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炼气凝罡,紫青雷池(求月票)
回过神来,韩浞忽然察觉紫府松动,心中立刻大喜,连忙运转《玄清紫气诀》法门,意守上丹田。
随后就见韩浞紫府虚空之中,一座若有若无的玉台虚实闪动着,缓缓浮现。
“紫青雷池!”
韩浞又是一喜,连忙驾驭了先天紫气,就往这雷池虚影当中灌注而去。
有了真气作为根基,虽然缓慢,但这一座雷池终于渐渐由虚化实,不再是明暗闪现,而是渐渐沉稳下来,最后变成了似琉璃一般,晶莹通透。
待这雷池初成,紫府之中的先天紫气忽然涌动,像是一朵铺天紫云,翻滚着就覆盖到了雷池上方。
不仅如此,那紫气化云之中还有雷霆闪现,隐隐还能听到有“轰隆隆”雷鸣之声。
而在那雷声响动了片刻之后,一滴凝实晶莹,当中还有道道雷光,时闪时灭的水珠,就从紫云当中落下。
朝着那紫云之下,“紫青雷池”当中落去!
韩浞又仿佛听到脑海里,像是“叮咚”一声响起,那“雨滴”便落在了紫青雷池,化为一滴周身雷光闪烁的“雷水”,静静地沉积在那雷池池底!
“这是……念生雷霆,真气凝罡!”
韩浞喜不自胜,不意自己竟然在此刻踏入了炼气第四重,凝炼雷罡的境界!
如今他紫府之中雷池已经开辟,只等雷池上方的先天紫气逐渐炼为“雷水”落下。
待到真气涓滴不剩,而雷池充盈满溢的时候,便是韩浞炼气凝罡功成之日!
再说这“紫青雷池”,虽然如今还尚似琉璃通透,看来脆弱单薄。
但等到后日,池中蓄入雷水越来越多,这雷池也能够越发凝实。
若是韩浞彻底将浑身真气,炼成了一道“紫青雷罡”之时,那这雷池也就通体变作了“罡玉”筑成,坚固无比。
往后炼气金丹时的“丹鼎”,还有炼气灵台时的“灵基”,都是以这一座雷池作为根基!
“只是这将真气炼化成雷罡的修行,却不像炼气筑基,靠的也不只是水磨工夫,还得时时感悟,以道心通炁理,将一门真气彻底切磋琢磨下来,方才能够真正的炼气凝罡……”
韩浞心下暗道:“我此番生死走过,又见识了纯阳大妖出手,再得师父点醒,才能够有幸生出感悟,踏足凝罡,但之后该如何修行,却还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
“这么说来,浞儿是不打算随为师回转昆仑?”
许玄龄真人听了韩浞想法,也是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后才问道。
韩浞听问重重颔首,向自家师父说道:“此番得师尊点醒,弟子才能够一举踏足炼气凝罡,既然适逢其会,也就索性在这红尘之中磨炼一番,当做修行。再者……弟子实在牵挂家兄,因此便想留在这韩府之中,陪伴他些日子……”
真人闻言一笑,又问道:“这凝罡修行各有各法,便由得你自去也无甚不可。只是你先前已然了断尘缘,如今再入浊世,难道就不怕再生出许多牵扯来?”
韩浞被真人这一问,立刻便有些惶恐,连忙为自家分说道:“师尊容秉,其实若只为凡尘俗事,弟子倒也不愿去管,家兄已经位极人臣,终此一生只怕也少有苦难,自然无甚担忧。但奈何如今妖帝谋划江山,朝廷又多诡异,弟子唯恐家兄一介凡夫俗子,容易受人算计,到时前途再生变故……”
韩浞这里说的“前途”,自然不会是人间富贵,而是指的那地府赏善司判官的神职。
原本韩浞是没有这些顾虑的,可当他甫一回府,就见到大哥身中噬魂妖术,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妖术恶毒,能够伤人元神,而他大哥韩清又是个完全不谙修行的凡人。
若是放任这妖术为祸,将韩清一伤到底……
那韩浞都不确定,自己大哥到最后还有没有那个命,去地府任职判官。
“兴许父亲与母亲还有手段,能够让得大哥回魂,但想来这修修补补的,始终还是没有‘原配’的得用!”
想到父亲韩擒狐既没有明言吩咐自己,也没有直接将大哥韩清带走,那应该就是说,无论大哥结果如何,父亲都能够将他安置到了赏善司判官的神位上。
但是即便如此,父亲还是拐弯抹角地,将自己给送到了洛阳来。
韩浞相信,这其中也一定是有了深意在的。
“我父乃是狐族之主,在上古之时就以多计善谋著称,连妖帝都被他坑了个遍,不可能看不出如今妖族又有谋划!之所以不向我明言点破,反而只是将我送回韩府,那该是未免他人察觉的一步闲棋。这么说来……能不能起了作用,就全是看了我自己!”
这些当世高人的谋划,说实话韩浞是一步也看不懂,只能大着胆子胡乱猜测,可依旧不知对也不对。
但即便如此,韩浞依从本心,还是放心不下大哥韩清。
索性也就不去多想,只照了本意行事,决定留在洛阳,看护长兄。
“至不济……豁出去不讲规矩,我也不等大哥寿终正寝了,只须直接把他掠走,送到地府去给父亲!我还不信有谁敢来继续纠缠不成!”
……
见许玄龄真人听完韩浞回话,便是轻笑摇头,然后又向他道:“既是浞儿决意如此,那为师自是不好再劝。本来此番为师算出凶险,想要领着浞儿避过这一场祸端去。但你既想闯上一闯,火中取栗,那这其中,也未必没有几桩大好处!只是往后是福是祸,也全靠浞儿你自家去担当,为师恐怕再难插手!若算计失利,切记及时抽身。只要回到了玉虚宫,便就一切无碍……”
真人教诲谆谆,言辞中全是爱护之意。
韩浞听了也是心头十二分温暖,当下就跪倒在地,叩谢师恩。
许玄龄真人一见他如此,却是又再笑骂着,说道:“去休去休,堂堂男子,何故做这小儿女态!我浞儿只需谨记修行勤勉,持心端正,便是不负为师教导。然后保全了自身,万不要让师父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就是了……”
真人颇有些兴致地打趣着,却是把韩浞说得有些噎住。
看着自家师父二十许人的面貌,韩浞不禁暗道:“若是修行不力,长生不得,只怕往后我才是那白发人罢!”
第一三七章 韩小将军,刘少星君(求月票)
韩浞一步踏出虚空,脚下便是神都洛阳。
四下观望片刻,看准了韩府方向,韩浞“胎化易形”的天罡变化使出,就变做了一位相貌平平,二十许年纪的青年道人。
旋身一转,飞身托迹,便就到了韩府门前。
又一思量,手上捻出一枚诛仙剑印,韩浞口中真气一吹,便将那剑印给化作一柄拂尘。
只见韩浞将这拂尘随手一扫,平平相貌竟也透出一股道骨仙风来。
“难怪那灭尘道人偏爱拂尘,这般扮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模样!”韩浞嘴角噙笑,心下暗道。
也是好险,他先前差点儿就变出一道写着“铁口直断”的幡儿来了。
还多亏了念头中当年灭尘老道的模样一闪而过,韩浞这才忆起,自己要变的是个“世外高人”,而不是“江湖术士”……
打着拂尘一转身,韩浞这才向那上柱国府走去。
三两步到了府门前,看守的家将就连忙上前拦住了,向着韩浞问道:“此乃上柱国大将军韩府,不知道长此番何来?”
如今大唐乃是改朝盛世,承平已有十数年,因天子崇佛好道,是以道佛大兴,僧人道士的身份也都不低。
便如韩府这般的高门,其中家将也是知道要敬僧礼道,不敢轻慢的。
此刻向韩浞问话,却也是颇为客气。
韩浞见自己卖相得宜,也不禁好顽一般心头微喜。
朝着那家将轻笑一声,韩浞便自报名号道:“贫道刘少阳,乃是在海外大荒山修行,此番到你家将军府中,乃是来为小郎君治病的!”
家将听话一愣,就有些莫名其妙地向韩浞问道:“道长可是找错,咱家府上未曾听说哪位小郎君害病,也未张榜请过医……”
这家将倒是知道,如今世道上,许多道士僧人为了方便行走,都是身怀医术。
有些甚至比那宫中太医,手段都要高明。
便是前一阵子也有听说,说汉王府上王妃有孕,怀胎十二月不产,宫中太医瞧了个遍,但都束手无策。
反而是汉王四处寻医,最后听了旁人举荐,去华原县请来一名姓孙的道士,才诊断出王妃原来是胎位不正,生产不得。
可随后也便被这道士一针给扎好了。
而且听闻这位道士不仅针法高明,还精通“悬丝诊脉”。
也是靠了这门秘术,才能不亲肌肤,依旧为汉王妃把脉瞧了病的。
当真是神乎其技一般!
可又话说回来,即便面前道士与那孙道士一般医术神奇,能活人性命,但那孙道士不也还须得人去请?须得悬丝诊脉?
反而你这道士,只在门口看了两眼,就找上府来说有病……
“莫非你不止精擅医术,还通了仙法不成?”
家将心下生出猜疑,面色就有些不善地上下打量起韩浞来。
韩浞倒是浑不在意,洒然一笑,便向那家将又说道:“校尉只管入内通报,半刻之后若是无人来请,贫道自家走了便是!”
这家将本就不敢擅专,一听韩浞如此说,也是觉得有理。
向着韩浞抱拳,道了一声“道长少待”。
又向同值的伴当隐晦地使了个眼色,要他看住了韩浞,这家将才转身进入府中,去了通报。
二人的些许把戏,如何能够逃得过韩浞眼去?
不过他又怎会在乎了,老神在在地就在这韩府门前等下不说,心下反倒还颇有些自得,暗赞自家府上家将机灵……
果真,半刻不到,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来到。
然后韩浞便见那前去通报的家将,跟在一名三四十年纪的中年男子身后,急忙忙地就从府中迎了出来。
男子像是等不及那家将引荐,才一出府就四处张望。
见着就韩浞一个外人,也就连忙迎了上来,拱手问道:“可是刘真人当面!”
韩浞自然是认得来人,这男子乃是自家府中的老人韩鹏。
早年间是随父亲征战四方的一名裨将,后来得了器重,才被韩擒狐领入府内,做了大管事的。
笑看韩鹏一眼,韩浞躬身打个稽首,口中谦道:“当不起居士口中‘真人’二字,贫道正是刘少阳!”
韩鹏一见韩浞变化的这刘少阳,虽然年纪颇轻,但也是一身的仙风道骨,当下就信了半分。
虽还有九分半猜疑,但他江湖老道,也不显在面上。
韩鹏此刻是满面喜色伴着谦恭,朝着韩浞又一拱手,才万分客气道:“道长过谦了!我家将军请道长入府中叙话!”
韩浞淡笑着颔首,说道:“不敢,居士请了!”
说完,韩浞就跟在韩鹏身后,进了自家将军府来。
果不其然,韩浞随着韩鹏在府中穿行小半天,二人既没去大厅偏厅,也不走后院家眷所在,反倒是把他带到了正房书斋门前。
“刘道长请,我家将军便在这书房内恭候道长!”
韩鹏把手一引,恭立在书房小院之外,只请韩浞自家进入。
“有劳居士!”
韩浞浅笑着说了一句,便也不客气,抬腿迈步就进了小院,往那书房中走去。
才刚踏入书房,韩浞就见大哥韩清背对自己,望向窗外荷塘,不言不动。
韩擒狐这座书斋乃是临水而建,北面窗外就是后院荷塘。
如今正值炎夏,莲花胭红,荷叶翠绿,倒是颇有几分诗意。
韩浞见此一笑,朝着韩清背影打了个稽首,便说道:“贫道刘少阳,见过将军!”
韩清听他见礼,才缓缓回身,面上却是不冷不热,直接就向着韩浞问道:“道长何来?”
韩浞听他明知故问,但面上依旧还是挂着淡笑,回道:“正是为府上小郎君治病而来!”
“我儿有病,道长是如何得知?”
韩清面色不敢,但眼中目光却是忽然凌厉,逼视向韩浞。
韩浞拂尘一挥,轻阖双目颔首,嘴角依旧还有笑意,说道“此乃贫道与令公子有缘,刘少阳正是循缘而来!”
“哼!”韩清猛然一挥袍袖,颇有些不客气地说道:“只怕道长不是与我儿有缘,乃是与我韩某有怨!不知受的是哪位唆使,竟然连幼稚小儿也不放过!”
说完,就听“呛啷”一声,韩清把墙上宝剑抽出擎在手中,看向韩浞时面色已然颇为不善!
也是难怪他起疑心,儿子韩世谔急染邪病,昏睡了已经三四日,只请了宫中太医来看,但也是根本断不出症结。
韩世谔这病来得奇怪,韩清只怕其中有诡异,所以便在府中下令封口,不许外传。
只是暗中派了亲信,四处寻访高人。
照理说,是绝不该有别人知晓!
偏巧这个时候,就出了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又未经亲信引荐,自己找上了门来。
这该是有多可疑?
……
看韩浞只是笑着不答话,韩清心头怒火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一步踏前,将宝剑架在了韩浞颈上,韩清怒气冲冲地便问道:“说罢,是何人遣你前来?害得我儿染上邪病,可是欲想要挟韩某?又要韩某答应甚么条件?”
韩清连连发问,听得韩浞都有些目瞪口呆。
果然,他猜得不错,只怕韩清如今在朝中多有不顺,否则断不会把自家那个沉稳的大哥给逼成这般模样。
任由宝剑寒意逼入自己颈下肌肤,韩浞“嘿嘿”轻笑一声,就目视韩清说道:“难得三年才回府一遭,你竟见面就要拿我性命不成?”
韩浞说这话时已经换回了原本的声音,把韩清给吓得一惊。
慌忙着撤剑连连后退两步,韩清满面不敢置信地指着韩浞不说,还有些哑口无言,讲不出话来。
见自家兄长那副惊骇模样,韩浞不由苦笑一声,袍袖一掩就散去了“胎化易形”的天罡变化,显出了原本样貌。
“大哥,又是三年不见,大哥可是越发的清减了!”
韩浞淡笑看着自家兄长。
虽是一早就打定主意向大哥表明身份,但到底如何才能将这一桩桩一件件,向韩清说明了清楚,他还是需要思量片刻……
……
初时的惊诧之后,韩清又再三确认了,面前的就是自己弟弟韩浞无疑。
随后这位大唐将军激喜着,一把拉住了自己弟弟,又是半天说不出话。
但一双星目之中,却满溢着遮掩不住的泪光。
“二郎,这些年你是去了哪里!”
韩清开口第一问,就问得有些出乎韩浞意料。
竟然不是“你还活着?”,而是“你是去了哪里?”。
“大哥,你……是如何发现,我并未当真死了的?”韩浞皱眉问道。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失败,就连装死,都会不成功!
韩清拉着弟弟双手不放,就把韩浞拉到了一旁坐下。
然后才向他说道:“并非是我,而是平阳郡主,她最先发觉了的!”
“平阳郡主?李昭儿?”
韩浞心头一颤,隐隐像是想到了什么。
“正是,”韩清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殁后一月有余,这郡主有一日忽然找上门来,就去寻母亲说话,也不知说的什么。但自那日后,她便在你墓前结庐,清居下来……”
“她还是为我在墓前守节?”韩浞微微动容。
“是啊,整整三年,直到两个月前才总算期满。期满之后也没在洛阳久留,立刻便回了鄠县去……”
韩清看弟弟眉头紧皱,也是斟酌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也就是郡主回去鄠县前一晚,也不知怎地,无风无雨的,凭空就起了一道旱雷,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你墓上。把墓室打通不说,连棺木都给劈开了……郡主这才发现,你那竟是一口空棺!”
韩浞听了这话,就不禁一滴冷汗延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都不必去猜,就知道那道旱雷一定是李昭儿的手笔!
想到这里,韩浞又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女人还真能忍得住,分明是心中一早就有了猜疑,但却还是等了到三年守节期满,才借着雷法劈开了我陵墓。兴许……是想要在临走之前,看个究竟?”
九枚九曜紫金丹,已经帮助李昭儿入道感应不说,还让她修成了炼气第一重的小灵境。
有这修为,即便寻常方术中的“五雷符”,只需多画几道,攒在一起发用,有那劈开陵墓的威力也不足为奇。
“可即便棺木是空,你们如何又能断定我在生?就不能是尸首被人盗了去?”韩浞又有些心怀侥幸地向大哥问道。
哪知却见韩清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他道:“我原也是这般以为,虽说陪陵的珠宝都还在,但为兄也曾听说过,世间有那妖人,是只窃尸首,不爱财物的。因此我原先便以为你是遭了这灾难。但不知为何,偏偏平阳郡主就是认定了你未死!问她缘由,她又不愿多说,最后也只能以不了了之……”
韩浞听得只觉荒唐。
但瞪眼半天,最后也还是只能苦笑一声,说道:“算了,都是我自家埋下的祸根,与别人无怨。”
韩浞此刻心里,有些说不出到底是好受,还是难受。
虽然他并不十分在意,但好歹是自己的墓被人给劈了。
就因为自己给那人留了几枚丹药和一本法诀。
嗯……还有一门剑印法宝,不过这却不重要……
所以照此看来,被人刨坟掘墓也是他自惹祸端,该是难受的。
但韩浞又是想到,本来他给这李昭儿送去丹药法宝,也只是为弥补愧疚。
谁知道这女人,竟然又跑到他墓前来守了三年,岂不是把他们二人之间的牵扯添得更深?
如今被她毁了一座假墓,虽不能说是两下算清,但好歹让韩浞心中又更好受了些,也觉得不是那么亏欠她……
“怪了,我为何总要在意这些事情?”
韩浞忽然惊觉。
但又无论怎么思量,就是摸不清缘故。
只能将这个疑问给在心头搁下,然后让自己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
“那我墓中空棺的事,没有宣扬出去罢?”
片刻回神之后,韩浞又有些担忧地向兄长问道
虽然如今,连那最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但顾忌到惊世骇俗,韩浞还是心头有些惴惴。
见韩清摇头,韩浞这才稍稍将心给放了下来。
然后才又听自家大哥说道:“这事情隐秘,只有我,还有平阳郡主二人知道,也只有我们二人查看过你那口空棺,所以二郎大可放心!”
韩浞这才又点了点头。
然后又忽然想起一事,就有些支吾着,向大哥问道:“父亲和母亲……是何时过世的?”
韩清一听这问,也是忽然沉下气来。
看了韩浞一眼,才有些伤魂地说道:“二郎你刚殁之时,母亲因思念你太甚,日夜伤神,身子就越来越弱。只过了又有半年,便就去了。”
“至于父亲,虽也是一夜白头,但总算是硬撑了下来。可往后也因军务操劳,又有太子被废,晋王立储的事情,为兄在朝廷中受了许多非议,父亲也越来越难,也最终没等过两年去,便也仙归……”
第一三八章 勾心斗角,权谋纷争(求月票)
韩浞听着自家大哥说完,面上虽然同样悲戚,但背地里却有些险险憋不住。
心下只能苦笑摇头,暗道:“我这爹娘,戏也实在太足了些,把个大哥坑得着实不轻。”
兄弟二人埋头悲叹一阵,韩浞还故意自责了半天。
直到唬得韩清来不及自家难受,反而来劝他了,才总算是把一屋子哀意给平反了下来。
“对了,二郎,你却还没答我,这些年你都往哪里去了?”
回过神来,韩清这才想起,先前话没说两句,自己就被韩浞给一个问题引走,反倒是把他自家想问的事给耽搁了下来。
而韩浞听问却是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觉得,不能将实情全都告诉了大哥韩清。
如今自己大哥虽然未必如别人一般,热心功名利禄,但可也满心都是权斗党争。
即便你捧了一本真法到他面前,他恐怕连那正法看都不去看,只想着钻研了其中道术,好用来在朝中排除奸佞,清扫社稷蠹虫……
又或是送去战阵克敌,想着有那仙法,只需喊个名字,就能把敌将魂儿收走,那我大唐铁骑岂不是能开拓四夷,无往不利!
既是如此,韩浞便打定主意,索性先编个故事,把如今场面应付过去。
至于往后的事情,还是留给父亲和母亲,请两位老大人将来亲口向大哥说清了为好。
斟酌着,韩浞这才开口,向自家大哥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三年前那一场病后,我的确是死了的,不过我这病来得蹊跷,实在也是受妖术所害!”
他是正经的修道人,所以编起这些故事来倒也有条有理。
只说自己当年是被人先收七魄,再取三魂,所以才会有了先前的衰弱病死之相……
“那妖人收我三魂七魄之后,本打算就在那北邙山上起坛,用我魂魄祭炼邪法,但万幸恰逢师尊路过,赶跑了妖人不说,还救回我魂魄,护持住我肉身,又传我道门真法!往后日子,我魂魄便随师尊在山中学道,但奈何生魂被勾离肉身不是小患,并非一两日能够养好,我也是终于在月余前,才得以元神归窍,能够在人间行走了,便立刻回转洛阳来。但没想到,还是没得见了父母最后一面……”
韩浞说完,又是低头悲叹一声,满是歉疚与憾意。
韩清听得弟弟也是历经苦难,险些还性命难保,哪里又还顾得及自家伤悲,连忙就又上前劝慰了。
等兄弟二人都将心绪回缓之后,韩清又不禁眉头一皱,向韩浞问道:“没想到早在三年前,我们府上就已经有了诡异,二郎可曾见得了那作祟妖人模样?说不定此次我儿世谔这邪病,也是那人所为!”
韩清这一问,倒是有些出乎韩浞预料。
当年那人本就是他编的,他倒是不介意再编个相貌出来,但没想到大哥这会儿竟然把两件事情关联到了一起,这却有点儿不好自圆其说了。
小侄儿韩世谔的病他自然是知道,乃是受了原本韩清身上的妖气侵染。
小儿本就神虚体弱,又成日亲近他父亲,这才被妖气蒙昧了元神,一睡不起。
当真说来其实是宫中那妖妃的手笔,和韩浞编出来的妖人能有什么关系?
“早知如此,我便说那妖人被我师父一件斩了可好,提什么被赶跑,岂不是自遗纰漏……”
韩浞心下想着,念头转了两转,便才开口回答大哥道:“大哥多虑了,此番世谔的邪病,我知道因由,乃是因为宫中有一妖妃对你施了妖术……”
说着,韩浞便把他闯入禁宫,与妖狐斗法的一桩事情给向韩清说了出来。
他说的细致,除了后边儿许玄龄真人和覆海妖圣的事情盖去不提之外,其他的都没向韩清隐瞒。
就连撞破太子李由与那妖狐苟合的事情,都向韩清讲了出来。
听得他大哥不仅瞠目结舌,片刻之后就连脸色都变得一片铁青。
“哼!”
韩清怒得狠狠往桌上一拍,险些将木桌拍裂,双目中也是几欲冒火,说道:“果然是太子搞鬼,淫乱天子后宫,搅乱人伦不说,竟然还豢养邪派妖人,祸乱朝纲!”
说着,这位大唐将军一转头,又向自己弟弟说道:“我早有猜测,当年二郎你那事情便是太子手笔,如今看来,已是八九不离十,说不定父亲与母亲,也是被这太子手下的妖人以邪术给害了的!”
“这个……大哥,何出此言?”韩浞嘴上问着,可是心中就道糟糕。
果然如今自己大哥越想越偏,离那真相也是越来越远。
“想害我父母,别说是这世俗皇帝的儿子,就算四位妖帝一起养出个儿子来,那也是痴心妄想……”
但如今韩清却像是笃定万分,咬牙切齿就向韩浞说道:“三年前,二郎与平阳郡主险些就成了亲,我们韩府也是差点儿就与西凉王府结成亲家,那时太子还未被废,只要合我两家之力,未必不能力挽狂澜,为太子保住储君之位……只怕那时晋王就是担忧这个,才命手下妖人向二郎下手,想要坏了咱们两家这桩婚事,以图他能够顺利推到太子,登临大唐储君!”
韩浞忽然就有些吃惊自己大哥,想法也当真清奇,而且照他这个路子想了下去,貌似……也说得通!
而且竟然还颇有道理!
但韩浞还是不想自己大哥跑得太偏,连忙说道:“不会!那妖妃手段稀松,断不是当年害我那人!当年我听师尊说过,害了我的那个妖人法力高强,就算是我师尊,最后也没能将他给斩于剑下,让其给顺利遁走……”
哪知韩浞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清举手打断,说道:“二郎想的简单了,即便不是同一人,恐怕那妖妃也必定是那人的弟子一流,所以法力才不甚高强!”
一边说着,韩清又一边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又向韩浞说道:“二郎久不在神都,不知这朝廷当中,近年当真是屡现怪事,其中还透出许多诡异……”
“不去提别的,单说自从晋王登位储君,成了太子之后,没过多久,先皇后宇文氏就突发急病去世。宇文皇后出身将门,如今年刚过四十,向来凤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急急病故?这件事情其实就已是不寻常,而如今未满两年,陛下竟然也是急染怪症,一病不起……”
“现在朝政已然全都落入太子手中,由他代理监国。若是往后陛下稍有闪失,也驾鹤仙去了,到时顺理成章,大统便就要落入那人手中!”
说到这里,韩浞竟然看到自己大哥神情之中满是疲惫乏力,像是顷刻之间容颜又苍老了十岁!
心疼兄长,韩浞“唉”叹一声,便向韩清说道:“大哥何苦操的这些心思,闹来闹去也不过他家的事,皇位也没得落在李家之外的人头上。既是人家老子选了儿子,我们这些外人便是说得再多,还能左右了天子不成?”
韩清却是全听不进韩浞劝告,摇头说道:“二郎你不知这人品性,自从立储以来,他便欺上瞒下,在暗中行了许多荒唐非道之事,又包庇下了许多朝中败类。只因这些人能够讨他欢心,便任由那些人四处欺压良善,祸害百姓!若是江山社稷落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还不知天下万民又要受何等苦难!”
……
得了,话都说到这里,韩浞便知道自家大哥是必然劝不动的了。
也就再没有什么话好说。
安抚下兄长心头怒火,韩浞便向韩清说道:“如今还是将世谔身上的邪祟给驱除,是为要紧!我们二人耽误了这半天,世谔便又多受半天辛苦!”
一听提起自己儿子,韩清这才终于记不得发怒,反而有些慌忙道:“的确的确,是我糊涂了,还是给世谔治病要紧!”
一拍脑袋,韩清就当先跨步,就要推门出去。
但他一转头,见韩浞袍袖一挥,又变回了道士刘少阳模样,不禁眉头一皱,就道:“二郎既已回家,又何必遮遮掩掩地顶着一副假面孔?”
韩浞闻言苦笑,回道:“我已是死过一次,要是这会儿起死回生了,惊世骇俗先不去管,只怕又会引来许多无端麻烦!再说我往后也不能在这红尘当中混迹太久,终是要回山修行的,未免多留首尾,如此扮来岂不是正好?”
“你还要走?”韩清忽然一惊,简直不可思议一般。
韩浞知道兄长是作何想法,但也只能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如今已是世外之人,又如何能够贪恋富贵,在这俗世之中久留?我所求纯阳大道,这红尘中却是没有,至多只等看顾大哥几年,我便要回山修道求长生去了!”
不愿多与韩清在此事上纠缠,韩浞抬手打断自家大哥将要出口的话,说道:“如今却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尽快去解了世谔身上病痛,方是正经!”
说着,也不等韩清头前带路了,韩浞拂尘一打,便当先走出了书房去。
韩清见弟弟如此,也是别无他法,只能泄气地“唉”叹一声,摇了摇头,便也追着韩浞,快步往院外走去,
……
韩府后院,小公子韩世谔的房中。
“老爷来了!”
韩清领着韩浞才刚步入房中,就有伺候的侍女转向屋后去通报。
转过屏风进来寝室,韩浞就见一名服饰华丽的青年女子,满脸担忧地守在一张云罗床榻旁。
这女子韩浞当然认识,是自己大哥的正房夫人,也就是他的大嫂,窦氏。
如今这窦氏双目通红,还肿了足有一圈,想来只怕是一直没停过哭泣。
就连旁边伺候的三四个小侍女,也是双目微微泛红,该是也陪着哭了的。
窦氏如今满心都牵挂着病榻上的儿子,听到侍女通传也没反应。
一直到韩清带着韩浞走到她面前,这位韩夫人才被脚步声唤醒,有些神色呆滞地转过头来,看着韩清喊了一声“老爷”,可语声中却也是没有几分精神。
见自己夫人这般模样,韩清也是颇为心疼,温声就向窦氏说道:“夫人你已经守了三天三夜,再守下去只怕身子熬不住,不如暂且回房歇息,待歇好了,再来看世谔……”
未想这韩夫人也是颇为倔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摇了摇头,便又转回去看着自己儿子。
“唉~~”韩清无法一般长叹一声,才转向身后,向韩浞说道:“二……真人!如今却只能看你的手段了!”
他险些就说漏嘴,可却把韩浞听得颇不自在。
怎地,大哥你打算再给我赐个道号,号个“二真人”不成?
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兄长一眼,韩浞还是拂尘一打,把个仙风道骨的扮相施展得十足,才老神在在一般说道:“将军安心,有贫道在此,当保得小公子无碍!”
说着,韩浞往前一步走到榻前,便见到了自己的小侄儿韩世谔。
韩世谔今年五岁,是韩浞离家第二年,韩夫人窦氏才为韩府继下的长房长孙。
虽然拢共算起来,韩浞与这位小侄儿也不过才见得数面,不甚亲近,但如今见这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满面苍白地躺在榻上,身上精气也是亏空的厉害,不由得一股血脉天性,还是令得韩浞有些心疼。
“老爷,这位是……”
韩夫人见忽然出现一个陌生道士,也是一时之间心思转不过来,只能依旧有些恍惚地问向自己夫君。
韩清拉起自己夫人,让窦氏不妨碍了韩浞施展,然后才为她引荐道:“这是为夫为世谔请来看病的世外高人,刘少阳刘道长。道长法力高强,方术神奇,有他在,定能够保得世谔无恙!”
窦氏此刻神情恍恍惚惚,虽是有些不信,但却还是没有出言阻止,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语声沙哑地弱弱说了一句:“有劳道长了!”
韩浞听得招呼,也是转头看了窦氏一眼,淡笑着道:“夫人勿忧,令郎邪病并无大碍!”
说着,韩浞拂尘一挥一扫,然后又收了回来。
若是有修道人在一旁,就能够看出,刚才韩浞一挥,就打出一道先天紫气,在韩世谔体内顷刻扫荡而过。
又借着韩浞那一扫,这道紫气就卷着韩世谔体内妖气,被他收回了袖中。
然后,就听那榻上的韩世谔“咳咳”发出两声轻咳!
“世谔!”
才听到咳声,韩夫人窦氏就是神色一振,面上顷刻泛起一阵潮红,激动地就扑到儿子身边。
“母亲……”
韩世谔缓缓睁眼,看着面前窦氏,稚声稚气地就喊了一句。
第一三九章 琉璃佛火,金山宝寺
这小童子到底虚弱,才喊出一句,便又十分难受地“嗯”哼了一声。
听得韩夫人心如刀绞,连忙一转眼看向身旁韩浞,急急恳求着道:“道长慈悲,不知可还有仙法,能够免我儿苦楚!”
韩浞微微一笑,就向窦氏说道:“夫人稍安勿躁,贫道既为令郎而来,自然要还夫人一个伶俐自在的小公子!”
说着,韩浞便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瓶,倒出一枚九曜紫金丹,便喂韩世谔服了下去。
亏得当初,母亲刘阆苑给他炼下了这一瓶子灵丹,多少次都是得用,也解决了韩浞许多疑难。
便像是如今,没有这灵丹的药效相助,韩浞一直半会儿还真没什么手段,能够免除面前小侄儿的病痛之苦。
“只是,又把灵谷的仙丹给出去一枚,也不知等到再见他时,瓶子里还能够剩了多少……”
韩浞看着床榻上,韩世谔的面色渐渐好转,已经由苍白转为潮红,只等药力缓和下去,应该就能恢复孩童那粉嫩颜色。
如今他思量着,自家受九曜紫金丹臂助颇多,也是明白灵丹好处,便有些起了心思,想要等回到昆仑之后,将那炼丹之术也给兼修一二。
“只不过我玉虚宫中,似乎并无甚么拿得出手的丹道嫡传,反倒是隔壁玉山瑶池,因为太液神水缘故,门人弟子向来就好收敛个丹方的……我可先回去问了师尊他老人家,如若不得,倒是可以向瑶池玉师姐,或是楚师侄询问一番!”
念头神游了片刻,韩浞就见榻上韩世谔已经醒转。
这童子此时正睁着水汪汪的双目,半惊半奇地打量着床榻边的父母,还有韩浞。
“母亲……父亲……”
韩世谔像是喃喃着唤道,但是众人都能听出,他此刻中气已经比先前足了太多,好转的不是一星半点!
“谔儿!”
窦氏一见自己儿子已经神智清明能够认人,当下喜极而泣,又连忙拉过了儿子双手。
感到韩世谔双手也已经回暖,韩夫人满怀感激地起身就朝韩浞福身一礼,随后又是言辞哽咽着千恩万谢。
韩浞救的本就是自己侄儿,也是在受不起自家大嫂这般礼数,推脱了几句,便索性告辞出来。
韩清见此,也是关怀了儿子片刻,又宽慰了夫人几句,便出了韩世谔卧房,来寻韩浞,但却忽然发现不见了自己弟弟身影。
而韩浞此刻却是身化一道紫青遁光,已经飞遁出了洛阳城,朝着建康方向赶去!
“我便说有何事忘了的,果不其然……原来是素娘被我给忘在那贺若连吾的别苑里……”韩浞不禁汗颜。
原来当初,韩浞往地下去探那九幽地穴时,因为唯恐这地穴之中幽深多诡,所以便让素娘持了一道由自己先天紫气炼制的引气符,守候在洞口,为他引路。
但后来韩擒狐派遣冥将去封了九幽地穴,韩浞也不知为何,竟一时之间没有想起素娘的事来。
便是在那之后出得地府,也总像是模模糊糊,没将这件事情忆起!
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但韩浞最终还是没有深究,只把脚下遁光加紧,就朝着东南急急而去。
等他到了建康城外五十里,真法察觉之下,竟然已经寻不到素娘身上引气符的气机!
韩浞眉头一皱,但还是依旧驾驭遁光,到了那东郊别苑。
但到了那里,韩浞只见这院落当中,先前与两名胡僧斗法的痕迹尚在,可就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不妙啊!”
韩浞不由喃喃道。
他炼成的一道引气符,至多只能在百里之内才有察觉,这会儿根本感应不到,也就是说素娘至少已经离在了百里之外去。
不过好在如今,韩浞的太乙神数已经有些火候,算计个行方去向的倒也不在话下,当下便将摘星玉楼往掌中一托,起了星神相术,就推算起素娘的下落来。
“镇江……怎地又跑到镇江去了?”韩浞不禁纳罕。
不过镇江相距建康倒是邻近,只有二三百里,韩浞只是紫青遁光一起一落,便就来到了镇江县域。
也是当真不出韩浞推算,遁光才刚落下,韩浞便察知到了自己那道引气符,就在镇江城外西北不远的一座矮山之上。
遥遥望去,那处似乎是一座寺庙模样,红墙绿树之中,还有一尊高塔耸立。
“金山寺?”
韩浞遥遥看着那寺庙匾额,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循着引气符的所在,韩浞径直就朝着那金山寺中一处院堂落去,到得院中也是见得四外五人,只是先天紫气的气机从面前殿阁传来。
这处院落倒是不大,殿阁之上匾额题的是“经堂”二字,想来是庙中僧侣念经打坐修行之地,如今殿门也是大开。
韩浞向那殿中一眼望去,也是依旧不见有人,便迈步走入那殿中。
待得进来殿中,韩浞便见那不知是哪一尊佛陀的金身像前,一尊鎏金宝塔被供奉在供桌当中,而韩浞引气符感应,便是自那尊宝塔中传出!
韩浞当下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法宝也是炼得颇为粗糙了些!”
袍袖一挥,就打出一道列缺剑光,朝着那宝塔削去。
“住手!”
剑光还未斩临宝塔,韩浞就听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巨喝。
然后就听“叮”一声清响,韩浞又见自己的剑光竟然被一柄降魔杵给挡了下来。
韩浞循着呵吒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素白僧衣的高大和尚,自佛像之后内堂转出,此刻正凝眉怒目,看着自己。
场中剑光与宝杵,一触即分。
韩浞因为着实看不起这件只炼了七八重法阵的宝塔,所以出手十分随意,列缺剑当中也就没有后劲,被那降魔杵一挡之下,便立刻回转了主人手中。
反而是那降魔杵,品相也着实不高,与供桌上的宝塔差不太多,都是只炼了几重法阵,结果被列缺剑一道剑光斩中,立刻就削去了几成宝光。
待降魔杵回到和尚手中,那高大和尚只看一眼,便见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剑痕——竟是连这降魔杵经过八宝洗练的一重护持,也给斩开了!
和尚心头滴血,但还是暗吞下一口怒气,面色铁青着朝韩浞唱了一声佛号,才开口问道:“道友何故擅闯我佛门清修净地?”
韩浞见这和尚一身修为竟然与自己相若,乃是修成佛门六通中第四通——“他心通”的,虽然法宝粗糙了些,但还是没有轻视其人。
语声微沉着,韩浞便向这和尚说道:“大师指我擅闯贵宝地?那我倒是想问大师一声,为何将我随身侍奉的婢女,给收到这金塔当中镇压?”
和尚闻言一愣,随后眉头紧皱着,就又向韩浞说道:“道友只怕有误会,贫僧宝塔之中镇压的,都是害人的妖邪鬼魅,又怎会有道友的婢女?”
韩浞一听这和尚不认账,也是“呵呵”嗤笑两声,道:“我这婢女的确是银霜白蛇妖不假,但在我门下调教,受我约束,我倒是不信她敢行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大和尚一听韩浞所言,顷刻恍然,像是知道了韩浞所说是谁。
又唱了一句佛号,这和尚才慢悠悠向韩浞说道:“道友有所不知,你的这位婢女以造畜妖术害人,伙同一名域外妖僧昙延寿,祸害了建康城周边三十余位女子,罪大恶极……”
“慢着!”
韩浞忽然打断那和尚义正辞严一通说话,像是莫名其妙一般,看着面前这僧说道:“那昙延寿乃是我亲手所斩,怎地我不知道,我这婢女与他又有勾结?”
“啊?”
和尚一听韩浞这话,顿时就目瞪口呆。
韩浞看他模样,就知道这和尚根本不知那东郊别苑事情的来龙去脉。
兴许只是恰巧路过,见那别苑中有妖气,便进去其中“降妖除魔”,结果正主没遇上,反倒把韩浞留守九幽地穴洞口的素娘,给当成了那胡僧同伙,才给收了去!
他这猜测,倒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有一点猜错,那就是这和尚并不是恰巧路过,而是被人给请了来的!
这话还要说回当初,韩浞与霍倾云二人前往东郊别苑降妖时,那建康县令陆侃为防有失,又遣人去往广陵府,想要请坐镇广陵的朝廷仙官前来相助。
结果谁承想,请援的官人才到镇江,就赶上江水大汛,渡不过江去。
正当那官人六神无主,失措惶急之时,竟然让他碰巧,在渡口那处听闻客商谈论,镇江城外金山寺内有得道高僧,法力高强,能够降妖除魔。
不仅如此,那几位客商还将最近几桩闹鬼犯妖的事情给提了出来,都说是全凭了金山寺高僧出手,最终才消弭祸端,妖邪伏诛。
那官人一听如此,想到建康那边事情紧急,如今大江起汛,如果渡不过江去,那不异于远水近火。
既是如此,那还不若在这镇江金山寺中请了高僧,随自己一同回去降妖,岂不快捷?
往后的事情,其实也就不必多说。
这和尚虽是请来了,才听完那官人叙述,就领着一位弟子,随他前往建康。
但到底,还是来得太晚!
不仅没赶上韩浞几人诛杀两名妖僧,就连霍倾云也给错过了去。
这大和尚当时除妖心切,连县府也没去,直接就让那官人给领到东郊别苑。
可那时候,就连九幽地穴都已经被韩擒狐手下冥将给堵上了,别苑中只剩下素娘一条小蛇,苦苦等着自己主人回返。
素娘不过才是一头炼气开窍修为的小蛇妖,身上妖气如何能够瞒得过大和尚“天眼通”去?只等着和尚一入别苑,便立刻被发现了行踪。
但还没得她出言辩解,这和尚一声“妖孽”喊出,就祭出金塔将她收去。
连跟着大和尚那名官人都没看清,自己请来的这位大师到底是收了怎样一头妖孽……
这还不算,等到得知是有人先他一步,处置了两名妖僧,这和尚竟然还气笑着嘲讽了韩浞二人几句,说若非他来,这桩事情怕就该有漏网之鱼了……
一想到先前自己所言,这和尚也不禁立刻满面就是一阵通红,当真是羞愧至极。
不过韩浞却是不愿和他牵扯,皱眉看了这和尚一眼,就说道:“事到如今,大师是否能够放我婢女出塔?还是……由我来助大师一助?”
说着,韩浞掌心列缺剑光一闪而没,只等着和尚再推脱一句,便要自己出手,斩破那金塔。
“道友剑下留情,贫僧这塔中还有许多妖物,万不可放了出来!”
和尚连忙上前阻住了,然后又急急向那金塔一招,就将这塔祭上半空。
随后和尚又念了一句咒,便见那塔底洒出一道金光,紧接着一个身影翻滚着,就从那塔中落了下来。
落到地上,素娘却是已经现出了原形,一条小白蛇可怜兮兮地看向韩浞,周身还有许多烟燎火烧一般的伤痕!
“大师这法宝看着稀松,却没想到其中竟还炼入了琉璃佛火!好得很!不愧是佛门高僧手段!”
韩浞一见素娘这狼狈模样,就有些心头火起,语气中满是讥讽地就向那大和尚说道。
说完,韩浞一挥袍袖,就将素娘收走,送入了摘星玉楼中去将养。
然后一转头,又向那大和尚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那高大和尚此刻脸上讪讪,但一听韩浞问话,还是整肃了面容,口称佛号,然后回道:“贫僧真行,忝为这金山寺住持。”
“好极了!”韩浞一转身,就迈步出了殿中,在殿前又一扭头,才再向这和尚说道:“贫道昆仑韩浞,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倒是要讨教讨教大师的精深佛法!后会有期!”
韩浞一句说完,身上紫青遁光一起,就朝着西北冲天而去。
只留那真行和尚在了原处,摇头苦笑。
没等他苦笑两声,就见佛像后又转出一个年轻些的和尚,来到这真行面前,就低头认错道:“师父,我给您惹祸了!”
真行看着面前弟子,也是无其他话好说,只能摇头道:“法海,往后切记,断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第一四零章 南朝余孽,皇室遗孤(求推荐票)
“这么说来,是先有一个小和尚闯进了别苑,不分青白地就和你动手,然后才把那老和尚也给引来,祭出金塔,把你给收了进去?”
将军府后,韩浞原先起居的小院内。
道人“刘少阳”端坐正堂之上,看向跪倒在他身前,面上还满是委屈可怜神色的素娘,眉头轻皱着出言问道。
凭借着救治小公子韩世谔邪病有功为名,他如今得以海外散修道人的身份,在这韩府中作为供奉客卿,被自家大哥留了下来。
素娘听得主人询问,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就说道:“不单这样,奴婢还认得,那小和尚也是妖身,还是奴婢等的死对头,大力苍鹰化成。”
素娘一想到当时情景,面上也是恨恨地,小银牙一咬就又道:“那东西一见到奴婢就红了眼,拿了禅杖就来打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听!另外那个当师父的老和尚更可恶,见他徒弟拿不下奴婢,也是问也不问,取出了一尊小塔儿就要来收奴婢!若不是公子来得及时,奴婢只怕早在那塔里被炼成了飞灰,再也不能在公子身边伺候了……”
韩浞一听这小白蛇说辞,也是不禁失笑摇头,说道:“我说难怪,怎地好端端你便被人收走,原来是遇上了天生对头!偏那老和尚又太护短,以为你也不过一介野妖,回护弟子的私心一起,便就把我给得罪了。损他一件法宝,倒也算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素娘听主人这话中之意,竟是要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想起之前在那金塔之中,饱受琉璃佛火煎熬,险些便丧了性命,素娘是实在不甘心,但她又不敢忤逆韩浞意思,再求主人出头,只好躬身称“是”,将这段仇怨给埋到心底。
“起来罢,”事情问过,韩浞便吩咐素娘起身,然后又向她道:“此事虽是你受了委屈,但却也显出你平日修行怠慢,否则即便斗法不过,凭了白虺天生神通,也断不会被区区一尊金塔给降住。如今我身边也不须人来伺候,你也就不必留在中原了,稍后便回转昆仑去,等见了贞娘,便就跟在她身边修行罢……”
些许严厉地又教训了素娘几句,韩浞才一挥手,让这小白蛇自去。
素娘虽是不愿,但受了主人教训也是心虚。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被姑母宠溺太过,修行也懈怠了许多,也就老实遵照主人吩咐,躬身告退出了小院。
就地一转身,现出了白虺原形,素娘本就欲运转神通,向昆仑赶路。
但先前被压下心头的怒火一起,一个念头又浮现出来,暗道:“都是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害我!如今我虽法力不济,报不得仇,但凭了老祖遗留神通,我难道还不能让这些秃驴吃个小亏,当做利息?”
素娘决心下定,又有些心虚地回首看了韩浞小院一眼。
见自家公子正闭目静修,懒得来看她,这小白蛇才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且不提素娘这一去,又闹出些许首尾。
虽是吃了点儿小亏,可好在最后也是顺顺当当,回返了天柱峰。
不仅如此,往后这小白蛇知道利害,也是不敢再稍有懈怠,跟在自家姑姑身边也是勤恳修行,算是因祸得福。
只说如今韩浞在韩府,除了每日修行之外,还能与大哥韩清时常说说话,日子过得倒是比在天柱峰的时候热闹些,
这一日,韩清散朝回府之后,又是找到了自家弟弟,见面就倾诉起自己的忧愁来!
“陛下如今病重不起,那陈氏又专横后宫,更与太子有染,往后大唐江山只怕也是风雨飘摇!”
韩清皱着眉头,神色比之先前被种下妖术之时,竟还要坏上三分。
而他口中所言“陈氏”,便是那名与韩浞交过手的金丹妖狐。
韩浞也是听了兄长告诉,才知道此女原本是南朝皇室遗脉,废帝之妹,封号宁远公主。
当年,因南朝被大唐扫灭,一干皇室为韩浞父亲韩擒狐所俘,所以这宁远公主在亡国之后,便也被大军裹挟着,一齐带了回返洛阳。
起先这陈氏与一众南朝妇孺一样,都是被打入掖庭宫充作宫女,但因为容貌出众,被皇帝李泰一眼相中,所以选为陈嫔,在后宫之中甚得宠幸。
两年前,宇文皇后病故,这陈嫔在后宫中更是失了制衡,不久便被皇帝封作了贵人。
与同为南朝出身的贵人蔡氏一同,掌管起了后宫大权来。
“我如今越是思量,越是觉得当初所料不差,若这南朝余孽当真是狐妖所化,那么宇文皇后之死,想必也定是彼等所为……”
韩清由此及彼,不禁想到了从那后宫之中,其实尚有不少传言流出,就连原太子李用被废,听说似乎也是有陈氏、蔡氏的手腕在其中。
说到这里,韩清又不禁看向韩浞问道:“二郎之前提过,那禁宫之中都有神将天兵值守,看护天子之气,可为何如今能够任由这些妖邪堂皇入宫,还许其恣意施展妖术害人?”
韩浞听问,也只能无奈摇头,推说不知。
不过心中却是暗道:“我总不能告诉你,这都是妖族算计,大帝手段,自然能够让这妖狐来往无碍!”
再者,如今这妖狐因为得到皇帝李泰的宠幸,还御口亲封了贵人,想来是因此,才给她得了些天子之气的遮掩庇佑!
也是凭了这个,那原本还算是安分守己的陈贵人,今时今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竟然在禁宫之中就敢施展噬魂妖术害人。
至于那宇文皇后……倒也未必是中了妖术,毕竟这人要是有了谋害他人之心,哪里又不能挑出些狠毒手段来?
如今韩浞坐镇洛阳将军府,邻近皇宫,只凭了每日观星望气,便察觉到这大唐天子之气日渐衰弱,反倒是东宫方向,气机越发强盛。
只不过那道归属储君的气机之中,实在是混淆入了许多斑驳杂色,而且还有些虚晃散乱,甚至不及那道强弩之末的天子暮气来得凝实!
第一四一章 回天乏力,篡运夺气(求推荐票)
“只是照这情形下去,李泰这位改朝天子,只怕也撑不过今冬去了……”
韩浞看向那禁宫之中,心下不由得又是摇头暗叹一句。
哪知他这一句才刚叹完,就见那皇城东宫之上,一道妖气霎时冲天而起,随后就依附缠绕在了太子那道驳杂的气运之上。
转瞬,这妖气就化成一头妖狐模样,朝着皇城正中那道天子暮气,狠狠地就一爪挥了下去!
“不妙啊!”
仿佛耳听“轰隆”一声,韩浞眼见那天子暮气被妖狐一爪拍散,面色也是微微一滞,
下一刻,皇宫之中又有一道崭新的天子之气,冲天而起——正是从东宫移转,扶正而来的那道太子气运!
只不过这才刚成就的天子之气上,一只妖气所化的白狐又紧紧地缠绵盘绕了上去。
又见这妖狐张口一吸,竟将原先被打散的天子暮气窃走了小半,将那妖身显化地更加凝实庞大。
而这妖狐没有截取到的其余气运,才被那新成的天子之气取走,化入了这大唐皇城中最大,但最驳杂的一道气运之柱中去。
“这一天,总算是到了!”
韩浞苦笑一声,不禁又摇了摇头。
……
韩清还在向着自己弟弟吐诉忧愁,但却忽然看见韩浞面上微微一滞,然后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的。
不知弟弟到底是为的哪般,韩清也只能满面疑惑地看向韩浞,问道:“二郎何故如此作态?”
韩浞抬首看向自家肉眼凡胎的兄长,苦笑不改,然后才回了一句道:“大哥还是及早预备下了罢,只怕这转眼之间,就是举国大丧!”
“什么!”韩清闻言顿时大惊。
还没等他向韩浞继续追问,就听院外忽起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就来到了门前。
“老爷……”
“韩将军,韩将军可在!”
院门“啪”一声被推开。
韩清就见一个宫中内侍,急急忙忙地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自己府上几名老家人。
“可是宫中生事?”
韩清被韩浞一句话说得,已经是心头大乱。
如今见这内侍又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也是朝着那宦官就问道。
那内侍同样神色惶急,上前拉住韩清,就慌忙说道:“快、快……太子谋反,已经调集东宫侍卫,将陛下寝宫围住。奉命拟旨废黜太子的两位尚书,如今也被太子扣住,只有咱家一人从暗道逃出!还请将军快领精兵,随咱家入宫护驾!”
“太子怎敢如此!”
韩清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那李由竟然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太子早有忤逆野心,将军,如今十万火急,实在难容片刻迟疑,还是快随咱家入宫护驾,路上咱家再向将军细细说来……”
这宦官急得直跳脚,就快要气急败坏,拉着韩清就要往外走。
韩清却是转头,望向自己弟弟。
见韩浞面上只是淡淡,且又不言不语,韩清眉头一皱,就唤过一名家将,让他速去集结手下兵丁。
又安抚了那宦官,让他与那家将一起,先行城东行营等候,自己换了行装,片刻便至。
等众人都走,院中又只剩了兄弟二人时,韩清才终于向韩浞问道:“二郎,你说事到如今,我们韩府又该当如何是好?”
哪知韩浞闻言,只是一摊手,无可奈何一般道:“大哥何苦问了我来?我且不通朝政,如何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护驾却是不必了,大唐天子如今已是没得命在,便入了宫又能如何?”
韩清听了这话,也是神情一黯。
随后愤愤然长叹一声,像是泄出了一口气去,才转出了韩浞修行的这处小院。
韩浞看着兄长落寞背影,恍然间又是心有所感,紫府之中紫云又生雷霆,“轰隆隆”闪过之后,便又是一滴雷水落下。
“红尘纷扰,也是修行。大哥,你选的这条道途,可是比我冗乱太多了!”
随手一挥封了院门,韩浞便又再闭目静气,修行起来。
……
弘农郡内,华**上。
两匹骏马缓步轻行,马上正坐了一主一仆。
主人是书生打扮,不过肤色凝白地有些过头,竟像是无暇玉一般,五官面容也是实在清秀,全不似这浊世中人。
而那小仆也是,虽不及主人出色,但胜在伶俐娇俏,绝非是一般人家能够调教出来的。
此刻这小仆童面上有些急色,看着自家主人就说道:“郡主,再不快些,咱们就进不去华阴县城了!”
那书生一听小仆这话,立刻便有些不悦,板着脸就教训道:“说了多少次,在外要称公子!”
那小仆被教训地“哦”了一声,才又改口说道:“公子,当真来不及了,你若还是这般慢悠悠,只怕咱们今夜又得在这荒郊露宿了!”
小仆自觉是苦口婆心,好话说尽。
哪知她家公子却是浑听不进去,只是捧着一卷符法,口中随意着说道:“露宿便露宿了罢,也不是头一回!只是这次你记得找个有瓦遮头的地方,别再半夜下雨,打湿了我的书卷!”
小仆一听就有些泄气,知道自家主人既然摆出了这样脸色,那就断不会听了自己劝谏。
心中有怒不敢发,只能低声嘟囔着抱怨道:“早让你坐车,你非得骑马,说是马快,可也没见你跑出几里去……如今又要有瓦遮头?哪儿那么容易!你要是舍得快点儿,便是老店精舍也有的住,如今却要来为难我……”
却不想,这小仆喃喃着没两句,竟然真的见到前方道旁,偏离了大道出去不远,林木茂密之中,真的隐现青墙灰瓦,像是一座宅院模样。
“郡主,快看!”
这小仆忽然就欢呼出声,吓得身旁主人一挑,险些就把手上书卷给跌了下去。
“钏儿,你是中邪了!大呼小叫个什么!”
皱着眉头,李昭儿扮成的这书生,就向着小婢女钏儿训斥道。
“郡主,你看,咱们有瓦遮头了!”
钏儿虽挨了骂,却是依旧欢欣叫嚷着,指向那处宅院,便对李昭儿说道。
“哦?”
李昭儿一听她说的是这,也终于回神过来。
看向钏儿所指地方,见果然有青墙灰瓦,隐隐是一座颇为不小的宅院模样,也不禁满意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今夜就在那人家借宿一晚罢。多给些金银,再让主人家分些热酒食来,也能一解旅途困顿!”
钏儿一听,立刻就有些欢欣雀跃。
之后便哀求着主人,望能快些赶路,早到那宅院中将歇下来!
李昭儿被她烦得无法,又想着反正已经到了近前,手中书卷放下片刻倒也无碍。
等到了地方,正可清静品读,岂不更好。
当下这郡主也是终于点了点头,将书本往怀中一塞,招呼一声,就策马领着小婢女钏儿,朝着那青墙灰瓦之处奔去。
第一四二章 血海李洪,邪武将军(求推荐票)
禁宫之乱不过只闹腾了一夜。
待到第二日清晨,皇帝李泰驾崩的噩耗遍传天下后,太子李由便在文武群臣拥立之下,顺利登上了大唐的天子帝位。
韩清并未能够领兵闯入皇宫护驾,只因他麾下左卫军集结未半,便得知了先皇驾崩的消息。
既是大势已去,韩清又不想造反,只好以操练名目,再将军伍解散了,老老实实回到府中,坐等太子登基。
举国大丧之后,便是新帝亲政临朝,宣威四海,万邦来朝。
时逢大唐天朝鼎盛,横扫六合,四方诸国无有不称臣者。
往后数月,神都洛阳之中,各方使者往来络绎,尽皆为番邦诸国上贡朝见。
新皇李由见此,也是心怀大慰。
可万邦之中,唯独渤海、瀛洲二国,不仅未见派遣来使者上京,还拒不上贡,将李由派遣去携了圣旨申斥的大唐天使都给杀了一人。
天子知悉震怒,以二国不服王化,忤逆上邦之名,就要派遣大军讨伐。
自此,新皇登基未满半年,天下便要刀兵再起、
眼看山雨欲来,即便是这天子脚下的神都洛阳,也是隐隐风声鹤唳,不得安宁!
不过任凭外间如何纷乱,韩浞坐镇这将军府中,倒是八风不动。
除了偶尔依旧有些鬼魅宵小,在府外窥伺,被韩浞随手打发了之外,其余也无甚大事。
而韩清,虽然在李由尚是晋王之时,便与他多有不谐。
但到底先将军上柱国韩擒狐威名犹在,韩府又树大根深,是以这位新帝倒也没能对韩清如何了。
是年腊月,皇帝李由不顾诸多大臣出言劝阻,挥军八十万北上,欲先平渤海,再转征瀛洲,将这二国一并扫除于天朝铁骑之下。
好在韩清自新帝登基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是以此次征北倒也没被李由算计点将,就在洛阳城中留守下来。
“还是让那人坐上了天子宝座,二郎,你说咱们韩府,往后到底该如何是好?”
韩清此刻愁上眉梢,仰首将盏中清茶一口饮尽,又满怀心事地将茶盏往桌上“啪”声一拍,就向对面韩浞问道。
韩浞却只是淡淡一笑,为兄长又倒上了清茶。
正要说话,却忽然察觉一股血腥妖风,自城外北邙山而起,在半空呼啸着就化作五头血色殷红的魔头,向着韩府扑杀而来。
眼见五只魔头迎风便涨,顷刻就变得都有两丈高下,血盆大口一张,就要向着将军府撕咬下来。
韩浞见此,也是“嘿”声嗤笑,然后才道:“果然按奈不住,还要对我大哥出手!不过凭了些许旁门左道,便想来我面前献丑?正巧,便用你试一试我真阳剑锋利!”
却是见他随手一挥,袖中一道赤红剑光就打了出去,冲着那五只魔头便迎了上去。
七枚七俢剑丸之中,数这“真阳剑”驱邪炼魔最有神通,乃是以丙丁火祭炼,如今更是被韩浞炼入了五行精英,剑锋一出,妖邪无不辟易。
就见韩府半空红芒一闪,剑光连动,顷刻之间就在五只魔头之间穿插了一个来回。
但有被真阳剑光穿过,那魔头立刻便似泡影破灭,只在原处留下一片血红雾气。
“二郎好手段!”
韩清在一旁看得激喜,就要拍手称快。
但韩浞却是眉头一皱,瞧出其中诡异。
虽然魔头都被刺破,但留下的那些血红雾气却依旧凝实不散。
不仅如此,五团血雾须臾之间便汇合在一处,化作一朵阴沉血云,翻滚着就要朝着韩府位置欺压下来!
“倒是小瞧了你!”
韩浞又是一声冷笑,掌心一翻,十二道烈火真符就显化掌上。
将十二道真符轻轻往半空一抛,都天烈火携焚天之势,就从真符当中喷涌而出,眨眼就成了一道火墙,将血云从下方托住了。
火势还在猛涨,向四周蔓延开来,火墙也渐渐变成一道火网,将一朵血云全都给包裹当中,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火球,半悬高空!
“我看你能抵挡多久!”
察觉到都天烈火阵中,血云似乎在负隅顽抗,抵挡炼化,韩浞法诀一捏,又是一股法力倾泻而出,让烈火大阵的火势在增三分!
眼看烈火大阵就要将那血云消磨干净,北邙山上却忽然传来一个夜枭啼哭一般的刺耳声音,大喝道:“小贼敢尔!快快将我血影子还来,莫要不自量力,与我血神老祖门下作对!”
韩浞闻言,却是恍然一笑,也鼓荡起了真气,传音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魔道八宗,血海门下!你口中血神老祖,不过是幽冥叛逆,逃到这阳世来还不知藏头夹尾,尚要逞凶?你看,捉你的冥将可是来了!”
韩浞说着,忽然祭出北阴令在身前一晃,紧接着一道幽冥门户便显现出来。
那门户一开,果然就见八位恶煞阴兵,拱卫了一名魁梧冥将,从门户当中一步踏出!
那冥将甫一现身,就朝着韩浞抱拳行礼,口称:“真君!”
想是那血海妖人也察觉此处动静,就听那北邙山上忽然传来一声怪啸,既惊且惧。
然后就见一道腥红血光冲天而起,朝着东边就逃窜而去。
“哦,未想竟然还是一个炼成了雷罡的!”
韩浞见此,面上笑容更甚,向那冥将就说道:“邪武将军,我这是送你一场功劳来了!快快捉了这血海妖孽,回去向阎君请赏罢!”
“是,遵真君法旨!”
邪武将军躬身抱拳,然后一转身,领着八名阴兵脚下只是一顿,就化作一道幽暗灰光,朝着那血光逃窜的方向就追逐而去。
这妖人一走,都天烈火阵中的血影子也失了法力支撑。
这些魔头竟然也颇有些灵性,见自己这边形势危急,也是在大阵中左冲右突,就想要硬闯这脱出大阵来。
可它们主人在时尚且无法,如今没了靠山,又怎会抵挡得住韩浞烈火大阵炼化?
半刻之后,都天烈火阵内动静便渐渐平息下来,五头“血影子”魔头也全都被韩浞的都天烈火给炼成了飞灰。
第一四三章 略施教训,七箭钉头(求推荐票)
“这妖狐越发张狂,也不知从哪里招揽来的妖人,竟然大张旗鼓地就在洛阳城外祭炼妖法,又放入城中来害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见韩浞斗法大胜而归,韩清欣喜过一阵之后,便又换上一副犯愁颜色,向着韩浞忧心忡忡说道。
韩浞听了大哥所言,却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那妖狐祸乱皇宫,所图不小,咱们是她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如何又能让她不欲除之而后快了?而且如今天下将乱,各路妖邪只怕也都隐忍不住,想借着这一场天地大变,谋些好处,得些便宜……”
见大哥被他几句话说得忧色更重,韩浞却还是轻笑着宽慰了,将韩清拉入房内坐下,换了盏中茶汤奉上,然后才道:“不过大哥却是不必过多忧愁,我下山时师父赐了几件厉害法宝,虽说未必能够横扫诸邪,但只为自保,护住咱们自家将军府,却还是绰绰有余!”
见韩清被他一番劝慰,总算稍稍安下些心来,韩浞面上笑意也是更浓。
只不过片刻之后,又听韩浞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动,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过她要总是得空就来搅扰,我却还是有些不胜其烦。须得给了这妖孽一个教训,让她安分些才行!”
韩清一听,也是顿时神色一喜,就拉住自家弟弟问道:“二郎还有仙术,能够收拾了那妖妃?”
韩清只以为如今这一切,都是陈氏,也就是才刚被封了“宣华夫人”的,那妖妃在其中祸乱。
只需将她除去,即便李由有些昏庸,可这大唐天下也未必就亡了的。
是以此刻一听韩浞还有办法,能够惩治那陈宣华,韩清也是不禁有些心头振奋。
“虽不能杀她,”韩浞见自己兄长面色顿时又黯淡下来,但还是微微一笑,接着道:“可也能让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韩清原本丧气,可一听韩浞话中寒气森森,竟然反而显出些不忍,面上也踌躇着道:“这……未免残忍?”
“大哥难道不是想取她性命?何故如今又来嫌我残忍?”
韩浞忽然惊奇,看向自己大哥目光中满是不解。
韩清倒是不惧韩浞目光,正视了自己弟弟,然后说道:“你若能杀她,为社稷造福,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既然你不能取她性命,又何苦空自去折磨一个女子,加深她心中狠厉?打蛇不死,反而欺戏,我是怕将来二郎你反受其害!”
韩浞被自己大哥这一番话说得一愣。
可细细思量下来,竟然觉得颇有些道理!
心头灵光一闪,紫府中紫云雷霆再生,“叮咚”地又往那紫青雷池之中落下了一滴雷水来。
韩浞面上笑容忽然就有了几分暖色,看着自己兄长才又说道:“我知道了,大哥说得正是道理,若是不能将其一剑斩去,那的确不该多行凶残。”
但一句说完,韩浞笑意转淡,又接着道:“可是这教训却还是不能少,否则这妖孽不知分寸,频频来犯,我岂不是疲于应对?至多我手下收敛些,不让她受太多苦楚,只告诉了她……我若想取她性命,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如此甚好!”韩清见弟弟从善如流,也是欣慰点头,然后才问道:“二郎却还没答我,用的到底是哪门仙法?”
韩浞听问,笑着掌心一翻,就见有一尊小巧精致的草人凭空出现。
“我师嫡传‘天罡三十六变’中,有‘钉头七箭’道术,乃是胜出古巫祝由之上的玄妙咒法!任她什么人,只需让我用这草人勾连了气机,一日三拜,拜足三日便钉上一箭。只等二十一日期满,七箭钉头,便能将那人三魂七魄俱都拜散,让其魂飞魄散!”
韩浞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瓶,然后从那瓶中摄出一根雪白毫毛来!
要说这根毫毛并非来自别处,正是那日,韩浞以都天烈火炼化了陈宣华本命法宝时,故意手下收力,留了下来的!
他先前硬闯皇宫时,就有要用“钉头七箭”以牙还牙的打算。
所以当韩浞认出那绣帕乃是陈宣华的本命法宝之时,就留下了这么个后手。
后来一见这狐妖修行松散,只结了一枚八九品的妖丹,根本就不是自己对手,韩浞差点就以为了这后手没用。
没想到,最后覆海妖圣忽然插了一手,将陈宣华给救了下来,竟然让韩浞这一道后手得以“起死回生”!
本命法宝牵心连神,有了陈宣华这一根毫毛,却是比当面摄走她一道气机还要得用!
韩浞伸手一拍,就将这道毫毛给拍进了草人当中。
然后就见这草人当中流露出一丝丝灰黑妖气,正是与那陈宣华身上妖气一般无二!
“那有此妙术,岂不是能够将妖妃性命咒拜取走?”
韩清一听韩浞讲明钉头七箭玄妙,不由心头又是一喜。
哪知却见韩浞摇了摇头,说道:“以我修为,虽然能够将陈宣华魂魄拜散,但这妖狐背后还有高人,若是强行行事,只怕杀她不成,我还要受这道术反噬,把自己性命搭进去!是以如今,只能用这道术让妖狐昏迷二十日,使她知道厉害之后,我又在第二十一日,将前面六箭全都撤走。如此,方能在立威之余,也不把脸面彻底撕破!”
韩清听得有些糊涂,半懂不懂可也只能缓缓点头,遵从弟弟意思。
也难怪他糊涂,毕竟韩浞口中的“脸面”,并不是指陈宣华。
要说这妖狐,都让那傻头傻脑的血海门人李洪,敲锣打鼓地打上韩浞大门来了,韩浞与她还什么脸面可言?
韩浞此刻所指的,其实是在这妖狐背后的一众妖圣,还有几位妖帝。
如今陈宣华,乃是妖帝手中一枚棋子。
韩浞虽不知妖帝所图为何,但既然纯阳境界的覆海妖圣,都能够给派遣来看顾这小小野狐,那就说明陈宣华这枚棋子甚是关键。
“但只要我不取她性命,你们又有什么借口发难?”
韩浞呵呵轻笑着,就将那草人供上了香案,然后俯身就把第一拜给拜了下去!
第一四四章 咒术散神,失魂之症(求推荐票)
“大哥你且去罢,照顾好了嫂嫂侄儿,这几日府中便有怪事,也不要惊慌,既然有我在府中坐镇,自然会妥善处置……”
拜完了草人,韩浞就出来招呼自家大哥,向他吩咐了几句。
韩清听出韩浞语气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但他到底只是凡人,不通道术。
因此还是有些担忧,不禁又出声向韩浞问道:“二郎何出此言,可是你这道术有不稳妥?”
韩浞闻言却是轻笑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这道术一起,那陈宣华立刻便要被魇住,到时,只怕对面有那心性浅薄,按奈不住的,就要来咱们府中搅乱。不过我却是正等他们来,先把这妖狐的羽翼臂膀斩去几人再说!”
说到这里,韩浞笑容又转温和,安慰着韩清道:“这些宵小修为不济,连那李洪都不如,断然是不敢白日行凶的,所以大哥你也不必忧心,若夜中听到动静,只需切记勿慌勿忙,闭了门户不要外出,也就无甚凶险……”
……
到底还是唯恐自己兄长轻举妄动,韩浞这便又多说了几句。
等一切嘱咐停当了,韩浞才将依旧面有忧色的韩清送了出去,转身回房闭目炼气,坐等那些小虾小鱼上钩。
且不提韩浞这边鱼台稳坐。
再说皇宫之中,却是在韩浞那一拜之后,便忽起惊涛骇浪!
自从先皇李泰驾崩,两位最受宠幸的妃子,陈氏宣华夫人与蔡氏容华夫人,都被李由送到了仙都宫,做了道门女冠。
但只一月过去,便又被他迎回洛阳,依旧封作夫人,收入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这一日,陈宣华与李由正在宫中厮混,但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昏倒过去。
李由急传御医诊治,可瞧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道宣华夫人像是昏厥失魂之症。
李由一听他语焉不详,担忧之外又不禁大为光火,可连续换了两三名御医,尽皆束手无策。
气得他果然把那看诊的御医都拖下去杖毙了,可也依旧是于事无补,徒叹奈何。
此刻这大唐皇帝正是心急如焚,在陈氏寝宫合欢殿内守了半天。
见到先前进去探望的容华夫人蔡氏出来,就连忙上去问道:“爱妃,宣华到底如何了?”
蔡容华与陈宣华同是南朝生人,是以明面上,二人乃是因着同乡情谊,才一直交好。
但李由却是听陈宣华说过,自己的这二位妃子在一同入宫之前,便是同出一门的师姐妹,都是身怀道术的高人。
自己原先争夺储君,还有不久前得以顺利承袭帝位,其中都少不了两位爱妃的臂助。
如今陈宣华突发急病,昏迷不醒,竟然令众多御医都束手无策,显见不是寻常顽疾,只怕当中还有邪术诡异。
所以李由如今是把一身期望,全都寄托在了蔡容华这位懂得道术的“高人”爱妃身上。
蔡容华才刚看了陈宣华样子出来,也是眉头紧皱。
如今听到天子发问,也是满面愁色地朝李由福身一礼,才说道:“启禀圣上,姐姐如今昏沉不醒,且元神松散,魂魄飘摇,不像是寻常病痛,反倒似中了一门极厉害的咒魂邪术!方才妾身又去看了,姐姐如今不但不省人事,甚至还经常在昏迷中发出阵阵痛苦呻吟,像是颇受煎熬一般……”
李由一听如此,越发心急焦躁,但又全无办法,只能在这合欢殿中来回踱步,口中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蔡容华见他如此,便借口说自己寝宫之中有秘藏道书,想要回去查看了,看看是否能翻找出一些解咒之法。
得了李由准许,甚至还被他催促了几句,蔡容华这才告退了,出来合欢殿。
等这蔡容华回到自家鸳鸯殿,借口清静,又将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出去之后,这名美貌夫人才转入内殿,来到往日供奉的香案前。
接着就见她点燃一炉香烟,朝着那升起的青烟拜道:“大圣容禀,小妖有要事启奏!”
随后就见那青烟突然弯弯曲曲,左右缭绕,竟然不一会儿就成了一道烟幕,而那烟幕之中,正是显出一张斧劈刀削一般的男子面庞来。
韩浞若是在此,定然能认出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阻拦了自己,又被自家师父狠狠敲了一道竹杠,最后留下了妖鳞妖血,灰溜溜逃走的那位覆海妖圣!
“何事来禀本圣?快快说来!”这妖圣才刚出现,就冷着脸,寒气森森地问了一句。
蔡容华一见覆海妖圣显灵,立刻就诚惶诚恐地跪拜下去。
听到妖圣发问,这美姬也是一句无关的话不敢多说,就将陈宣华如今的境况,一五一十地向覆海妖圣禀报了来。
说到最后,这蔡容华见覆海妖圣只是听着,一句吩咐也没有,便壮着胆子,向那妖圣求道:“如今姐姐昏迷不醒,小妖观她又元神飘忽,只怕过不了多久,就没得命在。小妖斗胆,还请大圣出手,救我姐姐一命!”
那妖圣先前听说陈宣华情状时,就不由得把眉头皱上了。
他乃是上古时候就威名远播的妖圣,更是元神纯阳的长生之辈,自然听说过许玄龄真人“天罡三十六变”中“钉头七箭”的厉害。
又再想到先前,韩浞闯入宫中,提剑要杀陈宣华。
那这当中一切,到底是何人手笔,其实已经是不言而喻。
不过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这妖圣却也清楚,韩浞在那之后必定是受过许玄龄真人提点,知道陈宣华要紧,不敢当真做出伤她性命,与整个妖族撕破脸面的举动来的。
“因此,这回也不过是那人想要给你们个教训,让你们也收敛一些,不要再去搅扰他,断不会当真取了汝姐性命。至多,也不过受些元神苦楚,过后自会醒转,无需担忧……”
先前吃亏留下的余痛犹在,他如今也是一身伤势未愈,还在自家老巢,东海毒龙国将养。
所以对于韩浞的事情,说实话覆海妖圣是不想管的。
第一四五章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求推荐票)
覆海妖圣也是听过钉头七箭,知道这道术乃是需要将草人拜满二十一日,才能够当真把对手魂魄拜散。
左右这才是第一日,要是到了第二十一日,韩浞还不收手,那他也来得及阻止,而且也算是师出有名。
......
这位妖圣不想去管,推说韩浞只是想给陈宣华一个教训。
可那边的蔡容华,如何又能信了?
尤其见了陈宣华魇中苦楚,念起二人情同姐妹这么些年,她便更是不忍。
泣声向覆海妖圣又是深深一拜下去,蔡容华接着苦苦哀求道:“大圣开恩,念在我们姐妹自入宫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为大帝与诸位大圣办事,不敢稍有懈怠,立下了不少功劳不说,往后也还有堪用之处的份上,出手救我姐姐一救,如此下去,姐姐便是不被咒死,也要在那梦魇之中被生生疼死了……”
说完,蔡容华已是满面泪痕,但依旧不敢仰面去看覆海妖圣,只做拜求状。
哪知覆海妖圣却是不喜她纠缠,听完之后便是面色一沉,语气森森道:“哦?你说你们姐妹立功不少?那你如今,难道是想要恃功求报,要挟本圣不成?”
蔡容华一听覆海妖圣语气不善,登时就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如坠冰窟,瑟瑟发抖,连忙磕头如捣蒜,口中说道:“小妖不敢,小妖不敢,大圣开恩……”
覆海妖圣见她如此,也是怒“哼”一声,然后才说道:“休要以为本圣不知你等龌龊,今日分明是你姐姐先行撩拨,授意血海魔宗那个废物去突袭韩府,这才惹来那人报复。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姐妹擅自妄为,多生事端!”
“本圣先前也警告过你二人,不要去招惹那人,但既然你们不愿听从,那如今受些惩戒教训,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本圣未治你们的罪,已经算是恩泽大开,你又哪里还有脸来请本圣出手?”
“也不妨告诉了你,那人所使的乃是钉头七箭之术,须得对着草人拜满了二十一日,最后才会发作来取性命。如今不过第一日,往后本圣推算,那陈狐至少还有二十日活罪要受。但若到了日子,那人看在妖帝颜面,自会撤去法术,你等只需稍安勿躁,静静等了便可!”
未免这蔡容华再来呱噪,自己不堪其烦,覆海妖圣索性便将钉头七箭的事情向这妖妃讲了清楚。
说完,也不等蔡容华再开口,覆海妖圣又说道:“一切我已与你讲明,此后也不要再用这事来烦我,本圣这便走了!”
蔡容华一见覆海妖圣决绝,丝毫容不得她再多说半句,也只能是苦丧着娇容,万分不情愿地跪拜下去,口称了“恭送大圣”,将覆海妖圣这一道显灵给送走。
……
送走覆海妖圣,蔡容华苦着脸又转出内殿。
对镜稍稍整理了妆容首饰,将面上泪痕给遮掩了,这位皇帝宠妃才出了自家寝宫鸳鸯殿,又朝陈宣华的合欢殿去了。
见李由仍旧在合欢殿内着急踱步,蔡容华连忙快走两步,换上一脸微喜颜色,朝着李由喊道:“陛下,陛下,有喜讯,姐姐的病有救了!”
李由一听立刻惊喜,急急上前扶住了快步走来的蔡容华,问道:“爱妃,爱妃所言当真?宣华当真有救?”
“正是,陛下!”蔡容华面上喜意满盈,对着李由又说道:“妾身查过道书,原来姐姐这病正是‘无疾之症’!”
“哦?何谓‘无疾之症’?既是无疾,可又怎生病症?”李由不解蔡容华话中之意,但到底担忧陈宣华,也就急急问道。
“也难怪陛下有问,妾身才见之时也是糊涂了,本来这无疾便是无病,无病又何来有症?可陛下也知,古人又云,‘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姐姐的病痛便是来源于此。竟是天下人都以姐姐为妖妃,淫靡社稷,戮害君王,姐姐受这天下万夫在背后咒骂指点,所以才被摇晃了元神,骂散了魂魄,这才终于一病不起……”
这蔡容华也是好口才,三言两语就将李由说服得信了。
当真以为是天下人都在咒骂陈宣华,是以才把自己的爱妃给害苦。
也的确是,自从他将陈、蔡二位美人给归入自己的后宫,休说天下民间百姓,便是朝中诸多臣子,都有当庭进谏,言说陈宣华是红颜祸水,规劝自己当远避之的。
想到这些,李由不禁又是怒从心头起,暗骂这些乱臣愚民多管闲事,他如今是天子,后宫纳的何人不是全凭他喜欢,与你们这些外人又有何相干?
但这激怒也不过是稍瞬即逝,转而李由便想到,如今救治了自己的爱妃才是要紧,也就连忙向蔡容华问道:“那爱妃,既知病症所在,又该如何医治,救宣华脱了病痛折磨?”
蔡容华闻言喜笑,说道:“这病倒是好治,一副药剂就好,只是这药引却是不好找来!”
李由一听有救,哪里还管得蔡容华卖的什么关子,急忙就说道:“寡人贵为天子,这四海九州都是寡人所有,有什么是找不来的?爱妃无须顾忌,只管说来,便是龙肝凤胆,寡人也去找了来!”
蔡容华听他信誓旦旦,也是巧笑一声,才说道:“龙肝凤胆却是不必,但九岁的小儿心,陛下若能找来,便是最好良药!”
“啊?”
饶是李由自幼就饱受权斗熏陶,心狠手辣,奸险阴毒,但此刻一听这药引,还是不禁吓了一跳,说道:“这……爱妃却莫哄我,人心如何能做得药?”
蔡容华一见李由犹豫,也是娇嗔一声,委屈说道:“陛下莫以为妾身狠毒,实在是道书记载,心神相通,那千夫所指,实为惊心之症,须得九岁男童阳气盛足之心,生剜入药为引,才能定心压惊!”
“那这……小儿之心,又往哪里去寻?”
一时之间,李由也是为难。
他虽然阴险狠毒,但到底也是有的放矢,对付的都是挡他道路,阻他自在的对手,倒也不愿去行那残害百姓之举……
蔡容华像是早有预料,见李由面色有些发青,连忙又巧笑嫣然地上前依偎了,口中娇兮兮说道:“自然不能让陛下做这残害子民的不仁之举,但除我大唐之外,那渤海、瀛洲二国,难道就没有小儿了?那等逆臣贼子,不服王化,用了他们的子嗣来为姐姐做药,岂不是彼等之幸?”
李由顿时眼中一亮,觉得当真也是个主意!
虽然对于剜心入药尚还感到有些不喜,但听内殿陈宣华又苦痛呻吟起来,又立刻就顾不得了!
招手唤来以一位亲信宦官,就吩咐下去一道密旨,让人传给了北征二国的大军统帅李处道。
蔡容华见自己谋算得逞,也是心中暗喜。
推说再去翻查道书,这妖妃便又向李由告退,出了合欢殿来。
……
缓步行在宫廊上,这美姬心中却是在打算着。
暗道:“陛下这里虽安抚下来,但我姐姐却也不能不救!既然妖圣不愿出手,那就只能全凭了自己。好在如今我与姐姐借着攀附天子之气,也招揽下了些道中能手,若是照那覆海妖圣所说,能够将那草人夺了来,我姐姐便不必再受这元神煎熬之苦了!”
第一四六章 北邙帝陵,三人四妖(求推荐票)
这蔡氏只道她姐姐受苦,却不知韩浞也当真是手下留了余地的。
如若不然,陈宣华这会儿该是神智清明着,一点一点感受着自己魂散魄消,却又无法可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左右都是煎熬,在蔡氏看来只怕是无甚分别。
且如今她心中所想,也不仅仅只是从韩浞手中,夺过那钉头七箭的草人来了……
………
回转鸳鸯殿,蔡容华吩咐亲信的宫人看守好了门户,才回身转入内殿。
一跃出窗之后,又架起一道遁光,就见这妖妃直往北方飞遁而去。
此去倒是不远,只到了城外北郊的北邙山,遁光就稍一扭转,向那山北半腰之处落了下去。
眼前这北邙山上,可谓是墓穴众多,便是先朝帝王陵寝,也有那么十数座。
此番被蔡容华与陈宣华二女招揽来的,大多都是非妖即邪,即便有那么两三玄门散修,却也未必修的全是道门真法,所以这北邙陵墓对彼等来说,倒算是最得宜的藏身之地。
蔡容华轻车熟路,看准入口,便深入到一处先朝八百年的帝王“源陵”当中。
待到她进来古墓墓室,便见有三人四妖,七名妖邪之辈,口称了“娘娘”,上来拜见。
蔡容华与陈宣华二女都是金丹大妖,虽然自身修为也尚稀松,都只是结的一枚八九品低劣妖丹,但好歹境界摆在那里,也就看不上那许多境界低微,不过才刚化形的小妖,或是炼气未到凝罡,只得前三重的散修。
就算是炼气凝罡,也得是如李洪那般,出身魔道正宗门下的,才能入得了两位“娘娘”的法眼。
而如今蔡容华留下来这七位,无一不是有炼气金丹修为。
虽然品相也未必高了,可始终称得上一声高士、大妖。
其中那三人,分别是:南荒骷髅山“白骨真人”马元;东海火龙岛“接火神君”刘环;以及南海九龙岛“瘟道人”余德。
至于另外四妖,也都是有:一头熊罴怪,称作了“黑风大王”;一头玄蟒精,称作了“乌龙真人”;一头白鹿精,称作了“百花公子”;还有一头山魈鬼,称作了“袁七道人”。
见了这三人四妖上来见礼,蔡容华也是勉强笑着回了一声:“诸位有礼!”
几人见蔡容华强作笑颜,面有忧色,便知此番必有事情。
也就纷纷就上前,向着蔡容华恭敬问道:“娘娘此番驾临,可是有大事要吩咐我等?”
蔡容华闻听点头,可也是满面凝重之色不改,向面前几人说道:“实不相瞒诸位,本宫此次确是有件棘手事情,要请了各位同去。却也不是别的,还是先前与各位提起过的,那洛阳城中上柱国府,韩家之事……”
原来,先前陈宣华意图报复韩浞,也为除了自己在朝中的心头大患韩清,就已经来找过这三人四妖,要他们出手。
只是未曾想到,半路又突然来了个血海门下的李洪,以一手奇诡多变,凶狠毒辣的血魔正宗道术,将这三人四妖都给压下去一头不说,也把这件差使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谁又能想到,出师未捷,这李洪便被韩浞以真火抵御住了看家的血影子道术。
紧接着,众人就见他又突发怪啸,只说韩浞请出了地府冥将,要来捉他。
然后再来不及交待半句,这李洪就化作一道血光,从帝陵古墓中鼠窜而出,远遁到不知何处去了!
众人听得他逃走前一番说辞,也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后来的确又见了一道灰黑遁光,追着李洪那道血光远去。
但几人都不是出身幽冥,也都没见过什么冥将鬼兵,也就只能一半猜疑着,不再去管。
连带着把行刺韩府的事情,也给暂时搁置下来,留待以后……
……
但如今,蔡容华又到古墓,把旧事重提,几人便也觉得是机会再来,就都有些蠢蠢欲动。
尤其这三人四妖之中,数那黑风妖王一向最是热心攀附。
此刻听蔡容华如此说来,也是连忙上前抱拳,笑意有些憨实着道:“娘娘何必如此忧心,不过是一小小炼气三重道士,交给在下去办,必定手到擒来,断不会如那李洪一般,见到几个阴兵鬼将就吓得鼠窜而逃……”
这头熊罴怪却是有些稀奇,虽然生于草莽,但从来就喜好精擅文墨,且还自命胸怀广阔,对国家大事也有十分关心。
最爱与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先前,被那李洪初来乍到就抢了风头,这黑风妖王已经十分不忿。
如今见蔡容华又来差遣,这熊罴便越发殷勤,思忖着一定要把此次大事给揽上身来,风风光光立一回大功劳……
……
蔡容华见他一副胡吹大气,横不把那人放在眼里的模样,眉头就是一皱,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喜。
不过念在这熊罴怪乃是三人四妖中修为最久,道行最高之辈,虽然愚痴了些,但驱使起来却最容易,也就不愿与他多计较,只是耐住性子提点到:“黑风大王切莫大意了,这刘少阳只怕有些来历,不容小觑。如今就连我姐姐,也是中了他不知何门的咒术,竟然在不久前莫名其妙地就昏厥过去,到现在还不省人事……”
原先蔡容华与陈宣华因为唯恐这三人四妖,被麒麟崖玉虚宫的名头给吓住,也就没将从覆海妖圣那里打听得来,韩浞是纯阳真人许玄龄门下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只是照了韩浞敷衍韩府中人的说法,同样称他是大荒山散修刘少阳。
而且如今,蔡容华不敢坦白陈宣华中的是“钉头七箭”,也是深怕面前七人中,有谁听说过这门道术,然后发现些端倪出来。
“不过今番,若是他们与我联手,将那人给顺利打杀了,那往后这几人便算是上了我们姐妹的船,只能依靠在我们麾下。到时,也就不怕他们不为我效死力……”
蔡容华见了麾下这七位好手,也是心头大慰,自忖合自己在内,拢共八名金丹,不信还拿不下韩浞一个小小炼气三重的道人。
她尚不知韩浞在师父许玄龄真人点拨下,已经踏出一步,炼成了雷罡。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想来怕也不会在乎,毕竟只是一重境界之差,又不是立时炼成了金丹,她们依旧还有胜算。
“饶你是大派弟子,道法真传,可到底修道才几年?若是你金丹成就,姑娘只怕有多远,就要躲你多远,怪你如今不自量力,修行未成就敢下山招摇……此番须得教你个道理,这世上不成纯阳,终究都是蝼蚁,你也怕双拳四手,寡不敌众!”
第一四七章 熊罴痴傻,瘟道奸猾(求推荐票)
古墓中三人四妖,自然是看不穿蔡容华起的是如此心思。
不过听说陈宣华中了咒术昏迷不醒,这七位也是具皆吃惊,纷纷就上前来询问。
得知陈宣华只是被魇住了元神,尚还未有其他伤势,几人也都不由出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从四海九州,汇聚到这神都洛阳城中来,为的就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而这一切关键,还要看宫中把持了大唐天子之气的陈宣华与蔡容华二妖。
尤其陈宣华,此女乃是如今大唐天子最喜爱的美人,若论宠幸深厚,便是蔡容华也大有不及,是绝不能又一点儿差错。
否则他们所求无望,便白来这洛阳一场。
“既是如此,那我等便速速出手,将那韩府中的小道士擒拿下来,逼问了解咒之法,好去解救宣华娘娘!”
那“接火神君”刘环,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焦躁,扯着嘶哑嗓门,就向在场诸人说道。
一旁“白骨真人”马元听他这话,却是立刻就摇晃着他那张瘦骨嶙峋的长脸,阴沉沉地反对说道:“如今这洛阳城中藏龙卧虎,却是不好轻举妄动,若是太过明目张胆,反倒将那些好管闲事的给招惹了来,岂非不美?”
接火神君听马元反驳自己,一身脾气也是一点就着,恶声恶气就向着白骨真人喝道:“那你待怎地?怕这怕那,畏首畏尾,难道娘娘就不救了么?”
白骨真人见这莽汉不仅愚蠢,且还说不清道理,“嘿嘿”阴笑两声之后也不理他,只是眼神立刻就有些不善。
接火神君见他如此,也是立刻心头火起。
还待再骂,便听一旁白鹿精“百花公子”上来劝和,说道:“神君稍安勿躁,白骨道兄并非此意,而是说这番径直就打上门去,怕是多有不妥,不若好好盘算一番,能够出其不意,方才是以上佳之策!”
接火神君听清意图,虽然觉得百花公子这话也有些道理,但还是十分不情愿,皱着眉头又说道:“以我们几人之力,去对付一个小小炼气三重的小道士,已经是颇为大材小用,还须得如此瞻前顾后不成?”
“神君此言有理!”
接火神君这话颇是对了那黑风大王的胃口,就见这熊罴怪上前便“呵呵”笑着,口中说道:“我等若是尽出全力去对付那小道士,那不单是以多欺少,还是以大欺小,如这般不光彩,怎能是咱们这般高士所为?依我看,只我黑风一人前去,便也足矣,诸位不若就在这山中等了在下好消息……”
玄蟒精“乌龙真人”一听他这话,却是颇不以为意,“嘿嘿”恶笑两声之后,便也阴恻恻地说道:“黑风老兄,不是兄弟我泄你志气,你若当真有那本事,先前又如何能让那血海李洪,给压下一头来?岂不早就被二位娘娘委以重任,前去收拾那刘少阳了?那你老兄说法,这会儿也该是带回那好消息来了……”
黑风大王一听这玄蟒几句话绵里藏针,说得实在阴损,反驳了他不说,还尽是讥讽嘲笑,颇有些看他不起的意思。
想他乃是读书人,是知事明理的高士,往日里何曾受过如此讥讽?
当下这熊罴怪怒便“哼”,大脚一顿就将脚下青砖跺碎,甚至连这墓室也被他这一脚跺得“轰隆隆”直震,大喝一声道:“你这爬虫,阴阳怪气说得什么鬼话?莫非你如今是想先与本大王做过一场不成?来来来,我先让你领教领教大爷的本领……”
说着,这熊罴怪眼看就要发作,抬手便要朝那编乌龙真人抓去。
熊罴怪身旁山魈鬼“袁七道人”一见这状况,也是连忙出手拦住了熊罴怪。
老鸭嗓子一开,就劝道:“黑风道兄何必动怒,乌龙道兄其实也是好意,不使道兄你轻易犯险。如今那李洪吃亏在前,我等实是不清楚对头深浅,不若待等了大家从长计议,选出良策,能够将此事十拿九稳了,岂不为大好?”
袁七道人一番苦心相劝,说的也都是老成之言,哪知熊罴却是毫不领情,朝着这山魈鬼一摆手,就道:“我辈谦谦君子,以大欺小已是不该,又何能行如此蝇营狗苟?你等若是不敢,今日便我独自一人前去,看大王我施展神通,顷刻就将那小辈给擒拿住了,送到娘娘面前问话!”
他这番先声夺人,倒是把其余几位说得哑口无言。
根本不听那袁七道人阻止,蔡容华过来规劝了也是无用,这熊罴怪抬腿便要走。
却忽听那边厢“瘟道人”余德说了一声:“且慢。”
将这熊罴怪脚步叫住,那瘟道人才又过来,接着说道:“黑风道兄气魄,贫道当真敬佩,也愿祝道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只不过,如今就去却是有些不妥,只怕那道人正在吃饭,扰人饮食也颇为不美,不是君子所为!不若等黑风道兄你也用了饭后,待到那入夜时分,再去挑战也不算晚?”
瘟道人这番话,说得一旁几位妖邪目瞪口呆,心中直道:“这说得是什么乱七八糟!”
怕那道人在吃饭?这是什么借口?
便是他们这些异类妖修,只需妖气筑基之后,也能凭着吞吐月华,辟谷不食了,何况是人家道门炼气?
再说,这上门找茬斗法,还管你吃不吃饭?
……
那乌龙真人几人,连带了妖妃蔡容华,都以为这九龙岛来的道人此刻怕是失了心疯,怎地突然语无伦次起来?
却更没想到,那熊罴怪一听瘟道人说这话,竟是深以为然,连连点了说道:“正是正是,多得道兄提醒,饮食乃人之大礼,扰人饮食,实非礼数,在下险些便失礼了也!”
说着,这黑风大王竟然就给瘟道人躬身施了一礼,口中还称谢!
看着这熊罴怪一会儿粗俗,一会儿假斯文,四周诸人也是觉得荒唐已极,但又懒得去触他眉头,便任凭这厮作态。
见这从脸到脚一身漆黑的汉子,过了一会儿竟然当真拿出了一方小桌,与几碗菜饭,坐在那里,便一口一口细细咀嚼吞咽起来。
众人这才想起,原来他们每日闭目修炼时,总听身边传来那“吧唧吧唧”的声音,竟然是这厮在吃饭!
再次目瞪口呆之余,居然也没得什么话好多讲……
但这时,除了熊罴怪之外的众人,却是听得那瘟道人暗中传音过来,说道:“今夜便让这黑厮前去邀战,我等借了夜色遮掩,从四方埋伏过去,待时机一到,便联手偷袭,定能出其不意,将那小道士一举成擒……”
第一四八章 五方瘟云,散魂毒烟(求推荐票)
才刚过了入夜时分,韩浞正在房内静修炼气。
忽然他心头感应,双目一睁。
就见从北面来了一阵妖风,打着呼旋儿,便落到了自己修行的小院之中。
嘴角微微噙起笑意,韩浞就见从那妖风之中,走出一名从脸到脚浑身黢黑,但冠冕堂皇的中年大汉来!
这大汉三两步来到韩浞门前,冲着房内坐定的韩浞就是叫喊着道:“兀那刘小道士听了,吾乃黑风山黑风大王,受宫中贵人所请,前来捉你!你若识相的,快快出来束手就擒,痛快随本王回去领罪,免受皮肉之苦!若不识相,逼得你家大王动手,仔细本大王手下不待留情,伤你个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到那时却不是你的好看!”
韩浞见这是个莽撞汉子,听他喊话也是不禁发笑,淡淡问道:“怎地,就你一头妖前来?若有同伴,不若一起出来了,藏头露尾未免鬼祟!”
那熊罴怪却是大手一挥,满面自负道:“打发你这小小道士,大王一人足矣,何须劳师动众?休要再婆妈磨蹭,要么受擒,要么找打……不过我看你却不是个老实的,便叫你先领教领教,你家大王的神通!”
这熊罴怪也是个没耐心的,两句话没说完,就朝着韩浞“呼”地吹出了一口气去!
他这口气可是不小,一经吹出,顿时小院中就突起了一阵怪啸妖风。
风中还隐现一道道漆黑妖气,向着房内韩浞,就卷了过去!
韩浞见这妖风来得诡异,也是微微一惊,抬手就放出十二道“烈火真符”,以“都天烈火”将这妖风给招架住了。
这风火一经相接,韩浞就发现对面熊罴怪这一手黑风妖术,颇有几分不凡。
一时之间,竟能和自己“都天烈火”拼了个势均力敌!
不过韩浞这边虽然吃惊,却想不到那熊罴怪此刻惊诧还要更胜他三分!
这头熊罴怪自号“黑风大王”,一手黑风妖术乃是看家的本事,是他几经周折,才终于炼成的熊罴妖“天生神通”,向来出手克敌,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如今被对面小道士抬手一道真火,就给招架住……
这熊罴怪见此,心中念头电转,想到:“当日便是见他拿这真火,将那李洪的血影子都给炼化,想必这门真火道术,定是他压箱底儿的手段了!我不宜与他硬拼,当避强击弱,借这风火纠缠的当口,直取这小道士本尊……”
想着,这熊罴怪臂膀一振,竟然不知从何处凭空抽出一杆红缨枪来。
闷哼一声,这熊罴怪手中枪花一抖,就向韩浞攻去。
韩浞见这莽汉舍了道术,竟然要与自己动武,也是心中暗笑,说道:“我却不爱耍这些枪棒,就随意寻两个对手来陪你罢!”
说着,就见他袍袖一摆,就放出两道“诛仙剑印”。
而这剑印一出,又立刻化作玄墨剑光。
先是将那熊罴怪挡在了门口,随后三两下又给他逼回院中。
紧接着,两相就不可开交地斗了起来!
……
“这黑厮竟如此不堪,门都进不得便被纠缠住了,只是我等如今却该怎生是好?”
韩府半空,借着夜色遮掩,那北邙古墓中剩下的三人三妖便招来了一朵妖云,此刻正都躲在那妖云之上,往下探看。
刚才说话的,是那“接火神君”刘环。
这东海散修性子急躁,见熊罴怪往日里牛皮吹得震天响,如今上了手后却是连对头正主儿都没引诱出来,只被对方随手几件法宝,便打得左支右绌,险险不敌,也是心中暗骂。
“不如我等乘此机会,一拥而上,有黑风道兄拖延住了两件厉害法宝,我就不信这小道士难道是纯阳真人的亲儿子,还能再拿出其他法宝来?”
看底下激斗正酣,山魈鬼“袁七道人”此刻也有些心急。
他本是与熊罴怪交好,虽然先前听了瘟道人挑唆,又被其余众人劝阻,这才无奈之下,任由熊罴怪一头妖去挑衅叫阵。
如今想来也是后悔,又听了接火神君来问,是以他便连忙出言劝说,想要伙同众人,一齐下去为熊罴怪解围。
可他这话才刚出口,就被余德抬手止住,然后便听这瘟道人说道:“虽是时机,但却还有些欠缺稳妥!道兄难道忘了,那日我们还见过这小道士一口真阳飞剑发威?”
袁七道人也是忽然想起此事,面色便有些为难,只能向瘟道人问道:“那依了道兄所见,又该当如何是好?”
瘟道人听问,却是沉稳一笑,说了一句:“几位道兄请看!”
说着,就见这道人一反掌,就取出了一道冒着青、黄、赤、白、黑,五色交杂的云气。
然后道人复又一笑,对身边众人说道:“贫道这里有一法宝,名为‘五方云’,乃是以疫病邪气炼成,中有五色痘疹瘟毒。便是修道之人,只需吸入一口,也要头昏脑涨,被那缠病煎熬数日……”
说完,这瘟道人见身边接火神君几人齐齐露出震惊神色,隐隐畏惧,也是颇为自得,然后又接着道:“我如今便将这宝贝散布下去,将这府中都给裹挟进来,等到那刘小道士头晕眼花,病气缠身了,我等正可以逸待劳,手到擒来!”
“妙啊!”
那乌龙真人一听这计策,立刻就拍手称赞,口中道“妙”!
不单如此,这玄蟒精心头念起,也凑热闹一般说道:“在下也炼有一口‘散魂烟’,与瘟道友法宝一样,也有迷神蒙昧之功,不若稍后我二人一同施展,先以毒瘟疫气开道,必能万无一失!”
其余众人听了这二位所言,也是尽皆称妙,纷纷拍手称赞,言说便依此行事。
唯独袁七道人眉头紧锁,担忧问道:“可黑风道兄尚在下方,如此一来,岂不是把他也牵连其中?”
瘟道人一听袁七道人顾虑,却是全然不以为意,只昂首一笑,然后说道:“道友安心,贫道与乌龙道兄的手段皆不害命,便是误将黑风道兄牵连进来,稍后也必定为他驱咒解毒,当无大碍!”
听他如此答复,那边袁七道人虽然隐隐还有担忧,但奈何他人少言轻,不成阻碍。
最终也只能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下来。
第一四九章 武艺惊奇,剑术高超(求推荐票)
小院之中,韩浞虽然凭了两枚“诛仙剑印”,出其不意地将熊罴怪暂且逼退。
但片刻之后,韩浞便察觉到,明明在两枚剑印夹攻之下,这熊罴怪竟然越发游刃有余,已然渐渐挽回了颓势不说,一杆红缨枪也被他使得越发灵动难防。
几次险些就被他冲突出了剑印围攻!
“这头熊罴,明明道术不怎的,武艺竟然颇高!”
随手又抖出两枚剑印上去助阵,韩浞口中却不由啧啧称奇。
之前对付值守禁宫的金甲神将,韩浞也不过每人赏了一枚剑印,可依旧将彼等杀得抱头鼠窜。
须知那个时候,韩浞的剑印才只炼入一重法阵。
虽也有都天神煞在其中暗助,但比之如今已经炼成通灵的剑印,相差还不止是一星半点!
“能敌住我四枚通灵剑印,这熊罴一身武艺,只怕已经能够比肩仙家剑术‘剑随心至’的境界!”韩浞不禁感叹。
就是他如今,也只不过堪堪摸到“剑随心至”的门槛,尚不能登堂入室。
而那边不过是一头熊罴,竟然能够将武艺修炼到等同“剑随心至”的境界,韩浞除了当真感到些许稀奇纳罕之余,却也终于亲自出手。
手上剑诀一捏,韩浞便以自身修成的仙家剑术,隔空御使起了剑印来!
即便这熊罴武艺精湛,可韩浞四枚“诛仙剑印”都是炼成了通灵的法宝,如今又得他亲自以《七修剑诀》中仙家剑术御使,果然顷刻之间,就将那熊罴怪的势头又给压了下去。
眼看这熊罴就要败在自己剑印之下,忽然之间,韩浞心头一动,抬头就往半空看去。
然后就见那天上,忽然压下一重五色妖云,朝着地上韩府就笼罩下来。
韩浞见此,却是展颜一笑,说道:“非得这半天,才能终于将你们等来。果然这妖妃手下,全都是些藏头露尾,胆小如鼠之徒!”
未几,这五色妖云就落下到了韩府上空不远。
眼看便要将整座府邸都敛入其中,韩浞随手便将神煞阵图往半空一抛,化为一座大阵笼罩住了韩府。
而后韩浞还又将三昧神风与都天烈火施展而出,风火合璧之下,再运玄魔炼煞真法。
以这真法为手段,韩浞就借着一副神煞阵图,用炼化法门,将那些妖云毒烟都抵御在了大阵之外,将才整座韩府给护持了下来。
……
“瘟道兄,为何你‘五方云’法宝竟然吞吃起了我的‘散魂烟’来?”
乌龙真人因为被妖云遮掩了目光,看不到下边情景,此刻察觉到自己“散魂烟”竟然被炼化了少许,只以为是瘟道人的“五方云”在吞吃自己的宝烟。
而那边瘟道人,也是被乌龙真人这一句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片刻之后,他同样察觉到自己的法宝妖云似乎有所削减,只得皱着眉头说道:“乌龙道友只怕误会了,贫道的五方云此刻也是有了折损!莫不是……我们二人法宝相冲,互为消减了?”
乌龙真人心头猛然一惊,面色忽变就道:“那可不好,快快将宝物收回!”
这玄蟒精一句喊出,就要挥手收回“散魂烟”。
但法力送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宝烟似乎是被瘟道人“五方云”纠缠住了,一时之间竟然解脱不得!
乌龙真人一见如此,连忙就朝着瘟道人说道:“瘟道兄,你宝云缠住了我‘散魂烟’,快快一齐收手,将两件宝物召回分开了!”
这乌龙真人本以为,瘟道人也该是心疼自家宝物的,听了自己这话也会立刻收手。
哪知他一眼看去,却见这道人忽然面色一厉,竟然咬牙忍痛说道:“既是分不开,道兄便且慢撤回宝烟。如今正是要紧关头,就索性先放任两门烟云去将那小道士迷晕,其余的往后再说!”
在场诸人见他如此狠绝,连自家的法宝都能舍得,也是心头莫名一凛。
可到底不是他们的法宝,便也就任这瘟道人自去。
唯独乌龙真人心有不甘,但见其他几位却隐隐是赞同瘟道人所言,知道自己此时断然是执拗不过他们,也就只能心中暗恨着强忍了下来。
……
“怪哉,怎地这深更半夜的,竟然起了雾来?”
熊罴怪正和四枚“诛仙剑印”拼搏打斗着,忽然却发现四周起了一阵浓雾,把个小院像是染成了乳白颜色,连身前七尺也瞧不出去了——这是韩浞祭起“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罩住了整个韩府,熊罴怪此刻自然也被纳入了大阵之中!
“糟糕,不仅起雾,这小道士的真火为何忽然厉害许多……”
熊罴怪暗暗心惊,手上缨枪也有些滞涩起来。
他本是一边施展武艺,一边又喷吐出一阵妖风,去往另一边抵御了韩浞的“都天烈火”。
可自从这雾气一起,熊罴怪便感到那边都天烈火顷刻强盛了数成,急忙连吐三口妖风又去助势。
但奈何,他如今陷入这神煞大阵,都天烈火在这阵中乃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威力大增不说,又有整座大阵支撑着,后劲也是十足,哪里是几口妖风就能够匹敌的?
不片刻,这烈火火势又是猛然一涨,就将熊罴妖风全部打散。
然后火头一转,就朝着那熊罴怪本尊烧了过去!
“要糟……”
还没待熊罴怪多做应对,一道火龙已经烧到了他面前。
刚想鼓足气力,再吹出一大口妖风,这熊罴怪眼角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还没看清那金光到底是何物,熊罴怪就发觉自己浑身一紧,便那道金光给缠绕了双手,然后当腰捆住!
这金光之后又瞬间绕遍了他全身,将他双足也给束了,随后就听“噗通”一声,这熊罴怪便直挺挺地倒在了韩浞小院当中!
……
“下边儿没动静了,想是那二人都被迷倒,咱们快下去看看!”
瘟道人听到打斗之声忽止,这才催促了乌龙真人与他一道收回法宝,要分开了那“五方云”和“散魂烟”。
却没想到只是随手一招,就将五色妖云给招了回来,哪里又有什么云烟纠缠?
不过此刻瘟道人却没多想,只是看着下方那一处小院之中,熊罴怪伏倒在地,那房中也全无声息。
以为计得,这道人顿时大喜过望,脚下妖云一顿,便向那院中落去。
其余五人也是全都面有喜色,与这瘟道人一同,就将云头按落了下去。
刚到那院中,袁七道人就要去扶起熊罴怪来查看。
但他眼中忽然察觉一道微弱金光。
靠近一看,就见这熊罴怪哪里是被迷晕,分明是被一道细如丝毫的金线给捆住了肉身不说,还被封住了元神!
“不好,有诈……”
还没等这道人一句说完,几人就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也是没来由地一花。
等他们再睁开眼,就见自己仿佛是到了另一方世界。
四周山清水秀,头顶群星璀璨,恍若世外桃源。
但还不待他们多看几眼,就见身前又忽起浓雾,将四周八方都染成灰白。
随后众人又感到头顶猛然之间吹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就要往自己天灵囟门之处灌入。
四周身旁也忽然竖起一道道火墙,烈火熊熊,就朝着己方众人烧了过来!
第一五零章 五烟壶,阴风袋(求推荐票)
“这些蠢东西,早告诉了他们不要大意,结果还是中了那人算计!”
蔡容华远远地瞧着那韩府中三人四妖忽然不见,心下大急之余,也是恨恨着在心中骂道。
她原是打算在一旁伺机而动,想着即便前面七人事有不谐,一时之间不能将韩浞擒住,她也能够趁着韩浞对付他们,无暇他顾的空档,把钉头七箭的草人给盗了出来。
但没想到,凭了七位金丹,竟然还会被韩浞设计下套,一网打尽!
悔恨惊诧之余,蔡容华竟然还隐隐感到有些庆幸后怕,暗道:“还好多了一个心眼,若是今日与这几人一同去了,只怕此刻也是凶多吉少……”
……
且不说蔡容华如何不忿,其实她恐怕也想不到,这边韩浞此时同样是颇为苦恼无奈!
“没想到这两只狐妖还真有些本事,竟然已经被她们招揽了七名修成金丹的人物!好在先前已经料理了一头熊罴,否则如今七人一起发难,难保我一时照料不到,就会被这几人冲出了阵来!”
摘星玉楼中,韩浞看着面前一座大阵,也是不禁长出一口气去,又道:“只是如今须得尽快将这几人料理了,未免外头再生什么变化!”
韩浞此刻虽然神风烈火,并上弥尘障气齐出,连十二都天神煞俱都归位,但依旧也只能将几人困住,若想要迅速击杀,只凭了这大阵是决计不够!
“当务之急,却是不能让这几人聚拢在一处,要将他们分而击之……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手,潜入阵中以‘炼剑成丝’的剑术突袭刺杀,方能保万无一失!”
韩浞心中算计着,打定主意后,就一步跨入了自己的神煞大阵!
……
此刻,神煞大阵之中,那瘟道人六人其实也是在苦苦支撑。
幸得六人之中“接火神君”刘环,身负一件“五烟壶”,能够收纳汲取八方火气。
凭了这件法宝,才总算将大阵中的“都天烈火”接下了大半,只剩三四成在外与他们为难。
否则若是让这“都天烈火”发挥出了十成,只怕几人如今状况更是堪忧……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众道友可有哪位知道,这大阵摆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可有何法能够破阵?”
“白骨真人”马元此刻手中正擎了一口白森森的骨剑,周身挥舞着抵御阵中“三昧神风”。
且这阴森道人的道法诡异,竟然脑后也长出一只手臂来,乃是一只骨爪,比之他掌中骨剑似乎还要坚硬三分,能够划破神风,生抓烈火,端的是颇为厉害。
只是饶他生有三臂,但如今面对四面八方山呼海啸一般侵袭而来的风火,也是将将只能自保,难得再往前踏出一步去!
在这马元身旁,玄蟒精“乌龙真人”与白鹿精“百花公子”这二位也是合力苦苦抵御着大阵炼化。
听到马元发问,那“百花公子”在众人当中算是个有见识的,手中折扇一挥,排开一道三昧神风之后,口中就急急说道:“以小弟愚见,这大阵中的狂风,只怕是那声名赫赫的‘三昧神风’,不单能刮山石崩裂,还能吹元神溃散……这阵法虽是看不出来,不过小弟曾听同道提起,上古凶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当中,便有祭炼这道神风的法门!”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实在是这阵法名头太盛,凶威也实在骇人。
“那我等此番岂不是没得幸理,注定要葬身在这大阵之中?”那山魈鬼“袁七道人”此刻只觉胆寒,一股绝望念头便从心底泛起。
但他这话才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完全心灰意冷,反而感到身旁却是一冷,扭头一看竟是一阵三昧神风就要刮到他头上!
手忙脚乱地抵御住了那道三昧神风,袁七道人却是心中埋怨这就向身旁乌龙真人喝道:“乌龙道兄,快快守好阵势,怎地把这狂风放过了一道来……”
他们如今是乌龙真人,百花公子,瘟道人,白骨道人,还有他袁七道人,五人在外围成阵势,抵御三昧神风。
而将掌御“五烟壶”的接火神君给拱卫在当中,让他分担去一大半最要命的都天烈火。
但当袁七道人一扭头,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身旁的乌龙真人的!
“糟糕,乌龙道兄为何不见!”
袁七道人连忙惊呼出声,引得其余几人侧目。
“坏了,百花公子怎地也没了?”
瘟道人也忽然惊呼一声,但还是连忙与袁七道人一起,将先前两人的空缺给占住了,变成由三人分立,然后将接火神君围在当中……
见果然不见了乌龙真人与百花公子,当中理应看得最清楚的接火神君却是眉头紧皱,说道:“方才似乎四周雾气忽然浓密,尤其乌龙、百花两位道友那边,像是有那么一瞬,雾气把他们都给裹挟了进去,但是贫道当时也未在意……如今看来,该是那一瞬之间,两位道友便被这雾气给掳走!”
因为这阵中顷刻之间便少了两人,其余四人也是感到危机大增,应付起神风烈火来也是越发手忙脚乱!
到得这一刻,白骨真人也是狠狠一咬牙,让后手往袖中一掏,就掏出一件布口袋来,然后将那口袋往头顶一抛,法诀一捏。
就见那口袋迎风张开,化作了袋身长有一二丈,袋口宽出七八尺的模样,顷刻就将四面吹来的三昧神风收了大半进去!
“三位道友快想对策,贫道这口‘阴风袋’只不过能够支撑片刻,片刻过后便要损毁,再也不能发用!”
白骨道人说着话时是咬牙切齿,连心头都在滴血。
他本来就没多少法宝,拢共这么一两件,还都品相不算太高,平日里十分爱护。
可如今他看着自己手中白骨剑,被那神风烈火,或吹或烧,如今已经是破损斑斑,一口阴风袋更是立刻就要报销,怎能够让他不心疼惋惜?
可即便如此,几人此刻也还是没有想出一点儿对策来。
面对这凶名卓著的上古大阵,如今这三人一妖既不懂奇门,也不精数术,连个生门和死门都分别不开,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