵身边，只是把我放在原地，又给我画了几层阵法，叫鱼小妖好好照顾我，才只身去找朱桥和蕴灵了。
我在阵法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担忧和欣喜交织。
也不知朱桥和蕴灵是不是对他有所改观，我见着他过去的时候，并未多话便见着了两人。
他们面色有些无奈地商量了些什么，最后逐月便取了一样奇怪的法器出来，长得倒是跟个扁平的酒葫芦似的，其上还有些暗纹交杂，似乎是什么厉害的法器。
朱桥和蕴灵也严阵以待，倒是各自拿了看家本领出来，领了大悲宫另外几人，分别站至逐月身边，而后我便看着逐月取了那酒葫芦施法。
此时的天空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暗沉了下来。
那刚刚破池而出的妖兽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敌意，此刻倒是更加暴怒几分。几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声出，我却连耳朵都没来得及捂着，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边准备动手的几人。
这酒葫芦腾空转了几转，而后便喷出了一串串火星子，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逐月不知道灌注了什么术法，整个滴溜溜变大，而后喷出的东西由火星子变成了火苗，再之后便越来越大，几个瞬息间，就把那妖兽身边燃成了一片火海。
我呆愣之下，朱桥和蕴灵则是飞速而出，各执手中法器，与大悲宫弟子们布阵。
我倒是不大记得这阵法，只不过看上去倒是和之前祝言与我提过的有些相似，应该也是大悲宫的某种独创阵法才对。
一段日子不见，朱桥和蕴灵几乎就成了心有灵犀之势，虽然我没看懂这阵法的诀窍，但他俩倒是步伐和动作配合如一，我倒是挺欣慰。
可惜，逐月的酒葫芦所创的火海并未给这妖兽带来很大的伤害，只是暂时困得它一时无法动作。
可它很快就发觉了这片火海的薄弱之处，以狐荷的银色皮毛护身，而后凤尾微张，护着自己闷头往外冲去。
朱桥和蕴灵又怎么会如此简单地放它离去，掌中法器光芒大盛，合着刚刚结成的阵法之力，与大悲宫几名弟子同时施法，居然还真给这家伙生生击退了几步。
我正欣喜着呢，却没想到这妖兽居然在这几步之后立马看清了大悲宫几人的动作，也不知是天生对阵法的敏锐还是如何，居然连阵眼也察觉到了。
它抬了爪子直击阵眼，倒是着实把朱桥和蕴灵两人吓了一跳。
逐月半眯着眸，面色微沉，收起了酒葫芦，转而拿了一只玉简状的物件，腾空展开，玉简上隐有金色符文显现，之后在他的喃喃口诀之下，整个化成了一片波浪之势，一片火浪卷着这金色符文，眼都不眨地往妖兽身上招呼而去。
我紧张得攥紧了拳头，看了看旁边的鱼小妖：“我要出去。”
鱼小妖惊愕地看向我：“可是主人，你现在没有修为，还怀着孩子！”
我也顾不得解释许多，强制让鱼小妖解了这几层阵法，而后让她帮我御剑，乘着风而向着他们几人而去。
但我才刚到，那妖兽的下一次袭击已然而至。
我伸手就要去拽蕴灵的衣袖，她在见到我后的片刻怔愣之下，还是随着我一同躲开了。
而后这妖兽的尾巴果然扫了过来，正是击在了刚刚蕴灵的站立之处。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蕴灵又惊又喜的，但此刻妖兽更是没打算放过我们，直接挣脱了逐月的那一片带着符文的火浪，卷着身子朝我的方向狂奔而来。
我脑海中又是闪现了狐荷细微的声音：“……这次往南边逃！”
我有些庆幸刚刚第一次就听信了这声音，否则我也救不下蕴灵，所以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拽着蕴灵就往南边而去。
朱桥和逐月同时向我们这边赶来，可我瞅着这片刻将至的一片金雷，心中不由得骇然。
第249章 如果你想去死
蕴灵眼中一闪而过了什么，我还未来得及猜到，就见着她伸手掐诀，而后手中捆仙索出，把我绑了个牢实，而后把我扔向一边，独自迎向那片金雷。
我脑中闪过的满满都是她的可爱至极的笑颜，身上的捆仙索随着我手的动作飞速解下
鱼小妖抱着我的腰就要往后拖，我干脆一掌拍到她脑门上，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打得她后退几步，我又伸手拿了怀中的披风蹬脚而上，而后，倒是不出意外的，我与蕴灵就这么被包裹在了一片金雷之中。
我死死用披风罩着我俩，蕴灵瑟瑟发抖地抱着我，眼中惊惧一闪而过。
对待雷属性术法我是没什么好办法，但这披风至少防火。
逐月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反应还快，我原以为要等着这几道金雷给我们来上几下，才能等来逐月的玄火之术，但他的玄火之术几乎是跟着金雷到来的同时包裹住了我们。
又是雷又是火的，来势汹汹之下，我和蕴灵两人在披风下差点给吓死。
好在逐月之前给的这件披风倒是真不错，竟然完全隔绝了他自己的玄火之术，除了热浪一阵阵的让我们憋闷不已，其余的，几乎连个火星子也没蹿进来。
说实在的，我这大约是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了，竟然敢在火焰里待着？
我有些自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蕴灵，她在几瞬惊惧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好奇地看向我与她披着的这件披风，眼中又是惊喜又是庆幸：“……这个是？”
“是一个防火的披风。”我虽然此时还能听见外头的打斗声，但我也知道这下我俩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心有余悸道，“这是之前魔君赠予我的，我想着可以用他的玄火之术来替我们挡下那几道金雷，所以就把这披风披上了。”
蕴灵瞬间会意，倒是面上更显惊奇：“师父，你应该并未与魔君商量过吧？在没有商量过的时候也能如此默契，我倒是错看了他。”
我回给了她一个笑脸，而后也就屏气凝神地等着外头的人来救我们。
只可惜火焰还包裹在我们身边，似乎连金雷也未曾停下过。
这又是金光又是火光的，我是当真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应是一场大战。
“对了师父，刚刚你怎么瞬间解下捆仙索的？不是号称能‘捆仙’么？”蕴灵忽然记起了刚刚的一幕，好奇问着。
“我也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回答，“只是很久之前就察觉自己会了，就好像天生就能解开似的。”
蕴灵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惊讶半晌才道：“……师父可真特别。”
可不是么？我兀自苦笑。
外头的打斗声骤然稍停，我心中担忧更甚：也不知究竟是哪方胜了？
但不过片刻，我就已经察觉到压在我们身上的玄火被撤走了，倒是顿觉浑身清爽。
蕴灵咬牙又扶着我站起身，我俩这才灰头土脸地揭开了披在身上的披风。
再看外面，已经重归了寂静一片。
我扬首看向朝我过来的逐月，笑得灿烂：“你看，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嘛。”
但他只是过来看了看我的身上，确认了没有伤口之后，担忧之色尽除，脸上怒气倏然显现：“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么！”
我早料到他会很生气，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吼出了声。
旁边大悲宫的几个弟子惊骇至极地看着我们，仿佛这情景百年难得一见。
咳咳，我也有些丢脸，原本想冲他撒个娇什么的，可一抬头就见着他整个怒气冲冲的脸，吓得我不但没敢撒娇，反而生生退了一步。
他转身就走，一点儿也没要等我的意思，似乎也不记得了我根本没法飞，就这么揣着袖子头也未回地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完全忽略了旁边蕴灵跟我说的什么话，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蹬着脚就使劲追了过去：“唉你等等！”
好在他也不是真的要走，没用什么飞行法器，只是徒步赌气似的往前大迈着步子，对我的喊声置若罔闻。
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生气了，似乎也不怎么好哄嘛。
我提着裙子就往他的方向继续追，后面的鱼小妖也闷着脸跟上，蕴灵好像还想跟我说什么，又被朱桥圈在了怀里。朱桥倒是眼底一抹讶色地看着我，没忘记抛给我一样什么东西，我随手收了就放进了储物戒，又伸手把鱼小妖捞进了灵兽袋子，揣着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前头那人这次气得严重，我跟着跑了有一个时辰，也没见他回头。
不过，总归还算好的是，我若是稍稍慢了下来，他也会放慢步伐，只是，我若快些，他也会走得快些。
委屈巴巴地跟在他的身后，忽而被一个小石子儿给绊着，往前一个趔趄，正好扑到瞬息而至的他怀里。
“嘿嘿……”我没头没脑地冲他一乐，他才晓得自己被骗着了，眼看着他面上阴霾更甚，我赶紧伸爪使劲把自己绑在他身上，“对不起嘛！我这也是一时情急。你看，你不也是与我配合默契么？那金雷才刚至，你的玄火就来了，连蕴灵也赞叹不已我俩的默契呢。”
他一点儿也没被我安慰到，面上还是怒气未消：“你以为你如此说，我就能原谅你？你往前冲的时候想过我么？想过肚子里的那小只么？若我的玄火诀未到，你岂不是……”
我察觉他有点哽咽，赶紧狗腿地伸手给他摸了摸后背，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拍：“……好了好了，没事了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却只是伸手掰过我的肩头，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似乎一再地想确认什么。
直到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才不由得别过头去，有些心虚：“……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他毫不客气地把我的脑袋摆过去继续正对着他的眼：“你告诉我，若有一天，你要去死，是不是我也拦不住你？”
我脑子几乎被他这声音炸开，故作淡定地笑笑：“……哪儿能呢，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去死？你这是想太多啦……”
他看着我的目光倏然变得更加深沉，如幽幽湖心，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