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个月的时间
隆冬时节的顺天府,雪窖冰天,冷得很。
尤其是在几场大雪过后。
虽说银装素裹下铺上一层洁白雪绒毯的帝都,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有着大美的景致,但其温度之低,当真是冻人心扉。
别的且不说,单从每日宫内太监和婢女们的一项例行工作,就能知晓当下这个时候的顺天府,究竟是有多么冷了。
自打进了腊月门,每日一大早天微微亮之际,裹着厚厚棉衣身材显得很是臃肿的太监婢女们,一个个的都举着长竹竿,尽心费力地去敲打挂在房檐屋脊上,那一根根长短不一却有着两三尺长度的冰溜子,防止这些天然形成利器,一个不慎掉落下来砸到贵人。
冰溜子,对于许久不曾见到这顽意的王迪而言,他最先想到的,是那个仅闻其名未曾尝试过的东北名菜,油炸冰溜子。
可惜了,光禄寺的那帮厨子,都白瞎,整不出这高难度的菜品。
好在是,厨艺更为精湛的宫内私房小厨,几经研究外加多次实际操作过后,还真弄出来类似于后世油炸雪糕那般模样的菜品,很讨后宫年轻妃子们的喜欢。
也是因为此事,王迪痛斥了一顿光禄寺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们。
当然了,做不出油炸冰溜子这道菜,也只是王迪随口找的个理由而已。
真实的原因嘛,是因为相较于宫廷私房小厨做出来的饭菜,口味越来越刁钻的王迪,变得愈发嫌弃光禄寺做出来的那些大锅菜了。
光禄寺的菜,香归香,但基本都是用大油大盐与大把香料煨出来的。
健康不健康先放一边,吃多了,真得腻!
反正在王迪的眼中,光禄寺一天天的,银钱倒没少要,整出来的饭菜的味道,说实在的,他觉得自己整上那么两下,都不一定比光禄寺整出来的饭菜要差到哪去。
虽说他不是正经的厨子出身,但是呢,不懂做饭的医科生,是不合格的。
要知道,当初练习皮下缝合术时,为了效果更好,王迪可没少用生猪蹄子来练习。
练习完了,肥嫩肥嫩的生猪蹄子,总不能丢了吧。
一来二去,经过数不清次数的煎炒烹炖大猪蹄子的锻炼,王迪那厨艺,是愈发见涨。
是以,他才有这么大的信心,去和光禄寺的厨子,在味道这一方面,比拼一下厨艺。
好在是他贵为皇帝,太监们为了讨他欢心,根据他日常的喜好口味,搜罗来不少厨艺了得的厨师。
当然了,因为此事,生怕李复成为第二个王振的言官们,集体上疏进谏。
对此,王迪选择全部留中不发。
民以食为天!
况且身为皇帝,孝心满满的太监们,给自己整点好吃的好喝的,怎么了?
不光整,待到中秋佳节正值一年物产最为丰盛之际,王迪还准备大张旗鼓地办一次“帝都食神大赛”,将全国各省府的大厨们网罗至京师之地,替换下那些没用半点长进的光禄寺大厨。
毕竟不管怎么说,承担着国宴重任的光禄寺,看家本领必须要当属世间一流,才能不负皇室威严。
再就是,从源头尽量肃清贪污腐败的官员家属大院,已是筹建在即。
食堂,绝对是其中不可缺少的福利设施。
然,光有食堂,没有好的厨子,那也是白搭。
所以嘛,通过食神大赛,既能将其中的顶尖厨子搜罗到宫中,又能将剩余的那些,分配给光禄寺和官员家属大院。
最为重要的是,待到中秋佳节时,帝都二环城墙,便要竣工了。完成如此之大的一个工程,与民同乐,那是必须要安排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比举办一届为期十日左右的食神大赛更能吸引眼球的事呢?
至于淘汰下来的那些擅长做大锅饭的厨子们,心地善良的王迪,也不想砸了人家的饭碗。将其丢掉新军和三大营去,伺候大明帝国的军士去吧。
大油大盐这一类的大锅菜,贵为皇帝需要养生保健的他不适合吃,但绝对很适合辛苦操练了一天的军士们。
...
“陛下,臣妾…臣妾听闻,那个…那个……”支支吾吾的皇后钱氏,斜倚在皇帝怀中。满面娇羞的她,出神地望着窗外那些穿着冰鞋正在冰面上嬉戏的太监婢女们,不知该怎么说出心中的话语。
西苑太液池,冰冻虽未有三尺厚度,但一尺,绝对是绰绰有余。
几十辆豪华气派,类似轿子且带有门窗的皇家御用冰床,零零散散的,或快或慢的,在冰面上滑动。
这些冰床内部,一个个的,俱是用挡风性能极佳的毛毡毯围成厚壁,床内设有貂皮软座。冰床下还有可活动的夹层,方便内置炭火炉,使移动在冰天雪地中的冰床,成为一个豪华的暖床。
其中一辆冰床,用黄缎布帷包围住。在其四周,随行有近百名极擅冰嬉…也就是滑冰运动的锦衣卫。
很明显的,此处,便是大明帝后所在之地。
陪着不少胆大的妃子们玩了许久冰嬉运动过后,有点累的王迪,不偏不向,没去任何一名妃子的冰床,还是选择回来陪皇后钱氏。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言语之际,王迪略显冰凉的手,被皇后主动揣入她的衣袄内,触碰到温润香肌,身与心瞬间暖了许多。
“陛下,臣妾还请您多顾及一下妹妹们的感受。”皇帝的手,有点凉。双眉微微颦蹙之际,每每想起皇帝对自己的呵护,下定决心的钱氏,温声继续言语道:
“陛下,妹妹们不像臣妾这样备受您的恩宠。月余的时间,她们有幸见到龙颜的次数,仅有那么一两次而已。”
“可是…可是,臣妾听闻,陛下您一直没有…呀…”口中的话还未讲完,因为皇帝胡乱游走的双手,胸膛起伏不定的钱氏,一把被皇帝转过了身子,吻在一块儿。
“皇后无需多言!你心里在想什么,朕已知晓。不过此事涉及到嫡长子,再过三个月的时间吧,朕会把皇室的恩泽雨露赐给其她妃嫔。”
支支吾吾的钱氏,她不方便说出来的事情,王迪一想,便已琢磨过来。
别人暂时不清楚,至少到目前为止,罗绾和其木格这两个妃子,与皇后走得还算比较近。
就算不是她俩,肯定也是旁人拐弯抹角将有关口服恩泽雨露的事,告诉给了皇后。
无需多想,照着皇后这种性格,她肯定是有压力的。
但是呢,王迪这边却不着急。
后宫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刨除双喜超过了二十岁。其余那些妃嫔们,都不过是及笄未有两三年的样子。
不为别的,单是为了她们及婴儿的安全,晚一点怀妊,也挺好的。
是以,王迪定下了三个月的时间。
他就不信了,身为医科生的自己,辛勤耕耘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能让皇后肚皮大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元佳节到
正统十五年的上元佳节,遵皇爷口谕,帝都撤了宵禁。
如梦如幻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是那颜色绚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帝都的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待到且大且圆的皎月照亮天空时,京师之地,珠玑炫色,花火争辉,一派热闹非凡景象。
平日里,夜色当中庄严冷峻的帝都,在万千花灯的点缀下,顿时充满了烟火气息,冲散了远方袭来的阵阵寒意。
大明门前的棋盘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
由于府部对列街之左右,再加上不管是从东城到西城,又或是从西城去东城,京师之地的老百姓,均须绕道从棋盘街通过。
因此,位置居中且又接近皇城、宫城与军政机关的棋盘街,作为东、西两城交通往来的孔道,往日里,此地便是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的热闹景象。
今夜,自不用多说。
有门脸的那些商户,为了吸引更多游人的青睐,他们一个个的,无不别出心裁,将那绚丽缤纷的彩灯,悬挂于自家楼前。
其中,有寻常的烧珠灯,有样式新颖的兔儿灯,还有皎洁的绣球灯。甚至是说,连那珍贵至极闪耀着熠熠光辉的五色玻璃灯,都不乏几盏,引得诸多游人驻足观看,称赞不已。
与这些富商相比,街上行走的那些货郎商贩,他们或挑或推着各色各样的货物,走走停停,反反复复。在随处可见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大声呵斥下,一个个的,不敢在一处地方逗留太久,避免了大规模长时间的道路阻塞。
当然了,现如今,灯火通明的各条街道上,更多的还是那些外出赏花灯的游人。
无论黄发垂髫,亦不分男女,这些人时不时的,便会抬头仰望道路上空布满的聚如萤、散如星的绳串灯。看累了,再随意打量着街旁使出浑身解数,为了博君一笑的杂耍艺人。
游人身处其中,真可谓如临仙境。
至于豪门贵户嘛,他们一个个的,比较讲究。宝马香车中,载着女眷。车驰而过,宝篆香洒。诱人的香味,绵绵数里不曾断绝。
相比这些乘车游街的大户人家,携手相行的一家人,在漫天灯火的映衬,每个人的脸上,俱是洋溢着喜人的笑意。要说其中最欢喜的,还是当属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礼教森严束缚颇多的大明朝,对于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想要出门游玩一次,那绝对是个万分麻烦的事儿。
而热闹非凡且为新的一年祈福的上元佳节,则是她们少之又少的一次机会。
...
“上元安康!黉(hong)衷兄!”
“上元安康!黉衷兄,快快入内。小弟听闻这连家鱼馆的鱼鲜之美,连天子都不赞不绝口呢!”
早早候在连家鱼楼外的御史张洪和魏贞,望见远远走来的黄裳,赶忙上前将其迎至早早预定好的包房内。
“上元安康,为圣君祈福!伯大,长德,恕为兄来迟一步。”冲着宫城方向恭恭敬敬拱了拱手,年岁最长的黄裳,淡淡一笑,对张洪和魏贞这俩人,也没怎么客套。
毕竟他与这两位秉性相近的小老弟共事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仨人说一句意气相投,一点也不为过。
“不曾想呐,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京城变化之大,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啊。”落于上座以后,内心激荡的黄裳,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引得张洪、魏贞二人连连点头附和。
约定好的赴宴,他之所以来迟,一是因为自家幼女太缠人。对于老来得女的黄裳而言,幼女令他疼爱得很。
二嘛,他也是趁着陪伴家中女眷逛花灯之际,四下多看看,多听听。
要知道,为了不负皇帝厚望,照料好从草原归来的那些可怜的汉家儿女,他与张洪还有魏贞三人,连年都没回来过。一直到了正月十二那一天,在三万汉家儿女的不舍中,他们仨才重返京师。
宣府大同二城,距离京师不算太远。新政一事,自那日朝议过后,他们仨也早已知晓。
但是知晓归知晓,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与今日所见所闻,还是差了太远。
别的且不说,刚刚逛花灯之际,黄裳便发现,酒肆茶楼里面…甚至连个别游方货郎的小推车上面,都置办了一件名为“煤球炉子”的新奇顽意。
生铁打造,有点重呈方筒形的炉子,里面垒着三块带着圆形孔洞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
经过多方多次询问之后,令黄裳特别震惊的就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顽意,竟颇受京师之地黎民百姓的疯狂追捧。
两块煤球,若是放开了可劲烧的话,足以支撑一个时辰之久。烧得旺旺的时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可烧开一壶热水。
这速度,可比烧柴快了不少。这一点,绝不是黄裳自己瞎猜测的,而是经过了多方取证以后,得出来的结果。
再就是,相比烧柴时冒出来的较大烟火味。煤球炉子,在这一方面,明显洁净了许多。
最为重要的是,几经打探过后,黄裳已经知晓,煤球这玩意,便宜得很。
一文钱,便可买得四块煤球!
平常百姓家里面,满打满算一整日的功夫,顶多耗费七八块而已。
七八块,不过是两文钱罢了。
对比一担柴四十多文钱的价格,不可谓不便宜啊。
而这些新奇顽意,全是出自皇帝新设立的天工所。
可惜了,由于此地保密等级极其严格,黄裳至今也不知道,这些于民生大有裨益的好物什,究竟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当然了,感慨之际,考虑问题较为全面的黄裳,当即就想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煤球炉子和蜂窝煤,相比普通的柴薪,其性价简直不要太高。
一旦京师之地或是整个大明朝彻底普及开来……
那些以卖柴为生的樵夫,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又该怎么生存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釜底抽薪美人计
连家鱼楼,其鱼鲜之味美,连当今天子吃了都说好。
据说开业当日,那位在后宫备受恩宠的杨贵嫔,都曾遣人来道贺。
二楼,临街竹清阁,香气四溢。方桌上,瓷盆内的水煮鱼,还在冒着热气。
夹起一片肥肥嫩嫩白花花的鱼肉片,那滋味,鲜美得很!
佐一盅小酒下肚,望着窗外上元佳节的热闹景象,真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推杯换盏几轮过后,虽说因为煤球炉子一事而心有顾虑,不过对于已近花甲之年的黄裳来说,兼任着翰林院修撰身份的他,也是见过不少事儿的主,并未将心中所思所虑道与张洪和魏贞来听。
要知道,位卑权重责任也重的翰林院修撰,因为担负着修国史、记录皇帝言行、与皇帝商讨一些国策方针及协助皇帝起草诏书的职责,一般都是状元才能担此重任。
而黄裳,他不过是永乐十年的庶吉士而已。
一直到了九年之后,也就是永乐十九年,黄裳才被提拔为检讨庶吉士。
别看只是在庶吉士前面加了“检讨”二字,但仅仅只是这么两个字,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
那便是,黄裳他本人,在同僚和天子那里有了“认真、细致、刚正不阿”的为官做事印象。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再加上自身能力也很强,宣德七年时,自从考上进士那一年算起,在过去二十年以后,同进士出身的黄裳,终于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在年度考核中得到了“考最”政绩评语,以此晋升为翰林院修撰,成为了皇帝的身边人。
先前,如若吏部尚书王直没有大的改变。那么黄裳此人,便是王迪挑选出来的吏部尚书候选者之一。
之所以选他,一是因为此人这些年以来的政绩斐然,确实可以担当此大任。
二嘛,王迪是看重了他敢拿自己人开刀的莫大勇气。
正统十一年冬,当初身为浙江道监察御史的黄裳,代天子巡狩之际,曾上疏言及当下朝中有不少御史和给事中,难以堪当大任,希望吏部能从严把关。
至于其中的原因嘛,无它,唯升迁乱尔。
上面的人,说你行,你就行,完全没有严格按照考评来甄选人才,导致纪检队伍的素质,相较于永乐年间,整体下降了很多。
瞧瞧人家,在巡视地方查处地方贪官的同时,还不忘了深究一下其中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也是因为此事,黄裳遭到了诸多同僚的弹劾。能与他走到一起的,能力暂且不说,至少秉性这一块,刚正,是绝对跑不了的。
是以,心里藏着事的黄裳,他这边选择了静观时变,想看看天子的新政,是否真如满朝文武说得那样,照顾到了大明朝的所有子民。
但是呢,几盅小酒下肚以后,同样看出这种弊端的张洪,心里藏不住事的他,直接讲了出来。
“伯大,我感觉你过于杞人忧天了。”对于皇帝的新政,作为坚定支持分子的魏贞,摇了摇头,继续讲道:“煤球炉子和蜂窝煤,于民生一事,太过重要,岂能因噎废食。”
“再者说,远洋通商一事,咱们三人已经探讨过许多次。此事,万万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再加上土地赋税改革与放开路引的政策,那些失去赖以谋生手段的樵夫,完全可以从事别的活计,来赚取养家糊口的钱财。”
“即便有个别樵夫的生活,因为这两物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糟糕…但是伯大你不要忘了,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改革变法,哪有真正的十全十美。”
“阵痛,是不可避免的。然,一时的阵痛,也是为了将来的大明朝,可以变得更强更好。”
魏贞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其实黄裳和张洪他们俩人的心里,也不是不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大势不可违,所以黄裳才选择将忧虑藏在心中,而非像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张洪这样,直接讲了出来。
“唉…长德你所言,我又何尝不清楚?”举起酒盅一饮而尽,长长叹息一口气的张洪继续言语道:
“只是,坐在这里,品着美酒佳肴,欣赏着外面这一派蒸腾的大好气象,再想一想此时此刻,也许有很多的樵夫,跟不上国家大势继而变得举足无措的他们,正为明天的衣食而忧虑万分……”
言语落罢,竹清阁内三人,俱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极美的夜景,默然不语。
...
亥时三刻,乾清宫内,灯火依旧辉煌。
1.0版本还差了很多…至少在王迪心中还差了很多的元宵歌舞晚会,才刚刚结束。
眼巴巴地瞅着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妃子各回各家以后,王迪揽着皇后钱氏,准备为了大明朝的社稷尽一份力。
“陛下,今日太后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温柔敦厚的钱氏,给皇帝更衣的同时,问出心中所想。
“无碍的,是外面的事情,无需皇后你操心。”
换好衣服,一把抱起钱氏滚到床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神清气爽的王迪,思虑着今日孙太后与自己谈及的事情。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徐滨,上疏请求朝廷赶紧派出正儿八经的监察队伍。
徐滨奔赴松江府上任,已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大明远洋商务司在他的治理下,总体来说,顺利程度是远超王迪的想象。
截止到今日,在银钱的鼓舞下,等待装满货物便可扬帆起航的大明远洋舰队,其规模,已经达到了二百四十艘。
不过嘛,作为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手缝稍微一松便事关海量财富的徐滨,他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经受的各种诱惑,其数量之多,单是他上的密疏里面自陈的,就已不下百起。
种类花样多归多,但概括起来,无非是黄白之物和美貌女子。
金银二物,说实在,徐滨对其没多大感觉。
窈窕美人,在他眼中,其实还不如金银呢。
问题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出身于广信府铅山县这个盛产铜矿的一位江右帮豪商,向徐滨贿赂进献的一名舞女,与孙太后年轻时的容貌,竟有四五分的相似度。
这尼玛……
这些钻了钱眼的王八蛋,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连这种釜底抽薪的美人计都能使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咬人,养狗何用?
将近子时,乾清宫内,随着帝后已经就寝,照亮宫殿的一盏盏烛火,渐渐熄了。
龙床上,双腿紧紧并在一起的皇后钱氏,裹着一件大红肚兜,侧身依偎在皇帝的胸膛。瞧着皇帝的龙颜,嘴角微翘面含微笑的她,迷迷糊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而王迪这边,暂时没有一点睡意的他,对于向大明远洋商务司派出纪检监察队伍,他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其实呢,纪检监察队伍的人选,早在孙太后找自己聊天的三日之前,王迪就已经拟定好了人选。
毕竟徐滨的密疏,在年前二十四那一日,已是快马加鞭火急火燎地传到了他的手中。
当时,王迪给出的批复,除了一句“朕信得过你”,便再无任何动作。
不过嘴上说归说,事关大明远洋商务司纪检监察队伍人选一事,再怎么着急呢,在豪绅富商追求财富的决心这一方面,对此已经严重低估过一次的王迪,他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派出几个人。
能力大小先放一边,经得起…至少经得起花花世界的一两年的轮番考验,这才是重中之重。
是以,自打接到徐滨的奏疏,王迪翻阅查看官员档案之际,隔三差五的还召见一下都察院、六科、吏部以及锦衣卫和东厂的主事人员,下了封口令的同时,询问着相关人员的为人处事之道。
就这样,经过为期十多日的甄别遴选,刚从宣大二城回来述职的黄裳、张洪与魏贞三人,再加上李秉、李侃、夏埙、韩雍、王竑这几位御史和给事中,市舶司纪检巡查队伍人选,基本算是搞定了。
效仿后世那样,王迪没打算让这些人长时间呆在一处地方。沿东部沿海,从北到南也好,从南到北也罢,奉天子之命,代天子巡狩,好好逛一逛大明朝的万里河山,借此良机多长长见识。
如此这般锻炼几年下来,只要他们不自甘堕落,无论地方还是朝堂,几年以后,将有的是可以任由他们一展胸中抱负的位置。
锦绣前程,自是不在话下。
然而不曾想,王迪这边已经定好了人选,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派出去呢,确实忙不过来的徐滨,再一次上疏进言,恳求朝廷赶忙派出监察御史。
要知道,舰队即将远航,里里外外都是事。
再就是,徐滨掌管的,是海运通商事宜。
沟通南北连接东西的河运这一块,虽说按照皇帝先前许下来的承诺,只要他想,绝对可以接手一部分,但是……
徐滨,他不想。
是以,在舰队返航之前,徐滨再次上疏请求朝廷派出纪检监察队伍,好好整治一下河运,万万不能耽误了开海通商的开门红。
这次按照正常流程的上疏进言,不出所料的,对于时刻关注徐滨这位旧友的孙太后而言,于第一时间,她便已经知晓此事。
正因如此,才有了元宵歌舞晚会上,皇帝与太后这母子二人的长时间对话,引得后宫妃嫔胡乱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小瞧了财帛动人心这一事啊!”
后世资本能疯狂什么地步,说实在的,只是个苦逼急诊科医生的王迪,他也只是从网上获取到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疯狂,王迪认为,相较于现如今的大明帝国,后世的社会,好歹还是个公序良俗较为健全的社会。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些国家的财阀,除了不敢明目张胆杀人以外,私底下的行事作风,和他这位皇帝比起来,应该也差不了许多。
有了这样的警醒,对于古代限制商贾一事,王迪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以武勋牵制文臣,再驱使文臣治理天下,还得培养近臣用以制约威慑文武…唉,忠君且有能力还没啥野心不求任何回报的好臣子,啥时候才能多到无处可用的地步呐。”
扭头望着身边有着赛雪欺霜吹弹可破这般娇嫩肌肤的美娇娥,做皇帝已有近乎半年时间的王迪,日日夜夜无数次地期盼着,除了玩女人以外,自己啥都不用想不用干,大明朝便可蒸蒸日上,威震四海。
可惜啊,这事,至少在目前看来,还不怎么靠谱。
“当皇帝,真特么累!”
嗅着美人体香,轻抚着凝脂般的脸蛋,临睡之前,满腔皆是责任心的王迪,为了大明朝的宗庙社稷着想,他决定再累一次。
是夜,乾清宫内,凤箫声动,春水玉壶光转,整夜与龙舞。
...
二月二龙抬头,恰巧正逢二十四节气当中的惊蛰。
这一日,天气回暖,春雷始鸣,蛰虫惊而出走。
就在京师大街小巷都在谈及刚刚下西洋的远洋舰队时,不少人忽然察觉到,市面上鸡蛋的价格,竟然上涨了许多。
年前十文钱还能买到三枚鸡蛋的价格,现如今,同样的价钱,也就只能买到两个了。
好在是,鸡蛋涨价,对于帝都的黎民百姓而言,这倒是个好事。
放在以前十文钱可以购得四枚鸡蛋这种价格比较便宜的时候,养了几只鸡的小农小户人家,也舍不得吃,基本都会选择将其售卖。
要知道,十文钱,若是买最贵可以用来炼油的那种猪肉,入手一斤,应当不在话下。
所以嘛,对于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享用的鸡蛋,涨价这回事,诸多平民倒是秉持着喜闻乐见的心态。
至于大户人家嘛,他们哪有闲功夫去操心十文钱到底能买几个鸡蛋这种琐事。
当然了,世事无绝对。
司苑局衙门大规模采买鸡蛋,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并未有所避讳。
任何与宫城采买事宜挂上钩的事情,对于那些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人而言,这难道不是赚钱的良机吗?
可惜了,新上任的管理宫内一切事务的李复,天天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他,又怎会不知皇帝是如何看重小鸡孵化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
进展如何,须得一日一汇报。
圣明无比的皇爷如此看重这事,身为宫城大管家,李复岂能容忍那些宵小之辈,从这于国于民的大事当中谋取私利。
东厂番子一出马,胆敢在这个时候囤积居奇哄抬鸡蛋价格的,有一个算一个,直接强行没收非法所得。
十文钱两个鸡蛋,就是十文钱两个鸡蛋!
如若再犯,抄家灭族也不远!
对于东厂行事如此简单粗暴,从锦衣卫那听来消息后,王迪倒没责备李复。
毕竟王振下台以后,再加上自己重用袁彬哈铭等人,曾经威名赫赫的东厂番子,夹起尾巴做人也有段时间了。
身为皇室的鹰犬爪牙,装一时的怂,还行。
若是装得时间长了让人小瞧了,没了威慑力的狗,养它何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糟糕的事情
以七艘宝船作为领航旗舰,数量多达二百八十八艘的远洋舰队,出海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了。
虽说有了徐滨的保证,很是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成果的王迪,嘴上说着不在乎……
但自打新政落实下去以后,晚上睡觉时,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远洋舰队遭遇了恶劣风暴天气,最终全部葬身于无尽的深海。
好在是,天亮醒来以后,抱着无所谓心态的王迪,心中稳得一批。
别说二百八十八艘了,即便像蛮元攻打东瀛岛国那样接连遭遇两次神风,也无法阻止他全面开海远洋通商的决心。
因为王迪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大势之下,除非他本人朝令夕改。否则,全国各地涌现出来的民间资本,以及受益颇丰、数量更多的小手工业行当,这些既得利益者,绝不允许全面开海远洋通商事宜半途而废。
有这么多人给自己兜底,王迪还担心个屁。
当然了,就算没有这些人的支持,他内心也丝毫不慌。
远洋通商涉及到的财富具体有多么丰厚,认认真真翻阅查看皇室档案以后,看得越多,王迪心里虽说越没准吧,但他知晓,这其中的利润,海了去了。
因为根据三宝太监的档案记载,大明帝国生产出来金银铜器、铁器、瓷器、丝绸、绫绢、纱罗、彩帛、农具、漆器、雨伞、书籍、土帛布、麝香、樟脑、大黄、柑桔、肉桂、茶叶这些商品,俱是畅销四海,备受南洋乃至更远番邦小国各个阶层追捧的好东西。
甚至是说,就连大明朝的五谷杂粮这些大宗产品,都能以翻个两倍左右的价格,售卖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土著们。
只不过,先不说自家粮食够不够用,就这点利润,当下这个时候,王迪压根看不上眼。
别的且不说,不到一两重的精美金器,若是不考虑半卖半送照顾番邦小民的大国心态,以货易货换回一斤来重的金子,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明月之珠,鸦鹘之石,沉南龙速之香,麒狮孔翠之奇,梅脑薇露之珍,珊瑚瑶琨之美……
随舰队返航大量入境的原材料,经过深加工,无论内销还是再次出口,又是一比丰厚利润。
如此之大的贸易剪刀差,一来一回,刨除沿途所有损耗,如若不能赚得十倍以上的利润差价,王迪感觉……
这届商人,太难带。
所以嘛,有没有他人的支持,对于王迪而言,也就那么一回事吧。
好在是,他从不吃独食。在银钱这一方面,王迪向来大方得很。
如此这般的话,举国齐心下,集四海之珍奇,壮大明之雄威,绝对是指日可待。
有了这种清晰认知,再加上尽心尽力的徐滨及刚刚派出的纪检巡查小队,不想再过多操心大明远洋商务司事务的王迪,渐渐将自身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事上。
第一个好消息,是他时时刻刻关注的小鸡孵化事宜。
没用…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投机取消的好办法,从内帑拨款万两白银快速改造十个暖室以后,通过不计成本的一点点的对比摸索试验,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司苑局内监邓沐,大体掌握了小鸡孵化技术的要领。
温度、湿度,还有通风问题,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一个暖室,一次试验便需要五千枚鸡蛋。
前前后后,浪费掉十多万枚的鸡蛋以后,成了鸡窝的司苑局,现如今,总计有四万三千七百一十四只小鸡。
虽说每一日陆陆续续的还有孱弱的小鸡在死亡,不过这个孵化比例,已经大大出乎王迪的预料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温湿度计的年代,小鸡孵化技术,是内监邓沐日日夜夜不辞辛苦,完全凭借着个人体感,天天泡在十个暖室里面,一点点摸索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
为了奖赏此人,王迪按照人级专利水平,赏赐内监邓沐千两黄金,总掌新设置的衙门,禽蛋局。
这还不算完。
先于帝国理工太学建立的,是仅有二十几间瓦舍草棚暖室和一片庄稼地的帝国农牧太学。
邓沐,凭借造福千家万户的小鸡孵化技术,成为帝国农牧太学首位正七品教授,开办研习课堂,向世人普及小鸡孵化技术。
与此同时,王迪还将此技术图文并茂刊印成册,配合着重赏邓沐的消息,加盖皇印通告全国。
虽说成立农牧太学、提拔太监成为一名太学教授遭到了不少文臣的上疏反对,不过王迪仅是回了一句:“民以食为天…涉及到温饱事宜,需不问出身,为帝国农牧太学遴选真正的有才能者。”
而这,也是为了稍后专利司的成立,提前做一下铺垫。
第二个好消息,便是集翰林院大批庶吉士与佛道二教出家人的才智,最为原始版的汉族血统至高理论,已经有了大概的框架。
纵古论今,鉴往知来。
认真翻阅过后,在这份粗略的帝国行动纲要中,王迪提出的“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里的善良、融进血液的骨气、刻在生命里的坚强”这四项体现了汉族综合素质的核心要点,已经全部囊括于其中。
神化汉族至高血统,以此奠定朱氏无上皇权,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而后,只需等待添加了“帝王拥有绝对独裁权利”这种思想的完整版的帝国行动纲要现世……
剩下的,便像造房子那般,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证明这份帝国行动纲要的真实性,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强化它在万民心中的无上地位。
有了这份帝国行动纲要,全面启智与帝国理工太学计划,不日即可实行。
第三个好消息,便是西山炼钢所,早在三日前,已经成功烧炼出来一炉钢。
炼钢这回事嘛,说白了,也不怎么难。至少在王迪这个非专业人士的眼中,不怎么难…无非就是提高炼钢温度而已嘛。
再者说,炒钢法,灌钢法,早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汉与南北朝时期,便相继出现了。虽说有点费工费时吧,但总归已经有了获取钢铁的法子。
在此基础上,不怎么着急的王迪,仅仅只是将“煤炭炼焦,再用以焦炭炼钢,如何最大限度去提升高炉温度”这几个要点讲与工部听以后,剩下的事,对于只要结果的他而言,懒得再去操心了。
好在是,在重利的诱惑下,不乏智慧的工匠们,经过三个多月日夜不辍的改良改进,终不负厚望,成功捣鼓出了新型炼钢高炉及增温配套设施。
有了可以量产的钢铁,无论是在民生还是军事方面,王迪相信,大明朝的综合国力,将会在短短几年时间以内,便可提升好大一个档次。
第四个好消息,是总掌西山煤司的杨善,上疏进言道,已经扩大至千人数量的熟练煤球工,每日生产出来的煤球数量,已经完全可以满足顺天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日常需求。
而且这一队伍,还在不断扩展中。只要手工蜂窝煤模具数量跟得上,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煤球制作,不缺人!
在这份奏疏上面,杨善讲得很明白。按照制作二十个煤球可得一文钱的计件薪酬,一个熟练煤球工,忙活一天下来,至少可以制作一千五百个煤球,赚得百八十文以上的大钱!
最重要的是,单凭售卖煤球这一项,西山煤司每日便可入账三百两左右的白银。
是以,为了不耽误煤炭采挖和制作煤球事宜,不差钱的西山煤司,是管吃管住的。
这种“暴利性”收入及福利待遇,别说本身混迹于西山煤窑的那些苦哈哈趋之若鹜了,就连顺天府内得到消息的诸多百姓,都托人找门路,希望可以在西山煤司,寻得一份制煤球的体面工作。
实在不行,收入更高、危险系数同样也挺高的采煤工,也不是不能考虑。
而时刻处在第一线的杨善,他事无巨细,监察督促西山煤司进展事宜,没有负了皇帝的厚望。不出所料的,升职加薪近在眼前。
大明煤司总督,从二品官员,负责将西山煤司模板推行至全国主要煤炭产区。
与此同时,为了表示对巡林员的重视程度,新成立的巡林司,以宫内太监主掌监督大权。再调动一部分有经验且上了岁数的老兵,以半军事化作风,负责巡林司的基础管理工作,为三大营挑选适合山林地形作战的好苗子。
第五个好消息,是扩建速度远超王迪想象的天工所,传出来的一系列喜人的讯息。
还是经过他本人时不时的提点与更正,在正确研发思路的指引下,能工巧匠展现出来的能力,当真是让王迪有点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
首先是火器方面。
重量更轻,操作更为便捷,可以无视刮风下雨天便能使用的撞击式燧发枪,成功研制了出来。
经过袁彬的再三检测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以后,如同抚摸爱妃细嫩肌肤那样,王迪轻轻摩挲着这支纯手工打造出来的撞击式燧发枪。
要来火药和铅弹,吩咐人摆好披着明军制式甲胄的木质靶子,三枪过后,视力不算差的王迪,可以清晰看到十丈以外的甲胄上面,还在冒着白烟的一个孔洞。
精准度还行!
当然了,王迪马上琢磨过来,操作更为便捷的新式火器,一旦大批量装备三军,在没碰到同样的对手之前,精准度这玩意,貌似也不重要了。
快速几轮齐射过后,还敢…或是还有能力冲上来的敌人,怕是不多了。
将枪丢给已经看傻了眼的袁彬,感慨了一句“时代变了”,王迪吩咐袁彬加大锦衣卫对天工所的巡视等级。
除了昆虫以外,哪怕是一只鸟呢,在没有接到皇命的允许下,都不准私自飞进或是飞出天工所的范围。
除了燧发枪,另一件经过工匠改良改进过的火器,便是新研制出来的铁芯铜胎炮。
相较于先前的静置自然冷却,以貌似还不太成熟的内模水冷技术制作出来的铁芯炮管,在提升了铸炮速度与降低了废品率的前提下,经过反反复复的实践过后,其使用寿命至少翻了三倍有余。
说实在的,这项技术最令王迪看重的,是比之先前仅有两成左右的成品率,现如今的火炮成品率,已经高达五成左右了。
而且,这还是在内模水冷技术不算成熟完善的情况下,可以达到的实际效果。
待到技术更进一步,或是待到可以应用到诸多领域的蒸汽机研发出来,量产威力强劲十倍乃至几十倍的火炮,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个数量代表正义的时代背景下,成规模极具杀伤力的火炮群,绝对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攻防利器。
最后嘛,则是一艘刚刚下水的拥有三层火炮甲板,配置了一百零八门舰载火炮,木壳主体半铁甲形态的风帆战列舰样品。
之所以称其为样品,完全是因为这艘按照王迪要求研制出来的海上移动炮台,其动力性能太差。
无论装备双桅帆还是三桅帆亦或是全帆,哪怕再搭配人工,相较于来去如风的两千料福船,这种海上怪兽,其速度慢得如同一只乌龟。
不过嘛,王迪倒不怎么着急。
自然界的风力和人力驱使不动,不代表蒸汽机不行。
可以说,现如今的天工所,不光是这艘海上移动平台,还有诸多研发项目,都已是万事俱备,只差蒸汽机现世了。
而这些层出不穷的新顽意,除了天工所的工匠与王迪他自己最为清楚以外,整个大明朝的千万子民,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清楚帝国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巨大变化。
只是,这些好消息,目前来说,却也无法打消王迪心中的一份顾虑。
三个多月了,皇后钱氏的肚子,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要知道,自打成婚以后,在这段时间内,王迪可没少在皇后的身上下功夫。
一个月怀不上,可以。
两个月还怀不上,也行。
但三个月都不中,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王迪身为医科生,岂能不知女性的最佳怀妊时间和办法。
甚至是说,为了让中宫尽早怀妊以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悠悠万民之心,王迪不惜违背先前定下的一周计划,在那较为特殊的几日里,格外照拂皇后钱氏。
然而大失所望的却是,辛勤耕耘下,皇后的肚子,竟特么没有半点动静。
而且,往后的日子里,身为九五之尊,王迪也不能再这么独宠皇后钱氏了。
倒不是因为皇后怀不上龙嗣使得二人之间的感情变淡了,而是再这么集宠爱于皇后一人,完全是要将她逼到众矢之的的位置。
况且,心里拿不准的王迪,生怕出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糟糕情况,他也得尽早在其她妃子身上试验一下,看看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皇后?
这要是自己出了毛病,那特么……
自己费心尽力整出来的万世不易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宗室藩王再近,那能赶得上自家儿子近嘛!
第一百四十章 让人头疼的问题
长寿宫,妃子罗绾所居寝殿。
意外得到皇帝赐予的恩泽雨露,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罗绾,很是有点懵逼。
懵逼过后,脸上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呢,本就长了一张苦相脸…尤其在八字眉的衬托下,略带幽怨感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意的她,忽然间……
那张充满诱惑力的嫣红俏脸,当即变得刷白刷白。
眼中,也含上了晶莹泪珠。
“女人善变呐!”
罗绾脸上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正等着眼前女人感恩戴德的王迪,又怎会看不到呢。心中感慨这么一句过后,满头雾水的他,有点纳闷……
这丫头,是因为得到了皇室的珍贵恩泽雨露,乐极生悲了呢?
还是说,她根本不想怀上龙嗣?
要知道,在皇后钱氏的再三劝说下,本就动了测试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毛病这个心思的王迪,为大明长子或是长女选择的最佳生母人选,便是罗绾了。
有着草原身份的贵妃其木格,首先得将其排除掉。
不考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特别无情的想法,单是以“汉族血统至高理论”为基础的帝国行动纲要,也不允许未来有可能继承大明基业的长子,竟是个串儿。
所以嘛,其木格,不大适合成为大明长子的生母。
至于贵嫔杨蜜嘛,还是那句话,这丫头太精明了。除了自己和孙太后…顶多再算上太皇太后,除此以外,怕是没人能真正压得住她。
大明帝国长子的生母,尽量能不让她当,还是不让她当得好。
所以嘛,妃子罗绾,便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性格较为柔弱的罗绾,即便有幸成为大明帝国长子的生母,如果事后皇后钱氏再诞下嫡子,凭她这性格,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就算有,凭她这性格脾气,也很难斗得过皇后。
当然了,在这其中,还得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已经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王迪肯定不能等着罗绾诞下龙嗣再去恩宠别的妃子。
能错开月余的时间,已经算是格外照拂罗绾了。
当然了,选择罗绾,还有个最客观的原因。
那就是,按照王迪统计的天葵日期表格,通过简单推算便可得知,除去几名品级更低的美人、贵人、良媛和良娣,目前来说,也就妃子罗绾正处在怀妊的最佳时期。
是以,里里外外,自己费了这么大的一片苦心,为何有幸得到皇室恩泽雨露赏赐的罗绾,竟像是被吓到了呢?
“你这是……”
话还未问完,眼中含着眼泪的罗绾,终于止不住心中的悲伤情绪,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臣妾是哪里做错了吗?”
伏在皇帝胸膛,梨花带雨的罗绾,哭得很伤心。
皇帝赐予珍贵的恩泽雨露,刚开始,她确实挺高兴。
有机会怀上龙嗣,后宫当中,有哪个妃子不想啊,她罗绾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下这个时候,时间不对,一点都不适合怀上龙嗣啊!
要知道,现如今,已是三月末。
如若有幸怀上龙胎,那么经过十月怀胎,待到腹中胎儿诞生,他或是她的生辰八字,极有可能是一年当中最为不吉利的二月份啊!
《隋书.后妃列传》记载: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
生子不举,便是生了孩子不养育。
在当下的大明朝,别管大江南北哪个省府,但凡二月出生的娃,其本身就是个“原罪”。纵使诞生在豪门大户家中的金枝玉叶,那也得狠下心来将其掰断。
实在不忍心亲自下手的,那便将其丢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当然了,皇室肯定和外面不一样。至少…如果诞下的是一位龙子的话,可能待遇还好点。
如若是个龙女……
罗绾不敢想。
这种盛行于民间的忌讳,在她嫁进皇室之前,家中女性长辈那可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万万不可在四月份前后怀上龙嗣。
现在好了,本以为今日的恩泽雨露还是像往常那样服食呢,怎知意外来得太突然!
“做错事?”
“那你和朕说说,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怎么朕都不知道呢?”紧紧揽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可人儿,王迪百思不得其解。
好一阵过后,断断续续依旧在抽啼的罗绾,这才将心中委屈道了个明白。
“你是说,二月生人,皆为不详,刚出生的婴儿就要被掐死、溺毙或是遗弃?”对此一无所知的王迪,强忍着心中微起的怒意,打算问个清楚。
注意到可怜巴巴的罗绾点头示意自己所言无误以后,狠狠吐出一句“特么的”,王迪舒缓了下心中不大不小的郁气。
重男轻女或是双生子这些民间陋俗,对此,王迪倒不怎么意外。
别说处在当下这个知识普及极其落后的时代,就是放到后世那种年代下,带有这般偏见思想观念的,都大有人在。
那句“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本是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言辞,对于八零后出身的王迪而言,他知道,这句话放到九零年代以前,并不算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胡诌八扯。
因为垃圾箱里,真能捡到小孩!
不管是儿时的记忆,还是成为一名医生以后,闲聊瞎扯之际,王迪心里很清楚,当时那个年代,遗弃女婴的案例谈不上是司空见惯吧,但也绝不少见。
然而不管怎么说,二月生子者不举,这种事竟被视为不详,王迪他是真的从未听闻过。
最主要的是,连书香世家出身的罗绾都保有这种糟粕观念,可想而知,底层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愚昧百姓,是怎样看待此事了。
毕竟,处在当下这个时代,类似于连益这种敢养活双生子姊妹花的好父亲,怕是真不多见。
其实呢,对于时刻惦记着如何快速提升大明人口数量的王迪来说,他本以为,新政的落实,应该能抵消许多人的这种偏见观念。
因为在他看来,许多人之所以不想要女娃,刨除传宗接代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以外,究其根本,还是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罢了。
及笄之前,女娃再能干农活,那也不如一个男娃好使。
及笄之后,到了能干活的时候,又要为其置办嫁妆找婆家了。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赔本买卖,也不怪底层百姓不喜欢自家婆娘生女娃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多地缴多少税的利民政策摆在这了,底层百姓的负担,绝对是大大减轻了不少。
闲暇之余,不想外出为他人务工劳作的话,完全可以在家操持点手工活补贴家用。
毕竟在全面开海远洋通商这一政策的刺激下,经由大明女人手工制作出来的近乎所有的精巧顽意,俱是畅销海外的中高端产品。
如此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娃,不比一身蛮力的男娃强得多嘛。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抱着温水煮青蛙心态的王迪,虽说他期盼着任何诞生在大明帝国境内的婴儿都能顺利健康长大吧,但他也没打算在此事上面,投入过多人力与财力,以强硬手段去改变自古流传至今的糟粕观念。
不过嘛,照目前这情形来看,底层百姓的愚见,怕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不加以人为干涉的话,随着帝国人口在未来二三十年激增变多,怕是婴孩的冤魂,也会随之日益趋多。
若是放在以前,饱经唯物思想教导的王迪,才不担心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
但自打从张三丰那了解到有关“气”的存在以后,秉持着通过“扬天地正气,散之邪气、恶气、浊气”来给自己增福添德以此延绵自身寿命的想法……
这事,王迪怎么着也要管上一管。
将罗绾紧紧揽在怀中轻抚安慰之际,他在脑海中快速构思着,如何应对民间屡见不鲜的溺婴事件。
最好的办法,毋庸置疑,肯定是花钱买命。
普天之下的愚民,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嫌弃自己生下来的婴儿…尤其是女婴嘛。
想办法让他们从主观层面上不嫌弃,那不就得了。
以朝廷名义,设立婴儿抚育金,以二两白银一婴一年的代价,资助天下所有为人父母者,将自家婴儿抚养至八岁…仅限女婴。
只是,这种代价,王迪怕朝廷承担不起呐。
一人一年二两白银的代价看似不多,但仅凭现如今的人口基数,一年一千万两左右的额外支出,说实话,即便朝廷负担得起,王迪还真舍不得白白扔出这么多的银钱。
最为重要的是,他怕因为这项政策,培养起了多数人以利养娃不重亲情这种极为现实的小民心态。
新政落实以后,大明朝的人口基数,往后会变得越来越大。
如若1-8岁的女娃人口基数达到五千万乃至过亿……
无需多想,哪怕远洋通商的利润再丰厚呢,怕是朝廷也无法承担如此之大的财政支出。
一旦将此政策撤销,王迪又担心见利忘义的底层愚民,会拿弃婴这种行为当做要挟手段,逼迫朝廷就犯。
如若发生这样的事,最终遭殃的,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是以,考虑许久过后,舍不得浪费如此之多真金白银的王迪,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既然较为温和的经济手段不行,那么也只能通过略显强硬的行政手段,来减少溺婴事件的发生。
既然底层许多愚民都嫌弃女婴是个累赘,那就从根子上强行改变他们这种愚不可及的偏见思想。
任何溺婴者,一经被查实,便处以十两白银、杖五十的行政处罚手段。与此同时,任何举报者,经过证实,可从中获取一半,也就是五两白银的物质奖励。
这样一来,不但不用朝廷支出任何费用,没准还能因此赚点“血淋淋”外快呢。
当然了,王迪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
真有家里人多实在养不起的,一经查实确认无误的话,倒是可以由朝廷来抚养。
不给钱,而是要来婴儿,由朝廷雇人进行统一规范化的抚养。
《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于九月九重阳节那一天讲的话,王迪不曾忘记。
为了帝国行动纲要得到最广泛的支持与认可,收买人心的养济院、漏泽园还有惠民药局,王迪要在现有的基础上,争取在三年之内,将其下沉到大明每一个县级单位。
惠民药局好说,御驾亲征时交代给太医署许院使的事情,在年前,他已是将扩建惠民药局所需的医士人数和银钱统计上报。
按照皇帝的要求,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的许院使,将常见的六十余种草药价格,分门别类,一一注释得明明白白。
从无到有,不算医士人工成本的话,筹建一间惠民药局,平均下来,需要白银三百两。
这三百两本钱,基本算是一次性的屋舍和草药投入。往后的日子里,每一间惠民药局能赚多少钱不敢说,但想要达到自给自足,这一点,差不多还是可以办到的。
虽说惠民药局设立的初衷,是“以惠贫民”,但它总归是个买卖。可以免除的,也只是处在最底层,那些看不起病的军民工匠贫病者的医疗费用。有能力的,该付钱,还是得付钱。
两两相抵,刨除医士人工费用以外,依许院使之见,后续应该无需朝廷再承担任何费用了。
如此这般的话,即便不算现如今已有的百十来家惠民药局,按照大明朝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县来计算,只需付出不到四十三万两白银的价格,便能将惠民药局下沉到所有县级单位。
唯一有所限制的,就是医术精湛的医士们了。
至于漏泽园…也就是官办福利性质的公墓,随便圈一块地即可。
整上几个人,专门负责收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给这些孤魂野鬼弄个简单的墓地,也不枉他们来人间走一遭。
而后,便是等同于后世养老院的养济院了。
早先的时候,在御驾亲征期间,王迪与袁彬在谈及惠民药局时,对养济院也了解了不少。
老人嘛,在当下这个讲究“百善孝为先”的年代,除非家里人死绝了变得无依无靠,否则,不为自己,单是为了自家孩子的名声着想,愿意去养济院了却残生的,怕是不多见。
还有一些富庶地区的豪门大户人家,为了博得一份好名声,私立的养济院,也是有的,只是很少罢了。
再者说,相较于因为现实情况导致落实不彻底的惠民药局,太祖高皇帝在洪武五年诏令天下郡县设立孤老院,也就是养济院的旨意,执行得还算不错。
到了现如今的正统一朝,这些养济院的实际内核怎么样暂且不说,至少大体的框架,还是有的。
只要重新严格落实《大明律》里面“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这项规定,妥妥的仁政,跑不了。
而后,只需将养济院、漏泽园还有惠民药局纳入当地官员的政绩考核体系,王迪估摸着,纵使在这其中出现懒政、怠政、庸政这一类的积弊存在,总体来讲,还是利大于弊的。
如此一来,老者、病患与亡者,都有相应的福利设施来应对,所差的,就是最让人头疼的婴儿问题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福利机构
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
心里存着事,脱离温柔乡的王迪,起了个一大早,凝神定心打了几圈太极拳以后,便离开了长寿宫赶至御书房内。
他一发话,从古至今,那些涉及到育婴福利机构的相关记载,未出一个时辰,便已按照朝代顺序,整整齐齐码放在了天子案前。
《周礼·地官·大司徒篇》有云: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所谓“慈幼”,即“谓爱幼少也”。
瞧瞧,先秦之前的周朝,早在两千多年以前,人家已经将“慈幼”放在了社会福利救济之首。
可惜了,在王迪看来,嘴里天天念叨着应当遵循周礼的文臣们,对于救助婴孩这一微弱群体的重视程度,远不如他们嘴上说得那样好听。
快速翻阅着史书资料,王迪忽然发现,历朝历代抚育婴孩的慈善机构,竟多是由帝王主动发起的,而非是由那些心怀天下的臣子们应当主动提出来的仁政。
从先秦至汉末,官府的慈幼措施,主要在于通过颁布政策给予底层百姓一定的育儿补助,又或是鼓励宗族、乡邻等亲近之人,对无依无靠的婴孩施以援手。
直至“佞佛”的南朝梁武帝萧衍时期,就是这么一位活活被饿死的帝王,人家当初可是抱着“孤幼有归,华发不匮”的目的,在京师设立了既能收养婴孩又可赡养老人的孤独园,算是首创了极具福利性质的专业机构。
当然了,王迪估么着,设立孤独园,八成是信佛已经到了走火入魔地步差点整出佛国的萧衍,为了积攒所谓的功德,才弄出这么一个救济老弱病残、普度天下众生的福利机构。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于那些被遗弃的婴孩而言,此举绝对称得上是再造之恩。
而且,自打这先例一出,往后的朝代,当朝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陆陆续续地开始办起了类似的慈善救助机构。
武则天长安年间,依旧是因为佛风盛行的缘故,出现了受官府监督,实际确实由寺院主持经营的悲田养病坊。
悲田,佛门术语,意为施贫。
最令王迪感到震惊的是,这个集合了儒家仁爱思想和佛门普度众生思想于一体,有着矜孤恤贫、敬老养老功能的慈善机构,其救济对象,竟然不仅仅只限于老弱病残群体。
连阿猫阿狗这些小动物,都具备得到布施救助的机会。
这一发现,当真有点震惊了王迪的三观。
距离当下大明朝八百年前的唐朝啊,在人都照顾不过来的封建时期,竟特么连动物收容所都整出来了。
对此,继续翻阅着档案的王迪,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过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到了宋代,弃子、溺婴之弊,便已是到了屡见不鲜的阶段。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再对比现在的大明朝,王迪觉得,在弃子溺婴这件事上,儒家理学盛行的宋朝,差不多算是达到了历史峰值。
长江以南的地区,绝大多数的乡村百姓,受限于温饱这一类的根本原因,每家每户通常只会养活两男一女三个娃。
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前提下,一旦家中婴孩超过了这一数量,那么毋庸置疑,杀婴…尤其是杀女婴这回事,不说家家户户都干过这事吧,至少也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比例!
办法嘛,很简单。
将婴孩死死按入冷水盆之中,待几声呻吟过后,这么个“小麻烦”…便算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
不忍心自己下手造成杀孽的,出门走远点往那荒郊野外随手一扔,也挺方便的。
大才子苏轼写给鄂州地方官朱寿昌的信中便建议到,希望“故杀子孙,徒二年”的法律规定,能够切实推行到鄂州各县各乡村之中,警醒底层百姓杀婴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可惜了,法不责众。
是以,在王迪的思想观念当中,那个官与民俱是特别富有的宋朝,生子不举这回事,竟然成了最为突出的社会伦理问题。
一直到了有着“六贼之首”名号的蔡京,上了份箚子提出了倡议,宋徽宗在任期间推行《居养法》的时候,全国各地这才陆陆续续涌现了名为“居养院”的慈善机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一下全国各地的鳏寡孤独贫穷者。
其中,特别规定了“遗弃小儿,乃雇人乳养”的律法,尽最大限度保证那些被遗弃孤儿的生存问题。
只不过,认真翻阅着手中档案,查到南宋时期创办了慈幼庄的江东转运副使真德秀,及设立婴儿局的湖州通判袁甫这二人以后,时至今日,有关抚育遗弃婴孩的慈善机构,竟特么绝迹了!
无论是官办的,还是民营的,亦或是由寺庙道观主持经营的涉及到育婴慈幼性质的机构,统统没有了。
按道理来说,算得上是孤儿出身的太祖高皇帝,应该比较重视这一块啊。
老弱病残,其中的老、病、残,还有亡者都有人照料了,为何没有一点生存能力的弱小婴孩,就没人管呢?
随口问了下当值的那位精于史学的侍讲学士范宗,出乎王迪意料的就是,他本以为这位不食人间烟火,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书籍上面的书呆子,会给出诸如“云蒸霞蔚开新韵,海晏河清享太平”这一类的无用言辞。
哪曾想,人家范宗,一条条说得还挺在理。
“回禀陛下,慈幼一事,臣认为,相较于秦汉唐宋这段时期,我圣朝在这一方面做得确实不尽如人意。”
既然皇帝问起来,从不撒谎的范宗,有一说一,不存在一点避讳的念头。
注意到皇帝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未有过多犹豫,范宗继续讲道:
“陛下,《大明律》规定:乞养异姓义子、以乱宗族者、杖六十。若以子与异姓人为嗣者、罪同、其子归宗。”
“若庶民之家、存养奴婢者、杖一百、即放从良。”
“凡收留人家迷失子女、不送官司、而卖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若得迷失奴婢而卖者、各减良人罪一等。被卖之人不坐、给亲完聚。”
“其自收留为奴婢妻妾子孙者、罪亦如之。隐藏在家者、并杖八十。”
“若冒认良人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冒认他人奴婢者、杖一百。累犯者,游街示众一个月,发边充军,本人死,子孙接替。”
“最重要的是,倘若被收留的婴孩遭到了身体侵害,如若被人告发,这是有可能被定以‘采生折割罪’这种会遭受凌迟酷刑的罪名。”
“因此,受到诸多律法的限制,那些被遗弃的婴孩,普通人家即便想收养,也会心生顾虑,放弃这种念头。”
“再就是,弃子是犯了大明律的。但溺婴一事嘛,除了当事人知晓以外,外人便无从得知其中具体实情。即便知道了,民不举官不究,也无需承担任何律法制裁。”
“是以,在我大明圣朝,弃子案例并不多见。再加上限制颇多的律法,类似于孤独园、居养院、婴儿局这一类的慈幼机构,便没了存在的必要性。”
听闻范宗的进言,脑袋瓜里没有多少《大明律》储备量的王迪,顿时间恍然大悟。
“这应该算是用力过猛…一下子纠正过了头吧?”
太祖高皇帝定下这些保护婴孩的律法的本意,王迪寻思着,肯定是本着“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样一个原则。
可惜啊,弃子案例是没了…因为全部变成了更为隐秘的溺婴举动!
没了被遗弃的婴孩,肯定也不需要居养院或是婴儿局这一类的慈幼机构。
“难怪连罗绾这么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妃子,对此都一清二楚…看来溺婴一事,在大明朝已经成了极其普遍的社会行为了。”
“恐怕…也就我这个自幼长在深宫当中的皇帝,不知晓此事了吧?”
沉思片刻,王迪有了决断。
太祖高皇帝定下来的这些律法,当下正值新政落实的紧要关头,他暂时没有大刀阔斧改动大明律法的念头。
在他看来,只需将“溺婴者,罚款十两白银、杖五十”添加到大明律中,就算无法阻止所有的溺婴行为,怎么着也能大大缓解这种社会弊端。
只不过,在此之前,下沉到县级单位的育婴堂,得提前布置利索喽。
而这,又是一大笔额外支出。
不管怎么说,老病残这些群体,稍微还有点自食其力的能力。但是懵懂无知的低龄婴孩,只能依赖保育人员来照顾了。
雇人乳养,费用怕是不低啊。再说了,奶娘又不是奶牛,少了也不顶用啊。
真要将溺婴行为列入大明律的话,怕是每一年,全国各地都能收到数不清的弃养婴孩。
“范卿,给朕找一找历朝历代有哪些涉及到保育遗弃婴孩的具体良政。”暂时拿不住主意,王迪打算参考一下前朝是如何应对此事的。
翻看处理着今日呈至天子案前的奏疏,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到多半个时辰以后,范宗已经整理好了他所需的档案资料。
“从前往后,慢慢念与朕听。”依靠在龙椅上,王迪闭目养神道。
“是,陛下!”
拿起最上面几本史书,快速翻到其中一页,直挺挺站在原地的范宗,缓缓讲道:
“自周朝提出的六项息民政策以后,《周礼·秋官·司厉》记载了一条“凡有爵者与七十者,与未龀者,皆不为奴”的律法。七十以上的老者与七岁以下的孩童即便犯了罪,也不被罚为奴…后世历朝历代,也多遵循这一律法。”
“春秋时期,霸主齐桓公在‘葵丘会盟’时,召集了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立下的会盟盟约第三条,就是‘敬老慈幼,无忘宾旅’。”
“《管子》中有明确记载,为了增加属地人口,齐国专门设置了保育婴孩的管理机构,名为掌幼。”
“而且为了快速积蓄民力,还颁布了诸如‘百姓家里子女多且无力抚养者,官府将予以救助:有三个孩子的家庭,母亲免征赋税;有四个小孩,全家免赋;有五个小孩,则官府为其配置保育人员,且提供家中两人的口粮’这些良政。”
“同样的,越王勾践为积蓄力量,反击吴国,他也在属地采取了鼓励妇女生育,保护幼儿的措施。《国语·越语》中有记载:‘官府派医生帮助妇女分娩。生了男婴的家庭,越国奖励两壶酒和一条狗;生了女孩的,奖励两壶酒和一头猪;生了三胞胎的,安排专门的奶娘帮助照顾;生养了双胞胎的,国家负担其中一个儿童的抚育费。那些孤老、寡妇、生病的、贫困的人家,其儿女皆由官府收养。”
“待到始皇帝一统天下,素以严苛闻名于世的秦律明确规定了,父母擅自杀害养子,会被当街处死。为人师者,如若过渡役使或鞭打学生,必须罚购买一副盔甲或者两副盔甲。”
“不过…秦朝不是以年龄来判断是否为儿童,而是以身高。《仓律》中规定:男满六尺五寸、女满六尺二寸,是为成年人。”
范宗言语至此,认真听讲的王迪,大为诧异道:“六尺五寸?”
六尺,那特么可是两米高啊!
不过问完以后,王迪马上反应了过来,定是秦朝的一尺长度,与现如今大明朝有所不同。
“回禀陛下,秦朝的六尺,等同于我大明圣朝的四尺。”
听闻范宗解释,王迪于心中默算过后,也就明白了秦朝的六尺五寸,应该是一米五左右。
“一米五以下的男人都被视为儿童?这标准…定得也太高了吧。”
对比后世,王迪很好奇秦朝的百姓,到底是吃了啥顽意,竟能长得如此魁梧!
“汉高帝刘邦曾下令:民产子,复勿事二岁。只要生孩子,便可免除两年赋役。”
“汉章帝刘炟给孕妇发放胎养谷,并免除丈夫赋税。”
“《二年律令》,免除了十岁以下儿童的死刑与肉刑。”
“南北朝时期,有了孤独园……”注意到皇帝摆了摆手,范宗换了另一本继续讲道:
“《唐律疏议》明文规定,所养父母无子而舍去者,徒二年。其意,指的是那些收养婴孩的家庭,若是胆敢遗弃孩子,最轻也是两年流放劳改。”
“唐文宗时代,《抚恤疾疫诏》规定了,只要有家庭愿意收养弃儿,就预先给予两个月的口粮。”
“宋朝,待到《居养法》落实及婴儿局、慈幼局和慈幼庄这些慈幼机构相继出现以后,弃子溺婴风气,着实有了好转。”
“如果民间有人想领养弃婴,官府每月会发一千文钱,三斗米,待三年后停发。”
“生活贫困的人家,免除孕妇丈夫一年的徭役,减免生产家庭的丁税钱,及发放生育补贴,一般都是四千文钱。”
“再就是,唐宋时期,不管是强抢还是诱骗,只要被拐方是儿童,就是最重标准。拐卖儿童给别人做子孙的,那就三年坐牢。如果是拐卖儿童为奴,即为绞刑。倘若被拐儿童身体遭到侵害,无论什么原因,人贩最轻也要斩首…而且买方也要承担罪行,其罪责只会比人贩子低一等。”
“到了蛮元时期,在宰相刘秉忠的力主之下,《元典章》里记载了,无论贵族与否,与十岁以下幼女奸罪一经发生,皆处死。”
言语落罢,瞥了眼好似睡着的皇帝,还算懂事的范宗,赶忙规整好档案资料走了出去,留给皇帝独自沉思的空间。
“《管子》当中记载的,与越王勾践实施的保育政策,听着倒还不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若家中衣食足够的话,再辅以一定的奖罚措施,如此一来,想必弃子溺婴行为,应该会大幅减少。”
“育婴堂嘛,该建还是得建。不过…这只能当做最后的兜底。抚育婴孩,本就是为人父母者应尽的义务,哪能事事都要国家来操心。”
想着如何设立保育婴孩的健全政策,再回顾着新政当中的利民减负措施,王迪觉得,处在当下这个一点都不矫情的年代,养活一个婴孩的成本,应该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多。
人命贱如草的时代,有点吃的、有点喝的,这就足够了,还想要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朕虽好意,行事非人哉
正统十五年,四月初。
清晨的太阳,像牛车的轱辘那么大,艳红艳红的。喷薄四射的光芒,短时间内,便撩化了萦绕于帝都上方好似轻纱模样的薄雾。
伴着明媚和煦的阳光,不管是生活在此还是外来务工的黎民百姓,早早就开始了忙碌的崭新一天。
在顺天府尹王贤这位老大人的全局统筹之下,帝都二环外墙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王贤,廉洁正直,学识渊博,是一位干练之才,且还精通地理风水之术与建筑之学。
当年太宗文皇帝选择皇陵时,便特招王贤咨询。此人综合运用阴阳五行、山川地貌等各种知识,为永乐大帝选出吉地。
到了宣宗时,凭着自身真本事与好名声,才华及相貌都挺出众的王贤,得以升任顺天府尹,官至正三品。
要知道,京畿之地乃是大明帝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顺天府处于天子脚下,皇城内外可谓是“兵民杂处,权势纵横”。
从“剧而难治,倍于方岳外府不可以十百计”这句话就不难看出,其治理难度,究竟是有多高。
而待到王贤到任时,此人不刚不柔,爬奸剔蠧。又因他能以身作则,令行禁止,使得京畿吏民畏服,所以衙门内的政务,无须反复督责,更没有多余的文牍往来。
举重若轻,好整以暇,官府当中“落然无事”,颇有东汉末年继守耒阳令的凤雏庞统之才能。
在王贤的治理下,京师秩序井然,市场繁荣,称得上是首善之区。
不过嘛,最近这十几日,许多京师百姓都察觉到,一辆辆囚车,载着没用枷锁仅用绳缚的女囚,正从全国各地被运至顺天府内。
大规模押送囚犯入京这档子事,对于生活在此的百姓而言,其实也不怎么稀奇。
《春秋繁露·治乱五行》: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庆、赏、刑、罚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
《礼记·月令》: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在“天人感应”的思想指导下,本着缩短犯人轮回转世时间的悲天悯人心态,秋决问斩这一刑罚制度,从汉朝已沿袭至今。
经过三司慎之又慎的二次秋审过后,罪名属实的那些死囚,便会送到西四牌楼,也就是西市,如同宰猪杀羊那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只不过,现如今可是四月份啊!
按例来说,这绝不是押送囚犯的正常时间节点。更何况,囚车上面清一色的女囚,也当真特别少见。
心思之人还察觉到,这些女囚,虽说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吧,但如若仔细观察一番,还是可以分辨出她们的年龄貌似都不大。
甚至是说,在这其中,还不乏已有身孕的女死囚。
就这样,此事被当做茶余饭后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谈,在一众人胡猜乱想的疑惑下,顺天府大牢、刑部大牢,以及锦衣卫的诏狱,都关押进了不少女死囚。
而且与以往有所不同的就是,不管是外来的还是本来就有的这些女死囚,从三月中旬开始,一个个的待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不少。
不光是吃喝管饱,从先前男女混住的脏乱差的牢房,也改为了较为整洁干净的特殊女牢。
这种区别待遇,当即就引起了男囚犯们的一致抗议。
可惜,没啥鸟用。
如同集市上待售的禽畜那样,经过专人的分门别类,为了给女死囚腾地方,罪行不大的男囚犯,要么交点保释金,要么丢到西郊水泥窑无偿劳动个一年半载,罪行一消,便可重见天日。
罪不可赦的那些,没牵没挂的,挑个月黑风高夜,喉一割,血一放,往那西市太医署外科研习基地一送,新鲜出炉的教学材料,这就有了。
若是家里还有人等着收敛入棺埋进坟地的,还是像往常那样,待到秋决问斩过后,尸首交还给罪犯亲属。
所以嘛,京师地面上的三大牢,其内部男女囚犯的性别比例,正以极快的速度,从8:2到了3:7这一夸张比例。
更为重要的是,有贼心没贼胆被千叮咛万嘱咐的牢头和狱卒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察觉到,那些曾被外提问罪的女死囚们,其中有不少人,竟然有了孕吐这种妊娠反应!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数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俱是起了孕吐干呕症状。
一经察觉这种情况,登时吓坏了值守在顺天府还有刑部大牢里面的牢头和狱卒们。
要知道,上头一遍遍交代,苛刻虐待男囚,没啥事。如若被发现虐待奸**囚,那个一天从早干到晚又脏又累的熬硝营或是西山水泥窑,便是尔等最后容身之地。
现在好了,哪蹦出来王八蛋,竟敢让死牢里面的女囚们好孕连连,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嘛!
令他们庆幸的是,随着一道封口令的到来,有孕在身的女死囚们,连夜被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后续再有怀妊的,亦是如此。
...
乾清宫,御书房内。
随手批复完三杨阁老还有罗亨信等人的上疏致仕请求,瞥了眼恭敬候在眼前的袁彬,王迪问道:“怎么了?”
“陛下,诏狱将满,是否……”
还不待袁彬讲完,忙活一天的王迪很是纳闷道:“偌大的诏狱将满?朕何时命你缉拿如此之多的官员了?”
“回禀陛下,都是有孕在身的女死囚。现如今,已有一百七十八人了。”知晓皇帝贵人多忘事,袁彬小声提醒了句。
“这么快?”
“既然如此,暂时停了给女死囚受孕一事吧。这些有孕在身的,也别关押在诏狱里面了,对腹中胎儿成长不利……”
言语至此,考虑到这么多孕妇被关押在诏狱也不大像话,很快便有了主意的王迪,继续讲道:
“扩建的天工所不是还有一批空房嘛,先把她们安置进去,朕会从宫中抽调一批有经验的老嬷嬷照顾她们。内松外紧,勿要放跑一人即可。”
挥挥手示意袁彬退下以后,批复一下午的奏疏,身心俱疲的王迪,往那软榻上一躺,闭目养神起来。
给女死囚受孕这回事,毋庸置疑,是他本人下的这份密令。否则,哪有人敢做出这种不要命的勾当。
这期间的具体过程是个怎样的情况,王迪一点都不关心。
他要的,只是数量足够多的孕妇。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练习一下剖腹产这门手艺,以防后宫有孕在身的妃嫔们,因为难产导致一尸两命。
顺带着,也是将此技艺传授给为数不多的女医士们,好让她们将此技艺发扬光大,用以提升未来大明帝国的孕产成功率。
当然了,王迪也知道,这种事,很不人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挑选了做出过谋财害命、不守妇道这一类行为举动的蛇蝎女囚。然后,就像炼金术讲究的等价交换那样,只要经历剖腹产的女死囚能活着走下手术台,先前的一切罪行,皆可免除。
即便她们为了大明帝国的孕产事业就此光荣献身,那也是这些女死囚应得的下场。至于腹中无辜的胎儿,王迪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将其抚养成人。
总得来说,就算真有因果报应,王迪觉得,自己所行之事,也是功大于过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跑得快,也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日热过一日的酷暑时节,已是来临。
受限于城砖和水泥的供应,预估可以在七月初便能提前竣工的帝都二环城墙,差不多还要再等一旬的时间才可完工。
不过即便是这样,经过多方监督人员的共同监察,以抽签方式决定了是否需要进行搬迁的民众们,不管他们本人愿不愿意,外城统一规划建设好的坊市,正等着他们的入驻。
一时之间,顺天府内,好不喧嚣。
...
酉时四刻,燥热的一天,随着烈阳西下,气温渐渐回落了许多。
御花园内,山石盆景,千奇百怪。佳木葱茏,奇花异草,将占地不算太大却古雅幽静的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迈着碎步,于夕阳下,走在纵横交错五彩斑斓的花石子路上,欣赏着争奇斗艳的自然美景,累了便在那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处休憩片刻,人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便舒畅了起来。
浮碧亭内,皇后钱氏挽着皇帝,静静看着临近单孔石桥下方的一池碧水。在那水面上,漂浮的有清雅的睡莲。水中,还有一条条扎堆在一起的臃胖金鱼。
未消片刻时间,按照皇帝定下来的规矩,园内游逛完的几位有孕在身的妃子们,在各自奴婢的陪同下,也渐渐汇聚到了浮碧亭内。
默默打量着妃子罗绾、贵嫔杨蜜、贵妃其木格还有德仪万氏和顺仪刘氏这五位先后有孕的妃嫔,至今还未有半点动静的皇后钱氏,内心说不苦闷,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是,身边的皇帝,依旧很疼她。
别的且不说,单从皇帝坚持让这几位有孕在身的妃嫔向自己行礼,就能看出他有多在乎自己。
要知道,皇帝私下和这几位妃嫔,可是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都过来尝尝吧,这是昨日刚刚采摘下来的‘妃子笑’…嫌凉的,先拿水温一温。”
指了指石桌上已经分好的盖着厚厚一层冰块的几盘荔枝,察觉到妃子罗绾颦蹙双眉时,知晓她怕凉的王迪,言语之际,招了招手,示意最显怀且有点娇气的罗绾坐到自己身边来。
不出所料的,仅凭现如今这五位有孕在身的妃子便足以证明,身体有毛病的,并不是自己。
对此,王迪总算心安了许多。
至于皇后嘛,通过细微观察,王迪觉得,偶尔出现腰疼症状…尤其是在圆房时经常喊疼的钱氏,极有可能是患了后世较为常见的输卵管堵塞这种导致女性不孕的病症。
大规模押送女死囚进京,除了练习剖腹产这事以外,王迪也想着…看看有没有可能,通过做手术的办法顺利解决掉此事。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王迪是不会在皇后身上动刀子的。
“陛下,此等味美之物,是产自岭南地区的荔枝吗?就是那个…唐朝杨贵妃最喜欢吃的千金果子吗?”
不像其她妃子那样捏着一颗荔枝小口小口地品尝,压根不用婢女来帮忙的其木格,一手攥着冰块揉搓玩耍的同时,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鲜红的荔枝壳剥了下来。
服食五枚荔枝过了嘴瘾之后,学习中原文化也有段时间的其木格,忽然反应了过来。
妃子笑,如果没记错的话,如此好吃的果子,不就是书中记载的荔枝嘛。
虽说在此之前,其木格从未吃个这玩意。但是荔枝产自哪里,她脑袋瓜里还是有点印象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对于愈发喜欢大明食物的其木格而言,古诗记载颇多的荔枝,她又岂会不知这玩意是生长在长江以南的岭南地区。
从那么远的地方,一日便可运送至紫禁城……
再瞧瞧盘中还带着油绿枝叶的荔枝,对此,其木格大为震惊。
“没错,此物便是杨太真尤为喜欢的荔枝!”
点头应允之际,看着目瞪口呆的其木格,猜到她有可能在想什么的王迪,为其解惑道:“通过海运冷鲜储存,昨日寅时摘取的新鲜荔枝,今日便可抵达京畿之地。”
“满满一大船,不光宫中妃子有的分,前庭的臣子们,朕也派人送去一些。往后的日子里,如若没有暴风雨天干扰的话,此物天天都有,想吃多少都可以。”
设有三层火炮甲板的海上移动炮台,因为动力方面的原因,暂时搁浅了研究。
不过对于舰船的研究,在他的授意下,天工所并未有任何停滞。
因为蒸汽机的缘故,既然威力方面暂时追求不了,对于看过《加勒比海盗》的王迪而言,他对影片当中那艘有着最快航行速度的“黑珍珠号”,可是记忆犹新。
威力达不到,无所谓。只要航行速度足够快,那也行啊!
按照脑海中关于“黑珍珠号”的有限记忆,结合福船图纸,再仿照后世车辆流行性的构造,套用0.618这么个黄金比例,随意画出几份草稿交予天工所之后,未出一个月的时间……
长约二十丈,宽约四丈,最佳载重是为三千石至四千石,最高载重可达六千五百石,有着尖锐突出前端,被命名为“日出东方”系列的极速舰船,顺利诞生了出来。
若是从居中策应的松江府载满货物,无论是北边的天津卫还是南面的广州府,不出一日功夫便可抵达!
虽说不论是抗风险能力还是载重量都略逊于两千料福船,但是,若论起速度来,怕是给两千料福船再添上一两个帆,都不一定跑得过日出东方这一系列的极速舰船。
在蒸汽机未现世之前,日出东方系列,绝对是近海集运输、攻防于一体的综合性超强战舰。
有了它的存在,最近这段时间,倭寇们的小日子,变得是愈发不好过了。
不过嘛,这些好似跳蚤一般的货色,已经入不了王迪的眼了。
最多再有三个月的时间,待到日出东方系列规模达到百艘以上,王迪准备打着“扫荡倭寇,护航海运”的名号,在近海区域来一次实战演习,顺便验证一下锦衣卫卧底传回来的有关东瀛西南海域的海图是否正确。
如果可能的话,念念不忘的石见银山,王迪打算明年这个时候,就将其纳入大明帝国的掌控范围,而后奴役倭人源源不断为大明帝国贡献海量的真金白银。
再就是,重启不算顺利的海外宣慰司,亦是如此。
如若这些番邦小国继续执迷不悟的话,王迪估么着,不出两年的时间,无需自己主动提出,怕是那些尝到甜头的既得利益者,就会引经据典,替他想出个合适的理由,主动教化教化这些看不清形势的土著猴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军八卦营
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待到黑夜降临,雨势渐歇。伴随着一片好似永不嫌累的蛙声虫鸣,占地极广的南海子新军营地,与白日相比,稍稍显得安静了一些。
亥时二刻,坤字营,十五号房舍。
通明的火光下,因为有了渗透性较强的水泥砖,偌大的院内并未积攒太多雨水。
到了本该入睡休息的时间点,明晃晃摆满各种兵器的院子内,二十四名赤身露体的精壮汉子,有的在打磨自身气力,有的在锻炼拳脚功夫。
“兄弟们,你们说,朝廷是不是快要打仗了?”浑身黝黑油亮的刘大壮,一手一个四十斤重的石锁,或抡或摆,举重若轻之际,还有闲心扯着大嗓门,与旁人聊起天来。
“大壮,我说你这话问了多少遍了,你就不嫌烦啊!”言语之人,是身处大院犄角旮旯位置,一个正在舞着春秋大刀的魁梧汉子。
他先是一劈,而后踏步上前快速往上一撩,双手架着大刀再紧跟一个回旋斩。一套甩完,手握长刀的他,大气不喘,继续言语道:“你我都是当兵的,朝廷想不想打仗,咱们如何得知?”
“就是啊,大壮!你老这么问…莫非你是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院中央,一个有着惊人臂展略显瘦削的汉子,扎着马步的他,手中握着一柄劲弓,正在有节奏地拉伸弓弦。
绣花枕头,华而不实一草包的意思。
他这取笑的话语刚一讲完,登时引起院内不少人的笑声。
“嘿!胡洪,你特娘的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呢!”
“打仗,俺和俺哥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刨食吃呢?”正专心于舞动手中石锁的刘大壮,不见恼怒的他,嘿嘿一笑过后,便继续问道:“那你们说,若是朝廷不想打仗的话,为啥这阵子的伙食待遇,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
“前四营加起来,到了今儿…少说也得有一万五千余名兄弟了吧。早上有个鸡蛋,中午有块肉解馋,晚上还有油乎乎香喷喷的肉汤,大饼米饭一日三餐都管够…哦,对了,还有那甜丝丝的蜜水。”
“朝廷要是一直不打仗的话,咱们这比大户人家吃得都好的伙食,你们就安心理得这么一直吃下去?”
言语落罢,十五号房舍的大院内,众人安静了许多。
打仗这回事,说实在的,他们一点都不怕。
能凭借团队综合素质被选拔进入排名第二的坤字营且位列前茅,整队三十四人,有超过一半数量的,都算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在这其中杀过人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嘛,正如刘大壮说得那样,天天享用着这么好的伙食,老不打仗,许多人的心里,就跟回事似的。
要知道,分布在八个方位的乾、坤、震、巽、离、坎、艮、兑这八个新军大营,按照一旬一考核的原则,前四营,现如今已有将近一万五千余人的精英兵卒。
一日三餐还能管饱的这种常人不敢想象的伙食待遇,自打被选入新军的那一刻起,便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像现在这样额外给乾、坤、震、巽前四营加了鸡蛋与更多肉食补助的超级伙食待遇,天天这么吃下去,心里不慌才怪呢。
更为重要的是,乾、坤两营的六千来士卒,每人每月,可以领到足足高达三两白银的军饷!
震、巽两营,是每人每月二两白银。
后四营,则是一人一月一两白银的军饷待遇。
每到月底时,经由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监察,实打实的银钱而非宝钞,会足额发放到每一位兵卒手中。
一个月便有三两白银啊!
再加上他们吃喝不愁,基本没有任何花销的地方,不少人已将攒下的银钱,通过设立在此专门服务于新军的递运所,全部寄回了家中。
若非是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梦幻般待遇,他们也想早点躺到床上去休息啊。
但是,听听左右两边十四和十六号房舍传出来的动静,这些兄弟们不也没有休息嘛。
要知道,再过三日就要进行下一次考核了,若是被人后来居上或是被水平差不多的弟兄们超出一大截,脸还往哪搁啊?
“韩队回来了!”打破静默状态的,是院门口一个同样在通过拉弓锻炼气力的士卒。
随着他的话语,院中二十四人停下手中的活,以极快的方式按照个头高矮站成三排。
队列刚站好,打头进来一人,不苟言笑,异常彪悍。随着跟在此人身后的六名伍长和三名什长快速归位,坤字十五队,全员三十四人整合完毕。
“报数!一、二、三、四、五……”
“日月不灭,永耀大明!”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团结互助,勇往直前!”
扯着大嗓门报完人数喊完口号以后,在许多人的密切注视下,身为队长的韩勇,仅是说了一句“抓紧洗漱,早点休息”,便率先走进一次可容纳十二人的浴房。
紧随其后,最前排的什长领着队员一同进了浴房。
而后,仅是过去半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在房顶水罐还有一多半温水的情况下,第三什长已领着全员进入浴房。
“哥,今晚你们又学了啥?朝廷有没有说要打仗啊?”随着刘大壮的问话,快速淋完水正在打着肥皂的士卒们,一个个的,翘起耳朵,静待什长刘大根的讲话。
“还是像往常那样,识了几个字,听讲师解说了下三国时期的知名战事…至于打仗嘛,随时都有可能。所以说,你们一定要谨记皇爷教诲的‘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条至理圣言。”
“再就是,下月或是再下个月起,可能要增添水上对战训练了。盘马弯弓、持枪挥刀大家都是一顶一的强,但上了船,可就不好说了……”
话语至此,刘大壮插话道:“哥,咱们这是要打倭寇?”
不怪他反应如此之快,毕竟他们兄弟,包括整个新军大营,备倭兵的数量可是占比不少。
这年头上船打仗,若不是与倭寇对战,还能是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何左右全球?
新军。
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外立什长一名。
三什为队,外立队长一名。
三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
为了保持军队长长久久的活力,也是为了杜绝底层士兵往往只知将军而不听皇命的可能,更是为了防止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结合后世知晓的一点讯息,王迪设立八卦大营,在整个新军内部,立下了高中低三个档次。
八卦大营,主将不变。只要他们能通过一年一度的武勋考选大典,三五年以内的时间,王迪不会随意更换主将人选。
但下面的士卒,就不一样了。
能者上,庸者下。
当下这个时候,整个新军五万人,按照1:2这样一个比例,前四营,最多只会扩展至两万人的数量。
只要能通过一旬一次的考核比试,待遇超级优厚的前四营,便会为那些新鲜血液敞开大门。
不过,考核衡量的单位,不是以个人来评判,而是以全队的整体成绩。
至于考核项目嘛,很简单,全副武装再带上等同于半个月军粮也就是四十斤重的沙砾物,在整体负重达到八十斤的情况下,爬山涉水以急行军的速度,徒步跑完四十里地。
按照三分取其一的原则,在首次考核结束之际,王迪定下了最多不能超过两个半时辰这样较为苛刻的时间。
在这个时限以内负重跑完全程,片刻不待停的,每一位筋疲力尽的士卒们,还要在盘马弯弓、投掷长枪、火器射击这三项当中取得合格的成绩,一队三十四人,九成达标者,也就是超过三十一人,那么这支小队便能进入前四营序列。
为了以队为单位的战斗力最大化,对于伍长以上的基层军士而言,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政治课和文化课,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
半年下来,满足所列这些标准的,已有一万五千四百八十人。
这些忠于皇帝的全能型战士,在王迪的眼中,就是大明版本的海军陆战队。
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吧,待到首先交付的四十艘“日出东方”系列舰抵达天津卫时,差不多能有两万士卒的前四营,将会动身奔赴天津卫进行海上对战演练。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春过后,在这个台风较少的时节,便可以考虑登陆东瀛岛国的作战事宜了。
当然了,王迪没有自大到仅凭区区两万士卒,就能征服整个东瀛岛国。
他想要的,暂时也只是石见银山所在的出云小国而已。
至于挑起战端的借口嘛,倭寇这顽意,岂不有的是?
没有?
只要他金口玉言一开,没有,那特么也得有!
尽早征服石见银山所在的出云小国,以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办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座石见银山变为白花花的银子。
待到大量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帝国以后,在银本位得以顺利实施的前提下,王迪会慢慢断了金铜二物,尤其是铜钱在民间的流通。
黄金,他要将其用以压箱底。
铜,则要用来支持新型火器与火炮的研发工作。
“陛下,早点就寝吧…帝国银行?粮站?这是皇家性质的钱庄和粮庄吗?”愈发显怀,也变得愈发嗜睡的杨蜜,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皇帝不见了以后,刚想偷偷埋怨一句呢,便听到桌案前传来的嘀嘀咕咕声。
悄悄起身凑近一看,便注意到纸张上面涂涂写写的“银币”“纸钞”“帝国银行”以及“粮站”这几个较大的字体。
没怎么费心思去琢磨,也无需去看纸张上列出来的细致条文,单从这几个词的表面意思来看,较为聪慧的杨蜜,当即就猜到皇帝想干啥了。
“嗯,算是吧…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多披件衣衫,小心冷了身子。”正值酷暑时节,再加上孕妇特别怕热,王迪抬头一瞧,发现施施然来到自己身边的杨蜜,竟然只是穿了件真丝睡裙。
红彤彤的火烛下,孕妇那曼妙且圆润的身材,一览无余。
瞬间起了兴致,知晓时间已不早的王迪,撂下手中笔杆,待到杨蜜小解过后,便直入正题,梅开二度。
身心舒坦过后,哄睡这个唯一敢让自己在孕期内瞎折腾的懂事女人,暂时还睡不着,于脑海中,王迪继续规划着帝国很不健全的金融货币政策。
通货膨胀与通货紧缩,因为大量流入的财货,在他看来,应该是必定会发生的一件事。
有经济头脑的豪绅富商可能因此大发一笔横财,但底层抗风险能力较差的老百姓们,一个不慎,怕是会像后世一茬茬的韭菜那样,轻而易举便遭了大殃。
好在是,本着“万变不离其宗”的思想,根据后世现有的经验,王迪规划出一系列有关金融货币的粗略政策。
首先,为了防范市场金融因为铜钱这一基础货币的减少有可能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对于金融一道也谈不上有多么精通的王迪,说实在的,他除了效仿后世金本位那样,将白银作为官方唯一允许的流通货币这条政策以外,暂时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应对办法。
根据未来几年的实际发展状况,稍加改动过的宝钞,再加上类似于后世硬币的银币,代替铜钱的小面值纸币,以及帝国银行这些顽意,陆陆续续的,他都会整上。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交易。
海外流入的大量财货,如果没有相对便捷的支付方式,在王迪看来,这定会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市场的活力。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解决官员们的俸禄发放问题。
现如今,京官还好说一点。若是地方官的话,领取一次俸银和禄米,可是极为不便。
若是将帝国银行下沉到县级单位,往后的官员俸禄,便可像后世那样,俸银按月皆由帝国银行发放。
至于粮站嘛……
王迪是本着“温饱二事乃是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民生大事”这一原则,根据近三年各省府的粮食均价,考虑到地域不同,以省为单位,他取了个中间价作为官方指导粮价,将县衙粮库转化为粮站,进行平价粮食买卖事宜。
不管民间市场自发性的粮价是高是低,只要有了这个长期可以保持稳定价格的粮站,怎么着,也能在吃这一方面,保证底层抗风险能力不足的百姓饿不着。
至于是否引得民间大资本进行低买高卖掌控一县乃至一府一省的粮价,王迪倒巴不得有这样的蠢货蹦出来。
如此这般的话,往后再想领取俸银和禄米,当地官员仅需凭借类似于后世洗车卡那样的凭证,领取一次,盖一个戳。
即方便,又省事。
最后,也是比较让王迪看重,则是让官员带头,主动使用纸质货币。用这种不算强硬较为温和的办法,使得大明帝国的子民,恢复对纸质货币的信任感。
最终,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以内,能够全面取代金银二物的大明帝国的官方纸质货币,可以像后世的美刀那样……
仅凭大明帝国内部的货币政策稍微改动那么一下,通过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声无息的战争,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左右世界各国的荣辱兴衰,以此达成真正的万世不易之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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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几个侠女,要漂亮点的!
时光荏苒。
正统十八年,五月七日。
三艘挂有青天红日白月长方旗帜,船体侧面标有“衙”字,载客量为八十人的小型豪华客船,从天津卫启航,逆流而上,直抵通州高丽庄这个经过数次扩建的繁华口岸。
而后,在众多力工和往来商客的纷纷议论中,客船停靠在岸,陆陆续续的,从上面走下来二百多位男女老少。
这些人,俱是身着一袭白大褂,左胸前红色的心形图案中,标有一个绿色的“外”字。
几乎没有携带什么行李的他们,直接踏上早已等候于此的四十辆装有玻璃天窗构造及特殊减震系统的新式衙门专用马车。
“恢弘如斯!宏伟如斯!”
临近帝都,其中一人撩起了车帘,目瞪口呆直视着前方足足有六丈六尺六寸高度的巍峨城墙。
而后,马车内的其余四名医士,也俱是一个个探出头来,震惊于那一眼望不到头却不显杂乱的巨大人流,还有城墙上的那些有着丈余尺寸的红色正楷标语。
“要想富,先修路!”
“多生孩子少伐樹!”
“手心手背都是肉,生男生女都一樣!”
打头一辆马车的外科医士,高举手臂,修长的食指,指着眼前的帝都,发自内心由衷感慨道:“这是去年年底新建好的三环外墙吧…未有两年时间,圣都变化,竟是如此翻天地覆!”
“是啊,楚人兄!经常听后来的新人谈及圣都变化之大,不曾想呐不曾想,圣君治下的圣都…这还未进城呢,便有如此这般得气派万千…当真是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涌动!”
“是啊!古往今来,也只有当今的人皇圣君,才能造出此等雄伟的帝都!生为大明子民,幸甚至哉!”
“先前…两个月前最新来的一批新人,有个与我同乡的小兄弟,曾言及帝都户数,已超六十万之巨…若非此人拿出《明报》,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他和我说的!如今看来,是我眼界窄了……”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难怪最后来的这一批新人,到了银城,竟能发出‘山野小城,未开化之地’的轻蔑言语。不怪他们,确实不怪他们发此狂言……”
“有此圣都存在,在人皇圣君的治理下,我大明圣朝之伟业,定能远超秦汉唐宋!”
“岂止是远超!让我说啊,万世不易之基业,当属我大明圣朝!”
“是啊,是啊…楚人兄言之有理!”
在这二百来人此起彼伏的感慨声中,四十辆太医署外科学院专用马车,从那道小了许多,但相较于人流量巨大且通行速度略显缓慢的团结门,拥有小特权的他们,从仅限官署衙门才可通行的侧门,很快进了三环城墙。
高楼耸立,人流如织,一派景致,好不热闹!
看花眼的同时,太医署专用马车,载着“留学归来”的医士们,沿着同样仅限官员和军士才可通行的极为平坦的水泥官道,未出半刻钟的时间,那道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相较于三环外墙显得小了一号的二环城墙,已是近在这些人的眼前。
“日月不滅,永耀大明!”
“偉大的正統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忠於帝國!獻身帝國!”
呐呐低语念诵着入眼所见的几行红色正楷标语,一行人,顿时间思绪万千。
就这样,在披甲执枪的精锐士卒的严格审核下,载有第一期奔赴东瀛岛国进行医学实践学习的外科医士们,终于再度返回了大明帝国的核心中枢,圣都,顺天府。
与最快也要三五年才能出徒的中医相比,被正统圣君定性为外科医士的他们,通过研究大量战俘的躯体,开膛破肚、穿针引线治疗类似于刀伤、箭伤、骨折及内出血这样的伤病,对于天天和内脏器官打交道的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最为重要的是,通过圣君传授的血型辨别法及输血规范要领,诸多伤势颇重血快流干的士卒们,经由分门别类已经标好血型的新鲜“血袋”的无私贡献,大难不死以后,可继续为国征战。
而学业有成兼容中外医术的他们,如无太大意料的话,除了少数的幸运儿可以留在圣都造福大众以外,更多的,会领了从八品的官职,奔赴大明帝国各府各县,坐镇一方惠民药局,为天下苍生夺得一份生机。
...
紫禁城,御花园。
昨日五月份的第一场雨,涤净了青翠古柏上的尘土。
艳阳高照的晴朗天里,赶上休沐日的王迪,他这位大明子民口中的人皇圣君,正倚躺在藤摇椅上悠然自得。
呼吸着大自然的芬芳香气,欣赏着左右两个羽毛球场上正在进行的妃子双打,偶尔再瞅一瞅正骑着三轮车四处疯窜引得一个个奴婢提心吊胆的皇子和公主们,顺便听取着身边的李复,念叨着一本本奏疏。
“首批奔赴东瀛岛国的外科医士已经归来了?没想到还挺快的…传朕口谕,赐宴,着礼部左侍郎李盛和太医署许院使、陈院判代为主持。”
“至于会社嘛,除了由朝廷主导的工、商这两俩工会及当地官府组织的文社以外,不许民间任何人组织任何形式的会社。违令者…若是集会成员,进行批评教育即可,集会组织者,斩无赦!”
“包括那些杂七杂八的武林人士门派,除了登记在册的那六十多家…至六月初,不管是工会还是武林门派亦或是文人会社,再有非法组织集会人员,统统剿灭。”
“和专利司讲明白了,往后但凡涉及到衣食住行这些与民生息息相关的进献专利,务必要严加审核。宁可多花点时间去验证,也万万不能凭借个人喜好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专利。”
“专利司,这才设立几年的时间,怎么一个技术性的衙门,官僚主义作风变得越来越重了?”
“母豕的产后护理,如此重要的一个专利发现,就因为名字粗鄙,差点被列为不入流的专利!”
“怎么,见惯了飞天入地还能下海的各种高大上的专利发明,下里巴人的专利,这就瞧不上眼了?”
“和刘世说一声,要么瞪大了眼睛好好干,要么给朕尽早滚蛋!”
“再就是,问问国子监和帝国理工太学的祭酒司业们,帝都太学的筹备情况,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明年,将是大明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春考,有帝国理工太学这个珠玉在前,帝都太学无非是涵盖面更广了些,怎么筹备进度,竟是如此得缓慢?”
“是技术人才方面的原因,还是行政领域的,让他们与朕道个明白!”
“此次在寻觅探索新明岛期间…对于遭遇风暴牺牲掉的所有大明子民,和内阁交待好了,一定要重抚,且速度要快,执行务必到位!还是像往常那样,四方监察,不得出现任何蝇营狗苟的事儿!”
“至于后续的二期远洋探索计划嘛,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吩咐六部配合远洋开拓司,务必将准备工作做到十全十美,不得出现任何纰漏。”
“再就是,去和杨善交代一下,山西煤矿多的是,应该是大同、朔州那一带吧,先捡着露天好开采的挖,整什么塌方事故易发的煤窑啊…让他收起那点小心思!”
“还有,这都五月七号了,第一季度的财政报告,为何朕迟迟还没见到?问问去,给朕问问,是哪的账又平不了吗?”
冷意十足的话语讲完,瞥了眼抱着孩子正站在球场边给罗绾加油助威的其木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的王迪,淡淡说道:
“对了,给淳安公主找几个侠女来瞅瞅,最好是会耍剑的那种,要漂亮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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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年了,还打个毛!
清晨,阳光明媚。
领着四名随从,身着一袭有着相当明显的草原风格服饰的伯颜帖木儿,出了会同馆。没叫官车护送的他们,溜溜达达观察着顺天府,轻车熟路的,大步走向位于二环城位置的李家米线旗舰店。
人还未到,嗅觉相当灵敏的伯颜帖木儿,便闻到那浓郁飘香且诱人食欲的鸡汤味。
说实在的,会同馆里一日三餐的伙食也挺棒的,但早餐这顿饭,自打他吃过一次这鸡汤米线以后,晚上睡觉前,一想到明天早上要吃点啥,他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李家米线里的鸡汤米线。
“呦,伯爷,还有几位贵客,小的左等右盼,可把您几位给盼来了,三楼老地方有请!”
还未进门,眼力劲不差的跑堂小二,满脸挂着让人亲近的笑容,操着热情至极的迎宾言辞,客客气气地迎着贵妃兄长,从左边的专用升降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区别于专门用来招待普通散客略显拥挤的一二楼,设有单间招待不了多少宾客的三楼,明显就是为了这等贵人准备的。
是,按理来说,他们李家米线,就是个普通小吃,怎会有贵人屈尊上门吃这等不入流的顽意。
但是,谁叫他们当家大厨,是现如今宫内御膳房领厨的小儿子呢!
太大的本事没学去,但这祖传的米线一绝,在他手中却是发扬光大了不少。
爽口滑嫩劲道十足的米线,香而不腻美味无比的鸡汤,酥掉渣一捏就碎的五香饼和糖饼……
虽说还算亲民的价格,在贵人眼中不值得一提,但却架不住人家喜欢来吃啊。
落座未有半刻钟,在一二楼那么多催喊上饭的嘈杂声音中,十大碗加肉加煎蛋的米线,各种自添加的小料,三十个五香饼,三十个甜饼,已是摆在伯颜帖木儿五人面前。
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汤,清澈微黄,夹杂着香葱的扑鼻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喝一口汤,吃一块肉,巴掌大有点薄的酥饼,一口下去就是多半个……
瞬间未眨眼的功夫,这五个塞外大汉,吃得那叫一个爽快。
“如此昂贵的东西,明人天天皆可享食…可是在大宁卫,三斤精盐外加两斤白砂糖,便可换得一只肥羊,这…这太也不公平了!”
阿古拉,跟随护卫伯颜帖木儿的一名年轻怯薛军。尤为喜好甜食的他,一口咬掉半块酥糖饼以后,指着里面黏黏糊糊的浓稠糖浆岔愤道,引得同伴连连点头应和。
一个五香饼,一文钱。
一个酥糖饼,三分钱。
一大碗加肉加煎蛋的米线,三十文钱。
这么一顿可以让他们五人吃得饱饱的美食,总共花费才不过四钱多一点的银子而已。
当然了,来到大明帝都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跟着王爷天天四下逛游,阿古拉也知道这个价格对于明人而言,略微有点小贵。但他同样也清楚,现如今大明朝的底层百姓,富得很…就像草原上到了秋季的肥羊!
可惜了,除非明人内部发生巨大动乱,否则……
别说主动进攻大明朝了,能不被大明朝主动进攻,这就算长生天保佑他们了。
倒不是名字有着高山之意的阿古拉怂了,而是在四月底时,随着王爷看过大明新军的正常操训以后,年轻归年轻,但作为怯薛军自认有勇有谋的他,心里清楚得很……
明军装备的新式火枪,无人可敌!
高达百余丈的超远射程,可洞穿铁甲坚盾的强悍威力,就算明军士卒没有任何精度可言,就算每一位草原勇士都悍不畏死……
万骑冲锋,他不知道,究竟能有几位勇士,可以幸运地冲破敌人密不透风的火枪阵。
更何况,那种凭借一匹马一个特制小板车便能轻松拉动的轻型小炮,虽说威力远不如曾经的红衣大炮吧,但架不住这顽意射程远且转移速度足够快啊!
在那次参观大明新军操训时,令阿古拉大为震惊的是,明军一队人马拉着三门轻型小炮,配合极为娴熟的他们,就像猫戏老鼠那样,在敌人少的时候,就猛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打。
遇到大股的敌人,还能仗着手中的火枪和利箭,且打且退。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遇到败慌而逃的骑兵,他们都能拉着小炮主动追击。
这尼玛……
射程远超弓箭的多功能火枪兵,骑在马上追击戏耍就够让人恶心的,狡诈的明人,竟特么还弄出这逼玩意来!
自打上个月底看完这场操训,自那以后,出门再不叫官车的他们,开始细心研究着……
这四年都不到的时间里,大明朝,究竟是咋了?
曾经势均力敌……
顶多也就比瓦剌部稍强一点的大明朝,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长生天啊…你这是抛弃了大草原吗?
“行了,知足吧!”
“吃一回,抱怨一回,整得跟个娘们似的……”嘶溜一声,嗦了一大口嫩白又爽弹的米线以后,再灌了一口热乎鸡汤,伯颜帖木儿眼不抬,盯着手中的甜饼,长吁一口气道:
“这个价格,已经是大明皇帝看在我大妹子的份上,优待咱们瓦剌部了。”
“前日,在会同馆碰到的那个自称是来自佛郎…机还是佛郎察的金发碧眼汉子,他不是说,明人运过去一斤白糖,可以换回等重的白银嘛……”
“这价格,可比给咱们的,要黑多了!”
去年,草原上的冬天,来得早,且冷得很。
长时间的白灾过后,牛羊这些牲畜就不提了,单是冻死的老弱病残,就不下三百人。
如若这是往常的光景,尤其是在四年以前,这些损失,从大明朝的身上找回来就是了。
奈何的是……
以往行之有效的办法,如今是一点都不管用了。
要知道,自打去年年初时,瓦剌部一统大草原之后,至少在名义上,再次一统了大草原。
他哥,也就是新任蒙古大汗也先,为了屁股底下的汗位更加稳固,也是动了和大明朝一较高下的念头。
只是,由东至西,经过几场小打小闹过后,完全不成比例的死伤比,当真是吓坏了他们兄弟俩。
在缺少足够多情报的前提下,帮着自家大哥平叛了几场小规模的部族反叛以后,很是想念自家大妹子的伯颜帖木儿,主动请缨出使大明朝。
这一来,尤其是进了顺天府以后,见识得越多,他的内心,就愈发地平静不下来。
好在是,这样的心态,自打前几日在明人几位大官与武勋的陪同下,观赏完那场令人震惊的操训以后……
伯颜帖木儿,彻底想开了。
甚至是说,念头通达了以后,现如今,他反倒特别同情欧罗巴那边的人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出了边关,便是大草原了。
去年十月份修建好的那条出了顺天府可以直抵大宁卫的水泥大道,可谓是又宽又平坦。
一只肥羊便可换得三斤精盐外加外两斤白糖……
若非距离欧罗巴实在太远了,凭借自家大妹子的关系,伯颜帖木儿都想自己弄上一只商队,低价在大明朝搞点欧罗巴那边紧俏的稀罕顽意,再跑到那边高价卖出去。
至于打仗这事嘛,瓦剌和大明朝都签订了永无战事的和约……
还打个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立储风波
正统十五初,经过较为细致的摸底核查,最终统计出来登记在册的具体人口数量(六岁以上的),其总数是60485191人。
若是算上六岁以下的孩童婴儿,这一数字,至少还能再加个五百来万的数量。
而现如今,到了正统三十年,富有四海疆域辽阔的大明帝国,单是汉族子民,六岁以上登记在册的人口总数,便已经超过了两个亿!
六岁以下的垂髫小童,虽说没有一个详细具体的总数吧,但通过各县级惠民药局统计出来的粗略文档来看,这一数字,极有可能与登记在册的两亿汉人,也差不到哪去。
如此这般的话,再过十年,按照当下这个生育率,正统圣君治下的大明帝国,其人口总数,将能达到史无前例的四万万数量!
人一多,矛盾自然也多了起来。
这一点,从作为帝国核心中枢所在,常住人口已被严格限制在一百五十万户的顺天府,便能探得一二。
每一天,对于以正二品官职接任顺天府伊的于谦来说,都是无比充实的一天。
上到公侯王爵府,下至黎民百姓家,不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杀人放火的大事,若是一天少于百件,他反倒有点纳闷了。
万幸的是,当朝天子,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圣君。
按照八卦方位,以内环宫城为圆点,设置了内八卦与外八卦总计十六区,得以缓解他的压力。
若非如此的话,已是六十有七几近古稀之年的于谦,事事亲力亲为的他,怕是真得累死在顺天府伊这个岗位上。
然而,往常再怎么累呢,也敌不过最近这几日身心俱疲的劳累。
倒不是顺天府内的治安状况急转直下,而是因为立储一事,向来温和的圣君,竟然在朝议上杖毙了一十六位臣子。
这些人当中,有老有少,有忠有奸,有文臣亦有武勋,有和他一样的二品大员,也有七八品的言官。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拥护刚刚行完束发礼的大皇子朱见深的,也有少部分是支持还未过始龀换牙年龄的嫡皇子朱见浚的。
随着杖毙风波起,一时之间,京师内外,哗然一片。
按说呢,遵循“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么个理,再加上当朝天子正值年富力强之际,立嫡皇子为太子,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是,在不少人的眼里,刚刚行完束发礼的大皇子,实在是太优秀了!
虽说在正统圣君的特殊教导下,二皇子朱见淳、三皇子朱见潾、四皇子朱见澍,一个个的也都没差到哪去,但有勇有谋、复礼克己、待人温和且精于数算一道的大皇子,在各方面都极其拔尖。
最为重要的是,相较于颇受武勋追捧的嫡皇子,由昭仪杨氏诞育出来的大皇子,却是颇得文臣们的青睐。
毕竟不管怎么说,皇后钱氏,出身于靖难功臣之家。理所当然的,赢得了多数武勋的支持。
而有着孤儿身份的昭仪杨氏,在满朝文武看来,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她,在出身这一方面,和曾经的孙太后一比,简直不要太像。
是以,不管是为了大明帝国的万世基业,还是为了自身的私利,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而于谦,作为简在帝心的坚定皇党派,他的一言一辞一举一动,在不少人的眼中,有可能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好在是,臭脾气一直没怎么改的他,身为朝中的二品大员,又统掌被划为十六个区拥有一百五十万户的京畿之地,除了当朝正统皇帝,他倒是有资格谁都不鸟。
只不过,他也知道,太子一日不立,朝堂和地方就一日不宁。
要知道,当下这个时候,大明帝国正处在势头极其旺盛的上升期,就因为太子未立这么个事儿,上上下下诸多臣子,有一多半的心思,已经不再专注于他们手头上的那些事了。
对此,于谦也能理解。
毕竟,干得再好,也不如站队站得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般淡然。
正因如此,相较于顺天府内每日处理不完的杂七杂八的事儿,真正令于谦最为心累的,还是立储一事。
在他看来,只要太子一立,有着正统圣君的栽培和维护,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嫡皇子,不出十年的功夫,便可继承大明帝国的伟业。
就算不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踵事增华吧,照目前四方蛮夷俱是臣服于大明帝国这么个实际情况来看,能安分守己做个守成之君,也是蛮不错的,应该也不难。
只不过,令于谦感到特别困惑的就是,为何正统圣君至今都迟迟不立太子。
说实在的,当朝天子有意谁当太子,包括于谦在内,有不少大臣还是能够猜出一点来的。
毕竟,皇后钱氏自打嫁入大明皇室以后,整整九年都无所出。改立皇后的奏疏,早就有不怕死的臣子,上疏进言过此事。
万幸的是,皇帝留中不发的同时,并未处罚相关臣子。
时间一长,臣子们进臣子的言,以尽为人臣子之道。皇帝那边呢,就像没看到这些奏疏似的,对此是充耳不闻。在改立皇后这件事上,君臣间的博弈倒算得上是比较和谐。
但谁都不曾想,经过了好事多磨的九年时间,于正统二十三年九月份传出皇后钱氏怀上龙嗣的消息。在正统二十四年七月初,谁都没想到,皇后竟然一花结出两个果子来,诞下了尤为罕见的龙凤胎。
而时隔这么多年,久久无所出的皇后钱氏,之所以能够怀上龙胎诞下龙嗣,据说,正是当今精通外科手术的圣君,亲自主持手术,在三名宫廷女医士的辅助下,解决了皇后钱氏的不孕之症。
既然如此,再结合这么多年以来,帝后的感情始终牢固如初,也就不难猜测出正统圣君,他究竟是有意哪位皇子来继承大位。
只是,猜到归猜到,只要太子一日未立,谁也不敢就此下了定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大皇子行完束发礼之后,站在他身后的不少拥趸者,选择这么个节骨点,在较为难得的朝议上,正式提出立储事宜,想要占得一步先机。
哪曾想,曾经那个处罚惩戒任何臣子都给出具体缘由的正统圣君,这一次,竟是二话不说,无视满朝文武的劝谏,直接杖毙了十六位闹得最凶的上疏臣子。
仅此一举,便使得全天下的臣子战战惶惶、如临深渊,再不敢言及立储一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王心思
紫禁城。
当朝天子,据说,是个尤为喜好赏花的人。
相当宽敞的一片大地上,被人为修剪排列很是整齐的一株株造型各异的花儿,有深色的,有粉色的,有红色的。
这些颜色各异的娇媚花儿,皆在努力撅着花骨朵,在那温柔似剪刀的春风下,一摇一晃……
花骨朵上的盈盈露珠,娇艳欲滴的样子,是那般得惹人心喜。
其中,有略显青嫩还未绽放的花骨朵,最外部的花瓣,紧紧契合在一起,徒留中间一道细缝儿。
有那微微绽放的花骨朵,外卷的花瓣,如同刚刚脱壳的知了的松软翅膀,还未彻底舒展开来,让人有种想要助其抚平的念头。
也有彻底绽开的花骨朵,无论是花瓣,还是花萼,大大方方绽开之际,显露出里面沾满露珠的蕊头和蕊丝。
花儿很美,美到让人流连忘返。
倚靠在软榻上,大明帝国的皇帝,正醉心于品花的深邃意境当中。
而皇后钱氏不请自来的突然闯入,瞬间打破了花园里的宁静,煌煌凤威,惹得花儿好似害含羞那样,慌慌然遮掩住了美妙景致。
“陛下,杨昭仪犯了什么错,您怎么忍心让她长跪不起?要罚…还请陛下也治了臣妾管治后官不严的罪过。”
说着,没去管那些批了件薄纱裙裳悄悄溜走的几名妃嫔,风姿绰约曼妙动人的皇后,拉着杨蜜往地上一跪,啥也不说,直勾勾地瞅着皇帝。
“唉…你俩先起来再说吧。”
看着跪地不起的皇后和杨蜜,对于这俩已经熟透了的尤物,很是无奈的王迪,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他千算万算,终究未能敌过天意,大明帝国的长子,也就是大皇子朱见深,是由眼前杨蜜这个妙人儿诞育出来的。
虽说……
王迪知道杨蜜应该能懂得他的意思,她本人,应该也清楚自己懂得她在想啥。
但是,经过自己严格把关抽选各科优秀教师进行一对一的皇家精英化教育,再加上自己时不时地灌输一点《矛盾法则》,尤其还有杨蜜这个很是精明的生母的额外严格教育……
本就聪慧无比的大皇子朱见深,在十五岁这一年的生日,王迪亲自出了几份涉及面特别广的综合性试题让他来做。
而后,看着手中的答案,王迪拿曾经的自己和自家的娃儿一比,那一瞬间,他感觉那时刚上初三的自己,屁也不是!
当然了,由淑仪万氏诞下来的二皇子朱见淳,由淑容刘氏诞下来的三皇帝朱见潾,以及由修仪高氏诞下来的四皇子朱见澍,一个个的,从目前这情形来看,也没差到哪去。比起曾经同龄的自己,俱是要强出许多。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小缺点吧,但在王迪看来,绝不影响这几人,可以继承他屁股下的龙椅。
甚至是说,在人数已经多达二十三位的公主里面,经过严格的皇家精英教育,其中精通于文理或是有点偏科的尖子生,也是为数颇多。
最不济的,也是那个备受他宠爱的,成天老想着外出当侠女,做一些锄强扶弱、杀富济贫事宜的淳安公主。
由贵妃其木格诞下来的这位公主,踏下心来不怕苦不怕累,练剑十年,已是习得隐湖小筑、春水剑派及武当这三大派压箱底的上乘心法与精妙剑法。
在朝廷拟定的江湖名人录里,刨除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人士以外,那些二十来岁初出江湖的新人,比拼真功夫的话,还真没有几个能打得过淳安公主。
网罗天下人才为己用,按照自己的意思,对皇家子女实施细致化、精英化的教育,如此这般下来,但凡不是个傻子,培养出来的,怎会有庸才!
也正是因为这样,前庭的臣子们,明明有不少人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要立谁为储君,但他们,还是下定决心拥护各方面都属于顶尖水平的大皇子。
至于王迪为何迟迟不立太子,原因有很多……
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想起了那句“天下岂有几十年太子乎?”的台词。
要知道,现如今,他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至今不过才三十八岁而已。
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发生,对于在张三丰注释版《黄帝内经》颇有心得的王迪而言,他觉得,只要自己控制得当,多了不敢说,再活上个三十年,这事儿绝对是手拿把攥。
若是现在立了太子,特么的,时间一长,难保自家的兔崽子们,私底下会不会起了歪心思。
就算他们没有坏心思……
人生苦短,皇位仅此一个,大明江山又是那么得引人留恋!
是以,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点想要放权的王迪,明知道因为此事有所延误大明帝国的发展,但他始终未立太子。
反正在王迪看来,现如今的大明朝,在蒸汽机这一神物的作用下,自身发展再怎么缓慢呢,也不是周边刻意存留下来的几个番邦小国,能够望其项背的。
不过嘛,现在不一样了。立储一事,王迪觉得,时机已到。
倒不是因为臣子们的上疏进言,而是……
真正的新大陆,于半年前,已经找到了!
曾经的澳洲,目前的新明岛,早在正统二十年,此地便已纳入大明帝国的掌控范围。
在数以万计葬身于无尽汪洋的先驱者的经验总结中,经过长达十年陆陆续续不间断的移民,当下这个时候,新明岛已有十多万户近八十万人口。
此岛归属问题,王迪已经想好了。再发展建设个五年左右的时间,待到二皇子和三皇子行了加冠礼以后,新明岛,便交由他们来打理。
至于新发现的大陆,毋庸置疑,是曾经的南北美那块地。
由于下了极其严格的封口令,除了返航归来被集中在一处城郭的两千余人以外,至今,应该只有李复、袁彬这几个心腹人才晓得此事。
赶上立储风波,再考虑到相较于新明岛而言,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新大陆,还是太过遥远了。
是以,同样经过五年的时间,待到往返航路的途中状况摸查得差不多了,王迪准备派出最能干的大皇子朱见深,让他去那一展自身才华,实现胸中抱负。
名义上,他是藩王。但只要安全到了那,朱见深和他这位帝王相比,也没多大的区别。
尤其是在自己龙驭宾天以后,纵使自己的好大儿或是他的子孙想要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呢,想必本土大明帝国这边,也是有心无力,没人能管得了。
对此,王迪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新大陆的掌控者是汉族,是他的后代,一切都好说。
如此这般,待到百十多年以后,占据东西两块富饶土地,有着十数亿乃至数十亿人口的大明帝国,彻底称霸占据全球每一处丰饶领土,应该便能指日可待。
正是在这种里里外外都是事的情况下,对于将自身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外部的王迪而言,是到了慢慢培养太子理政议事能力的时候了。
至于为何还要杖毙一十六位臣子,刨除帝王的自私无情心态以外,王迪也是为了大皇子朱见深好。
毕竟不管怎么说,新大陆,距离大明帝国实在太遥远了。
一来一回往返一次,且不说途中会遭遇到多少危险,刨除台风多发的那几个月,一年至多也就两次沟通而已。
若是所托非人导致朱见深被底下的人给架空的话,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绝非是王迪想要的结果。
正是因为这么个现实情况存在,所以嘛……
王迪倒要看看,在杖毙这十几位臣子之后,还有几人是真心实意死心塌地支持大皇子的。
而这些死忠份子,将来便会成为朱见深的左膀右臂,跟随他一同前往新大陆。
可惜的是,自己都安排好了,杨蜜这个当娘的,却有不同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