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 太乙丹道，玉液灵砂
尚书府，太华园。
依旧是碧虚苑内。
“叮叮叮叮……”
丹房静室之中，曲梦泽步法变幻无常。
绕着正中央的一个铜人，腾挪转动，迅捷如风。
在静室之中，带起一道道残影。
同时，手上化剑为指，将那七页“太乙金书”中所载的《太乙分光剑诀》施展而出！
这剑法以快见长，当中身形步法，还要胜过《七返元功》所载的武功不少！
曲梦泽以指代剑，出招如龙，也当真是神龙现爪，一触即走，这才让人全然捕捉不到他的身形，只能见得一道白影飘忽！
而那“叮叮”的声响，就是曲梦泽指点铜人，所发出的“金铁之音”——武道七品之境，以内力灌注指尖，凌厉已经是胜过了凡铁刀剑！
其实曲梦泽此刻，尚未臻至第七品。
但却是先前为求根基稳固，故意延缓压制了修行。
而到得如今，却是时机已至！
太乙金书的掌、剑二法之中，《五雷掌》兼顾攻守，易学难精；而《太乙分光剑诀》虽然门槛颇高，但破敌攻敌时，却是最有奇效。
而且和《五雷掌》锤炼内腑的奇效相同；这《太乙分光剑诀》也是一门养练兼备的无上武学，既有调用拓展体内经脉之功，又有助长内力修为之效……
在这两门神功臂助之下，曲梦泽的武艺一早就冲破了品相桎梏！
如今他运劲出指，一人高的厚实铜人，居然也能够被他给点动。
这样的手段，放之江湖虽说不上绝世，但也足可称一流高手了！
曲梦泽脚下步伐加紧，《太乙分光剑诀》中“踏罡步斗”的奇妙身法被他御使到了极致。
有时好像远在天边，虚幻缥缈；
有时又好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出指之时也是让人无法捉摸！
时而化实为虚，乱人耳目；
时而又化虚为实，攻其不备！
步履生风，指出似电。
铜人的身上传出的“叮叮”声响，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猛然间，曲梦泽福至心灵！
运劲蓄力，以一式剑法催指，伴随着凌厉气势悍然点出。
叮！
随着一声远胜之前的响声，这一指正正点在了铜人胸前膻中大穴。
嘭！
又是一声巨响，就见那一人多高的铜人像，竟然被这一指，给点得离地三寸飞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巨响！
那铜人飞出近丈之后，就生生砸在了那边地上！
也是铜人倒下的那一瞬，曲梦泽感觉到了一股热气，从丹田之处窜出！
行遍浑身四肢百骸，周身绕了一圈之后，又再一次回到了丹田之中。
而后，浑身上下十二经脉之中，一股暖流，就这么生生不息地流淌、运转着。
然后，从脚底“金门”之处泛起，直冲上外踝七寸之处的“阳交”大穴……
“成了！这便是武道第七品！”
曲梦泽心头一松，面上也淡淡有了些喜色。
阳维“金门穴”，称“诸阳之会”，乃是武道奇经第一穴。
曲梦泽厚积薄发，终于踏出这关键一步，将内力行至了八脉奇经之中！
再看看地上，那仰倒下来的铜人像！
只见那铜人胸前，膻中穴处，居然被曲梦泽那一指，给点得微微有些凹陷了下去！
这可是铜汁浇灌的厚实铜人，足有一人多高，重怕不是有千斤上下，居然也能被一指给点出去……
可见曲梦泽七品初成的那一指，有多重！
而且，这可是指法，不是掌法！
这要是结结实实点在了人身上，只怕当即，就是一个两面通透的血窟窿！
“侯爷……侯爷……可还好么！”
还不容曲梦泽多体会片刻，静室外就传来玉娘的急呼。
想来她也是被刚才，那铜人倒地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无奈，只能出门先安抚住了玉娘，曲梦泽才又回到静室。
安坐下来，细细体会着，先前那一指点出的意境。
待得七品境修为稳固下来，曲梦泽才又守阵了一番，出了静室。
只是才从那静室出来，他却一扭头，就又坐到了丹炉前去。
如今的丹炉，曲梦泽已经命人重新打造。
除了顶替，被曲承泽炼废了的那口“赤铜炉”之外。
曲梦泽又再吩咐，让宫中匠人打造了一口形状有些特异的“黄铜炉”！
而他打造这口黄铜丹炉，却是为炼制“太乙金书”中记载的另一味灵丹——“玉液丹”。
七页“太乙金书”中除了玄功、武学之外，还有四页“外篇”。
这“外篇”当中记载的，乃是许多道家秘术，容纳了许多医卜、星象、奇门、阵法之学。
先前韩浞所服“紫金丹”，还有如今要炼的“玉液丹”，都是这金书外篇中所载的丹方。
而且除这两门之外，其余还有灵丹！
每一味，都称得上是世所罕见的玄门妙药。
像是增长内力的“九霞丹”；
生肌续骨，专治外伤的“长春丹”；
以及补血益气，善疗内伤的“融元丹”等等……
这些灵丹，每一味都可称为珍贵，万金不易。
要是流落江湖的话，不知道要引起多少武林人士，舍命争夺。
但要说能称得上“太乙玄门”根本灵丹的，其实却只有三味！
曲梦泽服用筑基的“紫金丹”，自然是一味。
而曲梦泽如今打算炼制的辟谷灵丹——“玉液丹”，则是第二味。
所谓“辟谷丹”，其实并不只是指的一味丹药名称！
而是服食之后，可以不用进食的灵丹，都被称作“辟谷丹”。
不过，有别于寻常的“行军丹”、“兵粮丸”一类，道家的辟谷丹，都是以灵药炼制。
不入五谷杂粮，杂质余毒极少。
若是不食五谷，每日只服用“辟谷丹”的话，体内沉浊污秽渐少，不会滞碍搬运真气和气血。
以此行功，那就是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快速增长功力之法！
如今曲梦泽，三关十二脉稳固，便要向八脉奇经冲破。
正是“服丹辟谷”，勤修内气最好的时候。
升起丹火，曲梦泽先一连往炉内，投入了四十七味珍奇芝草。
煅烧三刻之后，又往炉内，灌入了整整五大壶“玉山石髓”，用作引药归经。
待炉内蒸腾片刻之后，曲梦泽才取来白玉净瓶，安置在新打造的丹炉“壶嘴”之下。
然后，将炉内分断上下的机关给打开！
未几，就见一滴白如琼乳的丹液，自壶嘴之处，缓流而下。
滴答！
一声清响，丹液便落入了白玉净瓶之中。
而后的半个时辰，丹室内“滴答”之声不停。
又过了三刻。
这些药气化作的丹液，就盛满了大半个净瓶！
曲梦泽连忙取来另一个空瓶换过，才总算将这一整瓶的“玉液丹”，给拿在了手中！
“色比钟乳，气似药芝；品之，如琼浆入口……果然是太乙玄门的‘玉液灵丹’！”
轻尝了一口，曲梦泽心中有些欣喜。
“太乙玄门的根本灵丹，我已经三得其二。可惜少了‘五德灵芝’和‘百年朱果’，要不然，我还能炼成那门最珍贵的‘七返灵砂’……”
说起来，这三味根本灵丹中的最后一味，也可称太乙玄门“镇派灵丹”的，就是玄门道家之中众口相传，传言中简直可以堪比仙丹的“七返灵砂”了。
抛开“活死人肉白骨”、“还魂返魄”、“起死回生”、“立地升仙”……这些话不谈。
但只说“七返灵砂”于丹药之中，只怕就是当世最绝顶。
乃是集玄门丹道之大成！
凡人炼丹，能够将灵药效力提品，将寻常草药，炼成灵药奇效，这便是丹道的精粹所在！
而七返灵砂，虽然需得百年灵药作引，但炼成之后，足有万年灵药之功！
甚至即便寻常的万年雪参、朱果之类，也不能与其相比！
若是习武之人服下了，不仅能够大增内力，还能消弭隐患，根治暗伤；练功之时不惧经脉岔乱，走火入魔。
寻常人服下了，也可以添寿延年，祛病消灾……
再说用作疗伤治病。
什么去腐生肌、断续筋骨、避瘴解毒……这些全不用提！
就算受了再重的内伤，哪怕是命在旦夕了，仰仗“七返灵砂”神效，也能够为伤者吊住一口元气。
除非当真绝命之伤，否则便是脏腑碎裂，肠穿肚破，也都未必没得救！
不过这些，也还都是小道。
七返灵砂要作了那些用法，在曲梦泽看来，也就是暴殄天物了！
毕竟，这味灵丹，对于修习“太乙金书”的他来说，还另有大用！
“太乙金书有录，若能以玄门秘法，打通了全身经脉，入九品之境，真气得成大周天……那到时，再得‘七返灵砂’之助，就可以速成道家‘先天罡气’！此举，却是能免去我数年，十数年，甚至或许数十年的磨练苦工。”
每思及此，曲梦泽都不禁心热。
只可惜，“五德灵芝”和“百年朱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珍。
连禁宫之中，都没有收藏。
是以，曲梦泽也只有广布人手，遍使金银。
说不定也才有那么一丝指望！
也是万幸，他是生在了公侯之家。
若是托生布衣寒门，那曲梦泽此刻能做的，恐怕就只有烧香求拜！
祈请什么时候，能够坠个崖、落个海，被他碰上哪家的个奇遇了。
当真这“穷文富武”，不是一句假话。
别的不提，只说炼制“紫金丹”、“龙虎锻骨丹”和“玉液丹”这三味丹药，曲梦泽这“碧虚苑”就出项了不下千两黄金……
“但不管怎样，炼制‘七返灵砂’，于我是势在必行，所以寻找两味灵药刻不容缓……”
这是曲梦泽早已经打定了的主意，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第三四六章 阴山魑魅
“少主人，该用午膳了！”
眼看正午，老家人辛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
曲梦泽瞧了一眼，正好第七瓶“玉液丹”盛满。
估算着炉中丹液，也都不剩了一瓶之数。
他索性便将丹瓶换过，收起七瓶辟谷灵丹，任由最后一瓶灵丹自行收尾，就转出了丹房来。
只是，当他刚刚跨出房门，目光扫过门外的辛姑时。
体内真气忽然微微一跳，立刻就察觉了一丝与平日的不同！
“咦？没听辛姑说过会武功，可为何这老人家体内，精元气血会如此旺盛？”
曲梦泽心中奇道。
他如今武道迈入第七品，却不仅仅只是提升了一个境界这么简单，眼中更是恍若换了一副天地！
此刻他气息感应，比先前强出何止十倍！
只从别人身前一过，就能察觉出旁人身上气血强弱，甚至是听得呼吸吐纳之声，也能称量出对方的身手高低！
这却还只是第七品境。
若是待得曲梦泽到了八九品，武道修为更精深时，凭借《七返元功》功力通玄，便是百步之外，隔了门户，都能够感应气血，察觉吐息！
当然，如今的曲梦泽还未能有这般手段。
但只从身旁走过的话，辛姑身上充盈的气血精元，却是结结实实地被曲梦泽察觉到了！
一旁垂手而立的辛姑，也像是察觉到了曲梦泽的窥探。
但这老家人，却依旧只是微微抬首，朝着曲梦泽慈祥一笑。
像是根本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辛姑曾习过武么？”
曲梦泽也是一点不避讳，直直就向这老家人问道。
辛姑，还有辛姑之夫“谷伯”，却不是这尚书府中人。
而是曲梦泽母亲，留给他的家底！
要说这他这碧虚苑中，谁是与曲梦泽最亲近的话，玉娘其实还只能排在第三！
这第一和第二，却是曲梦泽身边的一对老仆——辛姑和谷伯！
只不过这二老，往日间举止很是内敛有度，也从不管别的事，只在随身伺候着曲梦泽。
再者这二老，除了对曲梦泽之外，见着别人都是寡言少语，所以在外人瞧来，才会不如玉娘得宠。
但曲梦泽心中，却是自有衡量。
他相信有朝一日，玉娘兴许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也难免会背他。
却唯独辛姑、谷伯，永不会对他有丝毫不从！
只因为自从萧玉寰死后，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人，能够令辛姑和谷伯来违逆他！
是以，这会儿听曲梦泽来问，自己会不会武功？
辛姑也是一点儿迟疑也无，当即就点了点头，笑对自家小主人说道：
“好教少主人得知，老奴和老奴那汉子，的确都是练过武的！而且我俩师出同门，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师兄妹，后来结成了夫妻，一起行走江湖，三十年前还有过一个匪号，叫做‘阴山魑魅’……”
辛姑不爱说话。
可向来曲梦泽问什么，这位老人家都是知无不言。
即便如今被问到了这样的隐秘，也是丝毫不掩藏，都不必曲梦泽细问，就连忙将师门底子都给报了出来。
忽然发现身边藏着高手，曲梦泽也是惊喜莫名。
眉眼一挑，就听他接着问道：
“那辛姑你练的什么武功，如今又是个什么境界了？”
先前曲梦泽就察觉，这老人家体内气血，除去充盈厚重之外，还隐隐有些异象！
这至少，也该是一门玄功武道！
而且必定与寻常武学还有不同，该是甚为少见的奇功……
“老奴和老奴那汉子，练得都是一门功夫，唤作《阴阳二相真气》！此法，乃是老奴先师‘水火真人’所创，共有神功九重。奴和老奴那汉子，都是愚钝不才，练了大半辈子，才将将练至第九重起始之境。”
辛姑语气平和，缓缓就向曲梦泽道来。
“可得罡气？”曲梦泽却是略一思索，便又问道。
“虽不如少主人所练的道家神功。但老奴夫妇这门《二相真气》，却也是有罡气秘法的！不过始终粗鄙，难入名门正派法眼。”
辛姑摇头慨叹，又接着道：
“说来，我二人正是以《二相真气》第九重，强练先天罡气不成，走火入魔之时，得到公主殿下援手，替我二人镇压真气。又传我二人《两仪玄罡秘篆》，以之调理脉络，这才能够苟活至今哩。”
曲梦泽之前，虽然一直听辛姑和谷伯提起，说受了母亲的救命之恩，但始终没有细问。
也是直到今日才弄明白，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来，我娘的武功，当是要比辛姑谷伯你们二老要高？”
曲梦泽神色一振问道。
其实他先前在母亲的遗物中，就找出过几本武功秘籍。
当中，甚至还有一册《太元武经》，他翻看过之后发现，竟也是一门直指武道金丹之境的绝顶玄功！
但奈何，这《太元武经》路子太过阴柔，似乎该是只合女子修行。
换他一个纯阳男子来练的话，也不是不能，但难免事倍功半不说，说不定还会生出些难以言喻的变化来……
所以曲梦泽当时，也还是殊为可惜了一阵的。
也是直到后来，《七返元功》入手，才总算是将那卷《太元武经》的事给抛之脑后。
如今再想起来，那册玄功之中，还当真是有几分顶尖玄妙来着！
所以他也自然猜到，自己母亲萧玉寰，可能也是身怀绝世武功。
“公主殿下的武功，高深莫测，老奴夫妇拍马难及……”
辛姑的双目有些出神，其中似有惊叹，又有钦佩。
“果然！”
曲梦泽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辛姑。
随后便对这老家人说道：
“辛姑去请谷伯，一起到我书房来罢，我有话与二老说！”
其实是曲梦泽通过道家秘术，察觉到了辛姑气血虽然充盈，但搬运行走之间，似乎是有些滞塞不通，强弱不定……
这便让辛姑体内气血，居然像是海中潮汐一般，成了时起时落，全不稳妥！
曲梦泽猜测，这该是辛姑体内，有几处穴位脉络，隐晦不通，似有淤积阻塞。
又瞧这气血，涨落相差太大，盈缺之间变化又太急。
就恐怕其中那几处阻塞，乃是至关重要的人身大穴……
“瞧辛姑此时，虽然应该是得那《两仪玄罡秘篆》镇压，能将体内气血强自权衡平稳……但也是只那隐患引而不发！”
“若是万一发作起来，后果就不堪设想……”
曲梦泽隐隐有些担忧。
辛姑虽不知，自家少主人有什么要事。
但她和谷伯，对曲梦泽向来是言听计从。
是以，听了吩咐后，当即就点头道“是”，恭敬遵从下来。
转身出去，就寻谷伯去了。
等曲梦泽到了书房，却发现辛姑、谷伯，竟是早已经候在了这里。
曲梦泽也就不多耽误，召两位老家人近前。
然后运起《七返元功》的玄门道家真气，就往二老体内探去。
这真气循着气血经络，也是仔仔细细地逡巡了一番。
结果一番查看之下，果然谷伯也和辛姑一样，体内存有大隐患。
几处经脉阻塞，许多气血淤积！
探查完毕之后，曲梦泽就对着辛姑、谷伯二位，如实相告道：
“辛姑谷伯，我适才以玄门道家真气，探查二老气血行走。发觉二老的气、血，二者运行之间，皆是有阻塞！几大要穴之间联络不通，此乃大患……不知此事，二老自身可有察觉？”
一听曲梦泽原来说的是此事，二老面色微惊之后，对视了一眼。
然后才由辛姑开口说道：
“少主人的道家神功，果然奥妙无穷！只顷刻之间，就能察觉老奴夫妇身上的隐秘……”
辛姑说着，而后又苦笑一声，接道：
“不瞒少主人，此事我夫妇二人，实则早已知晓！其实，究其根本，是我二人所修《二相真气》当中有隐患在……对此，先师其实早有明言，甚至公主生前，对我二人亦有警示……”
说到这里，不止辛姑。
就连从来面若冰霜、少有颜色的谷伯，脸上都微微露苦。
“《阴阳二相真气》一法，是先师‘水火真人’自创。但他老人家却是天生异人，生有二心！这才以能汇‘玄阴’、‘烈阳’二气于一身……”
辛姑忆起过世恩师，语气中颇有感慨。
然后才又听她接着道：
“我二人当年，不顾师傅劝告，强练《二相真气》……以为，师兄以纯阳之身练‘玄阴’，老奴以纯阴之身练‘烈阳’，再辅以双修法门……凭‘小阴阳’合‘大阴阳’之法，当是能调和各自所修阴阳二气……”
辛姑这话才说出，曲梦泽眼中就是一亮！
微微思量后，才听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此法……险则险矣，但另辟蹊径之处，却似乎更加高明！”
“少主人慧眼！”
辛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此法每次修行，都是如履薄冰，艰难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但修成之后，一身功力更胜原法！我师兄妹二人若是联手，便足可抵四、五个功力相当的高手！在练入第九重当时，就连先师瞧了，也是自称不敌……”
第三四七章 二相真气
谈起当年风光，辛姑言语之间，难得的，居然有些微自豪傲然之色。
就连一旁的谷伯，也一边显露些许怀念神色，一边微微露出笑容。
“原来二老，对自己的武学造诣也还颇为自傲！”
曲梦泽心中说不出，有些难言感受：
“可如今，空有高超武艺，不但不能施展，反而还又拖累了身体……想来，二老此前，一定也是耿耿于怀的！但却从未在我面前表露出丝毫……”
对于两位一直尽心尽力抚养自己的老人，曲梦泽也是一直视为血肉至亲。
“是我疏忽了，没有一早发现二老身藏隐患……”
曲梦泽有些愧疚，心中想道：
“如今我有‘紫金丹’在手，正可助二老调理经脉！养成之后，再传二老《七返元功》，重塑先天，即便再重的伤也能治愈……”
曲梦泽心中打好主意，便当即告知二老。
果然，辛姑、谷伯听后，都露出了欢喜颜色。
不过，却远不似曲梦泽所料想的，那般欣喜若狂……
“只为服侍少主人，报公主救命之恩，武功其实已无大用！”
这话出自谷伯之口，语气斩钉截铁：“若是少主人吩咐，我夫妇二人便是立即废去一身武功，只要能留得在身旁伺候，也是心甘情愿！”
一旁辛姑，听了丈夫这话，也是微笑点头。
看神情，却是不能再同意一般！
曲梦泽闻言，也是心生感动。
但他却是摇了摇头，然后才对二老说道：
“谷伯此言差矣！武艺修行，从来不是闭门造车。我若想武艺登顶，少不了二老指点教训……何况我如今，尚有些谋划，将要施展，这其中又怎么能少得了二老辅佐？就算只为了我，也请二老全心调养，早日恢复！往后百尺竿头，我还望与二老一同，更进一步呢！”
曲梦泽感动之余，一番说辞也不是无端自谦。
毕竟这二位是江湖老人，其见识经验，何其宝贵？
又是自己最亲近，最信得过的老家人！
自己将来，必定会以这二老为依仗。
“但能为少主人驱使，老奴夫妇二人这两条老命何足惜哉！”
“正是，何足惜哉！”
辛姑、谷伯直到此刻，才真正露出了发自心底、喜不自胜的欢欣笑颜。
……
也是事不宜迟，当下，曲梦泽就取出了一瓶“紫金丹”。
交代了二老服丹要诀，又口授了二老《七返元功》入门的一段“食气餐霞篇”。
治病去除隐患，乃是当下第一要务。
曲梦泽虽有心将所有《七返元功》倾囊相授，但那也只有在二老隐疾尽去，功力恢复之后了。
……
之后的一月，二老在曲梦泽精心调养之下，渐渐疏通了体内穴窍闭塞。
又以玄功真气，辅以紫金灵丹，修补经脉损伤。
只这三十日里，二老的伤势已然不需费心镇压。
功力听说，也恢复了有七八成模样！
其间，曲梦泽除开自身的武艺修行之外，又凭借《七返元功》的玄门奥妙，高屋建瓴，竟然将《阴阳二相真气》这部旁门奇功，也给去芜存菁地做了些改动！
将其中许多隐患消弭去了不说，更是将辛姑谷伯所想，以小两仪合大两仪，调运阴阳的法子，给真正地演化成了一门稳妥手段！
不得不说，也是多亏了他先前炼气，曾经修成“合药”境界的眼界见识，否则换了别人，还真没这等手段！
原本曲梦泽也是有意，想着索性让二老都转修了《七返元功》。
毕竟这部奇功，在曲梦泽如今所见的一众玄功之中，堪称是当世无双！
甚至他还有猜测，这门玄功，只怕不是他师父许玄龄真人，以鼎外道门的炼气真法，给他特意改动过来的。
说不定当中，还有他当年《玄清紫气诀》的法门在里面！
他也是可恨，一应真法道术，自己此刻竟全记不住……
不过，除去曲梦泽自家的抱怨不谈，这《七返元功》武学高超，却是毋庸置疑！
以辛姑谷伯《阴阳二相真气》练至第九重的造诣，也都是武道九品的境界，哪怕如今已入高龄，将来的成就却是依旧不可限量。
不过奈何，二老固执。
只称《二相真气》是先师传授，怎么也不肯弃修。
曲梦泽见此，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虽然心中可惜，但也只能想着，二老毕竟修习此法已经数十年，于此道见解深厚。
相比仓促间，转修道家元功，延续旧法，也许亦为可行？
是以这才令得曲梦泽，不得不又费心思，将那部《阴阳二相真气》稍作修改，去除隐患，增益所长……
眼看除夕在望，二老疗伤也已至最紧要关头，已经连续闭关数日。
曲梦泽这边，也终于补全完毕了那部《阴阳二相真气》！
只等到这一日，踏入腊月，刚到初一。
二老也正在这年关将近，功成出关！
……
“二老的顽疾，可都痊愈了？”
曲梦泽盘坐在正堂，看向面前垂手侍立的辛、谷二老，柔声问道。
“托少主人洪福，我二人的内伤，已经无碍。相信再过得几日，就能暗伤痊愈，恢复昔日功力！”
辛姑轻笑回话，却不改原先和蔼恭顺。
曲梦泽点了点头，便从身旁矮榻上吗，拿起了一部秘籍。
“二老所修行的《二相真气》，我已经稍加修改，隐患之处已经用《七返元功》中的法门补全，相信二老若是依此法修行，修为该是能够更上一层楼！”
说着，曲梦泽将手中的秘籍递向辛姑。
辛姑恭敬接过，拿在手中只是看了几页，就面现惊容。
往后又挑了几处关要，迅速翻看完毕之后，面上却是惊色愈浓！
最后，只能若有所思地，合上秘籍。
然后面色凝重地将其转手，递给了身旁的丈夫。
谷伯依旧沉默无言。
就算将秘籍接到手中翻看之后，也是颜色不改。
只是握秘籍的手，不由加紧了力道，将手中纸页捏得些微发皱……
“没想到少主人的神功，竟然玄妙如斯！阻碍住我夫妻二人十数年，乃至先师都束手无策的内修难关，竟然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化解……”
辛姑似是颇有感怀，话声中有些悲喜难言。
第三四八章 摘星定品
“与二老有所助益，就是善莫大焉！”
“更何况如今的《二相真气》，既能让二老化去隐疾，又留下一门当世奇功，即便不是成全自水火真人之手，相信真人在天有灵，也必定能够宽解安慰！”
“辛姑你也不必痴执太过……”
曲梦泽猜到二老心思，也就顺势宽慰着。
只想让这二老，不要太过苛责自艾。
“多谢少主人开解，老奴醒得了。”
辛姑低垂双目，默然颔首。
旁边谷伯听得，也是闭目，轻轻长呼出一口气。
和辛姑感同身受一般，默然点了点头。
然后又垂手侍立，只在堂前，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有少主人玄功补遗，助我夫妻再修《二相真气》，相信不用多久，我二人就能跳脱九品，入定先天之列！”
“想来到得那时，我夫妇二人在那‘摘星榜’上，也能往上提一提，说不定就给排入‘九品上’之列了呢！”
辛姑像是暂解心结，如今也是玩笑着就道。
“摘星榜！这又是个什么说道？莫非是江湖上，给武道高人排下的什么榜位不成？”
曲梦泽有些好奇道。
似这般东西，他倒是听得多了，可却从来没见识过！
心下也是新奇得很。
“少主人你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不是行走江湖之流，也就难怪有所不知了……”
辛姑呵呵一笑，料到曲梦泽没听闻过，也就温声解释道：
“这‘摘星楼’，本是江湖武林中的‘万宝阁’，专与习武之人打交道，无论神兵利器，玄功秘籍，奇珍药材，乃至极为隐秘的江湖消息，都能在这‘摘星楼’中买卖……”
“兴许也是仗着买卖消息的便利，这摘星楼对于江湖人物，各方高手，也就把握得十分周全详细。凭着这份耳聪目明，这摘星楼就在江湖中，拉起了一道‘摘星榜’，榜上列得武道各品……”
“还别说，这些包打听的，听多见多，一份榜单排下来，倒也还算是眼准，颇受江湖人物追捧！”
“不过也是这份榜单，惹得许多人物不服高低，所以也常有江湖任务，为了榜位排名，大打出手的事情在就是了！”
辛姑嘴上说着，但神情却并不十分在意，似乎也不把这“摘星榜”的排名给看在眼里！
先前提了一句，也不过是调侃一般，然后也给小主人说些江湖闲话，解解闷的意思在当中。
但曲梦泽却是有些在意了，笑着就问道：
“那先前辛姑说的‘九品上’，又是什么缘故？难道这九品之中，还有个什么高低，给排出了个‘上’‘下’的么？”
辛姑笑着道：
“本来这武道九品，修为论境，只瞧着行功周天深厚，其余是没有什么上、下之分的！”
“但这摘星楼，只为出卖江湖消息时有个价钱，就把消息中的江湖人物，九品之上，又给定了品相，分了‘上’‘中’‘下’三等，按这样的品相收钱……”
辛姑给曲梦泽这么一讲，他也是立刻就有些明白了。
就像他自己，虽然如今只是武道七品，只论境界的话，在江湖中勉强能够跻身一流之末！
但他曲梦泽，那是寻常的七品么？
放在七品堆里，不说横推八百，纵横三千，可以一敌十，那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就是寻常九品，他都有心能够斗一下！
所以放在摘星榜之中，他曲梦泽就是七品之中最顶尖那几个，稳稳的“七品上”！
出卖他的消息，价格自然是不能与寻常七品，相提并论了！
“也是这摘星楼，因为定品的规矩森严，定下来同境的武人品级，颇为精准，按品分人，竟然能做到高下立判……这才被不少世家门阀，极力推崇！
“从那之后，在各个世家，养用门客，征召护院，或是商队出行招募护卫时，就给搬用上了这套上下品之法……”
想来，辛姑也觉得这样的变化，颇为有趣。
自己说着说着，竟也笑了起来。
然后又举了个近在身边的例子，向曲梦泽说道：
“像咱们曲府，除了自家的家丁，若要往外延请护院，那是非一境之中、上品者，不能入选！”
曲梦泽一听这话，却是又有些明白了！
感情这摘星定品，在这里不是起个遴选提拔的作用，而是拿来祛除糟粕用的！
得不得“上品”人才不重要，但非得不是“下品”的粗鄙混货才行！
“可总不能这摘星楼，将天下的武人，每一个都定了上下品，全给拉上它那‘摘星榜’上去罢？”
曲梦泽听出其中的不可思议来。
似上三品的高手，这江湖中也是有数的，就那么几个，所以分个上中下的，也不算为难。
可一二品、三四品的……
这些小鱼小虾，难道摘星楼也有闲工夫，给他们都分出上下来？
辛姑听明白曲梦泽意思，也是一笑，然后说道：
“其实摘星榜，也只有九品榜位，才会又分了上、中、下三品，尽数录入！就连七、八品，在那榜中，也是‘上下不分’，只是分别录了五十名位……
“这五十人，就连‘七品上’和‘八品上’的人物都列举不全，哪里又会有心思去管那中、下二品？就更不同提其他什么一二、三四的……”
辛姑一边说着，又一边笑了笑：
“其实这江湖中的武人啊，除了那摘星榜上的，其余都是自己掏了银子，往摘星楼中送去，请那摘星楼，给他们‘摘星定品’的！”
“甚至这江湖中还有传言，这摘星楼中最红火的生意，就是给江湖上的武人们定品来着！”
曲梦泽一听这话，心下也是隐隐约约，生出一股子奇异感受来！
“这不就是资格考试么？什么上品下品的，换个四级六级的说法，不也是一样？”
“不单考级，连资格证书都要给出来！然后持证上岗……”
“就不知是哪位人才，能有如此眼光见识？把考级的生意，都给做到我师父许玄龄真人的‘九凝鼎’中来了……”
第三四九章 摘星地仙榜
关于这个“摘星定品”，曲梦泽心下越想，也是越觉得这法子厉害。
要知道这给武人化分等阶的活计，要是做得广阔了，可就不单单只是一门生意，这么简单了！
你想，他们摘星楼定下的品相，摘星楼自然是第一个知晓的。
所以，这些来定品武人的底细，只需一转手，就成了这摘星自家的消息。
既可以拿出来买卖，也能够通过给这些武人定品，将整个江湖的情势，都给详尽地把握在了手中！
老实说，只凭这“摘星定品”一项活计，就算是中原三大王朝，都不一定能够推行得下来！
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被这江湖中的一方势力，给做成了！
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不可思议？
……
见曲梦泽听得饶有兴味，辛姑笑了笑，便接着对他讲道：
“这摘星楼定品，其实也是有规有矩！”
“这天下摘星楼势力中，最低一等的门坊，称作‘旗亭’，遍布中原各县。每一亭，都常有少则一位的，五品武人镇亭，能定三品江湖人物定品……”
“而‘旗亭’往上，称作‘画苑’，只在中原各州郡的一府之地！因其画苑中，必有七品高手镇苑，所以能定六品高手……”
“至于想要定上三品高手，那就非中原有数的摘星楼‘丹台’所不能……”
“而往往一座‘丹台’之中，至少该有一位‘八品上’高手坐镇，便是有摘星榜高手在其中，也是丝毫不怪！”
“就像坐镇‘建安丹台’的，便是摘星榜位列第十七，江湖人称‘海天一叟’的李玄浪……”
曲梦泽听得眉头一皱，果然越发就觉得，这摘星楼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但即便如此，它也只不过是江湖中众多势力之一。
至于其余势力，兴许没有能胜过这摘星楼的，可必定也有能与起并驾齐驱的。
毕竟，要是没得外力制衡，这摘星楼只怕早就一统江湖了！
“这摘星楼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将整个江湖，都给玩弄在股掌一般？”
曲梦泽向身旁老家人问道。
辛姑听问，也是面色一难，有些心中拿不稳着说道：
“这‘摘星楼’虽然势力不小，‘旗亭’、‘画苑’、‘丹台’遍布天下，但来历却向来神秘！也不是没有人，想一探当中虚实，但二百年来却从未听闻有得手的！虽然这楼里卖的是天下消息，却偏偏唯独它‘摘星楼’的消息，竟是从来没有人能拿得准过……”
曲梦泽听得心中兴趣大起，就有些想亲自见识见识。
不过一转念，他又泛起疑问来。
“那这丹台值守，也不过八品境界！若是九品高手到了，又该由谁来定品？莫非该往这‘摘星楼’的本宗，去请先天境界来中正不成？”
曲梦泽啧啧问道。
辛姑听问笑了笑，摇头道：“能够踏入武道第九品的，俱都已是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哪里还需要那般纡尊降贵？自然是一早就上了‘摘星榜’！”
说着，辛姑又是温和一笑，向曲梦泽耐心讲道：“这‘摘星榜’中，唯独九品榜，是不限录多少名位的！又或是说，这江湖上，但凡有了九品高手，摘星楼无论如何都是要收到它自家的‘摘星榜’上去的！”
“摘星楼也是有这本事，只要武林中出现了九品高手，且只要他在江湖上行走，那就理所当然躲不过‘摘星楼’的耳目，不出十日，必定榜上有名！”
曲梦泽闻言点头，想着这也是意料之中了！
七品、八品暂且不说，可武道修到了第九品，却是足以引起江湖上任何一方势力的重视。
要说这摘星楼能够视而不见，那才是见鬼了！
“这‘摘星榜’最高，莫非就是九品榜位了？”
曲梦泽忽然起意，就向辛姑问道。
辛姑却是又摇了头，然后说道：
“其实摘星九品榜之上，还有一副‘地仙榜’！只不过这‘地仙榜’上有名的人甚少，而且大半含混不清，其实是连摘星楼，都法弄清这些高人的虚实！”
曲梦泽听得眉头一挑，眼神一闪：
“莫非这些‘地仙榜’上的……”
“不错！”
辛姑点头：“这地仙榜中，尽皆是九品之上，修成罡气的先天大高手！”
“呵呵……”
曲梦泽也是听得摇头，
“口气倒是不小了，可这‘地仙’……不过是修成些先天罡气，就已经敢称‘地仙’了吗？”
曲梦泽只觉得那“摘星楼”的口气，也实在太大，见识也颇短浅了一些。
便是“武道金丹”，也不过称一句“人仙”罢了！
只是先天，就敢称地仙么？
这要放在九凝鼎外，可至少得是炼气修成第九重，成就‘元神出窍’境界的人物！
没想到放到自家师父这鼎中，立刻就如此不值钱了……
“自然不是当真的‘地仙’！”
“只不过入了武道先天的，都是罡气有成，借助‘先天罡气’，也能施展出一些‘武道神通’，算是凡夫俗子口中的‘陆地神仙’一流！想来那‘摘星楼’，也不过是图个好口彩，榜中各人也是图个，人前显贵的虚名，就这般给定了下来！”
辛姑一样是呵呵笑着，看来也是认为那所谓的“地仙榜”，口气实在太大。
但是微微一顿，却又对曲梦泽说道：“这些人虽然是当不得‘地仙’之名，但武道炼成罡气，也是不容小觑！说来，都是当世最绝顶的人物了”
曲梦泽一听，也是被引起了兴致，就对辛姑问道：“既是当世绝顶，那这地仙榜中，不知共有几人？”
辛姑听问，却是笑了笑道：“老奴夫妇不问江湖已久，只怕这地仙榜，也是给换过了……”
曲梦泽一听这话，也是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转头，又听辛姑说道：“不过二十年前的地仙榜，老奴却还是记得的，若是少主人想听，老奴倒是可以给数一数！”
曲梦泽自无不可，笑着就道：“不过是长些见识，管他什么年头！倒不如说，年头久些的，还正能当做讲古，才算是有趣呢！”
这些所谓“江湖神话”，也都是传得越久，越有嚼头！
没见那些武侠志异中，动不动就什么，十数年前的大侠，数十年前的魔头……
正所谓：“江湖如酒，越陈越品”嘛！
辛姑见曲梦泽有兴致，自然也不会来扫了自家少主人的兴！
微微一笑，就听她又道：“这地仙榜，倒是向来好记！因为榜上高人实在太高，其实少有变动的，所以每每一动，就会编成一首打油诗！”
“记得二十年前，那地仙榜上的高手，一共是十七位！称作……”
“三仙六怪五魔侯，横推八荒鬼见愁；”
“两宫海内无敌手，紫箫一曲震神州！”
……
辛姑这打油诗一念，曲梦泽听得也是朗朗上口。
所以他也是越发觉得，创立这“摘星楼”的人物，实在是太有才了！
竟然连广而告之的手段，都这么新奇接地气……
而且，这打油诗一处，曾经读武侠志异的内股味道，也就跟着出来了！
“果然，这江湖还真是热闹啊！”
曲梦泽心头跃跃，就向辛姑问道：“辛姑你再给我细说说，这些先天人物，都是些什么来头来着？”
辛姑听少主人问，自然也就没什么藏着的。
当下笑了笑，就为曲梦泽详尽讲道：“这诗里藏着的十七个绝世人物，正是那‘海内三仙’、‘乾坤六怪’、‘五方魔侯’，还有‘两宫’、‘一客’……”
辛姑这一讲，曲梦泽就仿佛看见，一副波澜壮阔的江湖图志，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也是辛姑这一番讲述，让曲梦泽斩获颇多。
毕竟于武林江湖，他曲梦泽所知的实在是太少！
不仅如此，他甚至都很少踏足禁宫园林之外，连建安城都没出过几次。
所以此刻听说起外面的大千世界，曲梦泽也是越发觉得自己，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看来我的确，应该多往外边走走了……”
曲梦泽摇头感慨。
前十几年，在他心中，修成“金丹”才是首要之急。
对这九凝鼎中的世界，其实他大概就只是抱着“走一遭”的心态来看的。
本想着，凭他“韩浞”，就算闭门造车，也未必不能成就！
但到了这会儿，他才忽然察觉，原来自己是把路给走窄了！
这方世界，也是有许多精彩。
都不在红尘中游遍过来，就想着“武道金丹”？
未免也太短见了些！
“不过……算了！就当是打基础，做攻略了罢！不禁就算是闯荡江湖，其实也没必要，非从一二品的小鱼小虾，开始摸爬滚打……”
曲梦泽心中颔首。
肯定了自己十几年的努力之余，也是找了个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边的江湖，不知道这武学昌盛，高手辈出的中原，到底又有一番怎样的景色待我来观赏？”
曲梦泽沉静了十几年的心思，也是渐渐活泛了起来。
而本就世事纷扰的中原武林江湖，经他这一番搅弄，也就注定了，将要掀起一场更胜从前的壮阔波澜。
第三五零章 世家
数九寒冬，漫天飞雪。
时值腊月，会逢初七，每年的“腊八节”，尚书府——安国公曲家，都要在府中摆下家宴，聚齐亲族。
既为祭祖，也图热闹。
尤其今年，更是胜过了往昔。
听闻便是从南边，也有许多亲戚到来，一早就已经报到了府中，就连老夫人听得，都有些欣喜。
是以这边府里，也是从一大早开始，就许多喧嚣闹腾。
惹得深居太华园内的曲梦泽，也是被园中的一众弟妹们，吵着不得清静。
不过难得节气，他也不愿扫兴。
只打算着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自家出了府门，往外逛逛，也就是了！
不过他倒是向来不惯大张旗鼓，这会儿又只是闲来游逛，也就轻车简从。
只独自带上辛姑和谷伯，又把玉娘留下，照看园中的弟弟妹妹——主要怕这些小祖宗们，有个什么要求不到的，又会要闹起来！
不过人少，却也有人少的好处，总没有那么多碍手碍脚。
所以这会儿，就三个人缓步，出了尚书府去。
一路游走，观瞧市井。
也是见这建安城中，兴许赶上了节气，往来的游人客商如云，当真十分繁华热闹。
与鼎外大唐洛阳，也是相去不远了！
不多时，主仆三人就穿过半个建安城，走到了城南门前！
曲梦泽宅坐家中十数年，其实也是因为不太瞧得起这城中的热闹，这才懒得动换。
不过此时瞧得，这城中车马热闹，时常还能看见一支支驼骡满载的外域商队，往城中进来，也是觉得有些新鲜。
观这些商旅的衣着打扮，还有运送的货物，多半不仅有塞北、西域的胡商，恐怕还有海外的海商。
能够与外夷通商互市，纵观历史，那都是非盛世王朝所不能。
而且，这还仅只是城南一处！
要是去到建安城内，最繁华的“琉璃坊”，那不知道又该是怎样一副热闹了！
只这一点，南梁朝便算是史上有数的强大帝国了！
“只看这南来北往的商队，谁又能想到，中原三分已有百年？”
看着城内外往来如簇的各样商队，曲梦泽不禁感慨。
一旁的辛姑笑了笑，却是说道：“这些商队之中，或有豪门世家的令信开道，又或索性是豪门世家的子弟、家人所领……左右全都有世家士族撑腰，又怎么会在意诸国争乱？”
曲梦泽听得这话，也是点了点头。
他同样也是知道，这九凝洞天内的世界，王朝权威虽然高高在上，但世家门阀也不差多少！
再有江湖势力，纷争搅扰……
当真是一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道！
“说起世家……”
辛姑微微一笑，就对自家少主人说道：“老奴今日听闻得，丹阳吕家的夫人和小姐，马上也就要到都了！记得昨日，夫人还特地嘱咐了玉娘告知少主人，到时该出面见一见的！”
“对了，还险些忘了有这事儿！”
曲梦泽一拍脑袋。
辛姑口中的“夫人”，自然不会是他生母萧玉寰。
而是曲梦泽父亲另娶的填房，也就是曲承泽的生母，顾氏。
这丹阳吕家的夫人，又是顾氏夫人的姐姐，说来算是曲梦泽和曲承泽的姨母！
别人的面子不给，顾夫人的面子，曲梦泽却不好驳斥的。
毕竟自己母亲故去之后，就是这个继母，从小一直将自己养在身边，视如己出。
“行吧，瞧得也差不多有半城热闹了！既然姨娘嘱咐了，那这便回了。就是不知那吕家的姨母，这会儿到是没到……”
曲梦泽点了点头，又笑着对辛姑说了一句。
辛姑也笑着，就回道：“可不赶巧了么，少主人你往那边瞧！”
曲梦泽微微一愣，转眼看去。
果然，就见不远城门，也是正有一队车马，进了城来。
而那打头马车之上，正是丹阳吕家的悬旗令记！
“真是巧……”
曲梦泽轻笑一声，又往那一对车马中瞧去。
就见那长龙一般，十几辆的车驾，虽然数量是不少了，可马车上的一应装饰、修整，却瞧不出多少显赫华贵来。
若没有丹阳吕家那悬旗，只怕随随便便，就要被人认成是寻常来往的商队！
“听闻丹阳吕氏，不仅是世家豪门，还是海商巨富。在天下世家之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阔绰宗族！却没想到，行事倒是如此低调内敛……”
曲梦泽笑了笑。
他说的是内敛，不是朴素！
别人兴许瞧不出来，但曲梦泽的眼力，到底还是在了的。
只看了那马车一眼，就瞧出这车上的轮辙，要比寻常马车宽出一倍有余！
而且便是如此轮辙，马车留下的辙印，也还要比寻常马车更深至少三分！
由此可见，这吕家的一架马车，虽然外表瞧来平平无奇，但当中必定是内有乾坤，否则绝不会比一般马车重上那么多！
再看那车队中的家丁健仆，一个个神精气足，步履矫健。
甚至还有几个骑在马上的，眼中神光内敛，一身气机深厚，至少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
不提别的，就单这一行护卫家丁，就已经足够是一个小家族的底子。
别说是护送随行，只怕拉去南疆小打一仗，也是足够的了。
曲梦泽也是啧啧称奇着，就把这话给一旁的辛姑说了一遍。
辛姑听了，却是笑着就回道：“又何必去南疆？这些丹阳吕家的护卫，许多都是放出去海上，打过海盗的！只论身手的话，怕是寻常边军的军士，也远不如这些海商家豢养的家丁哩……”
曲梦泽也是立刻就想到了此节。
此刻听了辛姑一说，更是了然颔首！
然后又瞧了瞧那边，正在进城的丹阳吕家一行。
“看来咱们府上，是又要有一通热闹了……”
曲梦泽轻笑一声。
然后就向两位老家人招呼道：
“回府！”
……
曲梦泽刚走，吕家的一行车马，也就进来了建安城中。
吕凤纶瞧着眼前这一座都城，还有这大街小巷，往来络绎的商队、百姓……
脑袋中千头万绪之余，也像是坚定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去！
“终于，到了这建安城……”
吕凤纶喃喃自语道。
第三五一章 吕凤纶
吕凤纶与母亲此番入都，却不只是走亲戚来的。
前一阵子，收到了家中三叔的家书，说将要从太府寺少卿外放，往徐州去任刺史了。
虽然这徐州刺史，也是从三品的大员，相较太府少卿这正四品上，还是升了一级。
可这南梁一朝，刺史该有多少？
都中却只有一座太府寺，寺中从来也只得一位少卿！
如今的丹阳吕家，本就树大招风，最少的就是朝中照应。
所以这太府少卿，与外州大员，对她们吕家孰轻孰重，都不必来说了！
也是自从吕家老太爷，从中书侍郎任上离走，没得两年又仙逝而去之后，丹阳吕氏在朝中也就渐渐失了依靠！
如今只凭他吕氏一门，显然已经是支撑不住这份家业！
所以，才逼得吕凤纶不得不同母亲，一起入都，来连络母亲家顾氏的亲眷。
而顾氏门庭中，关连最显赫的，自然莫过于尚书府——安国公曲家！
禹阳曲氏，从来都是中原第一等的世家。
到了今上一朝，老太爷曲傅，更是甚得梁帝看重。
封了国公不说，还又御赐开府！
而且便是老太爷仙游了，这“尚书府”的匾额，却也依旧在那门上挂着！
这须得是多大的殊荣。
朝中“四王八公”，已然是独一份的了！
不过，吕凤纶倒没有太多妄想，也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思。
她此次入都，只求着能借了曲府姨母之助，进了这建安城的圈子，能够与朝中大员们有些连络，就算是善莫大焉了。
之后凭着丹阳吕家的财力，多些打点疏通，让都中有人能说得上话，就算是为丹阳吕家，赢得了一息之存！
一旁的吕夫人，瞧着自家不过十五年纪的女儿，娇俏面容上尽是心事重重，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痛。
“咳咳……”
吕凤纶眉头忽然一颦，掩不住地就轻咳起来。
吕夫人见状一急，连忙取来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送给女儿就着温汤服下，这才总算好些，不再咳嗽。
吕夫人瞧得心疼，面上带了一丝凄苦就道：“苦了我凤儿，从小害的这病，如今到了这北边不得将养，可又如何是好？不如还是待得两日，便回丹阳去……”
吕凤纶却是顺了口气，摇了摇手，示意无碍。
然后勉强一笑，便劝着自家母亲道：“女儿这病，母亲还不知道么，从来只是咳嗽几声，也没甚大碍的！在哪里不是养着，建安和丹阳又有什么不一样？”
吕夫人一听这话，心知女儿是在安慰，稍一犹豫，到底还是欲言又止！
心中无奈，可也只能又轻叹一声摇头，将女儿拥入怀中怜惜。
且不管母女二人说话。
这吕家的一行，却是盏茶之后，就到了尚书府曲家门前！
吕夫人也是有封荫诰命在身的，其先夫在世时，乃是从三品秘书监，只不过逝去的早，否则吕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危急。
且又兼复，这吕夫人还是顾夫人亲姐，因此，这吕家母女虽是一行女眷，可也得了府中夫人们迎候，此刻都聚在紫寿堂外等着！
顾夫人更是领着外侄女曲飞烟，迎出了中堂，在跨院门前翘首以盼。
曲飞烟是长房嫡女，年芳十七尚未出嫁，倒是在府中管着半个家。
这会儿见顾夫人似是思亲心切，面上等得有些焦急了，便笑着上来安抚道：“二婶婶宽心，吕家姨娘不是已经到了门前，立刻就能见着！”
顾夫人此时，却也像是近亲情怯一般，深怕姐妹相隔年久，生分开了，才有这么些焦虑。
也是难怪，毕竟姐姐出嫁念头太久，整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间，姐妹也是因为相隔远了，难得相见。
记得上一次会面，却还是十二年前，她才刚生了曲承泽的时候。
“十数年荏苒，也不知我这姐姐，又该变得有什么样子了……”
顾夫人心头有些惴惴。
但却听身旁曲飞烟轻笑一声，又是抚慰道：“到底血浓于水，姐妹至亲！便是再有什么变化，却难道会不是二婶婶的姐姐了不成？”
顾夫人一听这话，却是十分受用，也立刻就安下了心思来、
可不是么，管怎么变化，也始终是自己的至亲姐姐！
心中思绪泛起，想到的，也全是年幼时候，姐姐照顾呵护的点点滴滴……
“妹妹！”
忽然听得一声呼唤，顾夫人眼中忽然一花。
瞧着才刚转进院中的吕夫人，记忆中的影子，与眼前朝着走来的妇人，顷刻就重叠在了一起！
“姐姐！”
顾夫人轻唤一声，连忙往上一迎。
眼中一酸，泪水也忍不住地就涌了上来！
吕夫人也是忽起感怀，拉住了妹妹泪眼朦胧。
一旁的曲飞烟却是亲切笑着，将吕夫人身后的吕凤纶给迎了过来。
“好俊的妹妹！”
曲飞烟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心实意地就笑赞了一句。
“姐姐谬赞了，小妹惶恐！”
吕凤纶听得面上一红，也是礼数周到，对曲飞烟深施一礼，恭敬见过。
曲飞烟笑着摇头，又道：“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何须这般客气！”
说完，也是引着吕凤纶，就往顾夫人这边来了。
“这是凤儿么？多年不见，竟出落得这般大方了！”
顾夫人轻轻拭去泪痕，瞧着近前的吕凤纶，心头也是十分喜欢。
吕凤纶又被母亲牵过来，恭敬对顾夫人称了一声：
“姨娘！”
“好，好！老夫人已在里边等着了，快随我来罢！”
顾夫人自是喜不自胜，引着吕夫人母女二人，就往院中进来。
在紫守堂前，吕夫人又见了曲府的长房与三房，两位府中诰命，自然也是一阵寒暄问暖。
吕凤纶又再得了一通夸赞，还见过了几位曲府的姐妹，上下接应俱是大方得体，落落出众。
长辈们瞧来乖巧，姐妹们只觉可亲，真正是给这曲府的女眷们留下了个不俗的初见！
“好了好了……”
顾夫人轻笑一声，爱护着将自己这侄女牵了过来，然后才道：“只在这里和你们说话，里头老夫人该等得乏了。还是快让我领进去，拜见过了老夫人才是！”
致歉
迟来了十六个月的道歉，真的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回想当初自不量力，才刚提笔，就愣头青一样地就往古典上撞了上来；
却从来没想过，把握住一篇不走味的仙侠，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时灵光的闪现，更重要的，却是文笔风格的沉淀！
当惊醒到文章已经走样的时候，却也已然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一般，划水出去十数章节。
几番失落，昏沉，最终选择了断更逃避，无疑是最可耻的。
每一篇文章，都像是作者的孩子，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能给他一个圆满。
但比起虎头蛇尾，草草了事，我却更希望，他能等我修行归来，为大家带来一个还不算太难看的结局！
芸芸众生，
汐落潮起！
祝我与诸位，皆能有一段人间不负。
梦想没有尽头，只要愿意坚持，最失落，也不过是在开始的地方，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