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未来海上霸主，无限可能
“虽然你目前手下力量不弱，但是想要与西夷的坚船利炮抗衡依然稍显不足。”
“陛下为了让你能够顺利的将粮食运到天津去，可以给你提供火器装备。”
魏忠贤说道。
心里也在抽搐，皇爷对这狗东西实在太好了。
不仅送钱，还送火器壮大这狗东西的力量。
就不怕到时候把这头饿狼喂饱了遭到反噬么。
对于这一点，朱由检表示早有准备应对计划，猴子终究是逃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草民叩谢陛下厚恩！”
“草民必定会全力以赴为陛下送去粮食，为陛下分忧！”
郑芝龙语气铿锵的回道。
此刻的魏忠贤在郑芝龙眼里已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了。
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多宝道人和送财童子的结合体啊！
多么可爱的人。
我郑芝龙就是命运之子，谁敢不服。
十七岁出海拼搏，二十四岁就成为这片海域第一大盗，手下近千条船，带着上万兄弟讨生活。
如今，更是得到大明天子垂青。
今后在这片大海上，我郑芝龙才是霸主。
这一刻，郑芝龙豪气顿发，自信心爆棚。
火器确实是郑芝龙目前最急缺的东西。
虽然有近千条海船，有上万手下。
但是这些海船上装备的火炮数量实在是有些可怜。
分摊下来，平均每条船上还不到一门火炮，而且这些火炮大多数口径都不大，威力和射程都不强。
平时欺负一些势力弱小的海盗以及防护力薄弱的商船还行。
但是对上西夷的坚船巨炮还是不够看的。
此时西夷的风帆战舰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了。
纵横四海，所向无敌。
速度快，船体厚防护力强，船体大装备的火炮多，火力也很强悍。
战舰上装备的火炮数量从三十几门到一百门不等。
人家一艘战舰就能压着郑芝龙十数条战船打。
幸好，西夷的风帆战舰制造成本高昂，数量有限。
郑芝龙凭借战船的数量优势，自杀式攻击，还是能够让西夷头疼的。
虽然郑芝龙也很想拥有更多的大炮，而且也有足够的财力来购买大炮。
但是却没有渠道获得大炮。
倭岛就不用说了，火铳都造不出来。
大明朝廷目前的火炮连自己都不够用的。
火炮的铸造成本高昂，而且周期长。
主要是这个时代铸造火炮的成功率不高，往往要失败好几次甚至十几次后才能侥幸的铸造出一门合格的火炮。
而西夷自然也不可能与自己的竞争对手交易火炮的，这不是给他们自己找麻烦么。
所以，郑芝龙的火炮来源也就是打劫其他海盗或者商船获得。
而且这些火炮质量和型号都很杂乱。
没有火炮，在与西夷战舰对战中，就只能以数量围攻，冒着西夷的炮火燃烧自己的海船进行火攻。
代价极大。
眼下得知竟然能够从皇帝那里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火炮，郑芝龙眼中的狂热比之前更甚。
财富再多也都是虚浮的，只有掌握了实实在在的实力才是实在的。
没有足够的实力，也发不了财，即使手中有巨量的财富也守不住。
相比三件套能够带来的巨额利润财富，郑芝龙更重视能够从皇帝这里得到火炮。
即使皇帝开出的价码高也能承受。
想要在朱由检手里占便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火器交易就是朱由检给郑芝龙准备的第一套枷锁。
通过火器交易能够从郑芝龙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而朱由检给郑芝龙的火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里还有能够克制交易给郑芝龙更强的火器。
也不怕郑芝龙实力的壮大。
“除此之外，陛下还给你准备了第四件礼物。”
说着，魏忠贤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委任状。
“草民叩谢陛下隆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郑芝龙现在已经被皇帝的大手笔给砸晕了。
皇帝拿出来的必然是好宝贝。
“为了你能更方便的行事，陛下赐予了你一个锦衣卫指挥敛事的差事。”
“有了这个身份，今后你就能更加方便的行走。”
“当然，你也不能凭借这个身份在大明境内为非作歹给陛下抹黑，在海上嘛，一切不受大明法律保护的存在就任由你了。”
“同时，你也要收集南洋各地的情报，定期传到京城去给皇爷。”
魏忠贤告诫道。
这狗东西，真是走了狗屎运。
皇爷给这狗东西的待遇简直就是让此人成为了大明海域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给钱，给武器，给名义。
远在京城的朱由检也很无奈。
现在朱由检手里没有可以起到实际作用的海上力量。
打造战舰，训练水师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西夷却是已经摸到大明家门口了。
暂时确实也需要一股心向大明的海上力量来抵挡西夷的北上东进侵犯大明。
给朱由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打造自己的战舰水师。
等朱由检积累了足够的海上力量，其他一切存在都是浮云。
“臣叩谢陛下隆恩，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郑芝龙自然的转变了自己的称呼。
不再自称草民，而是称臣了。
锦衣卫指挥敛事可是在锦衣卫中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的存在啊。
而且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敛事是直接听命于皇帝。
得到这个职位，对于郑芝龙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
不仅进一步为他今后的身份合法性提供了保障，同时也为他带来了荣耀。
这个身份不比朝廷其他武将官职差。
虽然锦衣卫这个身份遭到大明其他文武大臣的忌惮与对立，但是这好歹也是个官职了。
至于接受这个官职是否代表今后自己的一切命运都掌握在皇帝手中。
郑芝龙是不太担心的，毕竟海阔皇帝远。
“好了，咱家此次前来的事已经全部办妥了，送咱家回岸上吧。”
该给的都给了，目的也全部实现了。
魏忠贤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呆一刻。
实在是孤悬海外，太没有安全感了。
大海的辽阔与海浪的汹涌，都让魏忠贤心中对大海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恭送厂公，小人为厂公备上了一份薄礼，望厂公笑纳。”
“请厂公代我禀报陛下，臣保证三个月就能给陛下运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到天津去。”
见魏忠贤决意要走，郑芝龙也不好挽留。
给魏忠贤准备了一些珠宝和金银，魏忠贤心中稍微一估算，这些礼物价值不会低于十万两白银了。
对于这个收获，心中也颇为满意，这趟算是没有白来。
之前的事咱家就暂且不与你计较了。
“有心了！”
魏忠贤满意的说道，收下了这份礼物。
对于这份礼物，魏忠贤觉得自己拿的心安理得，毕竟这趟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
就算是对方给的精神损失费吧。
魏忠贤离开后，郑芝龙亢奋的心情也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今天刚刚过去的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郑芝龙觉得自己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一次的收获，一点儿也不比之前遇到李旦并继续了李旦的全部遗产来的小。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此之后，郑芝龙就能中气十足的说一声：这片海域他能做主了。
其实，魏忠贤怀里还有一份委任书没有拿出来。
那是一份委任郑芝龙为福建水师参将的旨意。
不过是一份中旨。
这是朱由检招抚郑芝龙做的第二套准备。
若是郑芝龙实在不愿意接受皇帝个人的招安，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予郑芝龙朝廷正式官职的身份了。
毕竟在历史上熊文灿招抚郑芝龙时仅仅只给了郑芝龙一个水师游击的官职。
参将比游击还要更高一级。
毕竟眼下对于朱由检最重要的还是尽可能的搞到更多粮食。
不过，即使现在魏忠贤再拿出这份水师参将的旨意，郑芝龙也不一定乐意接受。
现在多好啊，自己想要得到的合法身份，已经有了。
想要光宗耀祖的官职和圣物也有了。
从此这片海域任我横行。
头上还只有皇帝这一个爹，这不比参将这个官职头上还有这么多婆婆更舒服么。
第四十七章 锦衣卫回京，诸臣拦路
望着辽阔的大海以及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海船。
郑芝龙豪气横生。
“大哥，此次和这位九千岁谈的如何？具体是啥事？”
郑芝龙身边郑之豹好奇的问道。
还有其他郑芝龙集团核心成员也围过来也纷纷好奇追问。
这些人都是郑芝龙的结拜兄弟，号称十八芝。
以郑芝龙为首。
此前进屋时，魏忠贤要求只与郑芝龙谈，其他人不得入内。
虽然是结拜兄弟，但是实际上在这个海盗集团中，郑芝龙能够做到一言九鼎。
“哈哈哈，好事，好事啊！”
“咱们正式翻身的日子到了。”
郑芝龙畅笑道。
“大哥，快说说，到底是啥好事，兄弟们都心痒难耐了。”
郑之豹追问道。
当下，郑芝龙便将此前在屋内与魏忠贤商谈的内容叙述了一遍。
过程中引起一片片的惊呼与欢呼。
从此以后他们的身份不再是朝廷通缉要剿灭的海盗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上岸，风风光光的回乡了。
从此以后他们只要有实力，就能在大明这片海域横行无忌了。
还有皇帝扔过来的大订单，还能向皇帝买大炮。
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光明前途，一众人脸色酡红，陶醉不已。
当晚，郑芝龙集团庆祝了大半夜。
第二日便扬帆起航，将所有能够长途航行的船只全部带上，扬帆起航南下。
前往南边的占城与安南等地收购粮食。
魏忠贤回到月港上岸后，长长的呼了几口气。
皇爷交待的两件任务终于全部办妥了。
休息一夜，第二日，魏忠贤便带着十一万石甘薯北上。
这些甘薯虽然廉价，但是魏忠贤一路上却是小心又小心的照顾着。
而此时，远在北方山西太原的锦衣卫们也准备好返回京城了。
剿灭八大家虽然仅仅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但是事后抄家清点财物却是花费了多日时间。
其中包括八大家地窖里的金银铜钱等财富，还有各家的店铺和土地等固定资产以及仓库物资。
还有野狼谷许显纯缴获的大批物资。
经过多日辛勤的清点，最终结果也出来了。
田尔耕手里拿着八大家最终缴获清单，手都有点发抖。
其中，白银合计一千五百万两。
黄金合计五十万两。
铜钱合计十亿钱。
光是钱财加起来换算成白银就有两千一百万两银子。
抵得上大明国库六年的收益了，当真是富可敌国。
此外，还有粮食合计三百万石。
除了许显纯在野狼谷缴获的两百万石粮食外，在八大家太原城内的库房、以及一些粮店还有城外的田庄内，零零散散又收获了一百万石粮食。
还有各类布匹五十万匹。
以及一些珠玉珍宝皮货等，加起来也价值百万两银子。
还有收缴的八大家土地合计三百万亩，还有遍布全国的一千多间店铺。
土地和粮食是带不走的，这些东西皇爷已经来令全部交给宣大总督卢象升处理。
而卢象升接到皇帝的任命后，知晓了锦衣卫在山西搞了件大事，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小部分人先行一步出发。
此时也已经抵达了太原城，着手与田尔耕交接。
三百万石粮食，两百万两银子，三百万亩土地。
卢象升看着自己能够截留下来动用的资源，笑的合不拢嘴。
这些资源完全不输于大明中央国库一年的收益，甚至还要多出很多。
何时有这么富裕过。
三百万石粮食，能够让五十万人一年吃饱，若是再节省一点甚至能勉强维持一百万人一年不至于饿死。
至少在一年以内，卢象升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两百万两银子是用来给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士卒发放军饷用的。
三百万亩土地，又能安置至少二十万人的生计了。
而且这三百万亩土地可都是上等田地啊。
有了这份大礼包，卢象升感觉肩上的压力都轻松了一小半。
除了给卢象升的这部分外，还有全国的一千多间店铺暂时处理不了，而且其中有许多店铺都是租赁的，处理这些估计还能有百来万两银子的收益，但是需要不少时间，
为了方便运输，田尔耕将所有铜钱和布匹都给了卢象升。
另外在给卢象升补五十万两银子。
十亿枚铜钱价值一百万两银子，五十万匹布至少价值五十万两银子，其中有一些丝绸价格更贵。
毕竟对于底层士卒来说，最常用的还是铜钱，布匹等卢象升也能就地处理换成钱。
所以，最终田尔耕能够带走的就是一千四百五十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黄金，以及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珠宝，还有一千两百万斤生铁回京城。
即使是这些东西，田尔耕就需要上万辆马车来运输。
好在，许显纯在野狼谷缴获了八大家许多马车以及车夫，能够凑出来运输力量。
上万辆马车连绵数十里的队伍，甚为壮观。
三千锦衣卫还剩下两千七百人，在剿灭八大家的过程中战死了两百多人，还有几十人受伤严重的后来几日也死掉了。
这两千七百锦衣卫分布在运输队伍前后，平均每个月要负责监视三四辆马车。
这笔巨大的财富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眼红。
所以，每时每刻，锦衣卫们都精神紧绷，生怕路上有人来打劫。
好在这里距离京城不算很远，盗匪之类的虽然有但是形不成气候。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京师在望，精神紧绷的锦衣卫们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这段时间真是太刺激了，一边要全神贯注提心吊胆的防备贼人打劫或者运输的马夫们带着财货逃跑，一边又情绪激荡。
精神早已折磨的疲惫不堪。
太原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京师朝臣们耳朵中好些时日了。
太原城中锦衣卫清点八大家财货，以及运输这些财货的壮观场面早已被朝臣们所熟知。
对于锦衣卫这次抄家有多少收获虽然还未得到明确的数字，但是也能估摸个大概。
这可是一笔至少一千万两银子以上的财富啊！
足足抵得上大明国库三年的财税收入。
有了这笔钱，能够为大明做多少事，噢不，是咱们又能发大财了。
朝臣们对于锦衣卫这次缴获运回京城的财富早已垂涎欲滴，翘首以待。
这笔财富一定要截留下来进入国库，不能让陛下私吞进内帑了。
虽然表面上朝堂中风平浪静，大家各司其职。
但是私下里早已暗流涌动，朝臣之间相互串联讨论这件事。
这次的抄家缴获皇帝一直没有向朝臣们通报，这个潜在的意思很明显了。
皇帝并不打算将这笔庞大的财富入国库，而是想要私吞进内帑。
而朱由检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朕辛辛苦苦派出锦衣卫去抄家，凭什么要入国库给这帮蛀虫贪污。
朕得到的东西自然归朕支配，要进内帑的。
但是，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朝臣们也是要据理力争的。
抄家所获按照国法就是要进国库的。
所以朝臣们底气很足，不怕与皇帝据理力争，皇帝也要讲理讲法不是？
不然还要国法干什么。
于是，在锦衣卫入城的消息传来后，早已等待多时的朝臣们不约而同的一起出动了。
全部来到宫门附近等待着，势要拦下锦衣卫将这笔财富送入内帑中。
这么大阵仗的车队入京，也引起了京城居民的好奇。
有知情者说这些都是银子，瞬间引起了一片巨大的轰动。
第四十八章 找朕不痛快，反了天了！
在京师围观市民的万众瞩目中，锦衣卫一步一步的靠近宫门。
“这连绵不断的车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
“呵呵，多少银子也与你无关，看看就得了，这些可都是皇帝他老人家的。”
“据说这些银子都是从山西抄家抄来的，那些商人究竟有多富裕啊！”
“孤陋寡闻了吧，据我从可靠消息得知，这次陛下抄家的山西商贾全都是私通建奴才获得这么多钱财，证据确凿。”
“嗤，也就你相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知道真的假的。我只知道皇帝缺钱了。”
“呵呵，你这人有意思，陛下确实缺钱了，前段时间还给了孙总督和傅巡抚三四百万两银子，内帑都掏空了，但是陛下这些钱都是拿去赈济灾民的。”
“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啊！你这人阴阳怪气的诽谤陛下，是不是在为这些叛国的商贾鸣不平？”
“兄台可不要乱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京师民众们议论纷纷，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不开心。
也有人拍手称快。
“田指挥使请留步！”
待田尔耕领着运银车队抵达宫门入口时，被首辅黄立极拦了下来。
在黄立极身后还站着数十位朝廷重臣。
虽然一共有上万辆马车，但是其中大多数马车都是运输不值钱的生铁的。
运输生铁的马车进城后就分流到兵仗局去了。
剩下还有一千来辆马车运输的是白银黄金以及珠宝的，随着田尔耕来到了宫门前。
按照皇帝的旨意，这些财富都是要运到内帑去的。
“不知黄大人拦路有何事？这里可是宫门前。”
田尔耕皱眉问道。
心里对于这些人拦在这里的目的也有几分猜测。
按例，抄家所获是要归国库的。
但是田尔耕只是皇帝的家臣，只听皇帝的命令行事。
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田指挥这身后的车队运的可是此次在山西的抄家缴获？”
黄立极问道。
其实黄立极内心原本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
眼下他首辅的位置有些不安全，毕竟他最大的靠山魏忠贤似乎地位也不是那么的稳了。
而他这个首辅的位置却是在之前完全靠魏忠贤一手提上来的。
主要原因就是黄立极与魏忠贤是老乡，亲不亲家乡人。
所以黄立极自然就成为了魏忠贤的重点扶植对象。
在这个尴尬的时刻，黄立极本想不惹事不出头，安安静静的做个纸糊首辅。
但是，这次锦衣卫的收获实在是太惊人了。
朝廷百官无不希望这笔财富进入国库中。
黄立极身为百官之首，也架不住百官们的上下一心，不得不站出来表态。
不然他这个首辅即使没有被皇帝裁掉，也难以在朝中有立身之地了。
而且这次皇帝将这些抄家所获的巨大财富归入内帑本就不符合规定，百官有理。
再说了，几乎所有百官都站出来了。
所谓法不责众，黄立极再站出来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确实，在下奉命将这些送入内帑中，公务繁忙，还望诸位大人让路。耽误了陛下的皇命在下可承担不起。”
田尔耕生硬的回道。
这句话告诉了这些拦路的大臣，不要与我这个皇帝家奴为难，有什么事找皇帝去。
“呵呵，这个道理我们自然懂。”
“我们之所以出现在此地，是因为田指挥使的这个做法不妥。”
“按照规定，抄家所得需要归入国库的，田指挥使擅自将这些东西送入内帑这不是给陛下抹黑么？”
“陛下九五之尊，岂会亲自破坏国法，必然是你这个小人擅自做主。”
“还不退下，将这些财物送到国库去！”
在黄立极有些气短时，旁边一个老者站出来，指着田尔耕的鼻子喝骂道。
老者虽然看似已经五六十岁了，但是这股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势却是让人佩服。
连田尔耕这头皇帝的看家恶犬也被怼的有些发懵。
什么时候朝堂中出了这么个狠人了？
面对此人的一番气势十足的喝骂，田尔耕不仅发懵，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不仅如此，连一边被抢了戏的黄立极也有些发愣。
没想到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个猛人。
这番话说的让黄立极也不仅暗自拍手称快。
这番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看似是在指责田尔耕，实际上是暗指皇帝不守规矩。
田尔耕张口无言。
太欺负人了，我只是个武夫啊，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你们这些专业耍嘴皮子的人。
对此，田尔耕完全败北，只能派人入宫请示皇帝处理了。
而刚刚站出来喝骂田尔耕的老者是户部尚书郭允厚。
他掌管着户部，代表国库也归他管。
而这笔抄家带来的巨额钱财入国库，自然也就是要归他掌管的。
现在国库十个什么情况？连老鼠都不愿意光临了。
堂堂户部尚书，国库空空，想想有多难做。
倘若是有了这笔巨款入账，那很多事就都好办了。
所以，在场所有文官中，身为户部尚书的郭允厚对于这笔巨款入国库的愿望是最强烈的。
即使因此得罪了皇帝也不怕。
若是国库没钱，这个户部尚书也做不下去了啊！
郭允厚今日一鸣惊人，把很多人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看上去和蔼敦厚的户部尚书吗？
以前国库空虚，郭允厚也没底气，自然表现的很低调。
现在眼前有这么大块肥肉，要是再沉默，那就只能在沉默中死亡了。
那还不如在沉默中爆发一下，争取一线生机。
这段时间朱由检也不是每日无事做，而是经常往兵仗局跑。
督促炼钢炉的建造，还有时常与毕懋康和孙元化讨论自生火铳与火炮铸造技术。
时而过问一下羽林军的整编进展。
因为得到消息今日锦衣卫就会押送抄家缴获入宫，所以朱由检今日难得的在宫里没有乱跑。
西北四镇和北方三镇的军饷都安排下去了，唯独蓟辽二镇的军饷还没有着落。
时间拖长了可不好。
所以朱由检也每日期盼着锦衣卫早日回京，重点是带着丰厚的缴获回京。
得尽快把蓟辽的军饷给安排下去，才能省心。
“皇爷，皇爷，出大事了！
正当朱由检在御书房内难得的批阅奏折时，有太监跌跌撞撞的前来禀报。
“慌什么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未等朱由检发话，旁边的王承恩便喝骂道。
“皇爷恕罪，奴婢万死！
进来的太监惶恐跪下道。
“好了，说吧，什么事！”
朱由检皱眉道。
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禀报皇爷，锦衣卫回来了，带着缴获回来了，但是在宫门被内阁首辅带着朝堂各部大人拦住了，不让田指挥使将缴获送入内帑，要田指挥使将带回来的缴获全部入国库。户部尚书郭允厚大骂田指挥使违背国法，给皇爷抹黑。”
太监一口气将宫门的情况说完。
抄家缴获归国库这个规矩朱由检是知道的。
但是之前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因为朱由检从不上朝，而且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几乎快把朝堂百官给抛在脑后去了。
现在发生这一幕暗道自己失策。
“这群蛀虫，这是反了天了，朕不去找你们麻烦，现在反倒主动来给朕颜色看。”
“看来之前定下的不理会这群人的计划有点问题，既然总是找朕不痛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吧！”
朱由检有些恼羞成怒，绝不承认自己破坏了规矩。
第四十九章 皇帝不要脸，众臣无奈
规矩？什么是规矩？
朕就是规矩！
朕辛苦搞来的钱自然是归朕支配的，难道还要拱手交给你们这群蛀虫去贪污？
朱由检怒火中烧。
看来是得给他们一点厉害的颜色瞧瞧了。
“传旨，让朝廷内阁诸位大臣以及六部尚书以及督察院左都御史到建极殿见朕。”
沉思片刻，朱由检吩咐道。
发泄过心中的恼羞之怒后，朱由检也恢复了理智。
虽然可以给锦衣卫传令蛮干，但是以目前的情况并不合适。
小不忍则乱大谋。
眼下朱由检的主要任务就是陕西匪寇剿灭和西三省的赈灾，再就是要抓紧时间编练强军打造火器抵御建奴。
在这两件事解决好之前，朱由检暂时还需要维持大明内部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如此才能集中精力解决好前两件事。
不然，到时候就会出现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来。
对于朱由检根基薄弱时的处境不利。
所以，朱由检冷静下来后，便决定暂时还是先忍忍。
但是忍也不代表朱由检就什么也不做，总要在能够控制的范围内给文官集团找点事做做。
免得这些人闲的蛋疼，整日找自己麻烦。
这是朱由检穿越而来第一次正式大规模召见朝臣。
之前召见过几人都是在御书房中，可以随意一点。
但是这次召见的朝臣数量有点多，还都是朝中重臣，得正式严肃一点。
所以选择了建极殿的平台召见这些大臣。
宫门前的大臣们得到皇帝召见的消息后，纷纷露出喜色。
一个多月了，皇帝终于愿意召见朝臣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今日朝臣们拦截田尔耕为虚，见到皇帝才是真实目的。
虽然这笔财富他们也是要争取入国库的，但是他们也知道此事没有皇帝点头是做不到的。
只有见到皇帝，才有机会与皇帝据理力争，将这笔财富争取过来。
皇帝只有一个，而他们文官却有好多个，即使皇帝只愿意召见内阁成员以及各部首脑，也有十来个人了。
到时候是一对十，而且文官们本就占理。
就不相信见到了皇帝，十个人还说不过皇帝一个人。
只要皇帝愿意召见他们，这件事几乎就成了大半了。
除此之外，大臣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皇帝了，而且当今皇帝才登基不到两个月。
不能如此疏远大臣们啊！
若是如此，让这些大臣如何做人，如何做官？
即使当初忙于修仙的嘉靖皇帝、三十年一直宅在宫里的万历皇帝也都时常召见大臣商讨国事。
而不像朱由检这般，压根儿就完全不带搭理的。
一直这么下去，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就屁股坐不住了。
皇帝不召见自己，就会被下面的人抓住这一点，大肆抨击自己德不配位，应该辞官让贤了。
所以，内阁和六部尚书以及督察院左都御史不管有事没事，也需要定期能够见到皇帝才能稳住自己的位置。
所以，今日正是朝堂重臣们等待已久的大好机会啊！
即使因此得罪了皇帝，惹得皇帝不高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文官面对皇帝时虽然在地位上处于劣势，但是文官们也不是要巴结皇帝才能生存。
事实上，只要文官们在嘴皮子上能够压倒皇帝，皇帝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一味的奉承于皇帝并不可取。
这种人不仅会被其他文官所唾弃，在朝堂中无立足之地，也不利于天下的管理。
皇帝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而且皇帝的利益与文官的利益是有冲突的，两者天然就有对立因素存在。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诸大臣们进来后便跪拜朱由检。
年轻的朱由检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视着这些年龄比自己大上好几轮的大臣跪拜自己。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
算是体会到了一点古代皇帝君临天下的滋味儿。
“众爱卿平身！”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说道。
伸手虚扶。
大臣们起身后，头微垂，不敢抬头直视皇帝。
这是规矩。
“诸位爱卿今日齐聚宫门堵门所为何事？”
朱由检明知故问道。
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而这已经代表了皇帝的意志，皇帝生气了。
朱由检之所以明知故问，主要是想表明之前的事暂且揭过。
你们说朕破坏了规矩，那你们不在上班时间在衙门好好办公，齐聚宫门闹事岂不也是坏了规矩？
所以，就不要再拿朕破坏规矩一事教育朕了。
赶紧说正事。
“启禀陛下，微臣等听说田指挥使回来了，但是田指挥使似乎走错路了，所以才前往好心提醒，并无他意。”
黄立极人老成精，明白了皇帝所表达的意思，站出来回道。
语气委婉至极，意思也很明确，与皇帝达成了一致。
但是，对于这笔抄家财富归国库的意思也表达了出来。
“其他几位爱卿也是这个意思吗？”
朱由检扫视其他几人，缓缓道。
众人面色一紧。
皇帝这是啥意思？难道真要蛮干吗？
不怕皇帝讲道理，就怕皇帝耍流氓啊！
但是，这件事是不容退让的。
“回禀陛下，臣等也是如此。”
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唔，诸位爱卿有心了，田尔耕可能理解错了朕的意思。”
朱由检说道。
闻言，众臣面色一喜。
没想到皇帝这么容易就退让了，还是原来我们心目中的皇帝啊，从谏如流。
“陛下圣明！”
黄立极带头与众臣连忙说道。
得赶紧把这事儿落实，堵上皇帝的后路。
朱由检自然明白这些大臣的潜藏的意思。
但是也没有多在意。
“朕的意思是让田尔耕将属于朕的那份先运到内帑去，剩下的归国库。”
朱由检淡淡一笑说道。
虽然已经决定让出一部分利益，但是也要留下大部分。
而且即使让出的那部分也不是要让文官们随意折腾的。
“呃，请陛下明示，何为属于陛下的那份？国法明确抄家所得全部归入国库呀。”
之前在宫门前大发神威的郭允厚率先忍不住出声道。
见有人出头了，其他大臣也乐得躲在身后。
“噢，这个呀。”
“此前不是有奏报陕西、山西、河南等地旱灾严重，黎民饥不果腹了么。”
“还有朕接到奏报陕西地区匪寇肆虐，民不聊生。”
“朕也急呀，但是国库空虚，所以朕也就只能先从内帑中拿出钱财先行拨过去用于这些地方的赈灾和剿匪用了。”
“所以，现在朕是不是应该将朕提前替国库预支出去的那部分收回内帑了？”
朱由检淡淡的解释道。
既然要讲规矩，那朕就讲规矩好了。
“这，这，陛下体恤黎民百姓是天下之福啊，陛下从内帑出钱赈灾剿匪乃陛下圣明仁慈。”
内阁次辅施凤来站出来恭维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呵，给朕戴高帽子，想用这个虚名堵朕的口么？”
“朕最不在乎的就是虚名了，真金白银它不香么？”
朱由检心中冷笑道，看出了这些大臣的把戏。
下面不少大臣暗中为施凤来的机智点赞。
“这些就不用说了，朕之前已经掏空了内帑，现在连宫里的开支都拿不出钱了。”
“先把内帑替国库事先预支的那部分运回去好支应宫里的开支。”
朱由检避重就轻的说道。
朕就不吃这一套。
陛下啊，你不能这样啊，脸呢？
皇帝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了。
众臣们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不要脸了，这还怎么对付？
皇帝的面子是文官们对付皇帝的一大利器，现在这位皇帝不要面子，文官们也失去了对付皇帝的这把利器，损失惨重啊！
接下来该咋办？
还能如何堵上皇帝的血盆大口？
台下的诸位大臣开始紧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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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讨价还价，瓜分巨款
“陛下，那陛下以为拿出多少合适？”
黄立极站出来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皇帝都不在乎脸面了，说明皇帝要分一杯羹的决心恨大。
说什么也逃不过皇帝这一刀了。
而且皇帝又不是无中生有要强抢，人家之前确确实实是大大方方的从内帑中拿出了巨款赈灾的。
既然如此，索性就与皇帝摊开了讲。
其他大臣也无奈，只能默认接受这个现实。
想想，这么大一笔巨款，还是皇帝自己派锦衣卫去抄回来的。
皇帝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怎么可能不从其中分一笔？
朝臣们也认清了现实。
况且，皇帝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从之前的全都要让步了，只需要拿回之前内帑支出的那部分。
总之这事还有得谈，那就谈嘛。
“唔，让朕算算啊！”
“之前给孙传庭预付了二百万两银子用于支付西北四镇的军饷和欠饷，还有六千二百五十套三件套。”
“预付给了傅宗龙一百万两银子，以及三千一百二十五套三件套。”
“合计就是三百万两银子以及九千三百七十五套三件套。”
“而三件套每套的价格是一千两银子，这就是九百三十七万五千两银子。”
“那么合计就是一千二百三十七万五千两银子。”
朱由检高坐在龙椅上，煞有其事的扳着手指头计算着。
然后眨巴着眼看着台下的大臣们。
三百万两银子倒是还好说，这是皇帝实打实的拿出来了的。
可是那九千三百多套三件套，每套皇帝按照一千两银子计算，那皇帝也太黑了。
皇帝的心肯定是黑的，黑的发亮。
众臣听着皇帝的计算，脸色越来越黑，最后黑的比朱由检的心还黑。
这还分个屁啊，一千两百多万两银子。
这次锦衣卫带回来的所有缴获怕是都要全部归皇帝所有才够的。
剩下的，国库毛都捞不到一根。
大臣们一脸悲愤。
“陛下，这，这，账不能这么算啊！”
户部尚书郭允厚结巴的说道。
“是啊，陛下，您不能这么算啊，这不对！”
其他大臣也附和道。
“哦？怎么就不对了？难道现在京城芙蓉店每日出售的三件套不是一千两银子一套么？还是说朕每日收到的银子都是假的？”
朱由检一脸无辜的道。
群臣无语，陛下真不要脸。
“陛下，据臣所知，陛下拨给孙传庭与傅宗龙的三件套可不是这个价。”
“外间都传言，只需要一百六十石粮食就能从孙传庭和傅宗龙两位大人手里换到一套三件套了。”
“而即使按照京师的粮价计算，这两位大人手里的三件套每套价值也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
“所以，这九千三百七十五套三件套只能定价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郭允厚也现场扳着手指头算起来。
然后一脸得意的回道。
够狠，一下子就给皇帝砍了近八百万两银子。
其他大臣暗暗的给郭允厚竖起了大拇指。
高坐龙椅上的朱由检也预料到了这一招，没有多少郁闷。
“郭爱卿，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你拿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去河南还有陕西给朕购得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爱卿可敢接下这个任务？”
朱由检老神在在的说道。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谁不会？
皇帝的话让郭允厚一时难以反驳。
“陛下，即使在河南与陕西的粮价不止一两银子一石，但是也没有陛下计算的那么高啊。”
这时施凤来再次站出来表现道。
而黄立极自进来开了个头之后便隐身了。
“哦？那施爱卿知道陕西、河南的粮价几何？”
朱由检问道。
这内阁次辅今天跳的很欢啊。
朱由检暗暗的将施凤来记在心里，不动声色。
“这，臣不知。”
施凤来有些结巴的回道。
然后闭嘴了，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较真。
废话，这么多的银子，作为极度缺钱的朱由检自然是要锱铢必较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施凤来，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堂堂内阁辅臣竟然言之无物。
“陛下，若是按照一千两银子一套三件套的价格算，那就是每石粮食需要七两银子了。”
“这个价格明显也有些高了。”
“南方一石粮食是五钱银子，从南方购粮再运到陕西，算上路上消耗以及人力成本最多也就是二两银子一石。”
“所以，臣以为按照三百二十两银子一套的价格计算是合理的。”
户部尚书郭允厚接话道。
吸取了施凤来的教训，这次郭允厚倒是言之有物。
同时也做出了让步，直接给三件套的价格翻了一倍。
显得诚意十足啊。
这下陛下应该能够接受了吧？
郭允厚和其他大臣们如是想。
“郭爱卿不愧是户部尚书啊，言之有理。”
朱由检称赞道。
众臣心中一喜，看来陛下是接受这个报价了。
“不过，救急如救火啊！”
“眼下陕西饥民遍地，若是此时再从南方购粮运到陕西去，怕是陕西的饥民们已经揭竿而起了。”
还未等大臣们享受喜悦，朱由检便幽幽的开口道。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众臣一时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思索片刻后，郭允厚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示意众臣。
有的大臣思索片刻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有的大臣皱眉不做表示。
片刻时间后，郭允厚得到了在场半数以上大臣的认可。
便再度开口向皇帝报价：
“陛下，臣以为，即使眼下陕西饥荒严重，但是三两银子在当地购一石粮食也足够了，请陛下明察。”
朱由检高高在上，对于下面大臣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心里也盘算着，看来这个价格已经是大臣们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自己也觉得差不多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
“大伴，通知田尔耕，押送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入内帑，其他的送国库。”
朱由检同意了，直接下令道。
闻言，台下众臣才终于舒了口气。
虽然结束了，但是却也被不要脸的皇帝割走了整整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啊！
这可是相当于国库两年的收入了。
皇帝拿走了一大块，不知道剩下的还有多少。
“敢问陛下，不知这次田指挥使一共带回来多少？”
郭允厚忍不住问道。
虽然之前有个模糊的预估，但是具体有多少是不知道的，皇帝没有丝毫透露。
“这次田尔耕一共带回来一千四百五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以及价值不低于一百万两银子的珠宝。”
“此外，还有一千两百万斤生铁，送到兵仗局了，朕有用。”
“还有三百万石粮食，三百万亩土地，五十万匹布，十亿铜钱。这部分留给卢象升用于支付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军饷和欠饷以及赈灾所用。”
“至于剩下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店铺就赏给这次去办差的锦衣卫当做奖励以及战死锦衣卫的抚恤了。”
朱由检大大方方的介绍道。
朱由检说的轻轻松松，但是众臣听在耳里却是颇为震动。
没想到这次抄家收获竟然这么丰厚，全部加起来都不低于三千万两银子了。
等于大明国库十年的收入。
恐怖如斯！
同时对于刚刚被皇帝狠狠割走了七百五十万两银子的疼痛也舒缓了许多。
毕竟还剩下一千三百万两，相当于大明国库四年的收入了。
很不错了。
一些大臣都在畅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将这些银子楼进自己的腰包了。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冷冷一笑。
高兴的太早了。
第五十一章 约法三章，专款专用
“臣等代天下万民谢陛下隆恩。”
事情终于敲定，众臣跪拜。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朱由检感叹道。
朱由检的这番感叹，让台下众臣感到有些怪异。
倒不是朱由检的这番感叹有什么新奇之处，而是因为朱家皇帝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大多也不会宣之于口。
主要原因在于，当初朱元璋开国后为了加强皇权，删过《孟子》。
朱元璋将《孟子》中‘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给删掉了。
以此来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所以，身为大明的臣子在听到大明皇帝说出这句话后感觉有些异样。
“陛下圣明！”
众臣能说什么呢，只能送上龙屁了。
这种事儿他们可不敢明着说什么。
要么会被认为犯忌讳，要么会被认为动摇朱家皇权基础。
无论是什么，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朱由检也只是有感而发，倒不是带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感叹完毕后，看到台下群臣有些不协调的反应和气氛，朱由检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似乎刚刚无意间违背了祖制？
朱由检微微摇头失笑，倒是不在意什么。
“众爱卿，如今国库得到了这么大笔进项，不知道众位爱卿准备如何使用这笔款项？”
朱由检顺势转移话题道。
虽然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带上任何语气色彩，但是群臣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有些发紧。
什么叫我们要如何使用这笔款项？
这话能这么乱说的么？
这话能乱接的么？
这天下名义上可是朱家的，这国库的钱要如何使用朱家皇帝可是拥有不小话语权的。
作为臣子可不能撇开皇帝决定国库款项的流向。
“全凭陛下做主！”
这时，作为隐身已久的黄立极率先开口道。
主要是担心有其他脑子不灵清的人掉入了皇帝的话语陷阱中，给皇帝抓到反击的把柄。
果然，黄立极说完后，其他个别大臣也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
特别是户部尚书郭允厚。
由于国库空虚，户部尚书长期处于饥渴状态，很多部门以及州县都伸手向他要钱。
心中早已被各种需要支出钱财的事物填满了。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
幸好，黄立极及时站出来，给他做了个提醒。
不然，今日恐怕要遭难了。
郭允厚暗中给了黄立极一个感激的眼神。
原本一直以来对于黄立极这个完全凭借魏忠贤上位的首辅有些不感冒的。
但是经过此次后，郭允厚对黄立极的感官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在维护群臣方面还是有那么点担当的。
朱由检故意这么说，确实是有一点点这样的心思。
但是被黄立极识破并站出来给破解了，朱由检也不在意。
要是连这点陷阱都看不破，这些人也枉为大明最聪明的那部分人了。
而且，黄立极的回复也正合朱由检的意。
原本朱由检引出这个话题就是要在后续讨论这笔款项的使用时占据主导。
而黄立极也正好给朱由检送来了这个助攻。
不愧是能做上首辅的人，一举两得啊！
不仅维护了群臣收割了一波群臣的善意，也没有得罪皇帝，还给皇帝送上了一个皇帝想要的助攻。
人才啊！朱由检也不禁暗赞一番。
台下的聪明人不止黄立极一个，只是他的反应稍微块了那么一秒。
慢了一步的人心里反应过来也有些懊恼。
特别是内阁次辅施凤来，心中连叹可惜。
对于朱由检的这句带有陷阱的话，其实还有第三种应对。
那就是群臣不理会语句中的陷阱，直接正面主动提出对于这些款项使用的建议与皇帝商讨。
不仅能够规避皇帝的语句陷阱，还能先一步占据主动权。
至少也不会将主动权拱手让给皇帝，双方维持一个均势。
这对于文官一方才是最有利最佳的应对方式。
而黄立极却选择了中策。
这个对策让文官一方有损失，却还不得不承黄立极的情。让文官们难受至极。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黄立极自然也收获满满。
简直是上下通吃，赢麻了。
上层之间的斗争就是这么复杂，仅仅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其中却蕴含着丰富的韵味。
唯一有损失的就是其他文官们了，还不得不硬生生的将苦果吞下。
“好吧，那朕就说说朕的意见吧。”
朱由检顺势说道。
群臣精神紧张，全力以待。
“之前朕就说过了，给孙传庭和卢象升合计的四百万两银子是用来发放给西北四镇和北方三镇士卒的军费的。”
“主要原因是朕收到明确奏报，陕西地区由于连续多年干旱，饥民遍地，还有十数万已成气候的匪寇，陕西局势已入烈火烹油，一个不慎就会狼烟遍地。”
“所以朕才不惜一切代价给予孙传庭支持，让他去剿匪。”
“而由于朝廷常年欠饷，西北四镇士卒战力不存，所以才需要给他们补发欠饷，激励士气。”
“同时，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其他军镇也需要按照同样的标准给予军饷发放。”
“为了避免后患，后续依然要保证每个月按时给九边军镇发放军饷。”
“朝廷也困难，暂时就按照半饷发放吧。”
“所以，国库每个月都需要按时给九边军镇拨发一百万两银子的军饷。”
“这一千三百万两银子也就仅仅能够维持九边十三个月的军饷开支了。”
“众爱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耐心缓缓提出自己的意见。
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帝的话说完，群臣的心就凉了半截。到头来，这笔巨款还是捞不到什么油水啊。
“陛下，每个月给予九边这么大的军费开销，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施凤来站出来提出异议道。
朱由检对于自己的意见会遭到群臣反对早有意料，但是有些意外今日这位内阁次辅是怎么回事。
已经多次冒头了，难道这家伙要搞事？
不仅朱由检对于施凤来今日的积极表现感到意外，连台下其他大臣也对施凤来今日的表现有些意外。
而施凤来心里有些盘算，但是不能说。
“是啊陛下，由于国库空虚，此前已经已经欠发了朝廷百官以及各地地方官员许多俸禄没有发放了。”
“还有各地发来的请求赈灾的奏报也有许多，因为国库没钱，所以也搁置下来了。”
“眼下朝廷有许多地方都需要用钱啊，不能全部都用在九边军费开支上啊！”
此时户部尚书郭允厚也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意见。
其他大臣们见已经有两人带头了，也纷纷站出来附和。
黄立极也在其他人差不多都表态完后才慢悠悠的站出来跟着附和。
见有人站出来给自己分担压力，施凤来才暗自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实在是一个人顶不住来自于皇帝的威压啊。
“众爱卿说的也有道理，那就针对这笔进项约法三章，专款专用吧。”
朱由检缓缓道。
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
今日这次与皇帝的面议怎么感觉味道有些不对。
庄严肃穆的国家大事，变成了商贩之间的买卖谈判了。
第五十二章 相互伤害啊，皇帝的反击
“望陛下明示！”
群臣道。
“九边军费开支必然是要维持的，当然郭尚书所说的问题也要办。”
“这样吧，这一千三百万两银子中就划出一千万两银子来专供九边军费，剩下的三百万两银子就拿来办郭尚书所说的那些事。”
朱由检不容置疑的道。
什么？皇帝还要将其中的一千万两银子拿来给那些丘八？
皇帝也太把那些丘八当回事了吧。
这些丘八给口饭吃就行了，有必要还给这么多薪饷么？
往年年年拖欠丘八的军饷，也不照样好好的。
皇帝这是太看得起他们了，还是太年轻啊！
台下群臣心里暗自吐槽。
但是这些话不敢明面说出来，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万一要是今后发生了什么，这次说出来的话就是罪证了。
“陛下，仅仅三百万两银子来支应朝廷军费之外的欠缺不够啊，请陛下明察！”
又是施凤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施凤来也是咬着牙齿提心吊胆的。
“嗯？”
“朝廷其他开支具体有哪些项目？具体需要开支多少？施爱卿可有明确的账目？”
不等其他人附和，朱由检就说道。
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怒火了。
麻蛋，怎么又犯了这个错误，明明之前刚犯过。
皇帝的质问，让施凤来一时哑口无言，同时浑身开始冒汗，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启禀陛下，目前朝廷需要支付的百官欠发俸禄合计一百一十五万两银子。”
“需要支付江南水患赈灾和修理河堤合计需要一百八十二万两银子。”
“另外还有漕运运河疏通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还有一些其他款项支出合计需要八十万两银子。”
“这些还只是眼下需要开支的欠款。”
此时礼部尚书郭允厚再度站出来一一汇报道。
闻言，朱由检才脸色稍缓。
同时也在郭允厚与施凤来两人身上来回多看了几眼。
暗自猜测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密切的关联。
不然为何每次都是郭允厚站出来给施凤来解围？
若不是郭允厚每次说的东西都言之有物，而且朱由检也了解几分郭允厚的过往。
朱由检也要严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要联合起来搞事了。
从郭允厚过往的事迹中，朱由检了解到，此人确实也是个干实事的人。
比如当知县时主持修理河堤，遇到洪水泛滥，他主持修建的河堤安然无恙，而同期上下游都有很多河堤溃堤。
此后任职时遇到饥荒，组织开仓放粮安抚饥民。
征收税赋时也严格按照规定征收，禁止多征滥征。
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好官了。
所以，朱由检也暂时没有想动他户部尚书的位置。
“朕已经多次言明，所有的奏报和对奏必须要言之有物。”
朱由检警告了施凤来一番。
“郭爱卿这点表现的就很不错，屡次发言都有实际的东西，众爱卿要引以为戒，多向郭爱卿学习。”
转头又褒扬了一番郭允厚。
“郭爱卿列出来的账目来看，朝廷确实有很多欠缺，也都不能不尽快处理。”
“但是，九边的军费也是不能少了的，后果会很严重，这一点不必再讨论了。”
朱由检一锤定音道。
如同一把重锤砸在台下群臣的心里。
罢了罢了，军费就军费吧。
反正这些钱都入了国库，也都要从国库支出的。
到时候这些军费支出还不是要过我们的手，自然也能分润一些。
皇帝已经明显表示此事不容继续反驳了，就这样吧，有了三百万两银子也能办很多事了。
总比之前一分没有的强。
群臣各自心里想法不一，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接受了皇帝的决定。
“一千万两银子的军费专款，朕会派人死死盯着，谁都不能挪用，谁也不能贪污一分一毫，若是谁伸手，到时候就勿怪朕言之不预也！”
朱由检警告道。
其他的朱由检暂时不想管，也管不过来，也暂时不想把这些人逼的太紧。
早已烂到骨子里了，早点动手与晚点动手都一样。
还是先壮大自己要紧。
“臣等不敢！”
群臣回道。
部分人心中有些发苦，发财的机会没了。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
“接下来讨论第二个议题。”
朱由检缓缓道。
第二个议题？哪有什么第二个议题？我们没有准备啊。
这次面见皇帝就准备了一个议题啊，现在分赃，噢不是，是抄家缴获分配的事不是已经商讨完毕了么。
“请陛下明示。”
群臣恭敬的回道。
心里也在猜测皇帝接下来还要商讨什么事。
“其实，接下来要讨论的议题和之前的议题也有些关联。”
“这一次虽然国库进项了一大笔银子，但是这笔银子可是无源之水啊！”
“用了完了也就没了。”
“但是，眼下为了支应九边军费开支，每年朝廷又多出来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的军费专项支出。”
“等朝廷将此次获得的一千万两银子拨发完毕，后面又该如何？”
“还有国库每年进项也不足以支撑朝廷除军费之外的开支，现在的三百万两银子也都有了安排。”
“那今后又该如何？”
“还请众爱卿都各自提提建议吧！”
朱由检幽幽的说道。
朝廷的其他开支朱由检不是很在意。
朱由检在意的是今后军费的开支，钱从哪里来。
这可是每年一千多万两银子的开支啊。
要满足这个开支，今后每年的国库收入至少得增加四倍才够。
要让国库的收入提升四倍，等于是再造四个国库。
这是一个难度不可想象的任务。
朱由检也没有指望这些文官能帮他解决这个难题，只是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给没事做的文官们找点麻烦。
当然，若是能够有点收获就更好了。
群臣听后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大脑一片空白。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皇帝要搞事啊！
“众爱卿怎么不说话了？大家都发言议论议论吧！”
见台下一片安静，朱由检出言催促道。
议论？议论个毛线啊！
陛下你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这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说的清楚的么。
这么要命的问题，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啊。
即使有办法，那也不能说啊，说出来也办不到啊！
群臣感觉压力山大。
之前从皇帝手中争夺过来一块肥肉的喜悦荡然无存。
有的只是无尽的压抑。
“陛下，要改善朝廷的财政，无非是开源节流两个方向。”
“但是，臣等此次入宫匆忙，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陛下的议题容臣等回去好好思索一番，然后再给陛下上奏。”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时，就需要黄立极这个内阁首辅出来打圆场了。
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陛下果然不是好惹的啊！
一群蠢货，为了区区几百万两银子得罪了陛下，就给大家招来这么大的祸。
这下满意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
钱倒是争取过来了，但是其中大部分都被陛下盯住了要用于军费开支的。
只有区区三百万两银子是可以用的。
陛下顺了你们的意，把钱给了你们，但同时陛下也把军费的巨大包袱甩了过来。
真是一群蠢货，愚不可及！
老夫羞与为伍！
此时黄立极心中郁闷极了，不断的在心里发牢骚。
对于这次入宫面见皇帝后悔到了极点，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在场的其他群臣此时心里每一个好受的。
对于皇帝放出来的这个大招完全接不住啊！
第五十三章 局势变化，施凤来的试探
“准奏，给你们十日时间，下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十日之后我们再议，今后暂定每旬开一次会议，朕与诸卿商讨国事。”
朱由检很大方的准许了黄立极的请求。
今天召见群臣，朱由检想要达到的目的都基本达到了。
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虽然最终还是损失了三百万两银子，但是最终的大赢家依然是朱由检。
直接和间接的掌控了此次抄家收获的绝大部分财富使用权。
至于想要完全掌控是不大可能的。
不分出一块肉来，文官集团是不会作罢的。
与其在今后不断的被文官集团骚扰，还不如丢出一块骨头将他们打发了。
同时也顺势给他们找点事做做。
“臣等遵旨，恭送陛下！”
群臣松了口气，朱由检起身大步而去。
剩下群臣们也相互无奈的对望了一眼，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各自的衙门去了。
这次入宫与皇帝争锋，以文官集团的完败告终。
虽然分到了一块骨头，但是却惹来一身骚，这块骨头还不如不要。
但是说不要，文官们也舍不得放弃，好歹也是块骨头啊。
至于皇帝布置的任务，没有这茬，皇帝或许也很可能会找其他借口布置下来。
回去的路上群臣仔细回味，怎么感觉今天这是皇帝故意给百官设下了一个套啊。
而且百官还乖乖的入套被皇帝给套住了。
但是为时已晚，群臣只能仰天长叹。
“元辅，聊聊？”
回到内阁办公场地文渊阁后，施凤来主动邀请到。
元辅是对于内阁首辅的尊称。
“好！”
黄立极微怔，便欣然同意了。
正好，黄立极也想了解下施凤来今日的异常表现。
“元辅是否疑惑今日我在陛下面前屡次失言？”
进入公房入座后，施凤来主动开口说道。
闻言，黄立极没有应答，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元辅啊，非我糊涂，实乃为了朝廷和天下的稳定，我不得不如此啊！”
施凤来叹道。
“此话何解？”
黄立极疑问道。
一个只会阿谀奉承、攀附权势、毫无节操的人，忽然从口中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么一番大公无私心怀天下的话，让黄立极心中感到别扭。
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啊。
“元辅可是怀疑我说的话？”
施凤来苦笑道，感觉很无辜。
“元辅啊，仔细想想其实就能理解我了。”
“陛下掌握这么多财富对于朝廷和大明的稳定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想想孙传庭、卢象升以及傅宗龙三人！”
施凤来苦笑道。
听到此话，黄立极脸色微变。
也很快从施凤来的话中领悟到了施凤来真正所表达的意思。
皇帝有了钱，就能做许多不需要与朝廷百官商议的事了。
比如赈灾，军费划拨，皇帝自己就能随便拿出钱来。
等于是剥夺了朝堂百官的义务和权力，等于是皇帝另立一个小朝廷了。
长此以往，将置现在的朝廷百官于何地？
皇帝拨内帑赈灾、发军饷，那么势必会收取天下民心与军心，皇帝威势必然因此而大涨。
皇权壮大了，文官的权力就会被压制削弱。
到时候，若是皇帝胡来，那就无人可制了。
若是皇帝英明，对于大明整体来说是好事，若是皇帝昏庸，那就是整个天下的灾难了。
况且，更重要的是，皇权壮大了，文官集团就削弱了，对于文官集团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施大人，此话可不敢乱说啊，小心隔墙有耳。”
黄立极长呼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此话我也就和元辅说说，相信即使没有我说，元辅也能很快明白过来的。”
施凤来真诚又苦笑道。
完全一副推心置腹模样。
“施大人，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也有句话要提醒施大人。”
“你我是如何坐到今天的位置的，想必施大人也清楚的，如此顶撞陛下，对你我来说可不是好事啊。”
“毕竟在朝中朝外，我们可没有那么充足的底蕴。”
黄立极认真的说道。
这个道理，黄立极认为施凤来必然也是清楚的，这么说是想知道施凤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事元辅不说我也心知肚明的。”
“但是，眼下我们的处境也是极为艰难啊。”
“魏公公虽然还在，但是显然也已经不如之前了，恐怕是没有那个力量为你我再提供足够的庇护了，要早作打算啊！”
施凤来苦涩道。
同时心中也冷笑，你黄立极确实是根基浅薄，说得上是孤家寡人。
失去了魏忠贤的庇护确实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可不一样，我是南方人啊！
“施大人此事不要说了，魏公公还健在，依然得到陛下信任，小心祸从口出啊。”
黄立极脸色一正说道。
心里却是被施凤来的话刺激的有些发慌。
黄立极能够坐上首辅的位置，能够在朝堂立足最大的根基就是魏忠贤。
现在魏忠贤的形势不明也有些不妙，黄立极的地位和处境也很微妙。
所以，黄立极才一心不想卷入朝堂中的任何纷争，希望借此保全自身。
“元辅恕罪，是我失言了。”
施凤来点到即止。
“元辅对于今日陛下布置的议题怎么看？”
施凤来顺势转移话题道。
想试探下黄立极的态度。
“施大人又如何看？可否有什么对策？”
黄立极避而不答，反而将这个皮球踢回去。
现在的黄立极很胆小，不敢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元辅这是在考校我啊。”
施凤来无奈苦笑道。
黄立极笑而不语。
“这道题不好做啊！”
“陛下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转移给了国库，也同时将庞大的军费开支的负担转移了过来。”
“军费开支此前陛下已经开了个口子，若是接下来国库无力支撑军费开支，必然军心生变，很可能造成大祸啊！”
“陛下这是以军心军队来压我们，此事我们不办也得办啊。”
“但是，要增加国库收入，就必须要开源节流，但无论是开源还是节流，都是很棘手的事。”
“想想太岳先生的下场，在下现在可是寝食难安啊！”
施凤来叹息道。
说了这么多都是苦水，至于对策更是只字不提。
施凤来口中的太岳先生就是万历初期组织变法的张居正。
当时无论是提出并推行的考成法还是一条鞭法以及推动清厘天下田亩，都极大的提升了国库的收入。
甚至让大明国库的收入翻了一倍。
但是也因此而得罪了太多的利益集团，在张居正死后，万历这个傻缺竟然自废武功，亲自主持推翻了张居正的变法。
甚至还将张居正的遗骸挖出来鞭尸。
其中原因有两点。
一是万历皇帝小时候就一直被张居正压制，被憋坏了，想要发泄一番。
二是万历皇帝也想借此收取文官集团以及其他利益集团的支持，或者压根儿就是顶不住这些利益集团的反扑压力。
历来组织改革变法的都没有好下场。
“是不好办啊，但诚如施大人所说，此事现在我们已经被陛下逼到墙角了，又不得不办。”
“所以，施大人可有什么想法和对策？”
黄立极继续追问道。
“元辅这是为难我了，一时半会儿，在下也没什么头绪，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施凤来苦笑道。
心里却在麻埋皮。
暗骂黄立极胆小，无耻！
看来此次的目的是难以达到了。
不过已经在黄立极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就看你能不能做出聪明的选择了。
是继续在魏忠贤这棵树上吊死，还是选择另谋出路。
无论如何，你这个首辅位置怕是坐不了多少时日了，还是乖乖的尽快给我让位吧。
施凤来心中盘算道。
第五十四章 洞察玄机，黄立极要做帝党
相顾无言，各怀心思。
半饷后，两人便默契的停下谈论此事，分别办公去了。
回道自己的独立小房间后，黄立极也没有心思办公。
而是陷入了沉思。
虽然此前在施凤来面前表现的义正言辞，但是施凤来的一些话确实在黄立极心里扎了根。
那就是黄立极现在的处境极为微妙。
这个心思黄立极心中一直都有，只是今日施凤来的话进一步催发了。
让黄立极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自从天启皇帝突然驾崩后，黄立极一直都很迷茫。
黄立极是河南大名府人士，属于北方人。
与南方出身的文官难以融入到一起去。
而且攀附魏忠贤后，更是打上了大大的阉党标签。
与其他许多依附阉党的文官不同，黄立极真的很孤独。
其他许多依附魏忠贤的文官虽然也有阉党的标签，但同时他们也有其他标签。
比如浙党、晋党、昆党等。
这些文官之前之所以依附魏忠贤，主要原因是东林党在朝中势大，而其他各党派相比就要薄弱了许多，争不过东林党。
所以大家都以魏忠贤为纽带联合起来共同打击东林党。
现在东林党已经基本被打击的难以翻身了，而魏忠贤又似乎有失势的征兆。
所以各个党派又有了其他心思。
黄立极没有党派根基，在现在这种形势下，黄立极虽然贵为首辅百官之首，但是真实处境却是很尴尬。
“魏忠贤虽然还没有彻底倒台，但是看情况也难以像以前那般一手遮天了，已经靠不住。”
“其他各个党派大多以同乡组成，我这个外人也很难融入进去，主动贴上去很可能会被当枪使，也不靠谱。”
“自己组建一个党派？也难，经不起浪花。”
“彻底投靠皇帝？”
黄立极开始深思，想到最后一个选择时，面色认真了许多。
不禁开始认真的回顾分析思考皇帝近来的所作所为。
皇帝登基的最初几日的表现倒是中规中矩，和预料的一般无二。
但是登基没过几日便毫无征兆的性情大变，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实在是捉摸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此后，皇帝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大魄力，以雷霆手段整治收服了魏忠贤与田尔耕。
然后便派出锦衣卫去山西查抄八大家获得巨资。
同时也派出魏忠贤南下不知何事，想必也不会简单。
另外，捣鼓出了三件套这么赚钱的东西敛财。
还不断的召见了几位之前的地方小官或者干脆就是辞官闲赋的人入京。
此后更是以让人难以理解的心思将这三人擢拔到了高位，甚至这么重要的职位都不和朝臣商议。
还给了这三人巨额钱财去上任。
可见皇帝对这三人的信任和看重程度。
皇帝看似在宫里不理朝堂，不见大臣。
但是却另辟溪道，以大魄力在处理国事。
皇帝这般作为，明显是对朝堂百官的不满甚至是不信任，自己私下寻觅人才另立一个小朝廷了。
而皇帝选择的委以重任的三人虽然之前都不起眼，但是经过了解后都有一些共同点。
那就是这三人都不参与党派之争，而且在地方上政绩都还不错。
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今陛下是一个有大魄力、大智慧且拥有一双慧眼的英主啊！
陛下显然是看透了朝堂上这些蝇营狗苟的尔虞我诈党派斗争，明白了朝堂上的这些人自私自利，眼中根本就没有家国天下，都是一群虚有其表不干实事的蛀虫。
认为朝堂上这些人都不堪一用。
所以才另辟蹊径。
原本陛下也打算自己做自己的事，朝堂的百官都一边玩去，不想理会。
但是自己这些人偏偏要凑上去找陛下的不痛快。
所以，陛下也烦了被激怒了，所以才想着给自己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甩下了这么一个要命的议题。
说来，一切都是自己这些在陛下眼里可有可无的朝臣百官们自找的。
陛下就是一个想为天下做点实事的人，需要的也是能做实事的官员。
若是如此，那么，等陛下积累足够，羽翼丰厚了，就是我们这些朝堂百官们倒霉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黄立极心中轰然一震。
悠地站起来，身上冷汗直冒。
若是一切都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那就太恐怖了。
陛下这是要搞大事啊，一个不慎就是天翻地覆，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陛下何必如此啊！大家一起开开心心一起玩乐不好吗。
为何要如此决绝铤而走险。
黄立极被自己的一番分析猜测的结果吓到了，捂着胸口呼吸苦难。
心中一片翻江倒海。
这一刻，黄立极怕了，心中恐惧了。
若是如此，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如何自处？
是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百官，联络百官一起向皇帝施压阻止皇帝的计划。
还是明哲保身，就此隐退回乡养老？离开这个恐怖的漩涡？
或是彻底的投靠皇帝，老老实实为皇帝办事，以求保住现在的地位和避免今后遭到皇帝的清算？
瞬息之间，黄立极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三条路。
但是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黄立极陷入了犹疑中。
这很可能是自己人生中面临的最重要最困难的一个关卡了，一旦做了错误的选择，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联络百官与皇帝对着干？
这些各怀心思的家伙靠不住啊！
在京师的一亩三分地，皇帝若是真的要狠心干点什么，还是能办到的。
若是到时候彻底惹怒了皇帝大开杀戒，那就玩完。
况且，大家都不干净，一抓一个准。
辞官回乡养老？
这个选择对黄立极的诱惑力最大。
可以避开这个漩涡，选择袖手旁观。
但是思索一番后，还是被黄立极果断的拒了。
没了这身官皮作为保护，在朝堂中又没有什么能够保得住自己又信得过的人。
回乡后自己就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
或许还没等到皇帝展开大清算，自己就先被其他官员给收拾了。
即使躲过了其他官员的黑手，最终或许也难逃皇帝的清算啊。
那么为今之计难道就只能投靠皇帝了？
可是皇帝走的这条路也是极为凶险啊，很可能会中道崩了。
皇帝走的这条路才是真正的高风险高收益啊。
成了，一切顽疾都能一扫而空，还大明天下一个朗朗晴空。
失败了，皇帝以及为皇帝办事的人只能以命相报，大明重新换一个天子。
更或者会导致大明四分五裂烽烟四起。
自古王朝寿命不过三百年，算算时间，大明王朝的寿命也快到了吧？
忽然，黄立极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新的选择。
坐等改朝换代，继续在新朝为官？
这似乎是风险最小收益最稳当的一条路了。
黄立极颇为心动。
要不就这么干？
咦，不对，不对。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等到大明这天下改朝换代么？
怕是等不到了啊！
况且，至少从目前来看，陛下的计划以及办事都还是很稳当的。
陛下没有选择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没有选择与各个利益集团正面冲突。
而仅仅只是避开这些雷区，另辟蹊径另起炉灶。
要另起炉灶，必然需要大量的钱粮支撑。
陛下随手捣鼓出来的三件套敛财能力就如此恐怖了，谁能说陛下就没有其他的敛财渠道呢？
避开了与利益集团的正面冲突。
那么这条看似及其凶险的路实际上要比想像的平稳的多。
关键就在于陛下是否有手段获得足够的钱粮。
“或许投靠陛下做帝党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立极心里喃喃道。
第五十五章 将计就计，文官以退为进
越是琢磨，黄立极眼神越亮。
关键在于皇帝是否有足够的手段，以不触碰现在的各个利益集团获得充足的钱粮，积累起足够的实力。
这也是黄立极犹豫的地方。
若是能够肯定这一点，黄立极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立刻投入皇帝的怀抱。
这么稳妥，收益又极大的路，傻子才不会选。
皇帝到底还有没有底牌呀。
皇帝不惜以大代价也要供给边镇军饷，求的是能够稳住边镇收取军心。
这个选择是极为明智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皇帝能否支撑下去？
皇帝同样派出大臣前往陕西、山西、河南等地赈灾安抚饥民，同时剿灭匪寇。
这是争取民心，同时消除饥民造反的隐患，为大明争取一口元气，给陛下自己争取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和时间。
但关键还是皇帝有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
皇帝整编禁军，建羽林军，据说首批数量就达到五万人的规模。
这是在打造利器防身以及攻敌，同样是非常明智的决策。
但是问题的关键依然是皇帝到底有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
而且，皇帝同时铺开这三个大摊子，每年少算也要耗费至少两千万两银子以及数百上千万石粮食吧？
黄立极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吓的打了个冷战。
以皇帝的这个玩法，每年所需要的钱粮与大明全年的国库收入和各地的实物税收差不多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难以想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皇帝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就获得堪比整个大明的财税收入吧？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黄立极使劲儿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陛下毕竟也才十六岁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计划。”
“最多也就是陛下临时起意，手里又有点钱，还抄了几家巨商，所以才拨出巨款用于赈灾吧。”
黄立极理智的分析道。
但是，心中总是有一个魔鬼在蠢蠢欲动。
不断的告诉黄立极皇帝的想法没这么简单。
黄立极想到，皇帝捣鼓出来的三件套，光是在京城销售，每日就能稳定的带来一万两银子的收益。
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万两银子了。
而且这还是皇帝限量销售，市场处于极度供不应求的局面。
若是皇帝敞开了卖，即使到时候价格会有所下跌，一年的收益至少再翻一倍不是问题。
那一年就是七百多万两银子的收益，已经解决了皇帝钱粮缺口的三分之一了。
仔细一盘算，黄立极就怦然心动。
貌似皇帝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了啊，而且这还只是皇帝已经展现出来的底蕴。
谁说皇帝就一定没有其他手段了呢。
看看，锦衣卫出去溜一圈就带回来两千多万两银子的巨额钱粮。
还有魏忠贤也被皇帝派出去了，说不定也有大动作呢。
仔细盘算一下，黄立极就被皇帝的搞钱能力惊呆了。
这才多久，皇帝登基也才不到两个月时间啊。
竟然就搞来了相当于大明国库近十年的收入了。
恐怖，恐怖如斯！
黄立极倒吸冷气。
“干了，陛下必然是深藏不露。”
“即使陛下没有这样的想法，我黄立极，身为大明首辅，为了大明将来，也要责无旁贷劝谏陛下这么干。”
“一旦功成，那将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啊！”
“而且也不必有现在的各种忧虑了。”
“把握已经不小，赌了。”
“现在正是陛下无人可用的时候，我若主动投靠，必然能获得陛下重用，有陛下在背后撑腰，也不惧其他人的攻讦了。”
黄立极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确定了方向，做出了选择。
这一刻黄立极似乎脑袋在发光，灵感爆棚，文思如泉涌。
奋笔疾书，为皇帝今天布置的议题作答。
夜晚，一处隐蔽的巷子一座宅子内。
施凤来正与十几位朝中大臣密谋。
其中白天一起面见皇帝的黄立极、崔呈秀以及徐光启都不在内。
“诸位，关于今日陛下布置的议题，可有什么想法了？”
施凤来高坐首位开口问道。
“我以为，我们今日是上了陛下的套了，这根本就是陛下故意设的套。”
“陛下这是之前欠考虑为了剿匪拨付了大量的军费给西北四镇，同时也不得不给其他几个军镇拨付军费。”
“但是，陛下又觉得维持这么庞大的军费开支难以为继，所以才借机将这个难题甩给了我们。”
张瑞图分析道。
张瑞图也是内阁阁臣，福建人。
“我赞同，陛下这就是在甩锅。”
“但是我们也要慎重应对，最好是将这口大黑锅还给陛下。”
御使倪文焕出言道。
按理说一个小小御使是没有资格参与这么重量级密议的。
但是倪文焕虽然年轻，却曾经是魏忠贤的谋主，给魏忠贤出谋划策的。
如今眼看魏忠贤失势，便也有了其他心思。
恰好被怀着同样心思的施凤来所看重，便有了机会参与进来。
“哦？倪御使可有高见？”
施凤来来了精神问道。
虽然在场许多人都是这般想的，但是却难以想出合适的应对之法。
倪文焕的脑子是出了名的好使，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打起精神。
“那在下就妄言了。”
倪文焕起身，抱拳向四周行礼。
“陛下要求各位大人提出财税改善政策，主要根结就在于需要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
“所以，我们不必纠结于如何开源节流增收国库。”
“只要考虑如何解决掉今后这笔庞大的军费开支，并不是一定只有满足这份军费开支才行。”
“因为，各位大人都清楚，要满足这么庞大的军费开支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想必，陛下也不认为可以办到。”
倪文焕侃侃而谈，三言两语剖析问题，就给在场的人打开了另一个思路。
点头向倪文焕示意，表示认同。
让他继续讲下去。
“既然如此，那下官猜测陛下的用意在于借此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又不想背上毁诺的骂名。”
“所以，故意布置下这个议题，各位大人若是也无法解决朝廷财源问题，无法筹集到足够的钱粮供应军费，那就不是陛下的问题，而是朝堂百官无能。”
“因此，到时候边镇士卒断饷，他们也怪不到陛下身上，而是会怨恨朝廷百官。”
“到时候，陛下再从内帑中拨出一笔银两来安抚边镇士卒，不仅能彻底清除了士卒对陛下的怨恨，还能收获士卒的感激，可谓是一举多得。”
倪文焕继续分析道，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
在场其他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继续点头示意让倪文焕讲下去。
“那么如何应对呢？这口锅我们显然是不能背的。”
“那就只能将计就计，把这个难题踢回给陛下，让陛下自己扛着。”
“我们不如以退为进，给陛下罗列出一些都能够解决问题的建议，比如清理天下田亩，比如削减宗室等开源节流之策。”
“到时候就看陛下是否有这个魄力推行下去了。”
“若是陛下没有这个魄力推行，那么搞不到钱粮支应军费，也是陛下的责任。”
“若是陛下要推行，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倪文焕滔滔不绝的一番分析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在场其他朝臣目露奇光。
第五十六章 密奏，皇帝说有趣
为何原本依附魏忠贤的阉党们叛变了？
他们察觉到魏忠贤的失势要另谋出路是一点。
更重要的是，皇帝近期的表现让他们隐隐感到了不安。
皇帝不上朝就代表了许多东西。
一是文官们没了每日的朝会，就不能用许多琐事来占据皇帝的时间，分散皇帝的精力。
没了朝会，文官们就难以用巧言令色蒙蔽皇帝。
皇帝不上朝，也不见百官，还绕过朝堂直接任命了三位封疆大吏。
说明皇帝很可能不信任朝堂上的百官了。
皇帝撇开朝堂百官，隐隐有另起炉灶设立一个小朝廷的迹象，让朝堂百官们感受到了危机，生出了警惕。
这说明，皇帝似乎看透了许多东西，想搞事了。
不管皇帝想搞什么事，朝堂百官们参与不进去，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所以，这些文官们感受到了危机，才要脱离魏忠贤，摆脱对皇权的依附。
倪文焕的提议让在场许多人都很心动。
但是也没有立刻表态，因为这条建议风险很大。
万一皇帝要是看不透背后的危险，一拍脑袋就采纳了呢。
清理天下田亩，核定边镇军队实额，削减宗室待遇，哪一条不是充满了大凶险的。
虽然这些事此前也偶尔有推进执行过，但是效果也都并不理想。
并且这些政策即使推行，也是分开进行，不可能同时一起执行的。
但是，眼下军费的缺口，仅仅是推行其中一项，所开拓的财源或者节省的开支也是完全不够的。
只有多管齐下，而且每一项都要深入改革，才能起到效果。
若真的如此做，那就要命了。
要的不是百官武将藩王的命，而是皇帝的命。
所以，皇帝是断然不敢采纳这些建议的。
分析一番后，大家也就达成了共识，决定采取倪文焕的建议。
虽然其中很可能会有一点点风险，但是可能性不大，完全可以承受。
只要将这口锅还给皇帝，就值了。
朱由检顺势给大臣们挖了个坑后就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对于群臣会如何应对，朱由检不是太放在心上，这事儿本就是朱由检随手一为。
炼钢高炉已经修建好了，朱由检前往兵仗局现场指导操作。
毕竟这事儿关乎重大，而且这些匠人也没有实际操作经验。
朱由检也不放心匠人们直接按照操作手册去炼钢。
而且许多事情仅仅只是操作手册是写不清楚的，朱由检也需要现场去看看。
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更快更直观的了解到，并提出解决办法。
果然，朱由检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由于匠人们对于朱由检操作手册理解的不到位，导致第一炉炼钢失败了。
随后，朱由检在现场仔细观察，询问匠人，找出问题。
经过几次试验后，才终于练出了让朱由检稍微感到满意的钢材。
一炉就能练出两万斤钢材，而且一天就能练出一炉来。
练出来的钢材质量甚至比这个时代通过灌钢法练出来的钢材质量更好。
最让人兴奋的是，通过炼钢炉来炼钢材，不仅效率高，极为省力，还产量极大。
所付出的成本几乎可忽略不计。
极大的降低了钢材获得的成本。
得知消息的毕懋康与孙元化通过皇帝许可后来到现场，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也惊呆了。
皇帝为何能做到这些，真是鬼斧神工啊！
难道真的是天授？
朱由检只是笑而不语。
某种程度来说，朱由检能出现在这个时代，或许本身就真的是天意吧。
不管如何，能够低成本的获得大量的钢材，皇帝兑现了诺言。
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等人能否尽快的利用这些钢材打造出自生火铳以及高质量的火炮了。
毕懋康与孙元化领取了钢材后，便急匆匆的回去开始组织试验。
在前段时间，朱由检与孙元化详细的探讨了这个时代的铸炮方法。
得知，现在铸炮主要还是通过土模铸炮，所需耗费的时间极为漫长，而且铸炮的失败率也很高。
这就导致了现在铸炮的效率低且成本高。
当下，朱由检与孙元化讨论了铁模铸炮法。
相比土模铸炮，铁模铸炮拥有在模型上重复使用的优点。
土模铸炮模型一次铸炮后就废了，需要耗费大量时间重新制作模型。
所以，铁模铸炮能够节省下大量的制造铸炮模型的时间。
另外，铁模铸炮还能在铸炮过程中极大的降低出现气泡的情况，大大提升了铸炮的成功率。
两相结合，就能大大提升铸炮效率同时极大的降低铸炮成本。
钢材的事情搞定了，自生火铳与火炮也在紧锣密鼓的研发中。
看进度，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能出结果了。
朱由检心中的石头又放下了一块。
距离上次召见群臣已经过去五天了。
这一日，朱由检忽然收到了一份来自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密奏。
这份密奏是黄立极花费了不少精力暗中委托田尔耕送进来的。
朕的这位内阁首辅要干什么？做事这般鬼鬼祟祟。
朱由检也升起了几分好奇，打开了黄立极呈递的密奏。
这份密奏的内容很多，朱由检即使快速浏览也花费了一刻钟时间。
看完这份密奏之后，朱由检脸上浮现出了莫名的笑容。
“有趣，朕这位内阁首辅还是有点眼力啊！”
朱由检低语道。
对于朱由检来说，黄立极的这份密奏还是有点收获的。
也给朱由检提了个醒，让朱由检意识到上次自己随手给群臣挖的那个坑似乎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但是对于朱由检来说问题也不大。
在黄立极的密奏中，详细的给朱由检阐述了若要想满足皇帝维持军费开支的各种开源节流的办法。
更为重要的是，黄立极提出了其中每一条开源节流办法的危害。
这些开源节流的办法也没有出乎朱由检的意料，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比如清理天下田亩，核定边镇军队士卒实额，削弱宗室待遇等。
其中的危害，朱由检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让朱由检感到意外的是，黄立极竟然暗中将这些危害详细的分析并呈递给了自己。
同时，黄立极还真的除了上述那几条可实施性太低的办法外，列出了几条具备较高可实施的办法出来。
比如裁撤驿站节省开支，每年可节省出数十万两银子。
比如扩大开海规模，增设更多的市舶司收取更多的关税，每年或可增收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
比如查抄一些贪官污吏与豪商，每年偶尔分散的搞一些，也能带来数十万两银子的收益。
还有就是直接增税，只需要稍微增加一点点，每年也能给国库增收上百万两银子。
暂且不论黄立极给出的这几条开源节流的办法好不好，至少朱由检稍微分析一番后，觉得是可行的。
虽然也有阻力，但是费点功夫多少都会有所收益。
稍微算算，朱由检就得出，黄立极的这几条建议若是推行的话，每年也能给国库增收三百万两银子左右。
相当于再造一个国库了。
而朱由检也确实有些心动，其中除了加税那条馊主意。
至于驿站裁撤？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也需要改革。
加税是不可能加税的，不仅如此，朱由检还决定要减税。
朱由检很确信，自己给天下百姓加一文钱的税，百姓们到时候实际要交的税至少在十文钱以上，甚至数十文钱也不是不可能的。
黄立极呈递的这本密奏，也让朱由检对黄立极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第五十七章 包藏祸心，要命的三策
但从黄立极的这本密奏来说。
展现在朱由检眼前的黄立极可谓说得上是老成某国、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形象了。
完全没有文官惯用的巧言诡辩忽悠皇帝的伎俩痕迹。
可谓对于皇帝真的是掏心掏肺了。
朱由检感到意外和疑惑的是，黄立极为何要这么做？
在密奏中全心全意为皇帝谋划，还点出了其他文官们可能应对皇帝的方法，这简直就是出卖了整个文官集团，丧心病狂啊！
难道朕之前真的误会了这位内阁首辅？
难道这位内阁首辅真的心怀天下，只是怀才不遇？
朱由检心中产生了疑惑。
但是这些疑惑并没有让朱由检困扰许久，片刻后便将这些疑惑放下了。
朱由检也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对黄立极下的判断是错误的。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黄立极从自己之前的一些布局和行动中看出了些什么。
而黄立极虽然身为内阁首辅，但是在朝堂中的地位并不稳固，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所以，对方才决心投靠自己，冒险一搏。
朱由检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
这个发现，也让朱由检心中升起了一些警惕。
原来也有聪明人能够看破自己的一些计划和想法啊。
不过朱由检也没有太过担心。
只要暂时不去触动他们的核心利益，就不可能引起这些利益集团的正面抵抗和明面冲突。
最多就是让这些人产生防备之心，以及暗中做出一些阻挠。
早晚都要有正面冲突的，自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而这些利益集团的防备犹豫，就能给朱由检争取到准备的时间，这就够了。
等自己的力量壮大后，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黄立极的密奏也再次给了朱由检提醒，不能太浪，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朱由检在考虑，对于黄立极的主动投诚要不要接受？
这其中是否有诈？
黄立极是否仅仅只是有些猜测，但是并不肯定，所以故意写了这篇密奏来试探自己的？
若是被文官集团确认了自己隐藏在深处的最终谋划，会不会直接激起他们的激烈对抗？
朱由检了解一些黄立极的背景，知道他在朝中也是有些孤立无援的形势。
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以此为筹码更好的融入文官集团各个党派，还是真心向自己投诚了。
“暂且考察一番，让他先拿点投名状出来，到时候再酌情使用，不可深信。”
片刻后，朱由检做出了决定。
原本，朱由检是打算撇开朝堂自己玩自己的。
现在看来，朝堂中聪明人也不少。
不理他们，他们也会贴上来。
还是需要在朝堂中扶植一批人，让他们相互牵扯，给自己多争取一些空间。
黄立极费尽心思呈递那份密奏后，心里也一直忐忑，等待来自皇帝的反馈。
但是多日过去了，皇帝那边杳无音信，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让黄立极坐立不安了。
转眼五日过去，迎来了朱由检第二次与群臣见面的时间。
依然是在建极殿平台中，依然还是那批大臣。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人员到齐，群臣先给皇帝行礼。
“众爱卿平身！”
朱由检神态自若道。
“上次朕设置的议题，诸位爱卿可有对策了？”
朱由检淡淡的问道。
“启禀陛下，臣有奏。”
率先出场的是施凤来。
这个现象让龙椅上的朱由检以及台下站在首位的黄立极都有些惊讶。
按理说，率先出场的应该是黄立极才对。
而黄立极也做好了准备要开口了，却被施凤来抢了先截胡了。
让黄立极感到被冒犯了。
但是这种场合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得站在原地等施凤来表现了。
“准奏！”
朱由检回道，同时瞟了一眼黄立极。
发现黄立极邹眉，有些愠怒，不似作伪。
“回陛下，臣上次回去后经过苦思，现有开源一策，节流二策呈上！”
施凤来说完，拿出一本奏折递上。
王承恩下台接过，再递给朱由检。
“施爱卿详细说说，众爱卿也一起商讨下。”
朱由检接过施凤来的奏折，快速扫了一遍，不动声色道。
心中却暗道，果然被黄立极说中了。
不知道这事双方是否早有沟通。
“回陛下，这第一策乃是开源。”
“我大明的主要税收就靠土地，征收田赋。”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朝廷能够征收到的田赋日益降低。”
“而其中主要原因在于许多田地被隐没了，或者被兼并了，导致朝廷可征收田赋的土地越来越少。”
“所以，臣请清理天下田亩，增加国库收入。”
施凤来一脸正色，语气铿锵，正气凌然。
“继续！”
见施凤来停了下来，朱由检出声道。
“是，陛下！”
“臣第二策乃是节流。”
“陛下之前以九边八十万士卒裁定军饷开支。”
“但是，据臣所闻，九边军务废弛，由于常年欠饷，许多士卒逃逸，实际兵额已不足八十万。”
“所以，臣请重新核定九边兵额，按照九边实际士卒数量发放军饷，可以节省大笔开支。”
“臣预计，九边实际士卒数量恐不足六十万，若是核定了实际兵额，每年可节省两百四十万两军费开支。”
“臣第三策同样是节流。”
“眼下我大明宗室已逾百万之数，朝廷每年征收的田赋半数以上都需要用来供应宗室。”
“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支出，已经不堪重负。”
“所以，臣请削减宗室开支，以节省钱粮供应九边军费。”
施凤来接下来没有停顿，一口气将自己的话说完。
一副为国为民的形象。
为了增加朝廷税收，供应九边军费，不惜向军头、士绅地主以及宗室开刀。
刀刀切中要害，这需要大魄力大毅力才可。
若是这三条真的能实现，那么确实可以解决军费问题。
甚至除了军费，朝廷还能剩下大笔钱粮做其他事。
这三条策略不可谓不是忠言良药啊！
但是却是蕴含着剧毒的汤药，要是真喝下去，不死也得半身不遂。
但是，如此谋国之言，皇帝能明说不行吗？
不能够啊！
除了这三条外，想要再找到能够满足军费开支的对策，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能说不，否决这三条么？
不可能的。
皇帝要是表态说不，那么代表皇帝不愿意给九边士卒继续发军饷。
这口大黑锅，就要皇帝自己抗下了。
若是皇帝抗下了这口大黑锅，今后将彻底无法翻身。
所以，现在皇帝是进退不得。
但是眼前的皇帝并不是一个正常皇帝，而且有了黄立极提前报信提醒，朱由检也有了应对办法。
不过，朱由检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还要再看看其他大臣如何表现。
“施爱卿费心了，这是为国为民的谋国之言啊。”
“其他爱卿如何看？可还有其他对策？”
朱由检褒扬了施凤来一句，同时征求其他大臣的意见。
第五十八章 文官内讧，祸国殃民黄立极
“启禀陛下，臣有奏！”
黄立极抢在其他大臣前面站出来。
主要目的是给皇帝解围。
对于施凤来刚刚禀奏的三条对策，已在黄立极的预料之中。
而黄立极此前的密奏中也给朱由检提前透露了，黄立极认为皇帝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但是，自从密奏呈递上去后，皇帝一直没有反应。
黄立极猜测到很可能是皇帝并不因此就信任了自己，或许皇帝也在等待自己的投名状。
黄立极事后仔细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密奏乃是偷偷摸摸的，皇帝若是因此就信了自己，反而有蹊跷。
“准奏！”
朱由检开口道。
嘴角浮现出一缕莫名的笑意，准备开始看戏。
而原本已经准备好齐声附和施凤来的众臣脚步一顿，纷纷眉头微皱。
原本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不给其他人发言的机会。
所以才有施凤来一上来就不顾规矩抢了黄立极的首发权力，为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皇帝逼到墙角，由众臣附议敲定此事。
生怕其他人说出一些不在他们计划内的对策，从而打乱计划。
但是，早有准备的黄立极猜测到了他们的用意。
刚刚已经被抢了首发，这次时刻准备着的黄立极就不能再让这些人的计划顺利得逞了。
而且，这也是黄立极的机会，正好借此向皇帝展示一下自己投诚的诚意。
黄立极毕竟还是首辅，之前抢了他的首发权力只是破坏了一种默契，还没有撕破脸。
若是现在再强行插入，那就是在明面上不给黄立极面子了，这才是真正的破坏了规矩。
而且，他们还摸不清黄立极的意图，所以也暂且忍住冲动。
看看黄立极要说什么再做决定。
反正在他们看来之前提出的三策已经是个十拿九稳的死局了，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回陛下，臣有开源节流四策。”
“第一策乃是节流。”
“眼下我大明驿站遍布，全国驿站数量有一千五百个，每个驿站有五十人到一百人左右人员，还有不少马屁牲畜。”
“所有驿站合计人员约十万人，马匹牲畜上万头。”
“而驿站的所有开销都需要朝廷和地方承担，每年需要支出两百万两银子来维持驿站的消耗。”
“而驿站的作用原本主要是用来传递军情以及各地奏本，还有提供朝廷官员路途休憩。”
“但是，据臣了解，现在的驿站多出了许多负担，如许多官吏出行时对驿站吃拿卡要，在膳食方面更是铺张浪费，还有许多权贵驱使驿站人员为他们服务。”
“实际上各地驿站的开支消耗远大于朝廷的规定，而且也不需要这么多驿站的存在。”
“臣请改革驿站，裁撤三分之一的驿站数量，同时剩下的驿站也需要精简人员，减轻朝廷负担，可节省出至少五十万两银子。”
黄立极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直接揭露了大明驿站的弊端。
“臣反对！”
黄立极刚说完第一策，就有大臣忍不住跳出来反驳。
要是皇帝真的采纳了黄立极裁撤驿站的建议，那以后出行还怎么享受优质的免费服务，同时在驿站顺手牵羊？
这是削减了大家的福利啊！
不行的。
“臣等也反对，黄大人这是危言耸听，各地驿站运转良好，根本无需改变，而且涉及到这么多驿站人员的生计，大动干戈恐生变故，望陛下三思！”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反对黄立极的提议。
“各位爱卿稍安勿躁，待黄爱卿说完后再讨论。”
朱由检淡淡道。
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黄立极既然不惜得罪文官权贵集团也要表现一番，朱由检也要适当的做出一点表示，维护一下。
但并代表朱由检就认可黄立极对于驿站的处理方式。
文官分裂内讧，朱由检是喜闻乐见的，而且从此后在朝中朱由检就有了吸引百官火力的靶子存在。
能省不少事儿。
皇帝已经表态，其他大臣再不甘也只好作罢。
“谢陛下！”
黄立极叩谢道，心中也微松一口气。
自己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皇帝的反馈。
“臣第二策以及后续三、四两策皆是开源之策。”
“我大明自太祖时期就定下禁海之策，乃是由于当初难以分心分力对付倭寇外患，需要集中精力剿灭元朝余孽。”
“后来成祖七下西洋，又耗费巨大，所以仁宗时期重新恢复了禁海。”
“至嘉靖时期极大的削弱了倭寇力量，所以隆庆时期才重新开海，允许民间出海进行海贸。”
“但是海贸市场巨大，仅仅只有一个月港开放海贸，远不能满足海贸需求。”
“臣请扩大海贸规模，增设杭州、登州以及广州市舶司以便海贸，扩大海贸关税收入。”
黄立极从头到尾简略梳理了一遍大明的禁海政策和原因，同时提出增设市舶司的意图。
这一策说完后，群臣再度骚动了起来，特别是来自南方的大臣，心中对黄立极恨极。
前面的驿站改革还只是削减了一些福利。
这次增设市舶司的提议可谓是真的要从他们身上割肉了。
海贸规模大小和朝廷增设市舶司有关吗？
有个屁的关系，有没有市舶司存在，海贸照样进行。
忍了忍，这些大臣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反驳。
皇帝有言在先要等黄立极说完再讨论。
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对于黄立极提出的增设市舶司增加关税收入，朱由检还是认同的。
不过，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巡逻缉私，增设了市舶司也收不到多少海贸关税。
“臣第三策乃是加税。”
“自从辽东建奴作乱，神宗皇帝就下旨增收辽饷，每亩地增收九厘，合计每年增收五百二十万两银子专用于辽事。”
“臣请再设剿饷，增收两厘，每年可增收一百一五万两银子，以资军费。。”
“臣第四策，陛下查抄山西八大豪商所获颇多。然而眼下我大明参与辽东走私等商贾不知凡几，臣请加大查抄力度，杜绝商贾走私通敌之事。”
“臣奏上开源节流四策预计每年可腾挪出三百万两银子用于军费开支，请陛下定夺！”
黄立极终于在无人打断的情况下一口气将自己的四条对策说完。
“好，两位爱卿都提出了扩充国库的对策，其他爱卿可还有补充？”
朱由检作势询问道。
“启禀陛下，臣等赞同施大人的对策，反对黄大人的对策。”
“臣等附议！”
张瑞图站出来发言，旗帜鲜明，同时也获得了殿中大多数人的赞同附议。
人多力量大，不管黄立极之前说了多少，相信在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与反对下，皇帝也不好轻易于大多数朝臣作对吧？
“哦？张大人这是犯了低级错误了啊，朕强调了多少次，要言之有物。”
朱由检没有被大多数人的气势所压倒。
反而抓住点小错开罪张瑞图打压一下气焰。
“陛下恕罪！”
“黄大人的四条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都是害国之策啊！”
“驿站眼下运行良好，贸然裁撤势必会对今后的军情以及各地紧急事件传递造成严重影响，后果严重。而且还有数以万计的驿站人员会失去生计，给治安造成极大隐患。”
“臣以为此策不可取，弊大于利。”
“关于黄大人提出的增设市舶司促进海贸发展，臣也不敢苟同。”
“虽说嘉靖时期极大的削弱了倭寇势力，但是也已经过去近百年了，这期间倭寇势力又得到了恢复壮大。”
“据臣所了解，在东南沿海眼下依然活跃着实力极强的海盗倭寇，常常劫掠我大明出海贸易的商船，损失惨重。”
“若是贸然促进海贸发展，势必会让更多大明商船遭受损失，甚至船毁人亡。”
“增设市舶司弊端极大。”
“而加税也不可行，眼下我大明灾祸连绵，黎民百姓已不堪重负，再度加税恐生祸乱啊！”
“至于查抄豪商，其中也牵扯极大，恐会引起天下人心惶惶，产生祸乱，臣建议加强边关巡查即可。”
“望陛下明察！”
张瑞图一条一条的驳斥黄立极的四条建议，批判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乱政。
黄立极就该千刀万剐。
第五十九章 崔呈秀也投帝党，黑锅谁背？
“臣附议！”
“黄大人提出的四条对策对国朝损害极大，而且所获寥寥，完全不能支持军费开支。”
施凤来也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驳道。
“臣等附议，黄大人祸国殃民、尸位素餐，臣等建议罢黜黄大人首辅，另择贤能。”
其他大臣也齐声附和，甚至矛头直指黄立极。
经过黄立极禀奏他的四条对策后，大臣们已经明白黄立极这是要投靠皇帝，与百官撕裂了。
已经是敌非友，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赶紧一棍子打死才是正道。
殿中十几位大臣，只有寥寥三人站立没有参与讨伐黄立极的队伍中。
一个是黄立极自己，一个是礼部尚书徐光启，一个是兵部尚书崔呈秀。
徐光启向来不参与朝堂争斗。
虽然对于黄立极的四条对策不能完全接受，但是其中部分还是觉得有理的。
重点是黄立极提出的四条对策相比施凤来提出的三条更具可操作性。
是皇帝真正可以考虑酌情采纳的建议。
而施凤来提出的三条对策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包藏祸心，简直是在向皇帝示威。
似乎在说：陛下你看看我们实力这么强大，你想搞事最好想清楚。
相比而言，徐光启就事论事更加支持黄立极。
至于崔呈秀，其实他的处境和黄立极差不多。
都是魏忠贤的死党，没有了魏忠贤的支持，他在朝中也难以立足。
而其他党派也难以融入进去。
所以此时心中也在纠结该如何选择。
此时选择加入施凤来等所代表的党派一方，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可是要表态支持黄立极，崔呈秀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现在黄立极几乎举朝皆敌。
可不敢往这个火坑里跳。
但是崔呈秀也在想，黄立极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还是静观其变吧。
而黄立极此刻压力也极大，若是皇帝扛不住这么多大臣的压力，不出面庇护自己，那就玩完。
“诸位爱卿言重了，都是为了国朝，大家各抒己见嘛。”
在黄立极忐忑的期待中，皇帝的天籁之音终于传来。
让黄立极紧张的心舒缓了不少。
看来皇帝还是靠得住的。
这节奏有些不对啊，为何陛下到了此刻还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
施凤来一众大臣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但也想不到皇帝究竟还能如何解这个死局。
“黄爱卿的四条策论固然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是也有可取的地方，众爱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说道。
既然黄立极展示了一些诚意，朱由检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给黄立极吃颗定心丸。
“陛下圣明，臣也以为黄大人有些对策是可行的。”
“比如改革驿站、严查豪商通敌之事以及增设市舶司都可酌情推行，只是具体方式还有待商榷。”
“至于加税之事，臣以为万万不可，眼下大明百姓确实是已经不堪重负了。”
这时，徐光启站出来说道。
并不是要支持黄立极这个人，而是就事论事。
“陛下，臣附议徐尚书的意见！”
原本纠结中的崔呈秀眼神一动也站出来做出选择。
见此，朱由检也露出了笑容。
之所以还问一句，主要就是做出表态，同时再给黄立极拉点盟友。
不然黄立极一个人在朝堂中也势单力孤，难以起到给朱由检吸引火力的效果。
“陛下，臣不敢苟同徐尚书的意见，祸患极大啊，请陛下三思！”
“臣等附议！”
见有人竟敢公然站出来对黄立极表示支持，施凤来等人忍不住了。
再次集体向皇帝施压。
虽然已经可以看出皇帝也是有些支持黄立极的对策的，但是若其中的对策真正的推行，对他们会造成威胁。
比如豪商，在这个官本位社会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豪商，都是权贵们推出来的白手套罢了。
若是真查起来，必然会牵连极大。
损失惨重。
还有海贸，这其中可是蕴含着极大的利益。
这几十年来估计从海外一共向大明流入了四五亿两白银，这些白银可都是通过海贸顺差带来的。
可见其中巨大的利益。
江南许多耕地因为这巨大的利益被改为桑田棉田了。
虽然增设市舶司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实质性威胁，但是总归是一个麻烦。
而驿站也削减了他们的福利，同时也少了一个压榨百姓民脂民膏的手段。
至于加税，其实他们是赞成的。
皇帝加一文的税，下面的官员们至少能从中获得十倍的利。
只不过此时为了反对黄立极，也不得不舍弃掉这部分利益。
“众爱卿稍安勿躁，朕觉得徐爱卿说的有道理。”
“黄爱卿，徐爱卿，崔爱卿，你们三人下去后将黄爱卿提出的几条对策再研究一下，提出一个具体可操作的条陈上来。”
“其中加税这一条就不用考虑了，重点是驿站改革以及市舶司增设。”
“而驿站改革也不得以裁撤和削减人员为方向，想想如何能够让驿站创收，实现自给自足，不成为朝廷的负担。”
朱由检懒得与施凤来等大臣纠缠，直接一锤定音道。
同时也给了一些建议和方向。
“臣遵旨，”
黄立极和徐光启以及崔呈秀连忙接旨。
皇帝都决定了，施凤来等人也只能干瞪眼，不好继续顶撞。
要是再顶撞，置皇帝威严于何地？
而且此事并未彻底定下，后面还有操作空间。
虽然对他们的利益有所威胁，但是上有对策下有对策，到时候也有办法应对。
眼下逼迫皇帝背下他自己造成的黑锅才是要紧的事。
一旦实现了这一点，皇帝的权威必定大受损害，对于百官来说收益极大。
一旦皇帝的权威受损，那么皇帝对于大明的掌控就会更加削弱。
到时候有的是机会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这才是大餐啊！
不能因小失大。
况且，即使黄立极的对策得以推行，所获得的钱粮也远远达不到预期，更别说满足军费的巨大支出了。
“陛下，即使黄大人的对策得以推行，所得钱粮也远远满足不了军费的需求。”
“臣以为，还是需要重点考虑施大人提出的三策为主，所得钱粮才能满足陛下定下的巨大军费开支，望陛下明察！”
张瑞图站出来再次强调道。
黄立极那边既然暂时动不了，还是把重心拉回来。
不能让皇帝蒙混过关了。
“臣等附议！”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唔，施爱卿所言确实有理。”
“但是这三策每一策都事关重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此事马虎不得。”朱由检叹道。
施凤来等人闻言心中暗喜，看来皇帝并不糊涂，也知道其中的凶险嘛。
这就好办了，皇帝不敢动手，这口黑锅就是皇帝的了。
“陛下英明，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施凤来等人顺势回道，想要彻底把黑锅给皇帝扣下。
却不想，朱由检在心中冷笑。
第六十章 文官自以为是，皇帝的套路
原本，朱由检就没有把军费开支当做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短时间内朱由检也确实还暂时搞不出更加敛财的东西。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有了这次抄家所获的一千多万两银子打底。
拨给国库的一千万两，到时候若是还不够，朱由检内帑现在还有近八百万两银子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呢。
有了这一年多时间的缓冲，朱由检相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之所以之前要把这个问题甩给文官们，一个是因为文官们主动要贴上来找麻烦，朱由检也就顺势反击给他们也找点麻烦。
另外就是，朱由检也希望文官们能解决一定的问题。
多少也是一份收入，朱由检不嫌少。
想不到，这些在朱由检眼里毫无价值的文官，竟然还真的给出了一些办法。
在文官们看来，他们是给朱由检制造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但是在朱由检眼中，文官们可是给他送上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之喜啊！
文官们提出的这些对策，朱由检之前也有想过。
但是一是朱由检想要更稳一些，暂时还不想触动这些利益集体的利益，免得给自己制造一些不可控的麻烦。
二是朱由检之前也一直很忙，还没来得及抽出时间和精力细细思量。
这次倒是借着抄家所获巨资的机会，引得文官们主动上钩。
这要是不利用一下，那就太蠢了。
眼下大明整个天下的利益差不多都被瓜分完毕了。
土地是士绅、藩王、勋贵的。
海贸是江南地主集团的。
军饷军粮是军头与文官的。
皇帝要动任何一块，都会遭受来自这些利益集团极大的阻力。
所以，原本朱由检是打算自己开挂另辟蹊径筹集钱粮壮大自己的根基。
到时候再携绝对的力量强行推动改革。
但是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数目巨大的钱粮支持。
现在，这些文官们主动提出这些改革方向，对于朱由检来说再好不过了。
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
朱由检需要的只是他们的名头。
向外界展示这不是他朱由检的主意，而是来自朝廷百官们主动强烈请求的意愿。
如此一来，朱由检这个皇帝就能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在这些改革中的存在感。
让朝廷百官们背上这个改革的名目，能够最大程度的给朱由检吸引来自利益集团的火力。
不管到时候改革的效果如何，文官们必然要拿出一点成绩来向皇帝交差。
最终得益的依然是朱由检。
这么好的借口和契机，极度缺钱的朱由检如何能放过。
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文官们与其他利益集团狗咬狗，总归能咬下一嘴毛来。
朱由检的胃口也不大，到时候收获一些他们相互咬下的毛即可。
反正这些都是短时间内计划之外的收获，不要白不要。
“施爱卿，既然这三策是你提出来的，那接下来这三策的执行就交给你了。”
“下去后由你牵头再制作一份详尽的计划出来，在下次会见的时候我们再仔细商讨。”
朱由检说道。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台下施凤来等人。
“臣领旨！”
施凤来回道。
并没有从皇帝的话语中察觉到不妥之处。
皇帝没有当场否定这三条，在施凤来等人看来是很正常的反应。
毕竟虽然这三条是不可能推行的，但是皇帝若是直接否定的话，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至少也要给皇帝自己留一块遮羞布。
所以，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拖。
以此来给皇帝留下最后一丝颜面，到时候发不出军饷也能有一个借口。
今日皇帝与大臣的会议到此也就结束了。
群臣告退。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关于黄立极以及施凤来所提出的开源节流的对策，朱由检心中已有了腹案。
朱由检完全可以在今日将自己的腹案提出来，当场定下最终的对策。
但是，做戏做全套。
需要充分的向外界展示出，这些将来要推行的改革政策完全是由文官们积极提出来的。
而皇帝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百官们的一致意见，皇帝不得不在此事中做出妥协。
所以，在将来的形势中，皇帝是无辜的。
有什么怨，去找这些文官好了，他们才是始作俑者啊。
所以，朱由检需要在这件事上给予文官们充分的发挥空间和时间。
以此来向外界传递朱由检所预想的信息。
即使朱由检的小把戏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
但是有这个名分就足够了。
足以让朱由检在此事中进退自如。
而且，在朱由检的计划中，此次的改革也仅仅只是涉及皮毛。
只是期望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薅一把利益集团的羊毛，给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
并不会深入进行，不会给利益集团造成伤筋动骨的损害。
即使引起的反弹也在朱由检的可控范围之内。
有了这个名分，这次的改革推进就解决了朝廷百官的这一道阻碍。
而且百官们还不得不吞下这枚苦果，即使再不情愿也要充作皇帝的改革先锋，为这次改革摇旗呐喊甚至亲自去推进。
多美妙的事啊！
群臣出殿后自动的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个是以施凤来为首的顽固派，一个是以黄立极为首的亲皇派。
虽然双方在殿内都已撕破脸了，而且双方谁也看不起谁。
但是毕竟还要同朝为官，出来后也维持了表面的和谐。
但是内心都在骂对方蠢货。
施凤来等人认为黄立极选择彻底投靠皇帝是一个短视的决定。
为了一个首辅位置，就投靠皇帝，实在是太不值当。
这样的首辅在朝廷百官以及其他利益集团看来，就和现在的东厂和锦衣卫差不多。
都是皇帝的走狗。
是所有利益集团需要防备对立的对象。
实在是没有前途可言。
若是皇帝失去了权威，失去了对朝廷和天下的掌控，或者皇帝暴毙了。
那黄立极这个首辅也就末日降临了。
而且，黄立极虽然还是首辅之位，但是失去了百官的支持与信服，那这个首辅也没了多少权威了。
损失极大。
在鄙视黄立极的同时，施凤来等人也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最终只能归结为黄立极贪念权位上。
而黄立极同样也鄙视施凤来等人顶撞皇帝的愚蠢行为。
皇帝的英明睿智和远大理想，以及皇帝深不可测的手段，又岂是尔等蠢货所能窥测的。
“元辅，可否指点下官一二？”
当晚，崔呈秀便来拜访黄立极，求解惑。
虽然之前在宫里形势所逼，表态支持黄立极，但是其中的具体缘由，崔呈秀是没底的。
当时那种情况，崔呈秀必须要站队。
原本他就与朝堂上各个党派的官员格格不入，是魏忠贤麾下在朝堂中的头号走狗。
看到黄立极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也只能选在站队黄立极这边了。
这个站队理由和当初他选择依附魏忠贤一般无二。
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保全自己，在朝堂中获得更高的权位。
自然是投靠皇帝更加的符合他的心意。
“崔大人，如今你我也算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本官自然知无不言。”
黄立极微笑回道。
完全透底是不可能的，而且黄立极自己也只是猜测。
但是好歹崔呈秀也是一个不错的盟友，多少也要给他吃颗定心丸。
“望元辅指点，下官洗耳恭听。”
崔呈秀恭敬而又期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