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孙芸
按捺着呆足了两天，孙芸才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兴奋，拉着丈夫一起出了小镇。
“这就是你家啊~”即使在小镇见过很多现代风格的房子，甚至自家庄园房屋装修了超现代风格，可爱屋及乌之下，张叔还是觉得妻子这小小的套房别具一格，让他眼前一亮。
“是咱们的家!”孙芸像是急于向喜欢的人分享的小女孩，恨不得将屋内每一样东西的来历都说一遍。
只是，现实世界这会儿是早上，马上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要不我请一天假吧？”
“不用，咱们的时间多着呢，不急这一会儿。”张叔知道妻子最近挺忙，又是部门领导，该她做的工作没人能分担，请一天假就堆积一天的工作量，过后肯定会更忙，完全没有必要。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镇管理处说了，丈夫现在以魂体之躯活着，能看见他的，只有小镇中人。因而，不管在她的世界还是丈夫原本活着的世界，一般人都看不到他。
“好啊。”张叔正想亲眼看看妻子的世界。
因为加入志愿服务的队伍，周末常去养老院、孤儿院做义工，孙芸对车的需求一下子提高了。再加上前不久方晨给她加了薪，没有疯狂攒养老钱的她经济上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了，就买了一辆中等价位的车子。
今日天公不作美，一早就下起了雨。孙芸见雨下得挺大，决定开车去上班。
“……那家的牛肉面很好吃，还有旁边的蛋糕店，我常买回去当干粮……”雨下的大，路上毫不意外地堵车了。孙芸却一点都不烦躁，慢悠悠地开着，时不时跟丈夫说说路旁她比较喜欢的店，不用担心被外人看到她对着“空气”说话的诡异样子。
这一天，张叔跟着妻子，亲自感受了一番她日常真实生活的样子。都说“距离产生美”，可对张叔来说，跟妻子近距离接触后，他觉得妻子更美了。他生活在一个女子相夫教子、像附庸一样活着的世界，即使小镇中的生活让他大开眼界，可自小形成的观念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可在妻子这个奇妙的世界，他亲眼看到了——看到女子独立谋生，女子同男子平等共事，女子甚至处在更高的职位、可以辖制男子！
看到妻子工作时认真、专注的样子，张叔被迷得挪不开眼神。
当然，也有不合时宜的“巧合”。
孙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边怒目圆瞪的丈夫，疏离又尴尬地冲老同学笑了笑，说道：“是挺巧的，你也在这边工作啊？”
“我过来办点事……”岁月像是格外优待某些人，就比如眼前这一个，昔日的帅哥如今变成了帅大叔，只那么淡淡笑着，就引得周围的小姑娘频频偷瞧。
孙芸承认，她年轻时确实对眼前的帅大叔有过“非分之想”。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更何况眼前这个不仅长得好，还聪明、有能力，据说家世也不错，标准的白马王子。只不过，孙芸比较有自知之明，也没有为“爱”拼上一切的勇气，也就偶尔做个白日梦YY一下，连暗恋都算不上。
第399章 孙芸
跟昔日男神共进午餐原本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无奈孙芸点儿背，带了个只有她能看到的超大瓦数电灯泡，一顿饭吃得煎熬极了。
“特意告诉你离婚的事，是不是很开心啊？”张叔整个人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当然啦！孙芸心中呐喊，上学那会儿她可看不惯男神那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女友了！不过，这样会引起家庭战争的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怎么会！而且也不是特意告诉我的。我们好多年没联系了，没话题聊多尴尬啊，只能说说近况了……”
张叔对妻子的反应还算满意，不过心中悄悄开启的雷达却没有关闭。没办法，就算昧着良心，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比刚才那个男人优秀。人家比他年轻、长得好，看样子也是功成名就，他一个其貌不扬的厨子哪里比得上？
想着晚上就要去小镇，不然两人一起旷工会引起老张那些徒弟的怀疑，孙芸加快速度完成今日的工作后就请了假，提前两个小时离开了公司。
“待会儿看中什么你就说，难得过来一趟……”
两人逛完商场逛超市，还顺便去买了老张突然很想吃的洋快餐。孙芸以前每周五都要去超市采购，食材、日用品之类的，一买就是一堆，尤其是需要补充米面的时候，对她来说更是一月一次的“磨难”。每当这时，她才会由衷地羡慕有男人陪着逛超市的女人，不管怎样，重物总归有人帮忙提着。而不用像她一样，大包小包提回家，勒得手疼，累得大喘气，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而此时此刻，即使老张只能陪着，即使购物时他们不能像一般夫妻一样有商有量，她依然感觉很幸福。她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连昔日男神突然出现都没让她有丝毫动摇。
回到家东西还没整好，孙芸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来电显示是郭倩，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接听。
“亲爱的，劲爆的消息来了！”郭倩充满着兴奋和激动的大嗓门儿透过扩音筒回荡在不大的客厅里，“咱系草吴大帅哥记得吧？他离婚啦！话说，这么多年才认清他那个戏精老婆的真面目，可真够迟钝的……你知道吗，咱班女同胞都疯了，一个两个都琢磨着看能不能争取一把，踹了现在的老公去当吴太太……”
孙芸正乐呵呵地听着八卦，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了头，正看见她家老张委屈巴巴地蹲在旁边光明正大的“偷听”呢。
“……唉姐们儿，我们这拖家带口的是没指望了，我看最合适的就是你了。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没遇到合适的，是不是冥冥之中天意想撮合你俩啊？听说吴大帅哥那边就一个女儿，咱刚毕业那年出生的，不大点儿就出国读书了，你嫁过去也不用担心要做现成后妈……”
眼看着老张气得都要忍不住跟电话那头的老同学吵架了，孙芸连忙说：“你别乱说，我真没有结婚的想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一个人自在惯了，真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
听孙芸说得坚决，郭倩就算觉得挺可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终止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事。
挂了电话，孙芸见老张还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老同学逗闷子说着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嘛！”张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褶子，喃喃道，“话本不是说鬼怪可以青春常驻吗？也不知晓我日后能不能变得年轻些。”
“可别，我在慢慢变老，你要是年轻了，就该嫌弃我了。”
老张出来一趟就得花费一笔不菲的“出界费”，小镇里这股邪门儿的寒潮还没过去，正值隆冬时节，庄园里种下的菜蔬冻死了大半，如今菜蔬都要从历老板的果蔬店进货，每日花销可不小，即使想丈夫陪着，孙芸也坚决反对他频繁跟出来。
没钱进食材，饭馆儿就无法正常营业，张叔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小镇里，多多研究新菜式，努力攒钱，争取早日让老婆过上往日般不差钱的生活。
第400章 历君娥
历君娥是小镇中除孙芸外第一个发现张叔不对劲的。一方面因为寒冬突然降临的缘故，她的果蔬店成了小镇菜蔬的供应大头，张叔作为老客户，最近双方来往格外频繁；而另一方面呢，她作为仙师，虽然多数时间都被放养，可该学的都学了一些，就算学艺不精，也分得出眼前是活人还是魂体。
看张叔努力掩饰的样子，历君娥知道他不想被人察觉，就顺水推舟，佯装不知，也没对旁人提起过。不过，私下里，她却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张叔是普通人，这点可以肯定。而且，他所在的世界不存在修道者。毕竟，当初意外看到她用灵气催生灵植的时候，张叔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可不像是假的……那么问题来了，张叔这机缘是如何来的？
思来想去，所有问题都指向了一个答案——神奇小镇。
只是，她查遍了镇规，也没找到关于死后魂体入镇相关的信息。
那就看看张叔和孙婶儿最近在关注什么，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历君娥这么想着，就去镇论坛搜索张叔和孙婶儿近些日子发的帖子。
“如何提升信用积分？”
“信用积分快速提升的办法”
……
“跟信用积分有关？”历君娥若有所思。孙婶儿和张叔最近突然这么关心信用积分的提升方法，多半跟魂体入镇有关。她进个人中心查了下自己的信用积分，嗯，依然五十出头，跟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按小莘姐姐他们那边算，都没到及格分呢！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历君娥冲进门的冷莘笑了笑，说：“小莘姐，你说咱这信用积分怎么提升得这么慢啊？《镇规》也避而不谈，也不像收入一样有明细单，感觉云里雾里的。”不好在明知张叔有意隐瞒的前提下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她只好换个方式引起朋友们的注意。作为仙师，她的寿命可能会很长，可小莘姐他们就不一定了，她无法想象姐姐们一个接一个相继离开、熟悉的小镇只有她一个人跟一批一批新面孔生活在一起的场景。所以，说她杞人忧天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她希望朋友们都能像张叔一样，就算在外面的世界去世了，在这里依然健健康康地活着。
“可不是嘛，小霸王（小镇的主脑）神出鬼没的，好不容易逮住一回，问起这个问题却避而不答，说什么‘自行摸索’。”冷莘将羽绒服挂起来，接过历君娥递过来的热可可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心血来潮查了下，发现这么多天只增长了不到一点，感觉有点儿挫败。”相比于信用积分，她的账户可就有“看头儿”多了，那可喜的数字，每每看得她心花怒放，平日里朋友们聚餐都抢着请客付账。不过，朋友们都是有坚持的人，她请一次，其他人肯定也要轮流请回来，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老抢着买单了。
“我查查看。”冷莘说着就点开了自己的个人中心。“嗯，我增长了近3点诶~”
“这么多啊！”跟她不到一点的增幅相比，小莘姐强太多了，历君娥忍不住问道，“有什么诀窍吗？”
“诀窍？”冷莘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的情况，“貌似我之前待业在家的时候增幅很低，好几个月总共就涨了零点三的样子。最近增长这么快，……应该跟我重新工作有关吧？”
历君娥知道小莘姐的新工作——照顾退役军犬。“要去养动物吗？”
“我觉得应该是‘付出’，或者是做些对他人有利的事……”
之后进门的柳旭几个随即也加入了讨论，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历君娥心想，大家都知道信用积分是好东西，经此讨论，日后应该会下意识却做些可能会提高积分的事吧？
第401章 历君娥
天冷，人就犯懒，不太愿意出门。好在家里厨房什么都有，全自动温室在大雪降临的第三天就已经火速建成，历君娥灵力催生了大家比较喜欢的几种菜蔬，就算长时间闭门不出，家里也不缺吃的。
“涮锅子呗~”
“我赞成，下雪天涮锅子最有气氛了！”
“对对，难得咱们都赶上了……”
应景又省事，柳旭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有人熬锅底，有人摘菜、洗菜、切菜，有人切肉，有人摆桌……大家说说笑笑间，一顿简单又丰盛的午餐就做好了。
在小镇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对比之下，就更显得外面的世界冷清。师父然真人依然不见踪影，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历君娥防着心怀不轨的萧六娘不敢轻易外出，整日在山上呆着，每天孤零零的，要不是能去小镇，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这日，原本在历君娥看来，会像往日一般平静无波。可是，正跟灵鹤和大鹦鹉拌嘴的她突然听到“轰轰”几道惊雷，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因山体的剧烈晃动而扑倒在地。
“糟了！”
历君娥正要问是不是地震了，就听灵鹤惊叫一声，迈开长腿就往外跑。
“怎么了？等等我！”历君娥赶紧爬起来跟上去。灵鹤向来傲慢，采灵植时遇到劲敌围攻都镇定而傲慢，如今这样失态，让历君娥有些心慌。
好歹相依为命了好几年，平日里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灵鹤心里还是有历君娥的，见她神色慌张，当即快速解释道：“多半是真人出事了！”
“不，不可能！”在历君娥心里，师父然真人是最厉害最无所不能的仙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出事。嘴上下意识大声反驳，可这心，却跳得更快了。因为她很清楚灵鹤对师父的感情，这样的话，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路上遇到同样跑出来的萧六娘，历君娥没有理她，直接爬到灵鹤背上，由它带着去师父闭关的地方。
一人一鹤到时，然真人闭关的洞府前已经站了不少人。看着洞府及周围数里苍痍的场景，历君娥的心落到了谷底。
“小师叔，节哀。”
历君娥年纪小、修为低，可她是然真人唯一的徒弟。而然真人，是归元门辈分最高的长老之一。因而，就连归元门现任掌门，也得尊称她一声“小师叔”。
“不可能，师父肯定去疗伤了！”历君娥像是说服了自己，连慌乱的心都慢慢平静了。
“小师叔……”掌门心有不忍，可还是开口打破了小师叔最后的侥幸和希望，“师叔祖的本命灯牌，碎了。”
历君娥似乎感觉自己整个人脱离了这个世界，她听得到掌门的话，却无法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等她从这样古怪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身边只有灵鹤守着，而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归元门修为最高的长老仙逝，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门中也会发生一系列动荡……”灵鹤自顾自地说，“我侍奉真人是为了报恩，真人走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木呆呆的历君娥一个激灵，下意识攥住灵鹤柔软的颈毛。
向来爱惜自己羽毛，碰到不让碰一下的灵鹤却没有甩开，它沉默许久，说道：“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愿意！”此时，历君娥顾不得想什么未来，她只知道带她来这修仙界的师父走了，灵鹤是她唯一的伙伴，她不能离开它。
久久望着眼前的废墟，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历君娥突然想到小镇中的张叔。张叔，一个普通人，死后魂体都能在镇中生活，那么，她师父呢？一个渡劫期的仙师，或许……
“等一下！”历君娥压抑中心中的忐忑和激动，向废墟跑去。
灵鹤本想说，不用去了，真人的“遗物”已经被归元门的人收走了，他被雷劫劈得尸骨无存，何必再往自己心上扎刀子？可看历君娥那样子，它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能静静地在远处站着等她。
历君娥跑着，心中疯狂呼叫小霸王，就在她以为得不到回应时，久违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什么事啊，跟叫魂似的！”
“小霸王，帮忙找下我师父的魂魄好不好？求你了，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你的信用积分和小金库可能清空，你也愿意？可能占用你日后魂归小镇的机会，你也愿意？”
“愿意！我愿意！”历君娥毫不犹豫地回答。师父是她的恩人，也是他们全家的恩人，不管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
“那好吧，我查查看你付不付得起。”短短几秒的时间，对历君娥而言漫长得仿佛没有止境，“嗯，勉强合格。再问一次，你确定？”
“确定！”
在历君娥几乎嘶吼着无声呐喊“确定”的一瞬间，她感觉身体猛地一阵阴冷，片刻后又恢复了温暖。
“完成。”
历君娥连忙闪身进了小镇。她出现在城堡的套房里，小霸王很贴心，半透明状的师父被安置在床上。
“师父？”她伸手碰了一下师父的手，结果像是碰到了寒冰，瞬间收回了手。人放松下来后才察觉到，整个房间也像冰洞似的，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将温度调到四十多度，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房间才像往日一样舒适。历君娥坐在床边，正要呼叫小霸王问师父为什么不醒，就听手机叮咚一声，来了信息。她连忙察看，嗯，如先前预料，信用积分几乎扣光，小金库也清空了大半，真像柳旭他们说的，“一夜回到解放前”！不过，小霸王虽然死要钱，服务却很周到
[魂体受损严重，只能靠镇中的灵气慢慢滋养，恢复神智时间不定……]
看到消息提醒，历君娥却大大松了口气。虽然“时间不定”，可到底在慢慢恢复中，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第402章 历君娥
在小镇中呆了整整两天，见师父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历君娥只好写了张便签贴在床头，出了小镇。
“咱去哪儿啊？”
灵鹤没察觉到历君娥情绪的微妙变化，见她不再木呆呆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道：“浮玉城。”
师父藏书颇丰，历君娥闲暇时很喜欢窝在书房一本本翻看。因而作为凡俗界来的“移民”，她对这个仙师、凡人共处的世界并不算太陌生。当然，她所知晓的，都是从书本上看到的，真实性或许有待商榷。
“浮玉城？就是那个妖修聚居的城池？”就她从书上得来的信息看，浮玉城非常排斥人族，有段时期甚至禁止人族入内。“我能去吗？”
“怕啥，有我呢！”灵鹤一脸傲慢，“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你入了浮玉城，就得遵守城规，要是犯了忌讳，我可不会救你！”
“那当然，我肯定会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城民！”历君娥走着走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叫道，“你不是灵兽？！”
“谁告诉你我是灵兽了？”灵鹤强忍着不耐烦，要不是念着真人刚去，它早一翅膀扇过去了。
“不是说妖修能化作人形吗？”
“能，并不代表喜欢！”灵鹤一脸嫌弃。它这一身羽翼多美，若非必要，才不会糟践自己，化成全身没毛的秃子！
想到往日灵鹤对自己一身羽毛和一双大长腿的爱惜，历君娥瞬间恍然大悟。
因为一位修为深厚的长老骤然离世，归元门保持多年的平衡被打破，内忧外患之下，门内一片动荡。
历君娥原本想去向掌门请辞，可干坐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只好留下告别信，让灵鹤带她回住处收拾东西。贵重物品都在小镇里，这一去恐怕不会再回来，平日里用惯的东西还是要带走的。
“干嘛偷偷摸摸的啊，咱又不是小偷！”历君娥嘀咕着从灵鹤背上下来。
“赶紧能装的都装起来，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已经到前院了。”
幸好平日里历君娥就喜欢小仓鼠似的将东西往小镇里搬，而师父的东西她平日里多有规整，都清楚放在哪，于是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背着小包袱出来了，“走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府邸，历君娥有些许失落，可更多的是释然。她入门几年，虽然甚少出门，可也有过几次跟门内人打交道的经历。几次下来，她对归元门的观感越发不好，也能理解为什么师父在闭关时没说让她多多跟师门中人好好相处的话。这样的师门，她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留恋。
离开前，历君娥去了趟仙城，告诉家人她即将远游，归期不定。
“不进去？”
“不了。”历君娥听着院中的欢笑声，将信从门缝中塞进去，对灵鹤说，“走吧。”
这几年她跟家人有书信往来，却没有见过面。不是不想念，可她顾忌萧六娘那个隐患，怕跟家人太过亲密会害了他们，只能忍着痛慢慢减少跟他们的联系。
第403章 历君娥
灵鹤这几年一直呆在山上，估计也是憋坏了，带着历君娥飞离仙城几千里后，竟忍着不适化作了人形，还愿意跟历君娥一样伪装成没有修为的凡人，靠着双脚慢慢赶路。
看着面前五官深邃、面容明艳的女孩儿，历君娥忍不住赞叹：“真好看啊！”
“少花言巧语！”灵鹤正嫌弃地扯着自己灰不拉几的粗布衣衫闹别扭，“你这是打算一路乞讨到浮玉城吗！”
“乞丐哪有这么好的衣裳啊。”历君娥身穿灰褐色粗布衫，作少年打扮，白皙的脸画黑了好几个色号，活脱脱一个农家小子。“没了师父给咱撑腰，能怎么办？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你不想还没到浮玉城就被哪个修为高超的仙师捉去吧？”
灵鹤瘪了瘪嘴，没吭声。它自傲，但也知道天外有天，仙上有仙的道理。真人不在了，它的修为又没有高到无人能敌的地步，想要避免麻烦，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于是，不多久，一双衣着破旧、面目粗糙的少年郎出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两人一人背一个打满补丁的包袱，脚步轻快，一身灰头土脸，却遮不住这个年纪孩子独有的活力。
历君娥在凡人世界长大，虽因为身份的缘故长于深宅，可常听阿翁讲古，对外面的世界也有些许了解。反倒是灵鹤，说是时常跟着翛然真人四处云游，但一人一鹤离群索居，从未真正入世过，有时候为了避免麻烦甚至施了障眼法，瞧都不愿让人瞧见……如此云游，景色没少看，在世故人情上却没什么长进。
“就买俩？又不是没钱，抠抠搜搜的丢不丢人……”
历君娥才不管灵鹤的碎碎念，果断买了两个包子，自己啃一个，给灵鹤一个，拉着它向不远处的小客栈走去。
两人不想惹眼，但也不愿委屈自己。因而就算入住了看着不怎么上档次的小客栈，也订了单间，没有选择十多人挤在一起睡的大通铺。
“呐~”见灵鹤还气呼呼的不理人，历君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将还热乎的烤鸡递给它。
灵鹤一把接过，一点儿都不扭捏，完全看不出刚刚还跟人置气的模样。
历君娥笑着摇了摇头，庆幸自己跟着出来了，不然就它这样思想单纯又好哄，还不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啊！
铺好了床铺，放好了师父之前给她防身的阵盘，历君娥见灵鹤抱着烧鸡啃得正香，估摸一时半会儿不会多注意她，就进了小镇。
照例先去房间看师父，见师父依然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她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不过，让人欣喜的是，跟之前相比，如今师父的魂体凝实了很多，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神智。
走出房间，在走廊遇到黑妮姐，两人聊着天向楼下走去。关于师父的事，历君娥没有瞒着这些血亲般的朋友。看得出，大家对魂体入镇都挺感兴趣，讨论了几次，一致认为信用积分是关键。不过，对于如何提升信用积分，大家却没什么头绪，只能尽量尝试，然后资源共享，觉得总有一天会找到合适的方案。
第404章 历君娥
“我每隔半月记录一次，发现最近增长得格外快，现在都快七十了……”黑妮是几人中信用积分最高、增长最快的人，想着自己的数据可能对其他人有参考价值，她特意做了个表格，坚持录入数据，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缘故。
“你最近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吗？”
黑妮认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跟平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去衙门上差、回府休息，偶尔去公主府坐坐……哦对了，最近手上办了个大案，查了一串贪官……”
结合之前大家的讨论，历君娥脑中灵光一闪，大胆猜测道：“这个信用积分会不会和善行有关？小白上个月一下子增长了4积分，比她这几年增长的都要多，她想来想去，觉得唯一跟平常不同的，只有她上月在医院入职的时候遇到一场公共安全事故，她作为实习生临危上阵，抢救了好几条人命。还有小莘姐，貌似她开始从事退役军犬工作后，信用积分增速明显增加了……”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真的接近了“真相”。
黑妮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君娥的推测很靠谱。
不过，推测终归是推测，还需要实践来印证。
于是，接下来的旅途，灵鹤疑惑地发现，它家不爱多管闲事的人族崽子突然变得热心起来——
路遇人贩子偷小孩儿，她一点儿都不嫌麻烦，愣是耽搁了好几天的功夫，又是乔装又是跟踪的，不仅救出了被拐的小孩儿，还将人贩子一锅端了；
碰上山匪劫财害命，她教训一顿后装神弄鬼，吓得一窝子山贼屁滚尿流地奔下山……
“凡人间的小事儿你想管也就管了，最多耽误咱点儿时间。”一直冷眼旁观的灵鹤见小崽子多管闲事的毛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退，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想要插手仙师之间的事，当即就忍不住告诫道，“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弱肉强食是规则，生死皆天命，别以为被凡人叩谢奉承上几回，你就真是无所不能的‘仙子’了！”
话说得难听，可理，确实是这个理。历君娥知道灵鹤是为她好，反思了下最近的行为，承认自己确实被增幅大提升的信用积分和凡人奉若仙人的崇敬冲昏了头脑，不由得面带愧色。不过，“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人被坏人害死吗？”
“你怎知不是黑吃黑？”灵鹤见她认识到了错误，当下气消了大半，说话也不像适才那般冷冽了。
“黑吃黑？”历君娥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只看到一位仙师被同伴暗算，身受重伤，正拼命奔逃。
灵鹤没多解释。
历君娥知道它虽对人族没什么好感，却不会信口开河……这样说，定是有的放矢。
之后几天，历君娥消停了不少。遇到帮忙抓贼、救人性命之类的事，依然不会视而不见。不过相比之前魔怔般恨不得将自己“捧”成大善人的疯狂劲儿，如今克制多了。
第405章 历君娥
一人一鹤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的行了好几日，终于入了一座繁华的城池。
历君娥想着奔波了这么多天，吃不好睡不香的，到了繁华城市有条件了，得好好享受享受才行。却没想到这个提议被灵鹤一票否决了。
“为啥呀？”她满腹疑惑，“咱又不缺盘缠使！”
灵鹤拉着她疾走，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僻静的胡同，直直进入深处荒草丛生的废弃宅子里。
“怎么了？”历君娥被它一系列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咱们被人盯上了！”灵鹤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似的，推开破败的门，拉着历君娥进屋后，熟门熟路地找到密道入口。
历君娥还没来得及多问，人就进了黑漆漆的密室里，随后一阵头晕目眩，被突然出现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
“是多年前真人布下的传送阵。”当时翛然真人被人算计，身受重伤，带着它意外进了这处宅子。彼时宅子主人家还在，他们施了障眼法，躲过宅中奴仆，耗尽最后一点真元才卜算出这处适合布置传送阵的灵穴。只是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真人不在了，传送阵却还能使用。
提起师父，历君娥忍不住有些失落。不过跟魂飞魄散相比，如今师父有恢复神智的一天，已经算是上天恩赐了。她定了定神，才开口问：“你说咱们被人盯上了，谁呀？我都没察觉到！”
“还不是你多管闲事。”灵鹤也连忙收起满腹的失落，没好气地说，“前几日你想救的那个‘好人’，当时就觉察到咱们躲在暗处了，只是分身不暇，才没来得及杀了咱们灭口！”
历君娥恍然间意识到，这里是仙师遍地走的世界，高阶仙师神识强大，他们那么近距离的躲避估计跟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没什么两样。不过，“他不是被偷袭受了重伤吗？”
“示弱惑人。”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历君娥挫败极了，亏她这些天沾沾自喜，觉得要是自己不跟着出来，灵鹤这一路不定吃多少苦，甚至可能被捉了去。如今看来，她才是拖后腿的那一个，折腾来折腾去，非但没达到最初“低调低调再低调”的目标，让灵鹤受了不少委屈，还惹出这么大的祸，连累它处心积虑带她逃出城！
“都是我的错……”
“知道就好！”灵鹤佯装不耐烦地打断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我饿了，去弄吃的！”
“好嘞～”这可难不住历君娥，她在小镇跟姐姐们学得一手好厨艺，随身还带着特制的调味料，随便打只山鸡烤了都能吃得灵鹤心满意足。
之后的路途，历君娥不再盲目自信，开始多征求灵鹤的意见。没过多久两人就扔了身上的粗布衣裳，换上寻常低阶仙师常穿戴的服饰。
舒舒服服地过了几日后，历君娥不得不承认，之前是她欠考虑了。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凡人和仙师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以仙师的身份在外行走要方便很多。
第406章 历君娥
一人一鹤潇洒地过了十来日，就在历君娥以为他们以后的路途都会这样快活时，猝不及防一个“噩耗”把她砸懵了。
“怎么可能，我记得前些天还有好多呢！”灵鹤也傻眼了。只是现实是残酷的，它将包袱翻了个底儿掉，别说灵币了，连个铜板都没搜出来！
“再多钱也经不住咱俩大手大脚地花啊！”历君娥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只顾着弥补之前莽撞犯下的错误，对灵鹤百依百顺，要啥买啥，一个不留神就将师父留给她为数不菲的盘缠花了个精光。不过，她转念一想，灵鹤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至于一点“私房钱”都没有吧？“你手里有多少钱？”她早将灵鹤当成亲人了，说起话来从不拐弯抹角。
灵鹤心虚地别开了头。它能说自己有点儿钱就好酒好肉好灵植吃肚子里了，一点儿积蓄都没攒下吗？
得！看灵鹤这表情，历君娥就知道指望不上它。
“要不咱‘劫富济贫’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灵鹤习惯了好吃好喝好住，实在接受不了身上没钱的事实，顿时就打起了歪脑筋。
历君娥白了它一眼，开始琢磨挣钱的事儿。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进小镇跟黑妮姐借几根金条，日后节俭一些，应该能撑到浮玉城。不过，亲耳听灵鹤说出“劫富济贫”的话，她当即就改主意了。她以后跟灵鹤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就算到了浮玉城，他们也要考虑生计的问题。她能靠借钱渡过这一时的难关，还能一生都这么东拼西凑地过日子？既然总要想法子养活自己，不如早早尝试，免得一个没看住灵鹤就成了到处“劫富济贫”的大盗，哪天被苦主打死！
思来想去，历君娥决定干她母亲现在做的行业——押镖。
“要我堂堂高阶妖修押镖？亏你想得出来！”灵鹤嫌跌面子，一听就炸了毛，一副抵死不从的神色，怒视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崽子。
历君娥没好气地反问：“那请问你‘堂堂高阶妖修’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能挣钱？”
气焰嚣张的灵鹤顿时哑火了。
然而，镖师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这不，一人一鹤粗茶淡饭熬了好几天，吃了好些大镖局的闭门羹，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一个急需镖师的小镖局录用。
别看镖局规模不大，主事人派头却不小。若不是除了这家没旁的镖局愿意录用他们，别说灵鹤了，就是历君娥都不打算在这里屈就！
“劳烦二位了。”
好在雇主和善、知理，吃喝上也尽心，安抚住了脾气不怎么好的两人。
因着灵鹤放不下仅剩的可怜自尊心，死活不愿以仙师的身份做镖师挣钱，历君娥说服不了它，两人只好假作凡人武师。如若不然，这小镖局的主事人再硬气，也不敢对仙师如此无礼。
商讨好酬劳，签好镖单，一行人就上路了。主人家有随行奴仆，看样子举手投足间也颇有名门风范，看样子像是大家出身。历君娥私下里跟灵鹤八卦过，觉得这样大家出身的人却找了小镖局，还愿意雇他们俩这样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新手，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不过总归都是别人的事，他们拿钱办事，没必要多深究。
一开始，主人家表面上看着客客气气，实际上对两人多有防备，甚至看到他们走近马车，奴仆们都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不过，后来相处久了，估计也看出二人“尽职尽责”且“品德高尚”的一面了，防备心虽没有完全放下，可也不像一开始一样草木皆兵了。
第407章 历君娥
主家催得急，拿钱办事的一人一鹤自然得以雇主的要求为先，日夜兼程地赶路，路遇再繁华的城市也不能多做停留。
他们运气不错，多数打歪主意的还没等两人出手，就被化作彪形大汉的灵鹤吓破了胆。当然，也不是没有胆儿大的，只不过实力不济，都不用灵鹤出手，就被历君娥打得哭求“壮士饶命”。
看到两人的“实力”，主家奴仆一路上紧绷的精神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小姐，看来咱是误打误着了，这两位壮士真神武！”小丫鬟声音清脆，说起“两位壮士”时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布满了红晕。
被小丫鬟称为“夫人”的女人抱紧怀中的孩子，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若非不得已，她绝不会雇这两个不知底细的镖师。可情势逼人，时间紧迫，这回若不咬牙放手一搏，以后恐怕就找不到这样的时机了。好在上天垂怜，让他们娘儿俩顺利出了城，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太多波折。
好不容易被主家认可的历君娥，这会儿却开心不起来。也是她自作自受，先前想着灵鹤化作了辣眼睛的彪形大汉，她若是也一样糙，这么一个颜值堪忧的组合，估计价格压得再低也“卖”不出去。于是就扮作一身侠气的少年郎拉好感。结果，有没有拉到雇主的好感不知晓，在彪形大汉的衬托下越发俊俏的她，倒是“勾”到了两个小丫鬟。
见灵鹤在一边幸灾乐祸，历君娥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将小丫鬟特意给她送的糕点夺了回来。
一行人赶在傍晚进了一个破落的小镇。问了路人得知镇上只有一间客栈，一行人没别的选择，只好前去投宿。
大约很少遇到这样的“团体客人”，客栈掌柜招呼着全家老少一通忙活，总算是收拾出了足够所有人住下的干净屋子。
一共只有四件客房的客栈，饭食自是可想而知。好在热汤滚水都不缺，众人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还啃了这么久的干粮，这一顿热乎饭吃得也算舒心。
“你先洗，我在外面守着。”历君娥每日早晚都会进神奇小镇，澡洗得勤，见灵鹤浑身痒的难受，就让它赶紧去。
灵鹤向来爱洁，这一路灰头土脸的，早受不住了，当即也不客气，脚步生风地进了屋。
其他人都各自回屋了，就连主家最健壮的马夫，都撑不住倒在塌打起了呼噜。
一阵凉风吹来，客栈大堂唯一一盏油灯晃了晃，很快就熄灭了。
历君娥悄无声息地静立在黑暗中，心却忍不住提了起来。她察觉到了不寻常。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对主家多少有些了解。那位看着憨厚的马夫，实际上应该有些功夫底子，平日里看着不甚起眼，可若不是他时时警惕着，主家夫人恐怕连睡觉都不会安心。而此时，那马夫竟熟睡过去！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第408章 历君娥
微不可闻的“吱呀”一声后，在黑暗中能轻松视物的历君娥看到一个人影闲庭信步般地进了客栈。
看其格外轻盈的身姿，历君娥推测很有可能是仙师。至于修为如何，以她如今的实力，实在无法判定。
“练气中阶。”
灵鹤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历君娥愣了下，果断先下手为强。
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历君娥是没什么对战经验，可她筑基初阶的修为足够碾压来者。
“仙师都掺和进来了，咱这主家麻烦不小啊。”
“横竖再走两日就能到雲城，咱交了差就赶紧离开。”
主家奴仆诸人翌日一清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历君娥两人装作不知，他们也无从询问。不过，经此一事，这些天才稍稍缓和的气氛立刻又紧绷了起来，两方相互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一朝崩塌。之后的路途双方恢复了最初“相敬如冰”的相处模式，一心拼命赶路。
到达雲城后，历君娥跟灵鹤连城门都没进，拿到剩下的酬金就离开了。不怪两人怂，实在是世间凶险，他们俩连自己都快养活不起了，哪有资格掺和别人的恩怨情仇？
“……依我看，是陆家小儿行事太过，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庶子资质再好也是庶子，万不能越过嫡子去，难怪孙家动了怒。”
“嘴上说的好听，若你有个资质上佳的庶子，看你不放在心尖儿上疼！”
“若只偏疼些，倒也无可厚非。据说那妾室张狂，平日里欺压主母不说，还要下毒谋害主母亲儿。陆家知晓，却一味纵容，险些害得那母子二人丧命，孙家知晓了此事内情，怎会不动怒？说到底，还是陆家理亏。”
“据说陆家只打杀了那妾室，庶子悄悄送去修道了……”
历君娥跟灵鹤在食肆吃饭时，听到邻桌说起雲城的事。两人对视一眼，竖着耳朵偷听。
“主家那母子俩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孙家人吧？”猜到雇主的身份，历君娥越发庆幸她跟灵鹤早早溜了，不然真掺和进去，雇主对他们观感差，想必孙家不会将他们奉为座上宾，跟孙家闹起来的陆家估计也不会饶了他们。“咱们赶紧去浮玉城吧，等日后修为拿得出手再出门游历。”这一路走来，历君娥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对弱者不友好，像她这样一个不小心可能被打死的，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修炼为上。
不过，“你确定浮玉城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她忍不住再次向灵鹤确认。
“当然。”灵鹤一脸傲然，它好歹也是浮玉城土生土长的本地鹤，有房有产，虽然几百年没回去了，可城中有处事公允的几位大妖坐镇，料想也没人敢霸占它的窝！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风尘仆仆地赶到浮玉城，不靠谱的灵鹤却忘了它的窝在哪里！
一人一鹤茫然地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
“哎呀，不过几百年的功夫，这城里变化真大啊！”灵鹤讪讪的，努力东张西望，一副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的样子，就是不敢看瞪着它的人族崽子。
“房契呢，不会也弄丢了吧？”历君娥怀着最后一份希望问道。
灵鹤浑身一僵，显然早忘记房契为何物了！
第409章 历君娥
眼看着天要黑了，两人总不能在大街上度过来到浮玉城的第一夜。“那你有什么交情比较好的旧友吗？”
灵鹤扭头看向别处，没吭声。
历君娥暗暗叹息了一声，只能不抱希望地说：“要不你再翻翻，看能不能把地契找出来？”
灵鹤这回没抱怨，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翻找。
离开归元门时，还是盛夏，这么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入冬了。历君娥还没有修炼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她忍不住双手抱臂，哆嗦了一下。
跟想象中堪比动物世界的混乱情形相比，浮玉城意外的有“人味儿”——街上来来往往的，街边开店做生意的，多是人形。当然，以原型大摇大摆在街上晃悠的也不少，这大概是浮玉城与别的城池最显著的不同之处。
“找到了！”
历君娥连忙凑过去，认真查看了一番后，高兴又激动地说：“对，这就是地契，咱照着上面找……”
半个时辰后，二人找到了一处荒草丛生的破宅子门前。
“就是这儿，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家！”灵鹤激动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仙宫呢！
有个落脚处总比露宿街头强，历君娥顾不上嫌弃，就被灵鹤拉着进了门。
院内比外面看着还荒凉。比人还高的荒草、满是青苔的墙壁、黯淡无光的门窗……这宅子，确实像是几百年没人沾的样子。
好在他们一个是仙师，一个是修为中上的妖修，几个法术下去，宅子就大变样儿，虽称不上焕然一新，但总算是能住人了。
“早点休息吧，剩下的明儿再说。”
灵鹤耗费了不少灵力，确实累坏了，当即就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历君娥照例进了神奇小镇。
“君儿。”
浑身酸痛的历君娥正想要去浴室泡个热水澡解解乏，突然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
“师父！”她大叫一声，犹不敢相信眼前冲自己笑的人真醒来了，狠狠拍了两下脸，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才快步上前。“师父，你终于醒了……”
仿佛藏在心中许久的种种情绪决了堤，历君娥又哭又笑，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地向师父说了他渡劫失败后的事。
翛然真人面上一直带着浅笑，可若是认真观察，能看出他眼中深藏的愧疚和自责。他亲手将这孩子带入门，却未尽到师长该有的责任，由着她孤零零的在山上一呆就是好几年；他意外身死，更是连累她小小年纪奔离宗门，一路长途跋涉，跑到了妖修聚居的浮玉城……到头来，反倒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一直让她操心、挂心！
“师父，我累坏了，先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带你出去，介绍我的朋友们给你认识，他们人都很好……”大约真是累坏了，历君娥竟说着说着，身子一歪，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翛然真人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徒弟，万般情绪汹涌过后，只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第410章 历君娥
心事一了，觉就睡得格外香甜。
“真好，师父，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醒来后活力满满，又见师父好好的呆在身边，历君娥兴奋极了。“这个城堡是咱们在小镇的家，我跟朋友们都商量好了，隔壁那个套间给您住。咱镇中心广场有个很大的商场，里面啥都有，待会儿咱一起去逛逛，看有没有您喜欢的家具。看不中也没关系，那里有定制服务，咱可以根据喜好定做……”
镇中还处在隆冬时节，历君娥的果蔬店几乎承担着绝大部分的新鲜果蔬供应。东西卖的出去，她就有钱赚。于是，前不久瘪下去的钱包很快又鼓了起来，别的不敢说，给师父准备一个满意的住处是绝对没问题的。
翛然真人没有拒绝徒弟的好意，对融入新生活表现出了很积极的态度。他深知，往事不可追，与其将时间耗费在毫无意义的消沉情绪上，不如着眼现实，就算是为了用心良苦的徒弟，他也要尽快振作起来。
历君娥刚刚在群里发了消息，告诉大家她师父醒来了。因而等师徒俩走到楼下大厅时，大家能到的都已经到了。
即使身体湮灭于天雷之下，元窍损伤严重，只留一缕幽魂存世，翛然真人一身的威势却没有丝毫消减，让众人不敢直视。
好在大家只是给历君娥面子，下来就想简单认识下，寒暄了两句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让双方都自在了不少。
“传说中的仙人原来是这样的啊！”回到房间的柳旭忍不住跟串门儿的冷莘感叹，“我本想多看几眼来着，愣是没勇气抬头！”
“你好歹还看了一眼，我自始至终都没敢把头抬起来好吗！”冷莘抚着自己狂跳的心，懊悔极了。
说到底，两个受科学教育长大的无神论者，即使接受了很多的不科学，可对神仙之类不可思议的存在，还是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和窥探欲。只不过，没想到那玄而又玄的“威压”这么可怕，而人与仙人之间的差距竟也如此之大。在高不可攀的仙人面前，作为凡人，他们连自己的恐怖情绪都克服不了！
翛然真人不知仅仅一面，自己就给大家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此时，他坐在温暖的小车里，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
“师父，在外人面前我叫您‘真人’吧？镇管理处特地叮嘱过，说魂体入镇的事不宜大肆宣扬，为了避免麻烦，只能委屈您了。”
翛然真人看向驾驶座上熟练操纵方向盘的徒弟，温声道：“没事儿，不委屈。”他顿了顿，想到刚刚跟徒弟那些朋友见面的场景，忍不住有些迟疑地问道：“为师魂体受损，短时间内控制不住威压，是不是不太适合去人多的地方？”
“商场里大得很，服务人员都是智能机器人，人不算多，应该没事的……”
到了商场，果然没什么人。历君娥带着师父边逛边介绍，恨不得将自己从小镇得来的所有常识都一股脑地告诉师父。
说来也巧，师徒俩逛家具区时恰好遇到购置物品的张叔、孙芸夫妻俩。历君娥跟张叔有生意往来，两人关系不错，见着了寒暄了一会儿才分开。等看不到那夫妻俩的人影了，历君娥才悄声问师父：“张叔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她越想越觉得张叔有一瞬间神色不大对劲。
“应该是为师威压外泄的缘故……”
第411章 历君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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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镇这两日，历君娥除休息外几乎时刻陪着师父，见他心态积极，适应良好，她才放心地离开小镇，回到浮玉城中破败的新家。
翌日清晨，见人族崽子一大早就开始忙里忙外地收拾，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心情本有些忐忑的灵鹤顿时安心了。暗自庆幸自己没看走眼，这崽子脾气不好，人品还是过得去的。它冒着大风险将人带过来，没有落得“里外不是妖”的尴尬境地。
“咱出去逛逛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营生，押镖挣的银钱剩下的不多了……”
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历君娥见街边店铺寥落，还以为早早关门了。可这会儿一问才知，原来浮玉城中除了妖修、灵兽和数量极其稀少的人族仙师外，没有凡人敢来。毕竟，妖修孕育的后代中有相当一部分修不成人形，以灵兽之躯在城中生活，它们多数还保持着兽性，一旦发狂，仙师还能有还手之力，凡人就等着被生吞活剥吧！因而，浮玉城对于凡人而言，等同于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地狱。
然而，众所周知，一座城池的繁荣，离不开不起眼的凡人。因为沉迷修炼的仙师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学厨艺、学手艺、经营店铺……浮玉城没有凡人，妖修不可能低头去向它们瞧不起的凡人学习，灵兽又没条件去学，种种因素之下，导致浮玉城城民的生活极粗糙——
整个城池只有寥寥几家食肆，卖的还都是如出一辙的大块儿烤肉、大块儿炖肉；唯一一家成衣铺，据说货品都是高价从临城购买，高昂的价格导致浮玉城很多妖修买不起衣裳，干脆以原型生活，日日“裸奔”……
越了解越觉得心酸，历君娥暗想，怪不得以灵鹤这样傲娇的性子，竟能甘心充当师父的坐骑，还一呆就是几百年。如今看来，恐怕报恩只是个托词，这家伙是在老家过得苦，要吃没得吃，要喝没得喝，实在受不了了，才死死黏着师父的吧？
“……咱开个培训班，怎么样？”历君娥巴拉下自己还算精通的技能，越想越觉得这个营生合适。“几大菜系的菜我都能做上几道，咱自己开食肆太辛苦，不如开个培训班教妖做菜，到时候城中各菜系百花齐放，咱也有口福不是？……”
一人一鹤在山上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灵鹤对历君娥的厨艺还是相当认可的，没怎么犹豫就对她的想法表示了支持。
确定了大方向，剩下的事就好做了。
也是托了浮玉城商业极度不繁荣的福，街边店铺简直是白菜价，历君娥征求师父的同意后将从山上带来的一个用不着的法器典当了，换了几百灵石，买下街边一幢小楼后还剩下不少。
历君娥对城中的审美观很不理解，可不放心将装修交给旁人做主。好在她有神奇小镇做外援，拿到设计图后带着灵鹤一通忙活，半个月后，有栋独具特色小楼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乘着这股东风开业吧！”历君娥握紧拳头，干劲满满。
第412章 历君娥
开业那日，历君娥效仿在影视剧中看到的“高招”，雇了一群“宣传员”，让他们唱着顺口的歌谣在城中乱窜，以达到“先声夺人”的效果。
“用不着这么麻烦，咱这城中沉闷得很，难得有个大热闹瞧，想来的不用喊都会巴巴赶过来……”跟别处比，浮玉城还有一个显著的不同点——更新换代慢。凡人百年即是长寿，仙师努力修炼，大多数也不过两三百年的寿命，能活上千年的可以说是人中龙凤。而妖修在寿数上却是得天独厚，不说修成人形的，就是普通的灵兽，动辄活上百上千岁的也不在少数，除了斗殴、意外惨死，反倒死在雷劫下的占多数。因而，即使几百年未回，灵鹤的破窝依然好端端地在原处，它乍一看觉得陌生的街道，其实只是多盖了两处宅子而已，跟它离开前没有太大的改变。
培训班开业那日，来瞧热闹的果真不少。不过，妖修灵兽对人族抱有戒备心，众妖/兽多是围观，下决心报班的却没有一个。
历君娥见有些冷场，冲灵鹤使了个眼色，果断将师父给她锻造的火炉提出来，挥刀颠勺，当场做起了拿手菜。
“真不要银钱？”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闻着扑鼻的香味儿很是意动，可想到她昔日在别城被奸诈的人族坑骗的遭遇，顿时缩回了手，满脸戒备地问道。
“这么些妖在，还能诓你不成？”看灵鹤这不耐烦的样子，永远都不要指望它做个称职的服务员。
然而，妖修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被灵鹤这么怼，反而放心不少，一个个围了上去，试吃了起来。
“嗯，这肉好吃，一点儿腥味儿都没了，比在荺城花好些灵石去大酒楼吃得还好！”
“这是麦谷做的？不可能吧？”
“青菜也能这样有滋味儿啊……”
妖修曾遭受过几次浩劫，近千年来有厉害的妖皇护佑，才免于成为仙师打杀、奴役的对象，生活渐渐安定下来。然而，昔日的耻辱、血泪不敢忘，铭记着前车之鉴的妖修们抱团生存，长此以往，渐渐变得有些封闭，从生至死未出城一步、从未看过外面世界的大有妖在。
看着这些没见过市面的妖修大惊小怪的模样，历君娥没有丝毫嘲笑的心思。当初她刚进那个神奇世界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没有人生来就全知全能，不懂就去问去学，弄明白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
现场试吃所带来的冲击效果显著，当场就有三位妖修报名。一位钟情面点，一位中意糕点，另一位则对家常菜心驰神往。
“……学得都挺快，特别是学面点的那位，没几日就出师了，现在手艺比我这个师父都好，在我们那条街开了面点铺，卖馒头、包子、花卷儿，我跟灵鹤早餐挺喜欢在那儿吃……”自从师父醒来后，历君娥就养成了事无巨细向师父“报告”自己在外行踪的习惯，好的说，坏的也不隐瞒，仿佛这样做，就好像师父还好好地活着那个世界一样。
“开培训班是个好主意。”翛然真人看着仙风道骨，实际却不是不通五谷之人。他起于微末，该经历的苦难都经历过，人情世故该懂的都懂，只是后来走在了食物链顶端，不需要在乎而已。在他看来，徒弟开培训班的主意极好，既短时间内积累人脉、在妖修聚居的浮玉城站稳了脚跟，又获得了生活必不可少的银钱，一箭双雕，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