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玉山玲珑,瑶池锦绣(求月票)
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
玉岭峻秀起千嶂,白鹤声鸣振九皋。
……
“这瑶池仙景,比之我东昆仑麒麟崖,竟然还要秀丽许多!”韩浞眼看不远处瑶池仙宗山门,也是不禁轻轻感叹出声。
麒麟崖上玉虚宫,若说巍峨浩瀚,这天下间自然少有能出其右者。
只不过因为少了些云雾霞霭、琼草瑶花的色彩点缀,是以才不似眼前玉山瑶池一般,显得婉约秀美。
……
先前听了杨金蝉将实情道来之后,韩浞和张清就领着华仙童、杨金蝉二人,一路来到了瑶池仙宗山门之前。
见山门前有了外人,没多一会儿,就有瑶池仙宗司职巡守的外门弟子前来问话。
听韩浞自报是东昆仑麒麟崖玉虚宫,天雷殿掌刑之后,那瑶池弟子也是连忙口称前辈,礼数十分客气。
而后这少女便受了张清所请,去告知了内门弟子楚寒竹,说有故人来访。
未劳韩浞等人久候,只是片刻功夫,瑶池仙宗山门内即迎出来了一位身着雪白绢衣的女子。
张清见了来人,立刻便向韩浞略一示意,然后也迎上前去,口中称道:“楚师姐,张清冒昧来访,又劳师姐远迎,实在失礼,还请见谅!”
那楚寒竹二十七八年纪,倒是人如其名,气质稍显清冷,容貌却是甚美,两道剑眉入鬓,一双凤目含威,体态婀娜,纤腰盈束,颇有几分凡俗人口中的天仙模样!
这位瑶池仙宗的内门弟子,见张清甫一会面就在那里赔礼,不由螓首微微一摇,淡淡笑道:“张师弟太过多礼!”
说着,这女子看到张清身后韩浞与两名童子,便有些不解张清来意,于是出声问道:“张师弟此番来到,可是有要紧事情寻我?”
见楚寒竹一点儿委婉的意思也无,上来就要直问来意,张清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他总算是知道,这位师姐脾气便是如此,也就干脆直来直往,向楚寒竹引荐了自家师叔,说道:“这位是家师叔韩浞,乃是家师祖许玄龄真人座下第三弟子!”
楚寒竹一听眼前这看来不过十六七年纪的少年,竟然是玉虚七子之首,许玄龄真人的小弟子,面上也是不由一惊,连忙向韩浞打了个稽首,口中也称了一声:“韩师叔。”
引荐过了韩浞,张清便又将华仙童与杨金蝉拉上了前来,让二人向楚寒竹自报姓名,又见过礼之后,才将此番寻上瑶池的前因后果,逐一向楚寒竹讲来。
一番话说完,张清见楚寒竹面色恍然,便猜到她该是从别处,也知晓了这件事情。
韩浞同样看出楚寒竹知情,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便出声向这位瑶池派的女弟子说道:“此次拜访瑶池,还请了楚师侄出面,便是想楚师侄从中分说一番,为几位小辈解消误会,不使我昆仑瑶池两派,因这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韩浞话说得十分客气,楚寒竹当然不敢托大,回话前先是微微一礼,然后才向韩浞说道:“韩师叔言重了,当真不过些许小事,本来寒竹禀过师傅之后也可代为处置,只不过此次却是紫翠苑被盗,那处地方住的乃是鄙派一位颇为难缠的师叔,只怕她未必肯给师侄这个面子……”
说到这里,这位气质清冷的瑶池女弟子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丝为难颜色来。
韩浞一听她回话,不由得就是一愣。
原本他以为凭着瑶池仙宗家大业大,断然不会将华仙童、杨金蝉的三枚灵丹看在眼里,是以根本就没担心过取回灵丹的事儿。
之前多番思量,也只不过是在考虑,怎样能让瑶池派,放他与那被擒的白衣女子见上一面,问出地肺阴火的所在。
或是瑶池派先行审问了清楚,直接将那处所在也问了出来,告诉了他亦可。
但如今听这楚寒竹言下之意,似乎是她口中那位师叔十分不好说话,甚至连小辈们的几枚灵丹都要不回来……
“我只以为我自家便算是十分不要脸面了,没想到道门大派之中竟然还有如此败类,连小辈那几枚微不足道的灵丹都要贪墨,简直是给玄门正宗抹黑啊!”韩浞如今就想了仰天长叹,不然还真难将他胸中那口闷气吐出来。
不过略一思量之后,韩浞还是向楚寒竹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师侄从中引荐了,我们自去与你那师叔商磋,想来同为道门一脉,令师叔也该会稍微顾及了两派颜面,不会太过不近人情罢!”
楚寒竹一听韩浞这话,面上许多无奈,本想再说一句“她会”,但又怕这话传入了那师叔耳中,自己往后恐再难有好日子过……
无法,这气质清冷的瑶池弟子只得点了点头,向韩浞四人说了声:“师叔既然如此说了,那便请随师侄来罢,鄙师叔此时想来该是在家的!”
说着,楚寒竹又对张清与华仙童、杨金蝉招呼了一声,便架起遁光,当先领着四人往瑶池仙宗山门内去。
韩浞随后便也让随行的一大两小三人,与自己一起上了云遁,然后便将腾云驾雾的天罡变化施展开来,随着楚寒竹往那玉山瑶池而去。
飞遁片刻,一行五人便翻过群岭崇嶂的玉山,进来了这西昆仑峰顶之上的瑶池仙境。
一入瑶池,韩浞就见这仙境盛景玲珑璀璨之处,远不是山外景色可比。
只见那一方似是碧波大泽的瑶池之中: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
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
……
这瑶池景致当真是动人心魄,令外人叹为观止。
就是韩浞,此刻也不禁在心中暗道:“原以为这瑶池美景,与我麒麟崖只是各有千秋,如今看来,若只论了点缀山门的手段,只怕我昆仑派各位祖师要不如那西王母与诸位瑶池真仙远矣!”
张清似是到过瑶池仙宗,虽则也有些许赞叹颜色,但似乎却并不惊奇。
倒是二人后边儿跟着的两条小尾巴:华仙童与杨金蝉。
这两名童子连麒麟崖都没上去过,又哪里能见得了瑶池这般绝美景色?
不仅叽叽喳喳地左右指点,已经是让韩浞很没有颜面,之后竟然还发出声声惊呼,就连眼中也尽是透出艳羡颜色,恨不得自家也能有一座府邸,落在了这瑶池之中。
韩浞忽然微不可查地看了张清一眼。
这老成少年一见自家师叔眼色,也立刻就明白了韩浞用意,不声不响地将两个小猴儿拉到了身前,让她们先走,自己反而落在了最后,方便他时时用眼神警告着二小。
楚寒竹乃是合药境界的修为,百窍早就通明,六识更是灵敏,即便背着身,也将张清的动作察觉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女子却只是莞尔一笑,便又立刻回复了清冷模样,权做不知。
只是片刻之后,这清冷女子又转过身来,然后便朝韩浞四人说道:“因为紫翠苑被盗,鄙师叔生了闷气,便不再往那处居住,又迁回了碧瑶宫来……”
说着,楚寒竹朝前方一指,又接着道:“那前面玲珑阁,便是鄙派玉师叔如今的居所了,韩师叔,张师弟,两位师侄还请在此处稍候,待寒竹去通报了鄙师叔,便请四位入阁!”
第一零七章 碧瑶五仙,太真夫人(求月票)
韩浞忽然心头一凛,拦住了正要去通报的楚寒竹,然后问道:“师侄,你这位师叔是姓玉!”
楚寒竹被韩浞这一问,也是有些莫名,
虽不知韩浞为何会有此一问,但楚寒竹依旧轻点了螓首,说道:“正是姓玉,乃是家师祖罗敷真人的最小弟子,俗名玉师道的就是了!”
韩浞听了楚寒竹答话又是微微一惊,没想到楚寒竹的这位玉师叔竟然还是罗敷真人的亲传弟子!
韩浞当然听说过罗敷真人,也知道这位真人乃是瑶池仙宗“碧瑶五仙”之一,与自家昆仑派“玉虚七子”齐名。
而罗敷真人又号作“太真夫人”,来头极大,不仅是是瑶池仙宗开山祖师,西方白帝西王母之女,更是如今瑶池仙宗第二代掌教。
“只是不知这位罗敷真人弟子的玉师道,是不是之前在寒潭秘洞中,那两位瑶池派女弟子提到过的那位‘玉师叔’!”
韩浞心下不禁有些惴惴。
楚寒竹听韩浞问得突然,当下也是有些犹疑,语气一转便问道:“莫非……韩师叔与鄙派玉师叔相识?”
结果还没等韩浞回话,就听他身后张清语气有些惊奇地问道:“楚师姐所说这位玉师道师叔,难道就是那位得了纯阳飞剑‘少阳剑’的玉师叔?”
楚寒竹一听张清这话,立刻就露出了恍然神色,只道自己师叔的名声竟已经传到玉虚宫去了,也是笑了笑,然后才向张清说道:“的确是得了少阳剑的那位玉师道师叔!”
张清这一问,也算是为韩浞解了围,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楚寒竹的问话。
总不能够告诉楚寒竹说,自己是在埋伏你瑶池弟子,等待当那背后黄雀的时候,听前面两只小螳螂说得……
不过此刻韩浞得了张清相助,也就能用同样的说辞,遮掩了说道:“我也是时常听闻少阳神剑威名,对令师叔一番奇遇也是艳羡得很。能得纯阳飞剑投效,玉师姐此番在道门一辈当中也真是声名卓著了”
韩浞本是在刻意恭维,可楚寒竹一听他这话,却反倒有些担忧起来,心中暗道:“只求我家师叔的那些凶恶名声没有一道流传过去,否则我瑶池仙宗的颜面堪忧啊!”
两人各有心思,倒也就没在这几句话头上多做纠缠。
随后楚寒竹向韩浞与张清微微点了点头,再次请他们稍候了,才又架起遁光,往那玲珑阁内去通报。
等楚寒竹一走,韩浞不由得挥袖擦了擦额头冷汗,然后才默默在心中算计着道:
“此‘玉’,当是彼‘玉’无疑了!”
“如此一来的话,雪魂珠是决计不能显露的,还有冰魄神光也须得藏好了,否则也容易被人察觉出巧合来……”
“好在如今知道我修炼了这门神光的也只有我师许玄龄真人,若是收敛了不在人前卖弄,当就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思量了片刻,韩浞连忙将身上宝贝点算清楚了,哪些该藏,哪些能露,心中也急急盘算了一道。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雪魂珠!
不过这宝贝藏在了摘星玉楼,乃是韩浞力所能及,可以用来安置宝物的一处最隐秘所在,想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然后便是寒螭的妖尸与金丹,也是颇为惹眼。
不过关于这些韩浞之前也有打算,想着只要隐藏了容貌,拿到西海罗礁海市上去,换成不显眼的宝贝或是灵物,便算是首尾干净。
“对了,当日那紫衣房师妹还有只玉兔,说是能够嗅出太液神水的气味……还好如今那真水也被我养在玉楼之内,素娘也没带出来,总算是侥幸!”
韩浞当真是有些庆幸,那玉兔连深藏地下百多丈的寒潭秘洞都能够嗅了出来,而素娘偏偏又曾经躲在那寒潭水底,凭借太液神水修炼了五年。
这要是遇上了,不止素娘,只怕连带着韩浞也得被当场揭穿!
一番盘算完毕,又再三确认了身上没留什么蛛丝马迹,韩浞这才算是安下了心来。
楚寒竹也恰好在此时去而复返,到了韩浞面前便向他说道:“韩师叔,鄙派玉师叔请四位入阁内奉茶叙话!”
韩浞点了点头,道了句“有劳师侄”,然后才领了张清,华仙童,杨金蝉三人,随着楚寒竹按下云头,进了玲珑阁内。
……
才刚入宝阁,韩浞便见迎面走来两人。
当先的是一个气质冷冽女子,一袭青衣劲袍束了襟袖,像极了那江湖游侠儿一般。
而这女子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看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童,模样颇为娇俏可爱,比之华仙童用出了九分功力时,似还要乖巧几分。
不过比起这小女童,韩浞第一眼却是看向了她怀中正抱着的一只雪白玉兔。
没等韩浞看仔细,当先那劲袍女子就到了韩浞面前不远,一打稽首便对韩浞说道:“可是玉虚宫韩师弟当面?”
韩浞也极其自然地目光一转,将先前异样轻轻遮掩过去,然后连忙回礼稽首道:“正是韩浞,见过瑶池玉师姐!”
接着韩浞又将身后张清,华仙童,杨金蝉唤上来,逐一给玉师道见过了礼后,才见玉师道将身后小女童也给拉上前来,说道:“这是小徒宇文珊……珊儿,快见过了师叔、师兄与两位师侄!”
那小女童宇文珊颇娇憨地一点头,向自家师傅“嗯”了一声之后,才走上前来对韩浞福身一礼,口中娇滴滴道:“珊儿给师叔行礼了呢!”
然后这小女童竟然一转身,又朝了张清走去……
她倒是礼数周到,便是华仙童、杨金蝉,也都以周正礼数问了过来,口中还说着:“珊儿给师侄行礼了呢!”
按理说宇文珊是师叔,比华仙童、杨金蝉这两小要高上一辈,可这会儿却弄得长幼不分,反教了一般。
且这两小,也是正赶上对于礼数半知半不知的年纪,竟也没察觉有哪处不对,这会儿变也是学着对面宇文珊,向她回礼。
玉师道见此,像是丝毫不以为意,只嘴角噙笑地看着自家徒弟,韩浞与张清却有些哭笑不得,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楚寒竹更是脸色都铁青了,连忙过去拉住了宇文珊说道:“好了,珊儿,如今昆仑派的师叔师兄都知道了你最是懂礼,就快快收了神通罢!”
宇文珊一听楚寒竹这话,当下就是一愣,小脸一片茫然地看了看楚寒竹,然后又转向自家师傅。
玉师道见徒弟看来,连忙憋住了一股笑意,朝着小女童招了招手,才说道:“快回来罢,不然师姐该要妒忌你乖巧了!”
楚寒竹一听玉师道这话,脸色又是一黑,颇有些发急地瞪了自家亲师叔一眼道:“师叔!慎言!不要教坏了珊儿!”
她师傅越凌燕,与玉师道师出一脉,都是罗敷真人的亲传弟子。
在玉师道还没收宇文珊这小徒弟之前,楚寒竹可谓是受尽了这位师叔的整治!
也是亏了有自家师傅在一旁看顾,时时斧正,才没有让楚寒竹被这位师叔给带得歪斜了。
而当楚寒竹第一次见了玉师道带回宇文珊,便立刻灵犀一点般心有所感,感到自己师傅曾经负担的重任,如今似乎已经移交到了自己肩头……
第一零八章 不识灵丹妙,法境已结成(求月票)
玉师道自得其乐地笑闹了一阵,才总算在楚寒竹催促下,将韩浞一行四人给延请进了玲珑阁内。
众人进阁入座之后,立刻便有仙奴上前伺候,奉上了玉露香茶。
这些仙奴俱都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子,若是打落了凡尘之中,每一个都能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过韩浞如今百窍炼开,一眼就能看出此辈并非人类,而是化了形的花草妖物!
“这瑶池仙宗也是底蕴深厚,能够豢养出如此多炼气筑基,过了化形之劫的妖族!”韩浞心中不禁暗暗点头。
……
玉虚宫中倒也不是没有仙奴,只是不似瑶池这般妖多势众,随意一个殿阁内便是千百人,排场胜过了那人间帝王不知凡几。
不过这也不是说,昆仑派的排场比不上瑶池仙宗。
反而玉虚宫中的仙奴是贵精不贵多,个个都能以一当百,最低也须得是炼成了内丹的大妖——不到炼气第六重,连上麒麟崖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
见韩浞捧起玉露香茶品了一口,玉师道才淡笑着说道:“韩师弟此来意图,寒竹已经与我说过了!”
说着,玉师道向身旁一个仙奴微微颔首,然后就见那仙奴转身下去,片刻之后便捧了一方玉盘回转上来,而那玉盘之上,复又盛了两个玉瓶。
就见玉师道一抬手,然后那仙奴就把玉盘捧到了韩浞面前。
接着,便听玉师道开口说道:“听那蛇妖说,二位侄孙本是要用灵丹,换取她手中赤焰神砂?”
说着,她又抬手一指盘上玉瓶,单后说道:“这里正有两份神砂,一份十二枚,一份二十四枚,算是给二位侄孙的赔礼了!
说完,玉师道便温和笑着,看向华仙童,杨金蝉两小,等他们答复。
可这两个小猴儿虽然闹腾,但总算知事,不敢妄动,只是双双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家太师叔。
见两小眼中满是哀求渴望神色,韩浞也是无奈失笑,然后才向两个小猴儿微微颔首,以示允准。
得了韩浞首肯,两小这才喜笑颜开,连忙起身拜谢过玉师道之后,才又珍又宝地将两瓶神砂给接了过去。
见两小收下了神砂,玉师道又淡笑着朝韩浞说道:“实不相瞒,韩师弟如今来得却是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桩事,正待请了师弟帮手。”
韩浞就知道,这赤焰神砂不是好拿的。
不过他却也没有急着婉拒,毕竟地肺真火的线索还在这位玉师姐手里,当下也就同样淡淡一笑,问道:“不知韩浞何德何能,竟得师姐如此看重,倚为帮手?”
韩浞这话说得不甚亲近,但玉师道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口中又道:“说来惭愧,这一番不为别的,乃是想向师弟求几枚九曜紫金丹!”
然后也没等韩浞发问,玉师道便立刻接着说道:“不瞒师弟,这灵丹并不是为我自家所求,而是我俗家有一侄孙女,如今才刚领回山门,正要引其入道,教授修行。这九曜紫金丹,便是为她求来。当然,也不会让师弟白白赐下丹药,若师弟舍得割爱,我愿用百枚赤焰神砂,换取六枚九曜紫金丹!”
……
韩浞倒是不奇怪,玉师道为何会知道他有九曜紫金丹。
他的出身虽然从未和人说过,但想来在许多顶尖的纯阳真人眼里,早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玉师道的师傅乃是瑶池掌教,又是妖帝之女,修为更是当世顶尖,知道一点儿这种不太隐秘的隐秘,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而玉师道又是其师最疼爱的小弟子,罗敷真人即便没有将韩浞的身世对她和盘托出,想来多少也应该是提点过几句了。
所以如今玉师道才会一见韩浞,便有此一求。
……
听了玉师道所求,韩浞也没急着答应或是婉拒,反而向她问道:“师弟听闻,瑶池仙宗的炼丹之术也颇精妙,想来也该是有入道灵丹,为何如今师姐舍近求远,偏要那九曜紫金丹?”
玉师道听问竟然有些惊奇,拿了口气反问韩浞道:“师弟难道不知,这世上只有五种灵丹,能够全炼气感应之功,等若修成炼气第一重小灵境?”
韩浞一听这话也是微惊,摇了摇头道:“韩浞的确从未听闻。不知这五种灵丹,是哪五种?”
玉师道见韩浞神情不似作伪,应是当真不知,才为他逐一将这五种灵丹的名字逐一数来。
果不其然,首当其冲的便是九曜紫金丹!
但听到玉师道口中的地五种灵丹时,韩浞不禁又吃了一惊。
“师姐你刚才说的是……‘七返坎离丹’?”韩浞未免听错,连忙再向玉师道确认问道。
玉师道虽不知韩浞为何独独将这“七返坎离丹”拿出来单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七返坎离丹’乃道祖老君亲传丹方,是为入道灵丹之元始,自然是能有这份奇效的!只不过听说这丹方失传已久,且此丹也该是有千多年未曾出过世了!”
韩浞不禁暗道自己愚蠢,竟然连入道时吃的丹药都没有探究清楚,结果糊里糊涂地就修成了炼气第一重的小灵境……
不过这到底不是件坏事,稍稍吃惊了片刻之后,便就放了过去。
只是如今他炼气前三重都修成了小灵境,对于修行小灵境的态度便又有了改变。
原先他以为,炼气感应的小灵境已经是被他错过了去,筑基与开窍虽然也都为修成小灵境下了功夫,可其实是没有太多执着。
甚至先前寻找地脉的时候,韩浞也因为久寻不获,几次都想着以一品灵脉了。
可如今,既然一路都踩着小灵境过来了,半途而废就颇为可惜。
“说不定往后的修行,便要再难一倍!”
嘴上有些抱怨,可韩浞心头却是跃跃欲试,好像纯阳大道也变得更加宽阔了!
……
想到如今还在人前,韩浞连忙收敛了想法,将心思转回玉师道这里来。
见玉师道面露微笑,正在等着自己答复,韩浞当下也就说道:“不过是几枚灵丹,韩浞手头倒的确还有留存,而且师姐也是言重,赤焰神砂是万万不敢收下,反倒是我这里也有一个疑难,想请了师姐帮忙!”
第一零九章 隔世相传,记名弟子
玉师道先听韩浞答应了下来,顿时面上也是颇为喜悦。
可后来又听韩浞自称,也有疑难。
玉师道不禁也生出一丝好奇,便顺口问道:“不知愚姐有何事可以为师弟效劳?只须是我力所能及,师弟但请讲来无妨。”
韩浞便向玉师道说道:“也不来瞒了师姐,其实是师弟我如今正祭炼一件宝物,须得有地肺阴火相助,才能成就……”
还没等韩浞说完,玉师道就已经想清楚其中关节,猜到了韩浞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就打断了他道:“师弟要说的,莫不是闯入我紫翠苑盗宝的那条蛇妖?”
韩浞见玉师道心中通透,也就没什么好拐弯抹角,便老实点头承认了道:“的确想向师姐求一个人情,让师弟我与那蛇妖见上一面,问些消息,亦或是请师姐代劳,过后审问此妖时替师弟也打探一番。若能有所赐教,韩浞感激不尽!”
韩浞也知道空口无凭,所以便索性当先取出了六枚九曜紫金丹,用一方小玉瓶装了,然后又将手中玉瓶交给华仙童,向她一示意,就由这小女童捧了上去,交给玉师道。
玉师道接过华仙童手中玉瓶,轻抚了抚这小女童发髻,又向她温和一笑,才复又转向韩浞,说道:“师弟若想见她一面,倒是不难,可能不能从她口中问得消息,这却是说不准了。”
“师姐这是何意?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困难?”韩浞眉头微皱,以为玉师道是在故意推脱。
玉师道也看出韩浞不满,只好连忙向他解释道:“师弟不要误会,不是愚姐不肯帮手,而是那白蛇妖……如今已是我瑶池仙宗的外门弟子了!”
韩浞一听玉师道这话,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前脚还被你门中弟子喊打喊拿,说是贼寇,怎地没过多一会儿,她又反倒成了你瑶池仙宗门下的弟子了?
谈起这蛇妖,玉师道其实也是颇为无奈,但其中好些话,她又着实不能外传。
是以玉师道只好朝着韩浞苦笑一通,然后才道:“当中涉及瑶池秘辛,愚姐不好向师弟多说,不过这蛇妖如今拜入瑶池却是千真万确!如若师弟还欲见她,我倒是将其可传唤了过来!”
韩浞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别无他法,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句:“那便有劳师姐了!”
玉师道也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口中道:“我们师姐弟,哪需要那般客气。”
说着,玉师道便对身边仙奴交代了几句,打发她去唤人。
然后又见玉师道不声不响地,将原本拿在手中的灵丹玉瓶给收入了袖内,然后又向身后另一位仙奴使了眼色。
那仙奴得了主人暗示,也是不声不响地转身下去,然后顷刻复返,还取来了一方玉瓶。
也不多说什么,那仙奴便将玉瓶恭恭敬敬放在了韩浞面前。
然后才听玉师道说道:“这是先前答应了师弟的赤焰神砂,还请师弟点清了收好!”
韩浞无奈笑了笑,虽然本也没有要回灵丹的打算,可如今被玉师道这一通折腾下来,当真弄得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无法,灵丹都入了人家袖中,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
韩浞只好朝着玉师道一拱手,说了句:“既如此,那就多谢师姐了!”
之后几人也是在玲珑阁内品茶说话。
在楚寒竹几番满怀歉意的赔礼之下,阁内气氛倒是融洽缓和了许多。
没等多久,先前出去的仙奴便跟在另一位白衣女子身后,返了回来。
不必多说,这白衣女子便是玉师道口中那位,已经拜入了瑶池仙宗的蛇妖了。
同样身着雪白绢衣,这蛇妖与楚寒竹的气质却是大不相同。
楚寒竹是清冷脱俗,似是下凡的仙子。
而这蛇妖容貌虽也十分艳丽,但身上却比楚寒竹多了几分烟火气。
韩浞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这女子身上气质,竟与白即墨身有些相似,透出几分被人间百姓供奉的“万家生神”模样!
这女子才一进宝阁,便不动声色地迅速打量过了韩浞四人,然后才上到玉师道面前,躬身施礼道:“贞娘见过师姐,不知师姐此番寻小妹来,有何吩咐?”
玉师道受了这贞娘一礼,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说道:“此番却不是我来寻你,而是玉虚宫韩师弟有话,想要向你问来。”
说着,玉师道又转向韩浞,向他说道:“韩师弟,这便是家师叔白寒微真人隔世传下的记名弟子,唤作贞娘的就是了!”
那贞娘一听韩浞是玉虚宫弟子,当下不敢失礼,连忙又向韩浞一躬身,说道:“贞娘见过韩师兄,不知韩师兄传唤贞娘,所为何事?”
韩浞见眼前女子疑惑看向自己,竟然意味高深的笑了笑,然后问道:“师妹名唤贞娘?”
“正是!”女子恭敬答道。
“此前家住无终岭?”韩浞又问。
女子听问一惊,但还是如实答道:“师兄法眼如炬,小妹的确生长在无终岭。”
韩浞继续发问道:“可是家中有六位兄弟,五位兄长早夭,只留了幼弟一人,还生有八子一女?”
贞娘听到这里,已经是目瞪口呆,满面皆是不可思议状。
其实不单贞娘,在座诸人都是大感惊奇。
毕竟只需一看那贞娘脸色,便知道韩浞一定是都说中了。
尤其华仙童,小嘴张得颇大,竟然还在一旁发出阵阵“哇”“哇”轻呼。
虽然她自己也是修道的,可此刻只觉得,自家太师叔简直是神仙下凡,无所不知一般。
韩浞见众人反应,也是心中暗笑道:“我如今是作弊,待到我先天太乙神数当真成就了中乘上品,那会儿只怕就是连这贞娘的八辈祖宗,都能给你们算出来!”
未免诸人继续惊奇误会下去,韩浞也就不再戏耍卖关子,朝面前贞娘如实说道:“须得告诉你一件噩耗,令弟与其妻已经不幸亡故,不过你那侄女素娘,如今却是投靠在我手下,随我身边婢女修行!”
他倒是没提素娘父母死因,否则牵扯出一条寒螭来,只怕往后在玉师道面前便不再好说话了!
第一一零章 若有犹疑处,只需问本心(求月票)
“你是素娘?”
贞娘神情激动地看着面前少女,眼眶中许多晶莹泪光闪动。
素娘更是不堪,早就已经泪如泉涌。
“姑妈!”
哽咽着轻呼了一声之后,这小白蛇便扑入自家姑母怀中,放声痛哭。
自从她父母五年前惨死,此后便一条蛇孤苦伶仃,还要日日承受杀父杀母的仇人在头顶欺压,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日龙盘欲逃,这小白蛇那迎头一撞,当真是豁出了性命去,不单是为了报仇,更是似生无可恋一般,自暴自弃!
便是闭目等死那一刻,她虽然心中恐惧,浑身发抖,可念起在这世上也已是无依无靠,便想着:“不如索性往地下去了,与父母团聚……”
这小白蛇虽然修炼了三百余年,可就在不久前,还被庇护父母羽翼之下,心性当真是如十几岁少女一般。
如今她一见贞娘,也知道这姑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一时按奈不住心中委屈,便将这五年来所受孤独痛苦,全都如江河决堤一般,伴着滚滚泪水倾泻了出来。
见这姑侄二人兀自在房中抱头痛哭,韩浞神色淡淡地就转了出来。
将房门一闭,然后就回了自家房内,修行炼气。
足有小半个时辰,韩浞才听到门外有人叩动,然后贞娘声音响起,说道:“韩师兄,小妹失礼!”
韩浞一睁眼,微微一笑道:“贞娘师妹请进来说话。”
“是,多谢师兄!”
外边应了一声,然后就见贞娘推门而入。
这女子缓步走到韩浞面前,便忽然之间“噗通”一声,跪拜了下去。
韩浞一见她如此,面色微惊,然后说道:“师妹何故如此!”
贞娘却不回话,而是当先重重地一拜了下去,之后才红着眼眸说道:“此番若不是得师兄相助,侄女素娘绝无幸理!如今侄女又得师兄宽宏,将她庇护门下,小妹却不知如何感激才好,还请师兄再受小妹一拜!”
说着,这贞娘便还待再拜下去。
韩浞却是失笑摇了摇头,一挥手卷出一道青罗剑光,不仅将贞娘托住了不让她下拜,还又顺势将这女子扶起站立。
然后便听韩浞口中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师妹不必如此,只是那寒螭秘洞之事,还请师妹替为兄保密了才是!”
韩浞知道,素娘必定不会将父母死因隐瞒了自家姑母,所以如今贞娘也理所当然知晓了寒螭、太液神水、以及那雪魂珠的事情。
贞娘听了韩浞吩咐,连连点头应承,甚至还要赌咒立誓。
她适才从素娘口中,的确已经知道了自家侄女得遇韩浞的经过。
便是连之前寒螭与四位少年少女的一场斗法,也没有略过去。
只不过当时素娘只是躲在一旁,瞧的也不真切,所以透露出的消息也并不算多。
可贞娘好歹在外混迹了数百年,即便只凭侄女只言片语,也立刻察觉出此事不简单。
尤其听素娘说起那道惊天剑光,又让她仔细描述了之后,贞娘立刻便猜出,那恐怕就是玉师道的少阳剑无疑了。
这口飞剑威名赫赫,即便放眼整个瑶池仙宗,都是数得上来的至宝,贞娘自然不可能不认识。
而后她又自家摸索猜测,将此间经过关联竟然也猜出了七八分,当即心下就是一阵大骇。
不意自己,竟然知道了韩浞如此大的隐秘。
因此方才一听了韩浞吩咐,这女子才立刻就要赌咒,发下毒誓,只为了宽韩浞之心,免得他杀妖灭口,放不过自己姑侄二人……
可见了贞娘如此,韩浞反倒是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说道:“师妹不必如此,你我渊源颇深,我自然是信得过师妹的!”
一边说着,韩浞又一边将贞娘招呼了坐下,而后又抚慰了几句。
其实此事已经过去数月,便是韩浞自家,也已经在不久前就想得通透,不再过分在意了。
之前只因他是头一次做这坐收渔利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意是自己横夺了他人机缘。
虽无甚愧疚,但却总有几分做贼心虚之感,恨不能把这事情捂了严实,一丝一毫都不透露出去与人知道。
为此几次都心有惶惶,尤其之前在玉师道面前,更是时刻提心吊胆,不敢有半点大意。
但今日从玲珑阁出来,回返天柱峰的这一路之上,韩浞许是因为在玲珑阁中感到了许多不自在,才突然醒悟,将这一切都给看开,心中想道:
“道途多舛,往后似这般事情只怕还有许多,有我算计了人的,也有别人算计我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若是每一件都要牵挂在心上,那还能留了几分心思去修道?”
“况且,多少修道人拼搏挣命,最后都未必能成就纯阳大道,我既然逆求长生,哪里又有这些余力来畏首畏尾?”
“左右事情已经做下了,真水、宝珠,还有那寒螭一身的宝贝,一入我玉楼之中,就断没有再还出来的道理,都是我往后问道长生的基石!”
“且我自问没有理亏,不过是因势利导,适逢其会,若想让我认栽,只怕还要问过了我手中神光飞剑……”
“便是想以势强压,论起比拼后台,我韩浞也不会怕了谁去!”
当是时,韩浞连番感悟之下,只觉念头突然通畅,连带着面上也是神清气爽,便知道这就是自己本心,也就不愿再蒙蔽自己。
是以如今,即便是对贞娘吩咐了这两句,但其实他心下也是不甚在意的。
只见这少年微微一笑,便算是翻过了这一篇去。
毕竟相比这些琐碎,他却还有更要紧的话要与贞娘说。
只等了她起身入座,心下稍安之后,韩浞也就话头一转,开门见山说道:“其实此番将贞娘延请至我天柱峰,除了让你姑侄二人见面相认之外,为兄自家也还有一事相请!”
贞娘闻言,又是起身一礼,然后说道:“韩师兄于小侄有救命大恩,贞娘虽然生为异类,但也知恩报怨偿道理!师兄只管吩咐,贞娘若力所能及,必不敢稍辞!”
第一一一章 雄黄宝剑,海底地焰(求月票)
韩浞听她说完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便直言问道:“先前听闻门中小辈告知,贞娘竟然身怀了赤焰神砂这等异宝?”
贞娘一听竟是为了赤焰神砂,面上忽然一愣。
然后这女子猜测韩浞怕是也想找她要赤焰神砂,只能露出些许为难颜色,略显讪讪地向韩浞说道:“实不相瞒师兄,小妹之前身上的确有三百六十枚赤焰神砂,只是如今已经全数被玉师姐以一柄‘雄黄宝剑’换走了,当下没有片粒留存!”
说着,贞娘还怕韩浞不信,挥手就招出了一口好似精钢铸就的飞剑宝物来!
这飞剑才刚出鞘,就绕着贞娘身边转了两圈,然后才飞回掌上。
“便是这件法宝了!”
贞娘有些无奈地看向韩浞说道。
原来这竟是一口炼成了三十六重法阵的通灵法宝飞剑!
先前这飞剑才出鞘时,绕着贞娘环绕了两圈,像是故意卖弄一般,但却不是贞娘授意,而是这法宝出鞘之后欢欣雀跃,擅自而为。
按理说,这样一件炼满了三十六重法阵的通灵法宝,休说是三百六十枚赤焰神砂,便是数量再翻一倍,也是值得。
玉师道以此宝赐给贞娘,只换了她身上所有神砂,当真能说是对这位师妹颇为照顾了!
可韩浞此刻却是替贞娘高兴不起来,甚至反还无语一噎,心中也不由暗道:“这玉师姐也真是个奇才,竟然给一条蛇妖,配了一口以‘雄黄精英’祭炼过的飞剑!也不知是用的什么心思……”
雄黄虽不入“天材”,但却是“地宝”,尤其埋藏了千年的“雄黄精英”,更是难得一见,乃破邪神物。
此剑当中炼入了雄黄精英,不但威能不弱寻常通灵法宝,且还另有奇效,专破邪魅毒蛊,堪称无往不利!
所以,这当真算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韩浞七修剑匣内除了列缺、白虹之外的五枚剑丸,此时若论品相,比这飞剑也还差了一筹!
按说得了如此宝物,贞娘是不该有不满了,可唯一只有一样,那便是蛇类也归为毒虫一属,尤其银霜白蛇,虽然身量细小,但毒性猛烈,说来雄黄正是其生死克星!
“适才那飞剑出鞘,围着贞娘饶了两圈,只怕不是在讨好主人,而是在垂涎猎物……”想起适才场面,韩浞不由在心中暗道。
“话说……手拿雄黄剑的白蛇妖……这故事似是在哪本志异上读过来着?怎地听起来如此眼熟!”韩浞忽然之间,又是想到。
思来想去,只觉得毫无头绪,他干脆也就不再纠缠此事,将其翻了过去抛诸脑后。
说回正事儿,韩浞也就当先向贞娘摇了摇头,然后宽慰她道:“师妹放心,我此次并不是想向你求取赤焰神砂,而是为了那赤焰神砂生长之处的‘地肺真火’!”
贞娘招手收回雄黄剑,心头也是一恍,露出一副了然神色,然后才向韩浞说道:“原来师兄是需了地肺真火来炼制法宝,这却是不难,那处地界就在西海离昆仑八百里处海底,乃是一处海底地焰!”
说到这里,贞娘语声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才又向韩浞说道:“只是那地焰凶猛,师妹虽然能保自家出入无碍,却无力护全了他人……”
韩浞一听,便明白了贞娘顾虑。
说来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那地肺真火,多是存于海底或是陆上地焰,且不留表面,而是须得深入地焰其中,才能够施了手段收得!
不过韩浞既然敢问,又哪里会不做了妥当准备的?
因此当下便听他说道:“这些却不须师妹来担心,我既问了,那便自然有手段能够入得那地焰之中。只请师妹指点去处,便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身负天罡三十六变,虽如今只修成了十二般变化,但其中的“补天浴日”,正是能够在身履险境时护持自身,有赴汤蹈火之功。
反倒是贞娘,韩浞原先只以为她是因缘际遇,得了流出地焰的赤焰神砂。
或许能知道地肺真火所在,但该是没有入得地焰的手段。
却没想到,这白蛇竟是颇有些神通,能够潜入地焰,收取神砂!
不过这是别家隐秘,韩浞也就没有多问。
只请贞娘将地焰所在详述了,颔首致谢之后,韩浞便请这白蛇随身自便,然后出了房中。
随后就见他一转变化,架起云遁,即朝西边去了。
……
有关收集真火真水之事,韩浞一直以为是宜早不宜迟,否则如若将来境界到了,却还没能全双九之功,被外物耽误了修行,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一般?
是以一问清楚地方,韩浞便不欲耽搁,当机立断就往那处地界赶去。
不过飞遁之中,韩浞还是不禁心中感慨,暗暗想道:“这银霜白蛇倒当真是寻觅宝物的好手,先前靠着素娘得了一条一品麒麟脉不说,如今才遇贞娘,竟便有了‘地肺真火’的消息!此行回返,倒是能够将其余几种真水、真火也拿来问一问贞娘,想来她离家闯荡数百年,说不定还真能有些头绪……”
……
炼气九重境界,一重境界一重天,韩浞现下是炼气开窍修至了小成,道行法力比之前增长不啻十倍,运转起“腾云驾雾”的天罡变化后,飞遁迅速已经不输寻常雷罡修士驾驭遁光!
八百里路程,也不过是转眼即至。
寻到了一处贞娘口中描述的海岛,然后往北又飞了十数里,韩浞果然察觉到不远处海底,有阵阵阳火气机显露。
“便是这里了!”韩浞心头一喜,按落云头便往海中潜去。
一入碧海,韩浞就又运转起了“补天浴日”的天罡变化。
这道符种乃是他最先结成的六道符种之一,被他祭炼得甚为纯熟,变化心得还在驾雾腾云之上。
有这神通变化相助,无论水火,韩浞都能够往来自如。
又往下潜入百丈,韩浞才总算到了海底。
见前方暗红一片,便猜到是那地焰所在!
第一一二章 黑帝斥候,白虺妖圣(求月票)
“虽说‘补天浴日’变化神奇,但毕竟我法力修为还称不上太高,在地焰之中顶多只能维持两刻功夫,就得出来回复法力,调养元神……也不知两刻长短,可够我收取一朵地肺真火!”
韩浞当真见到了这地焰模样,才发觉自己之前,却是有些小瞧了这自然伟力!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难,左右这海底地焰也不会长腿跑了,即便此次不成,只需等将来修为高深了再来。
最晚也只要修成雷罡,到那时,几朵地肺真火,不过是手到擒来。
……
天柱峰顶,韩浞小院。
且不提韩浞之后如何去收取那地肺真火,只说贞娘在韩浞走后,便在韩浞房内小坐了片刻,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才又起身,去隔壁房内探望素娘。
先前这少女见了自家姑母,悲喜交加,哭的狠了。
哭到最后只觉得浑身疲惫,头脑发昏,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沉沉睡了下去。
是以,算计着这会儿素娘该是时候醒来,贞娘才又返回此间,照顾侄女。
她轻轻推开房门,却没想只不过是微微“吱呀”一声,就将原本睡去的素娘给唤醒,弱弱地喊了一句:“姑妈!”
贞娘见状一笑,几步走到素娘身边,说道:“姑妈在这里!”
素娘见至亲在侧,便又安下了心来。
只不过她坐起之后,还是不免问道:“这些年姑妈去了哪里?怎地一点消息也没听闻,爷娘还以为你也……”
说到这里,素娘语声一滞。
抬头见自家姑妈面上没有丝毫怪罪颜色,反倒满是宠溺疼爱,才又再次放下心来。
贞娘见侄女这般模样,不免心中又是一痛,想着:“这孩子之前心中不知有多少苦,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才会对着我这至亲姑母说话,也要谨小慎微……”
但转念一想,她又不免哀叹起自身来,暗道:“我自家不也是同样,当年为求长生大道,离了故乡兄弟,独自在外闯荡,又何曾当真过了几日舒心日子!便是如今投入瑶池仙宗,名为记名弟子,可又有几人,是当真拿我这妖物,当了亲近姐妹的?”
贞娘本自还欲哀伤,但忽然想到这是在侄女面前,便连忙收敛了悲戚神色!
然后又将素娘拉到身前,轻言抚慰道:“我自从离了无终岭,虽然日子过得艰辛,但好歹得活下来,又有几番机缘,一转奇遇,自是没什么再不满意的了!”
说着,见素娘眼中满是好奇探寻,以及希冀神色,贞娘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才道:“你若想知道,还需听我慢慢道来……”
姑侄二人这一说话,就是一整夜过去。
不过便是到了第二日拂晓,也不过才将贞娘这百多年的经历讲了不到一成!
其间韩浞也一直未归,但姑侄二人也没有察觉。
没有人来打搅,她们也就一直在房中叙话,直到晨辉照入了房中,贞娘才发现竟已经是谈了许久!
不过她此刻并不是只有闲谈,而是还有更要紧的话要与侄女诉说。
未免一再沉溺至亲之情当中,又忘了正事,当下贞娘就拉过了素娘,然后正色说道:“接下来我说与你听的,你须得铭记心中,但千万不能泄露给他人知道!”
素娘见姑妈忽然之间就神色郑重起来,虽不知缘由,但也猜到姑妈之后的话怕是十分要紧,也就不敢随意,危坐起身,点头说道:“侄女醒得了!”
见素娘当真不敢轻慢,贞娘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在外面混迹百多年,可当真得了些本事,却是在三十年前,于西海一处水府之中,得到了上古之时,我族老祖的传承!”
素娘听话一惊,檀口微张,然后才向姑母激动问到:“可是白虺老祖!”
见贞娘重重点头,面上神色庄严,素娘心中也是激喜难耐。
她老早就听父亲说过,自家银霜白蛇一族,乃是传自上古大妖血脉,老祖之名称作“白虺”。
可是历经久远,她们又是妖族,没有文字书写,家谱传承,有关老祖威风,也只能代代口耳相传,传到后来却也缺失了许多,到得最后,几乎只剩下了“上古大妖”,“白虺老祖”这两句。
不过贞娘此次入了那处水府,却是将大妖白虺的妖蜕都给得在了手中。
且不仅知晓了先祖当年事迹,甚至连上古之后,这大妖的经历,也全都知晓了!
“我们老祖当年,乃是北方黑帝帐下,先锋斥候将军,不仅是大妖,还是妖圣!白虺妖圣!”贞娘语气一重,透出的是千百分与有荣焉,然后又道:“老祖凭了一身潜行隐匿,上天入地的神通,天下间就没有地方去不得,便是天风地火,九幽冥河,也难阻咱们老祖来去自如!”
“当真?”素娘听了姑母讲述,只觉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确是常听闻祖先威风,可说来说去就只有两句,便也就难怪如今有所犹疑。
贞娘微微一笑,然后才向侄女说道:“自然是千真万确!我此番得了老祖遗妖蜕,便承袭了老祖神通,虽不及老祖本人之万一,但如今也有了赴汤蹈火的本领!”
素娘一听,不由得立刻便流露出艳羡神色。
贞娘见此,笑着轻抚了抚侄女头顶,随后手掌一翻,就显出掌心一件细长盘绕的白色物什来,向素娘说道:“你来看!”
素娘有些不明玄妙,疑惑着看了姑母一眼,然后才又凑近姑母掌中,仔细一看,然后口中顿时惊呼出声,道:“这是白虺老祖遗蜕!”
原来那细长之物不是别的,竟然就是一条盘绕起来的小蛇,粗细不过小指,绕了七八圈,想来长短也不过三四尺!
贞娘见侄女终于认出模样,便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正是白虺老祖的妖蜕!”
说着,贞娘便将这妖蜕,拿了往素娘眼前一晃。
然后就见那掌上小蛇的双目之中,两点红芒一闪……
素娘还来不及大惊失色,却忽然觉得心头一股念头泛起,然后便像是与生俱来一般,一道神通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贞娘见此,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往后这世上,便有我们姑侄,两头白虺了!”
第一一三章 地肺红莲,瑶池寒微(求月票)
西海之上,风流运转,碧海微澜。
本是一片祥和升平景象,却不想水面忽然“哗”声破开,然后就见一道人影从浪底窜出。
韩浞的模样看来颇有些疲劳狼狈,面色也显出一丝萎靡,但神情却反而十分振奋!
缓缓渡了十数缕真阳灵气进入丹田,韩浞便见到了其中一朵朵状似莲花,其色暗红的火焰。
这便是他此行冒险,深入地焰得来的收获——“地肺真火”!
这门真火因其颜色暗红,状似莲花,是以佛门取其色相,又将其称为了“红莲业火”。
这“地肺真火”在天然生成之时,就比“太液神水”之类的真水、真火凝炼了许多,即便不以秘法炼化,也能够结成莲花真形,倒是省去了韩浞许多的收敛功夫。
只需以九宫秘篆手段“摘取”下来,放在丹田之中存养住了即可。
那真阳灵气一入丹田之中,这些真火立刻就像是活物一般欢欣雀跃起来,将那些灵气争相吞下,然后火光忽明忽暗了好一阵,才又平息镇静下来。
韩浞见此,也是满面欣喜,不由得喃喃忖道:“未想这处海底地焰,竟然已经养出了十一朵地肺真火!”
天地间的九种真水、真火,皆是水火之中的精英,乃是“水中之水”,“火中之火”。
所以,并不是但凡地焰,都能够生出“地肺真火”,而是需占尽了天时地利,这一类异宝才能够应运而生。
而韩浞此次探寻的这处海底地焰,也是十分难得,恐怕乃是生成了万年,除了地火之外不受其余浸染,所以才能够养出了整整十一朵的“地肺真火”来!
要说他此行可谓是收获颇丰,除了这地肺真火之外,又还收取了一百零八枚“赤焰神砂”,想来是之前贞娘没收尽的,所以便就给顺手一扫而空了,当做是添头。
喂过了“地肺真火”,韩浞也没多耽搁,破出海面稍稍回缓了些法力真气之后,便又架起云遁,往昆仑山方向回返。
……
等韩浞回到了天柱峰,在自家小院按落云头之后,已经是日上当空,正午时分。
韩浞这一去一返,来回一千六百里,连上中间收取真火耗费的那些功夫,亦不过是一个昼夜,倒也算是颇为迅速了。
待韩浞回到自家房内,修养回气片刻之后,贞娘也领着素娘前来拜见。
贞娘才一入房中,就见韩浞面上颇有几分喜色,便猜到该是这位昆仑派师兄的事情该是已经做成。
是以这女子落座之后,便向韩浞客气说道:“小妹还未恭贺过师兄,想必此番西行当是顺遂?”
韩浞见她知机伶俐,一句话竟然好几门心思在其中,不过却也没感到厌烦,反而高看了这白蛇一眼,轻笑着答道:“多亏了贞娘师妹指点,此番才能将我心头牵挂了却一件,倒是还未谢过……”
说着,韩浞袍袖一挥,就见贞娘身旁小几上多了一支玉瓷瓶!
然后就听韩浞说道:“此次颇有所获,这里三十六枚赤焰神砂也是顺手收来,便算是酬谢贞娘师妹为我指明那处地焰所在了!”
他此次深入地焰,共收取了一百零八枚赤焰神砂,又将这些赤焰神砂分了三份,各自三十六枚。
这东西现在韩浞手中数量颇多,加上先前玉师道换给他的,足足有一百六十八枚,自用绰绰有余,也就不算太稀罕了。
所以这会儿便干脆取了三份之一,当做贞娘此次为他指点那处地焰的谢礼,送了出去。
贞娘听了韩浞言语,又看了看身旁矮几上玉瓷瓶,当下心中也是一惊,连忙朝韩浞摇头解释道:“师兄误会了,贞娘非是此意……”
韩浞却不愿与她纠缠这些,挥手止住了贞娘说话,然后才道:“不过些许神砂宝物,却也是你理所应得,贞娘师妹便不要再行推辞了罢!”
说着,韩浞又朝着贞娘笑了笑,算是宽慰其心。
贞娘见韩浞主意坚决,不容她多说,也就只好无奈俯身谢过,然后才让素娘将一瓶子赤焰神砂收下了。
韩浞见这姑侄二人,虽然才刚重逢相认不过一日,但却已经是颇为亲密,只叹到底是骨肉至亲,血脉天性!
轻笑了笑,韩浞便向贞娘说道:“既然贞娘师妹你二人已经姑侄重逢,那往后便将素娘领了去,在你身边修行罢!”
韩浞猜贞娘领着侄女前来,便是要向他说明此事,是以韩浞索性也不等这白蛇开口了,当先就替她说道。
哪知贞娘一听韩浞说完,连忙摇头否认,还说道:“师兄误会了,贞娘全无此意!倒不如说正好相反……”
说着,这白蛇还反倒还流露出些许恳求颜色,又向韩浞道:“其实贞娘此次,是想拜托了师兄,让素娘继续留在师兄身边伺候!”
贞娘说完这句,还没等韩浞回话,便又忽然俯身下拜,接着又道:“不单素娘,便是贞娘自己,也恳求韩师兄收留身侧,不敢妄图道侣,只愿为妾为婢,立誓尽心服侍老爷,任凭打骂,绝无半分怨言!”
贞娘此话听得韩浞一惊,转眼看那边素娘,见她也是无言俯首,不敢抬头看韩浞一眼。
韩浞被这姑侄两条白蛇的一番言语,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眉头微微一皱,就看向贞娘说道:“贞娘师妹这是何意?你乃瑶池仙宗弟子,即便不顾自家身份,也该顾及师门颜面,怎好随意就说出这些话来?”
听韩浞语声中已经有些不悦,贞娘未免当真将他惹怒,也不敢再弄玄虚,连忙抬首说道:“老爷有所不知,其实婢子在瑶池仙宗,虽然名为弟子,实则举步维艰……”
这白蛇也不管韩浞答不答应,径自就改了称呼与自称,似是铁了心要留下来。
韩浞一听她如此,也是顿时哭笑不得,还没等他出言阻止,就听贞娘急急着继续说道:“婢子虽然得了白寒微真人遗泽,学了几手道术,可却是隔世相传,真人早已不在仙门之中,虽则之后又得掌教真人宽宏,赐下外门弟子身份,但无人传授真法,又终身不得入室,往后修行无望,只能在仙门当中荒废度日,虚耗寿元……”
“慢来!”韩浞忽然出声打断,然后又向贞娘问道:“我却听说,瑶池仙宗将你偷盗别府的罪过都给免了去,还又另赐弟子身份,说来算是恩宠至极,怎地又会断你修行之路,只想养在门中?”
贞娘听问,顿时踌躇,不过却也知道这一问怎样都躲不过去,便心下一横,如实向韩浞答道:“其实这一切,皆是要从我银霜白蛇一族的先祖,白虺妖圣说起……”
第一一四章 瑶池妖圣,玄武真人
“白虺妖圣?”
韩浞闻言思索了一阵,但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贞娘看出韩浞不知,便连忙向他解释道:“先祖白虺妖圣,乃是上古时候妖族四帝之一,北方黑帝帐下先锋斥候将军,职责为妖帝打探四方军情,天生潜行隐匿神通乃是上古无双!”
“哦!”韩浞听闻了有些兴趣,不过还是没让话头跑偏,接着问道:“那这白虺妖圣,与你拜入瑶池仙宗,又有何关连?”
贞娘忽然面容一肃,然后对着韩浞郑重说道:“其实先祖白虺妖圣……就是婢子名义上的师傅,瑶池仙宗的白寒微真人!”
韩浞闻言微微一惊,当下就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稍一作想,倒是也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能,毕竟瑶池仙宗的开山祖师便是妖帝,虽然门中弟子传至今日,已经少见妖族,但若是当初创派之时便有妖圣来投,想来西王母也该是不会拒绝。
“说来合情合理,但只是有一样,那北方真武大帝也开立了四明山玄武宗,既然白虺妖圣原本就是其手下先锋斥候将军,那这妖圣为何不索性投在玄武宗门下,成为那第五位‘荡魔天师’,成就也未必就比‘瑶池五仙’小了?”韩浞不禁想道。
韩浞心中有问,自然也不会掩藏,索性当下就把这问题拿出来问了贞娘。
贞娘为求韩浞信任,本就要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如今听了韩浞疑问,当然也不会隐瞒,便立刻回答道:“先祖当年虽在黑帝帐下当差,但却是和西方白帝之女太真夫人,也就是如今掌教罗敷真人,交情最为深厚,情同姐妹!而西方白帝对待白虺先祖,也是颇为亲厚,亦师亦母一般……且当年中央黄帝带领人族兴起,真武大帝率众妖与其在涿鹿一战,立下赌约,败者认投。黄帝取胜之后,便要真武大帝许下诺言,从此一身道法不传妖类,只为人族‘荡魔祖师’,所以那玄武宗门下一律是不收妖族的,四大荡魔天师也尽皆是人。白虺老祖当年其实也是别无他法,只好转来昆仑瑶池,投入了西王母门下!”
韩浞听了贞娘一番讲述,也是暗暗心惊,不意自己孤陋寡闻,连真武大帝不传妖类,如此众所周知的上古传闻都没听说过!
而贞娘说到这里也是一顿,缓了一口气后才又接着道:“白虺老祖自从投入了瑶池仙宗,便化名白寒微真人,摒弃妖身,修习道法,婢子便是在西海一处水府之中,得到了白虺老祖的妖蜕,以及洞府中随意留下的几门瑶池道术。其实若只凭了这些,说是老祖的隔世弟子都算勉强,还是后来,掌教真人感念白虺老祖遗留血脉不多,所以赐下了个外门弟子的名分,以此将婢子豢养在门中,只当是念及了与老祖当年的一段情分罢了!”
韩浞听到这里,才算是知道,为何贞娘说她在瑶池仙宗内是举步维艰。
白虺妖圣便是白寒微真人,此事外间或许少有人知,但在瑶池仙宗内,应该不是隐秘的。
所以罗敷真人留下贞娘的理由,想必也是仙宗内人尽皆知了。
知晓这白蛇是凭了祖宗遗泽,被当了个物件一样豢养起来,哪里还会有人当真看得起她?
再加上贞娘之前还偷盗过瑶池别府,如此一来,这瑶池仙宗之内只怕也没几个人会当真对她存了善意,也就难怪她日子过得艰难了!
“可即便如此,贞娘你又为何会起意,想要投到我门下来?”韩浞不解问道:“就算门内排挤,可你名义上好歹也是瑶池弟子,饶是长久不回宗门,顶着这个名头在外混迹,不也比跟随在别人身边当个使唤丫头的好?”
贞娘一听韩浞如此问,连忙又恭敬答道:“贞娘说来还望老爷勿怪,这原因其实有二,一者,便是素娘受了老爷救命之恩,贞娘身为至亲,却法微力浅,无以为报,只有蒲柳残躯,盼望能够一尽绵薄之力,为老爷尽忠报恩;二者……”
贞娘说到这里又是一顿,看了看韩浞没来打断她,便忽然起身,朝着韩浞一通大礼,就深深跪拜下去,口中说道:“贞娘心有不甘,实在不愿舍弃大道,只求留在老爷身边,能够出力立功,若老爷体谅婢子功劳,也能赐下真法,让婢子有幸一窥长生奥秘!”
韩浞听了贞娘两个原因,第一个才听完,他就有些想要嗤之以鼻,本待不信;可随后又听贞娘道出第二个原因,甚至言语中都没掩盖她私心,反倒是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了。
不过即便相信了,韩浞还是不禁摇头失笑,对贞娘说道:“我自家纯阳都还遥遥无期,哪里顾得了你的长生?依我看来,贞娘你还是老实回去瑶池山门,克己修行,只需勤勉用功,门中长辈见你可造,未必不会传下真法!”
他这话其实是老成之言,毕竟看法是别人的,修行是自己的,而且这世上机缘,谁又能说得清楚了?
可贞娘却像是认准了死理,丝毫不听韩浞劝说,只是一味摇头悲叹道:“婢子在外闯荡百余年,对那旁门外道最是了解不过,不得真法传承,修行道路便要艰苦百倍!便是时刻勤修不辍,但终身困苦炼气前三重,最后耗光寿元的人妖两族散修,婢子这一路走来,不知见了多少!一想到自己将来也许亦同彼辈一般,终身无法得闻大道,只能枯死洞府,当真是心中恐惧……”
说着,贞娘眼角泪光忽现,随后面颊上便如玉珠滚落,如泉涌不停!
这白蛇同样也如她那侄女一般,心中积累下了无数苦楚,但却无法流露人前。
素娘还好,如今有了姑母,受了委屈可以向她倾诉,可贞娘自己哪里又有人可以去哭?
也是正巧如今话赶话讲到了这里,被心中愁思恐惧将念头勾起,不由自主地便顺势将一腔悲苦,在韩浞面前倾泻了出来。
第一一五章 玉虬簪,金丹法(求月票)
先前贞娘起身跪拜韩浞的时候,她身边素娘就立刻跟着自家姑妈一起跪了下去。
如今这小白蛇又见自己姑妈在前面哭出了声来,也是不禁心头悲戚,跟着在后头抽噎。
一时之间,韩浞房内竟全是这姑侄二人的哽咽声音!
见这情状,饶是韩浞无甚怜悯,但也按奈不住心头颇感无奈。
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地上白蛇说道:“可贞娘你如今毕竟还是瑶池弟子,怎好随意就要投来我门下?难道打算反出仙门不成?”
地上贞娘听闻也是一愣,她虽然不是一时起意,早有脱离瑶池之心,但如今一听韩浞提起,却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有此一节。
不过这却不是什么难碍,就听贞娘回道:“婢子如今不过是记名弟子,并未得传门中真法与宝物,是以门中也不会来管,是不是改派另投了别家的!”
“啊?”韩浞听得一愣,不由暗想:“记名弟子是这样的吗?”
其实还是韩浞入昆仑门下时日太短,且又直接被师傅许玄龄真人收了入室弟子,所以才不知道。
这仙门当中的记名弟子,便像是门中给了个查看考验的机会,虽不会赐下什么好处,但好在也没什么约束,算是来去由人。
不过这原本就是韩浞找出来搪塞的一个借口。
只因没有答应贞娘的打算,所以是与不是,这会儿也当真算不上关键了。
正当韩浞打算与贞娘说了清楚,让她彻底绝此念头。
却忽然听一个声音,从旁说道:“既然师妹已然苦苦哀求,那韩师弟你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韩浞听话一惊,转眼往外一看,就见玉师道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他房门之外!
这位瑶池真传此刻面上笑意轻展,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玉师姐此言何意?”
韩浞眉头微皱,虽也是不知玉师道此话,到底出于真情还是假意,可这里毕竟不是瑶池,而是东昆仑天柱峰,是韩浞自家的小院,因此也不愿猜了,便索性直接向玉师道问道。
玉师道却是对着韩浞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转向地上跪着的白蛇,唤道:“贞娘!”
贞娘听玉师道唤她,心中虽如翻江倒海,但还是奋力将动摇压了下去,故作平静起身,朝着玉师道端正一礼,然后才回道:“一切皆是贞娘自作主张,师姐若有责罚,贞娘甘心领受!”
哪知玉师道却是一丝责怪意思也没有,只是淡淡向她问道:“你确实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瑶池?”
就见贞娘重重点头,意志坚决道:“贞娘虽感激仙门饶我罪过,但平生唯愿拜求长生大道,不想做那备位充数,饱食终日的摆设……”
玉师道听罢先是微微颔首,又惜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才向贞娘说道:“既是如此,那贞娘往后且自珍重了……”
说着,这瑶池派的真传弟子手掌一翻,就将一只洁白玉簪显了出来!
然后,玉师道才向贞娘接着道:“你闯我紫翠苑,就是为了这玉虬簪吧!这本是寒微真人之物,也是你白虺一族之宝,既然你决心离了瑶池,那这玉簪你便拿了去罢!”
贞娘霎时有些目瞪口呆,见玉师道不由分说就将那白玉发簪隔空推了过来,也是连忙恭敬接过,但还是不清楚这师姐到底何意。
只是玉师道却不再理她,反而越过这白蛇,直接向韩浞说道:“韩师弟若是因为顾念瑶池颜面,这却大可不必,不如就成全了贞娘的一片诚心?”
韩浞此时是越发不明所以,彻底被这一对师姐妹给搅乱了考虑,心中直像一团乱麻,不得头绪。
虽不知玉师道到底是作何打算,但韩浞还是看了看这位瑶池真传,然后不置可否地道:“有劳师姐挂心,韩浞过后自会慎重考虑过了。”
玉师道听闻轻轻一笑,然后便不再多言,最后看了贞娘一眼后,便一转身,化作一道虹光走了!
韩浞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师姐的胆大洒脱,在昆仑派山门内竟然也如此招摇。
不过玉师道这一番话,倒是的确让他生出了几分别样心思。
只听韩浞微微沉吟,然后便对正呆立门前的贞娘招呼了一声。
贞娘听唤,立刻转身恭听韩浞说话,依旧是俯身垂首,一副当真成了侍婢姬妾模样。
韩浞却也懒得再去纠缠这些,只是略一思索,便向这白蛇问道:“贞娘如今炼气是什么境界了?”
贞娘当下也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婢子修炼一千两百年,只因不愿结那下品妖丹,便压住了境界,所以到了如今,还只是炼气五重合药!”
韩浞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我身边不缺人手,也就不必你屈尊伺候了,但我这里却有一件差使,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
贞娘一听事有转机,还没等韩浞把话说完,便忙不迭地点头称愿道:“老爷只管吩咐,贞娘赴汤蹈火,不敢半点怨言!”
韩浞也不记得,今日之内是第几次听到这“赴汤蹈火”,不过当下还是轻笑一声,然后道:“若是真能‘赴汤蹈火’,那便算是最好不过,毕竟我说的这件差使,倚靠的需是你白虺一族的天生神通!”
韩浞所提的不是别样,正是要贞娘替他去走遍天下,寻来修炼《先天正反九宫秘篆》的九种真水和九种真火!
白虺妖圣的一身潜行隐匿之术,在上古时候号称无双。
贞娘虽然远远不及其先祖,可先前韩浞也听这白蛇说过,说她自家就能只身潜入地焰,收取赤焰神砂。
凭了这份本事,许多险境都能去得,可不正是能为韩浞去寻找散布这天下间的十八门真水、真火宝物?
韩浞将这事情与贞娘一说,见她面上欣喜,没有丝毫不愿,便微微一笑,抛出了好处道:“你若答应了,那不需多,稍后只要为我寻来十八门真水、真火中的两门,那我便传你一部可以凝成中品以上金丹的真法!”
第一一六章 玄阴重水,寒冰离焰(求月票)
韩浞说的不是别样,正是灰道人的那部《火灵真法》。
当初灰道人就是凭了这部真法,所以才能够结成一枚四品“离火妖丹”,虽然其中又有“离火赤金丹”相助,但即便如此,《火灵真法》品相不凡也是不容置疑的。
如今虽然少了“离火赤金丹”,但贞娘修行一千两百年,克己勤勉,又压制了合药境界也有数百年,修为比起当年的灰道人不知深厚扎实多少,只不过是始终不得真法,所以道途才一直波澜不起。
但如今,若是让她得了《火灵真法》前去修行,虽然也许相性不是十分契合,但也比了自家胡乱摸索,最后结成一枚八九品的拙劣妖丹,要强上百倍。
至不济,哪怕是结成一枚六品妖丹,往后也不会精进无望!
……
贞娘一听韩浞条件,当下就已经心动。
又从韩浞口中得知了是哪十八种真水、真火之后,立刻就显出些许激动神情,说道:“老爷容秉,婢子正巧知道一门真火与一门真水下落,数日之内就能为老爷寻来!”
韩浞忽然眉头一挑,也是未想到竟有如此巧事,便有些不信问道:“当真?”
“不敢诓骗老爷,就在婢子生长的那无终岭上,先祖确实发现过‘玄阴重水’与‘寒冰离焰’踪迹,贞娘虽只听父母提过一次,但却记得清楚,也知晓那两处地方!”贞娘连忙俯首躬身,恭敬答道。
韩浞听她所言不似作伪,也是颇为惊喜。
原以为这《先天正反九宫秘篆》秘法,因为其中真水、真火难得,只怕要耗去他许多功夫,甚至会延误了原本修行。
但却没想到只不过数月,其中数种都已经有了头绪!
……
想到这里,韩浞不由得在心中也是微微盘算了一道,发现这事情成就的机会竟然颇大:
如今他手中已经有了的,是“地肺真火”与“太液神水”这两门。
“太阴真火”与“太阳真火”也因为有《两仪浑象参同契》,只等修为上去了,凭了其中祭炼法门,也是唾手可得。
“南明离火”与“三昧真火”在《火灵真法》中都有记叙,虽然其中条件颇有些麻烦,但只需些微下些功夫,倒也算不上什么至难之事。
“六阳神火”就更简单,待找齐了其余真水、真火,往东海蓬莱去寻飞雷道长的时候,找他手中六阳神火鉴借一些就是了!
如此,再加上贞娘口中的“寒冰离焰”,九门真火便算是得了七门!
这就是一大半了!
至于真水,的确是要更难一些,不过如今也算是有了“太液神水”与“玄阴重水”这两门。
然后就是“日光神水”、“月光神水”、“星光神水”。
这三样韩浞也算是有迹可循,毕竟但凡事关天上星斗,就脱不出他母族一家去,到时候只要求了母亲与外祖母,韩浞便不信这事情能够有多难。
……
至此,有关贞娘投效门下的事,如今便算是落定了。
而为了取得韩浞信任,贞娘在得了韩浞首肯之后,当下一刻也不耽搁,马上就要往无终岭去,为韩浞收取那“玄阴重水”与“寒冰离焰”。
只不过待韩浞问过贞娘之后,知道她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收纳真水、真火的道术。
是以韩浞便索性将《先天正反九宫秘篆》,删去了有关秘篆的一切法门,只挑了收敛十八种真水、真火手段,尽数传给了她。
虽只是些许喂养、收纳的手段,但贞娘却依旧视若珍宝,在听过口诀之后也是对韩浞千恩万谢,自家同样激喜万分。
“此去三五日,定为老爷取来水火宝物!”
贞娘向着韩浞又是重重行了一礼,向自家侄女又招呼了一声,随后才一个腾转,架起遁光,就往北边无终岭方向去了。
……
贞娘这急匆匆地一走,房中就只留下了韩浞与素娘。
此刻,这小白蛇却是有些痴痴地看着贞娘飞走方向,想必是被自家姑母这雷厉风行,说走就走的动作给惊得一愣。
“怎地,你也想领这份差使?”
韩浞见她对着门外,不言不动的,不由就出声调侃了一句。
素娘被韩浞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但随后立刻察觉自己失礼,连忙把头一低,口中就说道:“素娘没本事的,但公子你也千万不要赶我走……”
韩浞一听这小白蛇,以童稚一般的口气说出这话,当下也是好气又好笑,只能说道:“那就快下去歇息了罢,也难为你们姑侄哭了一整天!”
素娘唯唯应了声“是”,刚要转身,但忽又想起还有一件事情,便又回转过来。
只见这小白蛇闪闪缩缩,朝着韩浞说道:“对了,公子,姑妈还有一样东西,要我交给公子!”
韩浞不由眉头一挑,不知道贞娘那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也就随意问道:“哦?是什么东西?”
他话说完,就见素娘从袖中取出一柄精钢长剑,双手捧了,恭恭敬敬地就呈到韩浞面前来。
“雄黄宝剑?”韩浞眉头一皱。
素娘连忙又接着道:“姑妈说了,公子与我有救命大恩,不能不报,所以便要我将这口飞剑拿出,献给公子!”
韩浞一听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贞娘怕他嫌这小白蛇没用,生出不满,所以想用这件法宝来向他求情。
的确,这姑侄二人如今都算是死乞白赖地混到了韩浞门下,换了别人,难免会生出这一家两口,有些得存进尺的想法。
韩浞接过这飞剑,左右看了看,见这“雄黄宝剑”果然不愧是炼成了通灵法宝的飞剑,当真是灵意盎然。
当下便点了点头,然后对素娘说道:“我知道了,那这口飞剑,便算是我收下了!”
听韩浞答应收下宝物,素娘心中也是长出一口气。
安心下来之后,才又向韩浞行礼告退,然后就要回去自家房中。
但还没等她转身,就听韩浞又向她招呼一声。
待素娘转身看去,却见韩浞又将那柄雄黄宝剑给随手抛了回来!
素娘不敢大意,赶紧上前双手接过,然后将这宝剑提了剑柄,拿在手中。
呆呆傻傻地抬头看了一眼,这小白蛇才又听韩浞说道:“我身边不缺飞剑,反倒是你,至今也没件合用的法宝,就把这口飞剑拿去用了罢!”
素娘听话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只以为韩浞是在与她玩笑。
但等了一会儿,见韩浞果真没有收回宝剑的意思,立刻心头就闪过一丝惊喜,连着面上都乐呵呵地笑开了,对着韩浞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之后还待不停,当真似千恩万谢一般。
一直待到韩浞都有些觉得烦了,差点出声呵斥,这小白蛇才终于住口不说。
但还是兴高采烈捧了手中飞剑,欢天喜地地回了自家房中。
第一一七章 天一真水,游历中原(求月票)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转眼,自韩浞拜入玉虚宫门下算起,已经是过去了三个春秋!
三载功夫,韩浞修为也算颇有精进,终于在一月之前,温养完毕全身上下四百六十八处穴窍,使得真气运转浑圆如一,上通下达不再有丝毫滞碍,臻至了炼气开窍大成。
再往后,他就能琢磨着如何去开辟两处灵湖,一座雷池,然后凝炼玄门雷罡的修行了。
当然,三年当中,除开炼气境界之外,韩浞手上道术、法宝的修行祭炼,也是没有完全荒废,多少都算是各有长进。
其中,《七修剑诀》的剑术境界虽然还是止步于“剑凭念起”绝顶,没能成功突破“剑随心至”,但“炼剑成丝”的剑法却已经被他修成。
再说列缺、白虹两口剑丸,自从得了西方金精炼入之后,剑气凝实,且经过韩浞这三年来,时时以“七修剑气”祭炼,已经有了一丝通灵迹象!
虽然距离炼成通灵法宝路途还远,但仅是这一丝迹象,却也给了韩浞不小激励,往后练习剑术也更为用心了。
便是这会儿,韩浞也是正在张清小院之中,师叔侄二人各占了东西,祭出飞剑就在小院当空切磋比拼起来!
“疾!”
二人缠斗了片刻,便忽听张清口中一声轻啸,青芒剑速度陡增三分!
然后院中就响起一阵如撕绢裂帛般的声响,青芒剑也携了破空之势,一道剑光就急急向韩浞袭来。
韩浞见此,却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清儿剑术又有精进!”
然后他不慌不忙,只将手中剑诀一转,但场中却也不见任何变化,顷刻之间,就见青芒剑的青色剑光,携了威猛凌厉之势,来到韩浞身前三尺……
“呛啷!”
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响起,然后青芒剑竟然无缘无故就被荡开,偏离了韩浞咽喉,从他肩旁错了过去!
但若是以全副心思凝神去看,却还是能看见,方才是一道银针般细小的剑光,突如其来地将青芒剑给截住,然后再招架荡开!
那边张清见此,连忙就要再调转剑锋,从背后袭上韩浞。
可还没等他剑诀变换,就不由感到喉头之处传来了丝丝凉意!
不用去看,张清都知道这是师叔的列缺剑,此刻已经顶在了自家咽喉要害之处!
如今,以列缺、白虹两口飞剑,施展出这门“炼剑成丝”的剑法,乃是韩浞手中最凌厉的杀伐手段,不仅威力绝伦,而且不易防备,但也是将韩浞往偷袭暗算的道路上越领越远了……
“师叔剑术奇诡,张清不是对手!”
等到列缺剑离开自己咽喉,又挥手招回了自家青芒剑,张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向韩浞老实认输道。
韩浞微微一笑,将两口飞剑送回了七修剑匣,然后才向张清说道:“清儿你的剑术进境也是飞快,为了不被你赶超过去,师叔我才是一刻不敢怠惰,但如今却依旧被你飞剑给逼近了身前三尺……只怕再过上一段时日,我就真要不是你的对手了!”
旁观的华仙童像是实在看不过眼,便以蚊蝇一般的小声再一旁嘀咕着:“分明是太师叔你仗着有两口飞剑,欺负张清师叔只一柄青芒,胡乱耍赖……”
明明过去了三年,这小女童的模样和个头就是不长。
也是仗着这个,华仙童才能整天在韩浞与张清面前撒娇,而且在这天柱峰上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如今她除了自家师傅、师祖之外,又找到了一个靠山,不仅逢人就说自己背后有天雷殿掌刑太师叔撑腰,还把天柱峰上外门的新老弟子都给欺负了个遍,隐隐有成为“天柱一霸”的势头!
见这小女童口无遮拦,随意乱说实话,韩浞也是淡淡地便朝她瞟了一眼。
而那边华仙童见太师叔眼神瞟来,也是忽然之间感到脊背泛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惊了一跳之后,这小女童便连忙住嘴,不敢再说。
……
见华仙童发窘,张清虽然面上不苟言笑,但还是颇为关爱地及时出言,为她解围道:“师叔如今开窍圆满,不知是打算继续在山中修行,还是出外游历?”
韩浞听张清发问,也就不再去看华仙童,算是放过,转头回答师侄道:“我和清儿你只怕不同,不是个总闲得住的,倒是老早就打定心思,开窍修成之后就往中原游历。要等到凝罡圆满,才会回转昆仑了!”
张清听了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不知师叔打算何时成行?”
“就这三五日罢!”韩浞随意想了想,觉得在这天柱峰也没什么要事,便索性决定了早一些出发。
随后师叔侄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当中,华仙童见势不妙还偷偷溜了,却也只引得韩浞笑骂了两句。
见时候不早,韩浞随意又交代了几句,便从张清小院出来,回转自家院落去了。
此时他院中,只有小白蛇素娘一只妖在伺候。
白即墨被刘阆苑打落境界,从炼气凝罡开始重修,因为轻车熟路,所以一年前就已经凝罡圆满,然后便向韩浞乞请恳求,想要出外寻找“合药”,以期将来结成上品金丹。
这玉面玄狐虽然一直以奴婢身份自居,但韩浞觉得她到底是自己父亲侄女,是自己的堂姐,也就从未将她视作下人。
如今她有求如此,韩浞自然也不会为难,当即便同意了。
至于贞娘,因为韩浞始终觉得不宜将她光明正大地放在身边,所以自从收留了这妖圣遗脉之后,便将她打发到外边,为自己寻找真水、真火。
三年下来,倒是果真算是有些功绩,又为韩浞在西海某处海岛之上,寻到了一门“天一真水”。
而那部《火灵真法》,韩浞也是在贞娘带回了五朵“寒冰离焰”,以及四滴“玄阴重水”之后,就如约赐了下去。
如今贞娘与素娘这姑侄二人,都是在以《火灵真法》为主,修行炼气!
“公子,您回来了!”
韩浞才推门进入自家小院,小白蛇素娘便连忙迎了出来。
想了想自己之前与张清说了要出外游历,韩浞索性当下就吩咐素娘去准备了行装,然后扭头架起遁云,就往麒麟崖去了。
既然决定出山,自必是先要往八景殿,与自家师傅禀报一声,待得了师傅许玄龄真人允准之后,韩浞才又去偏殿,见过了师兄亦无邪。
待到从八景殿中出来,韩浞还不得不往天雷殿一行。
毕竟他如今领职天雷掌刑,也不好不知会一声,就擅离职守。
在麒麟崖上走转了一圈,韩浞终于算是向各方都交代了妥当,下到天柱峰后又静修几日,便领着小白蛇素娘,启程往中原去了!
……
自从离了昆仑山,韩浞就一直以“驾雾腾云”赶路,待到近了玉门关之后,才又按落云头。
进入关城之中购买了几匹驽马,韩浞主仆二人便从玉门关开始,一路东行,前往中原游历。
想到自己曾经虽然在外游历三年,但只在洛阳往北走动,还没一览过江南风光,是以韩浞在过了长安之后,便取道东南,直往苏杭二州而去。
主仆二人一路行来,尚算顺遂。
虽然遇上了几伙拦路劫道的强人,不过却都被韩浞顺手打发。
除去挑了那穷凶极恶地去喂“十二诸天神煞阵图”与“神君斩鬼剑印”之外,其余的大多都是教训一顿,也就给放走了。
说来,如今韩浞身上的法宝,却还数这两样祭炼的最差。
也是因为之前专心剑术,将炼气之外的余力,全都用来修行了《七修剑诀》和养炼列缺、白虹两口剑丸,实在是顾不得其他。
所以如今这两门法宝,也还依旧只是炼成了一重法阵!
不过却因为二者法门都是不凡,所以如今看来,也算是勉强堪用。
拿来为韩浞打发些凡俗凶徒,倒也说得上绰绰有余!
……
就这么一边游历,一边修行,韩浞一路穿州过府,这一日便来到了建康城外不远!
他因为有道术在身,所以往日赶路倒是全凭自家心意,也不必去在意错过了打尖宿头,行到哪里便算哪里。
待到太阳快落山了,韩浞与素娘主仆二人才行到建安郊外,忽然远远地就见前方有一处庙宇,建的竟然还甚是宏伟,且隐隐有灵气氤氲。
韩浞便索性也懒得继续赶路,领着素娘就要往这庙宇当中借宿!
他本以为这即便不是一处香火胜地,也该有些僧侣修行,哪知等到离得稍近,才望出这庙中竟然人气全无!
再走到离了庙门不远,就发觉此处根本就是一处破庙!
“反正又不是挑了凡俗享乐的,只需有些灵蕴,破庙倒还更合心意些!”韩浞反倒是暗中点了点头,毕竟他这一路都是这么走下来的!
等到进得寺庙来,韩浞就见寺中殿塔虽然壮丽,但是蓬蒿长得竟然比人还高,似是有些年头无人打理!
这寺庙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是破败虚掩着,唯独南面一处屋舍,看着还屋檐齐全一些,但也是同样荒废老旧。
再看看殿堂的东面角落,长着一丛一丛满把粗的竹子。
台阶下一个大水池,池中开满了野荷花,倒是颇为清幽寂静
“倒还算是处雅致之地!”韩浞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指了南面那处屋舍,朝素娘说道:“今夜便在此处歇息,素娘去将屋舍整理了来!”
素娘往日里倒是惯会伺候扫洒,如今听了自家主人吩咐,也不迟疑,将驽马牵往屋舍外拴住了,便运起法术,片刻便将这寺庙南厢给收整了出来。
见素娘手脚麻利,韩浞也是不吝赞赏地向她点了点头。
在一通收整完毕之后,便要往房中去静修炼气。
但刚刚踏入这厢房,韩浞不由得眉头就是一皱,心道:“明明四周都颇为灵蕴,为何偏偏这厢房中却会有一丝血腥气?”
韩浞如今也是百窍通明,鼻子微微一嗅,就察觉到了这丝若有若无,极其淡薄的血腥气味。
而且这血腥气味之中,竟然还混杂了一些污秽浊气的模样!
不过韩浞倒也不是太在意,这荒郊野外的,有个把野妖鬼魅的,也不算稀奇。
毕竟当年就在崂山脚下,他还见识过了一窝嫁女娶亲的狐狸精……
“只要这些孽障不要作死,自家来寻了我便好!”
韩浞颇不在意地一挥袍袖,就在厢房当中坐了下来,静修炼气。
他与素娘是日近黄昏的时候到的破庙,等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黑了,韩浞却又听到庙外一阵脚步声来到!
来人进了庙门,韩浞透过窗棂,就见是一位二十余年纪,书生打扮的青年。
“怪哉,怎地我一留宿破庙,就有书生来同宿?”韩浞心头纳闷,也是不由想起了曾经与他黄花观一通饮宴的殷生殷鉴来。
“这个书生倒是没有殷鉴的气魄,也少几分礼数,进庙之前也不知称一句‘道姥’、‘真君’的……”韩浞暗暗调侃着,然后就见那年轻书生四下望了望,就直往他如今所在的南厢走来。
因为韩浞炼开了眼窍,已经有了窥暗室如白昼的神通,所以主仆二人身上从来就不备油灯蜡烛。
如今天色半暗,这书生又没见灯光,只怕是以为了庙中空无一人!
韩浞见此微微一笑,随手一挥便封住了房门。
待那书生推搡半天,见推不开房门之后,韩浞才又放出一朵稍显黯淡的“烈焰金光”,充作才刚点亮的灯烛模样,然后朝着外头说了一句:“门外何人!”
书生见了亮光,才忽然醒悟,原来房中早有先客。
自觉失礼,这书生立刻便有些慌张歉意地说道:“在下柳孝,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只因路遇窃贼,被取走了盘缠,出不起店钱,又被店家给赶了出来,城中实在无处可投,以为这寺庙无人,便想前来借宿一晚,却未想到原来破庙有主……”
韩浞也不愿赶人出去,露宿荒郊,便随口说了一句:“破庙无主,在下也是借助此地,郎君若是不以此地荒凉,左右还有东西两边僧舍,当可随君自便!”
第一一八章 造畜之术,胡僧咒法(求月票)
见韩浞没有出房相见的意思,那书生柳孝也只在门外道谢了一番,然后便自去择了东面僧舍,住下歇息。
本以为一夜无事,韩浞自家也能清静修行。
哪成想那书生去了才没多久,便又挑灯回返,来到韩浞门前!
“兄台,可将歇了?”书生在门外招呼道。
韩浞心中起疑,不知这书生什么打算,但还是随口回了一声道:“已睡下了,不知仁兄何来?”
然后就听那书生答道:“抱歉打搅清梦了,实在是那僧舍四面透风,在下衣衫还单薄,受不住风寒,是以就想向兄台暂借一隅,歇上一晚,不知可否?”
韩浞闻言一笑,也是想看看这书生欲行什么名堂。
索性就随手一点,以天罡三十六变中“指石成金”的神通变出一盏油灯,然后又以金光烈焰将其点燃。
才对着一旁女扮男装的素娘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素娘上前将门一推,就见门外书生左手持灯,右手捧了个粗布包袱,谦逊笑着朝素娘点了点头,被她请了,然后才进来房中。
这书生一入房内,见到韩浞又是颔首问候,然后口中才说道:“打搅兄台了,在下也是实在过意不去,可奈何钱财被贼人窃走,无甚好物,只得些许饼食,还望兄台不弃!”
说着,这书生将油灯往桌上一放,便打开包袱,见其中果然是四五张油饼,被香油炸得金黄透亮,颇有些喷香扑鼻的意思。
那书生一边说话,一边就拿起顶上两张油饼,一手一个,就要递给韩浞与素娘。
韩浞见了,却不推辞,随手拿过之后又向素娘点了点头。
得了韩浞示意,素娘学了小厮一般躬身一礼,然后才将油饼接了过来,但也不去看那书生。。
反倒是那柳孝,将油饼递给素娘时,一双眼睛左右就往她面上看去。
等到将油饼递过之后,还又转回头来,朝着韩浞“啧啧”称赞几声,说道:“兄台你这童儿好生俊秀,不知叫的何名?”
韩浞将那油饼在手中掂了掂,便笑着回道:“他是我家从小养着的,没有赐下姓氏,只得一个小名,唤作‘素儿’的便是了!”
“‘素儿’?通而不俗,大雅若拙,倒是好名字!”
书生自家也拿起一张油饼,正要撕了一块放入口中,却又连忙一拱手又向韩浞问道:“当真失礼,还未请教过兄台贵姓!”
韩浞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妨事”,然后才微笑着答道:“在下韩浞,长安人氏。”
“原来是韩兄,失礼失礼!”书生又是一拱手,礼数做足了,才又撩袍坐下,然后抓起一块撕开了的油饼,放入口中咀嚼。
等书生将自己手中一块油饼吃了小半,却还不见韩浞与素娘入口,便满面歉意地看向二人,语气略显讪讪道:“可是饼食不合二位口味?实在对不起韩兄,小弟如今身无分文,也只这几张油饼,勉强能够用来招待……”
说着,这书生还要羞愧着再看韩浞。
但却见面前少年已经将手中油饼放回桌上,只是满眼好奇地看着自己。
被韩浞眼神看得有些惴惴,书生不由问道:“韩兄何故如此来看小弟?”
韩浞听问,口中“哦”了一声,然后才道:“我是看柳兄在这饼中施的什么法术,怎地到现在还不发做?”
柳孝一听,顿时毛骨悚然,然后霎时反应过来,口中尖啸道:“你换了我的饼……”
哪知这啸声刚刚出口,就变了个声调,像是驴马嘶鸣之声,然后那柳孝忽然头昏眼花,四肢也是疲软得全无力气。
就见这书生往下一倒,然后就地一滚,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匹大青驴!
“我当什么邪法,原来是造畜之术!”韩浞恍然颔首。
他倒是经常在志异上读到过这门邪术,大多是被妖人用来中途劫道,或是略卖人口。
劫道者,往往都是在荒郊野道上设一客店,待有行人经过,便招揽入店中歇脚饮食,然后在饭食之中作弄古怪,将来人变作牲畜之后,占去其财物,又将人变了的牲畜拉往别处贩卖。
有那心黑手狠的,直接自家宰杀了吃肉也是不少见!
而略卖人口,则多是将掳来的妇孺、童稚,用邪术变作了驴羊掩人耳目,然后牵了到别的州府,又再变化回来,将其卖往边关西域,或是海外诸国。
这两样皆算是穷凶极恶了,是以韩浞打定主意,等到待会儿将实情问清之后,便把这柳孝给祭了“十二诸天神煞阵图”,然后化作“地极阴煞”来喂养自己的“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斩鬼剑印”!
……
大青驴造畜之术中的不深,韩浞只是随手拍出一道真气,往青驴体内一扫,便将那恶术抹了去,现出书生柳孝的原形来。
“你到底是何人?因何起意害我?”韩浞目光微冷淡淡问道。
见韩浞挥手就解去了他身上造畜之术,这书生哪里还不知道是遇上了有道的真修?
当下心头大骇,连忙跪伏下去,舌头打着颤儿答道:“小人真名张庆德,建康人氏……”
这张庆德此时已被吓破了胆,都不必韩浞劳神去审,当下便筒倒豆一般,将自家的事情全都给抖落了出来。
原来,这假扮书生的青年还当真有些来历,竟然是丹阳太守,贺若连吾家的使唤小厮。
而这张庆德之所以要用造畜邪术来坑害韩浞,倒不是与韩浞有何仇怨,而是看中了韩浞身旁的素娘,想要将这女扮男装的俏小娘掳来,献给他家主人丹阳太守,好用来讨好不日就要南下巡查的当朝太子!
韩浞入中原已经数月,自然是知道,如今的大唐太子已经不是昔年与他们兄弟交好的李用,而是曾经的晋王李由。
至于原太子李用,已于两年前被废为庶人,禁在深宫之中。
那丹阳太守贺若连吾,说起来与韩浞也算是老相识了。
其人年少时,也曾经是洛阳勋贵圈子当中的有名公子哥儿,倒是向来就喜爱与晋王厮混一处。
而乃父贺若辅公,也是名声地位与韩擒狐相若的军中宿将,同样受封了上柱国。
只不过贺若辅公为人向来跋扈,自恃功高,常有语出不逊,不为当今大唐天子所喜,因此已是被疏远许久了。
接着,张庆德还又告诉韩浞,原来贺若连吾这一月以来,已经派遣出与他同样的使唤小厮七八人,四下去寻找美貌小娘,业已掳劫略走了三十余人,如今全都被禁在了建康城郊,贺若连吾的一处别苑当中!
韩浞闻言点了点头,当下眼神一厉,就又追问道:“我再问你,你这变人为畜的邪术,是从何处得来?”
张庆德此时掂量自己性命都握于韩浞之手,当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听问就立刻答道:“是我家太守老爷府上的一位供奉法师,名叫‘昙延寿’的胡僧传下来的!”
“胡僧?”韩浞眉头忽然一皱,然后心中暗道:“本以为是中原巫术,难道其实是胡僧咒法不成?”
能将人变作驴马的法术,其实种类并不老少。
除了中原造畜的巫术之外,韩浞的确也还听说过有西域胡僧的咒法,同样能做到如此。
他曾经在古书中看过一则故事,说的是两百年前,西域有胡僧伽摩罗,至中国传法,后来还建寺庙于洛阳城西。
而这胡僧,就是精擅秘法咒术,且神验无比!
相传其人“能咒枯树生枝叶,能咒活人变驴马,见者无不惊怖”。
那伽摩罗的咒术已经是颇为高深,能够随口念出就咒人,照了韩浞猜测,这胡僧应该是已经修成了佛门“六通三见”中的“宿住通”,得了金刚身,等同道门炼气第五重的合药修为。
而如今跪倒在韩浞面前的张庆德,韩浞没察觉到他身上有丝毫真气法力,应该就只是一介凡人。
之所以能够施展咒法,想来该是将有法力之人炼成的“咒毒”,混入了油饼之中,诓人吃下中咒。
那名叫伽摩罗的胡僧,能在洛阳城外落成佛寺,而没被道门各派下山搏人间富贵的弟子给打杀了,那应该算是正派修行,但西域胡僧最是良莠不齐,当中也有许多邪派旁门,专修伤天害理之术。
有那心思歹毒的,就会以怨念人骨,混了畜类骨灰,再经咒法持念,然后就能炼成将人变畜的“咒毒”!
“如今大唐佛教大兴,也不知从何处就混入了这些鬼祟宵小来,竟然敢在这郡城之中就做法害人!”韩浞不禁也是眉头大皱。
不过他到底是方外修道的,对于世俗之事并不愿多做评论,些许牢骚发过之后,也就抛之脑后了。
但那胡僧昙延寿,以邪术害人这件事,韩浞却是打算管一管的!
虽他不是什么急公好义、舍己为人的侠士善人,但力所能及之下,也还是爱做些惩奸除恶,快慰人心的事儿。
不过这会儿韩浞当先要考虑的,却还是如何处置了面前张庆德。
“若只这一名贼人,倒是杀了来祭阵图也无甚所谓,但如今既然还有三十余名良家女子被掳的事情参杂其中,我自家处置起来也是颇费手脚,索性……便绑了送官去罢!”韩浞满意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也是妥当无比。
刨去了有胡僧咒法在其中作怪之外,这本就只是一桩掳掠人口的官司。
要说有甚特别,也只不过是涉案的官儿大些,掠走的良家女子多些罢了!
想通此节,韩浞又是随手一招,将一块油饼塞给了那张庆德吞下,等他又变作青驴之后,便让素娘牵了去门外拴住。
一直到第二日天光,韩浞便领着素娘,牵了他们自己的驽马,并上张庆德这头青驴,稍稍将相貌改换,离了破庙之后,就往建康城内去了。
四下兜转几圈,韩浞就随意打听了一下这建康县令的官声。
听得百姓口中对这县令交口称赞,似是颇有清正之名,韩浞当下便微微点了点头,让素娘牵着张庆德,两人两马一头驴,就往那县令府上去了。
到得那县府门外,韩浞也懒得多做理会,领了侍女坐骑,就直直穿墙而入,惊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
连忙出来衙役差人阻拦,可又哪里能够拦得住?
直到过了两重院子,才见里间慌里慌张走出一个身穿青绀官服的中年男子,看到韩浞便清喝一声道:“何方妖道,胆敢擅闯县府正堂!”
韩浞一听这县令说话,也是忽然一笑,道:“我倒不是妖道,只怕你这城中出了妖人,偏你个糊涂县令不知道哩!”
说着,韩浞朝着身后青绿一甩袍袖,打出一道紫芒氤氲的先天紫气。
就见那紫气打入青驴体内,然后那大青驴倒地一翻,随之一滚,紧接着地上便又现出了张庆德那假书生来!
那县令见状一惊,看了看韩浞,但没得他搭理。
只好又走到张庆德面前,“呔”呼一声,朝着地上假书生问道:“你是何方妖人,行的什么伤天害理!”
张庆德见韩浞还在一旁,当下自然不敢隐瞒,打着颤儿就朝那县令跪了下去,然后便将先前与韩浞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又向面前建康县令说了出来。
……
建康县署正堂。
县令陆侃看着堂下跪了的张庆德,面色铁青,愤慨之余,却也是有些愁眉不展。
这几日里,城中四处都有百姓来报,有说家中女儿走丢的,也有说妻子失踪不见的,前前后后数十宗,把他这父母官也是给愁得个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虽则他也多番查探,广布耳目,但结果不单寻不到那些贼人的蛛丝马迹,反而妇女失踪之事还继续时有发生。
陆侃为此几次大发雷霆,将手下差人衙役俱是狠狠训斥了一通,只是依旧于事无补。
如今倒是心愿顺遂,一夜之间,人证物证都摆到了他的面前,可是这案子,却有些不太好判了……
又扭头看了看端坐一旁,淡淡笑着的韩浞。
陆侃狠狠咬牙,一拍惊堂,招呼衙役大喊一声:“来人,领我手令,速去东郊别苑察看了来!”
第一一九章 勾曲山门,方仙道士(求月票)
“说的什么?大雾?”
“回明府,正是那东郊凭空生出了一阵大雾,将那处别苑周遭百丈都给罩住了,人实在靠近不得,只要进去了便休想回转出来,到如今已经是折了下官手下三四名好手去……”
“荒谬,这万里晴空,怎地会起雾!”
陆侃满面不信地听着手下差人回报,险些就把手中惊堂木给扔了出去。
不过当这县令忽然想起端坐一旁的韩浞,又忆起之前看到的活人变驴,心下却是有些拿不准了。
“韩道长,你看,这……”
陆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来问,只是有些为难地看向韩浞。
但还没等韩浞回应,忽然堂外又疾步走入一个差人,到了堂前就连忙禀报道:“明府,署外又来了一人!”
“来人便来人,慌的什么?”陆侃眉头一皱,就要呵斥这差人莽撞。
哪知这差人下一句,让他也是猛然瞠目。
就听那差人接着说道:“只是那人手中,牵了一头大青驴……”
一时之间,堂上也是忽然肃静,众人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在旁席安坐的韩浞。
见韩浞神色淡淡,目不斜视,陆侃也只能无奈一挥手,就让那差人把牵驴之人给带上堂来。
片刻之后,果然就见那差役,领了一个身着素袍,发挽道冠,手上还牵了一头大青驴的青年道人,缓步轻移地走上了堂来。
那青年面容俊秀,气质清雅,韩浞倒是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真气萦绕,只是气机却并不强盛。
估计炼气境界也就和自己相若,应该也尚未修成雷罡。
“贫道勾曲山霍倾云有礼!”
那青年上来便向县令稽首一礼,但语声竟是有些清高秀丽,不似寻常男子低厚。
陆侃一听这青年道人报出山门,眉目一挑,就换上几分欣喜神色,还连忙起身下了堂来,到这道人面前见礼道:“原来是方仙道的仙长!本官建康令陆侃,见过仙长!未知仙长法架到来,有失远迎了,还请见谅!”
那霍倾云也是颇为客气,当下也是连道“不敢”,口中说着:“方外修道之人,当不得居士如此!”
陆侃见这青年道人明明出身“仙宗高门”,却还彬彬有礼,当下就有些好感。
且不单知道来前知道通报,见了面还客气行礼,比那些仗着有几分本事,就只会胡乱硬闯的,不知要端正多少……
不知觉间,这县令脸面上也顿时对霍倾云显出几分亲近,随后又敦声问道:“敢问道长此番何来?”
这道人却也不多话,只是让出身后大青驴,然后说了一句:“居士请来看!”
就见他手上取出一瓶子丹药,转身就喂了那青驴服下一粒。
随后果然如众人所猜测一般,那青驴往地上一到,然后就地一滚,竟变成了一名妙龄女子!
“怎的不是歹徒?”陆侃神色一滞,不察觉地竟然就问出了声来。
“居士稍安勿躁,行凶歹徒在此!”青年道人面上忽然冷冷,一提右手上的一件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了。
就见其中一颗人头,满面瞠目结舌的模样未消,想是顷刻之间便被人取了首级,所以死前惊惧才留在了脸上。
陆侃见此,私下里就有些摇头,心道:“这位霍仙长倒是道骨仙风,只可惜虑事也颇不周全了些,怎地不知留个活口来审问……”
到了这会儿,那名被害女子也终于醒转过来,一见是在公堂之上,便立刻喜极而泣地哭出声来。
然后朝着陆侃一俯到地,口中就哀切泣道:“府尊大老爷在上,万望救了小女子性命……”
陆侃见此刻终于有自己用武之地,也是连忙正坐回高堂,便向底下女子问起了案情来。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这又是一个被歹人诓骗吃下油饼,然后中了咒法的良家女子!
“若非那歹徒见这位小道长眉清目秀,以为是女扮男装的俏小娘,还待一道坑害了道长不成,反被道长制服,小女子恐怕此刻,也是不知要落到如何险境当中……”
“咳咳!”
女子在地上哭天抹泪地说着,却不想中途被霍倾云咳嗽一声打断,示意她不必多说无谓……
不过便是如此,还是不禁将堂上众人目光都引到了这道人面上。
“倒是当真比女子还要俊美些!”众人不由心中齐齐想到。
直到见霍倾云面上已有不悦,眉头紧皱,堂上诸人才都讪讪收回目光。
只剩了韩浞,依旧微微笑着看向年轻道人。
霍倾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只与韩浞一个对视,便看出他神目有光。
虽未察觉到韩浞身上气机,但还是稽首郑重一礼,口中称了一声:“道兄!”
韩浞也是稽首还礼,道了一声:“道友!”
他虽未见过霍倾云,但对勾曲山方仙道之名,却还是有些耳闻。
此宗不入道门九大派,虽也有道法真传,但却是分了内外山门的。
内山门修习道门真法,而外山门却是以方术炼丹最为出名,甚至常有达官显贵、名门勋戚上山门求取灵丹宝药,乃是一入世颇深的宗门。
而眼前霍倾云,炼气修行已经有了些许火候,想来必不是外山门充数的样子货。
韩浞见了,称上一句道友,倒也算是合适。
陆侃见二人互相见过了,这才上前为霍倾云引荐道:“这位韩道长,也是与霍仙长一般,遇上有贼人以邪术行凶,便擒了往官中来报的……”
当下陆侃三言两语,也把他所知韩浞的来历向霍倾云讲述了一番。
霍倾云听了也是目光一亮,才又向韩浞请教道:“勾曲山衍云宫门下霍倾云,见过道兄,未知道兄是在何处修行?”
“原来方仙道内山门,是称作了‘衍云宫’!”
韩浞心中恍然,随后才向霍倾云也自报了山门,说道:“在下昆仑韩浞!”
霍倾云听话一惊,有些难以置信一般,连忙又向韩浞问道:“韩道兄是玉虚弟子?”
也没什么好隐瞒,韩浞便微笑颔首道:“正是在麒麟崖玉虚宫修行!”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东昆仑玉虚宫隐为天下道门魁首,容不得霍倾云不大惊失色。
第一二零章 迷神大雾,昴日星官(求月票)
那建康县令陆侃,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既不知麒麟崖在何处,更是从未听过玉虚宫的威名。
虽然见霍倾云这位方仙道的“仙长”,被韩浞甫一报出修行山门就给震住。
但他始终是认为韩浞脸面太嫩,不像个有道真修的模样,甚至连带着对霍倾云的本事,如今都有些信不过了。
在一旁沉吟片刻,这位县令到底是按奈不住心焦,便向韩浞与霍倾云说道:“二位道长,如今那妖人竟能施法将东郊别苑用大雾盖住,只怕法力也是高强,不若本官修书一封,往广陵城去请了朝廷仙官,前来斩妖除魔可好?”
这大唐天朝,除了神都洛阳之外,在各州郡重地倒是都有些册封了官品的朝廷仙官坐镇。
若是当地有了妖邪作祟,报到了官府,官府便会出面,延请这些朝廷仙官来驱邪除妖。
建康因为是前朝旧都,被大唐攻下之后,天子为防前朝余孽凭此复国,便一道圣旨给了韩擒狐,要他将这建康城邑给“平荡耕垦”,繁华六宫全都推倒,变作了农田。
而如今的建康城,只不过是故址一隅。
虽然也为丹阳郡首要之地,但比起往东不远的广陵城来,还是显得荒芜偏远了些。
所以也没有哪位朝廷仙官,愿意来此坐镇。
如今陆侃出言要往广陵城去请了仙官,这话说得虽然客气,但到底透出了几分对韩、霍二人本事的不信任来。
韩浞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也不是非要来这人前显贵,鳌里夺尊的。
若当真另有妥当人物,能够把这一摊子事儿给接了过去,他其实反倒是不愿搅入其中,也正好落得轻省。
可旁边霍倾云一听陆侃这话,却是有些不悦。
只见霍倾云眉头一皱,就沉声说道:“你这一来一回又要多少功夫,难道不怕那妖僧逃遁了?不过一个稍通些妖法的胡僧,哪里又须得那般麻烦了?诸位待我去去就回!”
说着,这勾曲山衍云宫弟子,朝着韩浞微一稽首。
然后也不知使得什么法术,不见腾云,也不见遁光,只是这么凭空一跃,就像是有什么在身下托住了,直冲冲就往那东郊方向飞去,倒像是世俗中的轻身功夫。
韩浞见霍倾云去的急忙,仿佛真怕那胡僧昙延寿逃了一般,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暗道:“那胡僧若是愿逃,岂不早都没影儿了?还用得着摆个迷阵等你去闯?”
他其实昨夜就已经想着,索性自己先去那别苑,将施法作恶的昙延寿给斩了,再把被掳去的良家女子救了出来,毁去了胡僧炼出的咒毒,不使再有人以其为恶,便算是了去了自家该做的事情。
至于之后,便只是该当官府去处置。
到时候把张庆德往县署一交,由得那地方官去与贺若连吾周旋,韩浞也正好可以抽身事外。
哪知,他昨夜忽然心血来潮,随后以太乙星神相术一推,发现这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家想得这般简单。
推演结果也是要他,照了如今这般行事,方才是最好。
因此韩浞才不辞辛苦,兜兜转转又费了那么多功夫,将张庆德亲自送进到了陆侃面前来。
“只怕这霍倾云此番一去,还要再生出些变故来啊!”
韩浞默默想到。
……
韩浞兀自心中算计着,而那边县令陆侃也被霍倾云说走就走的果断给惊得愣住,立刻就有些不上不下地吊在了当场。
“这……”
陆侃不由看向韩浞,只是仍旧没得他理会。
“唉”叹一声之后,这县令也只能立刻将手下排布开来,聚集了大半差役跟着他一起去往东郊,为霍倾云助阵。
可却也没忘了嘱咐一个得力书办,持了他的手令,快马加鞭前去广陵城延请仙官。
“对了,韩道长不如也和本官一起……”
当他再想起了韩浞,想邀他一起去东郊为霍倾云助阵时,扭头再看,这堂中哪里还有韩浞的人影?
当下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这些修道人,神出鬼没,都是说走就走的,也颇没有个规矩!”
无法,这会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破,领了手下差丁,就往城外东郊赶去。
……
韩浞不似霍倾云一般地火急火燎,因此便慢了这勾曲山弟子一步。
等他到了东郊那处别苑左近时,只能看得到满场的灰白大雾,却已经不见了霍倾云身影。
围着这浓雾绕了一圈,韩浞也是不禁在心中摇头,暗道:“没想到我也有被挡在大雾之外的一天!”
想到三年前,他用“十二都天神煞剑阵”算计了灰道人等五头大妖,这会儿也只能感叹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可没等韩浞嘀咕多久,就见那浓雾之中一阵翻涌,然后一道金光破开雾气,就从当中冲了出来。
等到这金光落了地,韩浞便见到霍倾云,形色有些狼狈地从金光中现了出来。
这位秀美堪比女子的道人,此刻竟然面沉如水,回望那浓雾当中,神色隐隐有些凝重。
“可是这大雾有古怪?”韩浞走近两步,随口问道。
霍倾云见是韩浞,便点了点头,说道:“这却不是寻常雾气,能迷人心智,惑人元神,我不过往里稍稍探了几步,竟然就幻象丛生,险些出不来了!”
这青年道人倒也颇为坦荡,丝毫不以自家难堪,全然不遮掩地就将实情对了韩浞道来。
韩浞听他一说,行中也有了些底气,大致估摸到了这迷雾是个什么深浅。
毕竟若是他在此地,摆下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话,就算只凭了弥尘障气,霍倾云恐怕此刻也还在那迷雾中打转呢!
不过这个霍倾云虽然自知出身师门不如韩浞,但却是有些傲气,不愿在道门大派弟子面前,折下了自己的颜面来。
当下心中振奋,就听他转身对着韩浞道:“韩道友且请稍退,看霍某破了这迷雾大阵!”
说着,不待韩浞回话,就见这方仙道弟子从怀中掏出三枚符箓,真气一引点燃,口中念动咒诀。
韩浞灵机一动,抬眼就往天上看去。
就见西方白虎七宿当中,昴宿似是一闪,明明青天白日,竟然就往当空照下一缕星光!
然后便听那霍倾云轻喝一声:“弟子恭请昴日星官,法架降临!”
说完,场中星光一散,只见:
冠簪五岳金光彩,笏执山河玉色琼。袍挂七星云叆叇,腰围八极宝环明。
叮当佩响如敲韵,迅速风声似摆铃。翠羽扇开来昴宿,天香飘袭满门庭。
一位身着拜架朝衣,浑身金缕的仙官,就在当中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