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标记
他漆黑的瞳孔虽然冷漠，却格外坦然。胡玉梨想到那些小矮人，明明妥协到泥土里，鱼人们也做出了撕毁协议的行为。
成王败寇，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旧船里面，重刑犯们看着眼前的火海，震惊到说不出来话。直到舰船里响起巨大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强烈的震动。
是那些鱼人追来了！
“没想到吧？门的那一边是我们的巢穴，你们已经陷入死路……”最前面的鱼人嘲讽地冲出来。只是话说到一半，忽然整个鱼都愣住了。
熊熊燃烧的火海将它们的巢穴烧得一干二净，曾经繁荣的族群只剩下它们这十几个鱼人。
“你们竟敢杀了我们的族人，还烧了我们的巢穴！”紧跟而来的鱼人血红了眼睛，死死盯着杨潜等人。
杨潜冷笑一声：“杀了就杀了，难道杀个鱼还要挑日子吗？”
“混蛋！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砰——
杨潜懒得跟它们多废话，直接一枪轰烂了对方的鱼头。
由于舱门处狭小，鱼人们试图冲过来，却被杨潜一枪一个统统打烂。他已经忍它们很久了，非要反复挑衅他，那就别怪他出手把它们收拾干净。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快跑吧，这些人类也会杀了我们的！”
小矮人们大叫着，四散逃跑。他们被鱼人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这笼子没有门锁，小矮人们却根本不敢逃跑。因为它们腿短，不可能跑得比鱼人更快。最关键的是，山洞的门锁已经被打开了，他们不会锁门，也就失去了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
如果不能躲到山洞里面，小矮人们跑到哪里，都会被鱼人们追回来。
现在鱼人们都死了，他们就立刻从笼子里面冲出来，没一会儿就跑得一干二净。
杨潜不想再管这些小矮人，所以没有理会他们的逃跑，而是尝试着接收周围的信息，想找出口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我命令你，把东西给我！”
“这是我先发现的，凭什么给你？”
“因为我是首领！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不可能，这是我的！”
“你想以下犯上吗？”
沼泽边上，两个小矮人抓着播放器，猩红着眼睛在抢夺。
其中一个小矮人很面生，看模样比较年轻。另一个小矮人是老熟人，就是矮人首领。
杨潜实在很烦他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不怕死地抢一个播放器，简直蠢到极点。
他刚想走过去，拿走那个播放器打烂。谁知那两个小矮人的争吵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给我！”矮人首领怒吼。
“不可能，这是我的！”年轻的小矮人也生气地大吼，“只要我有了这东西，矮人首领就是我了！从今往后你算个屁！”
“反了天了？贱种，把天堂制造机给我！”矮人首领死死抓着那个播放器，五官十分狰狞，像好不容易抓住人脚的水鬼一样。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年轻的小矮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噗嗤一声插·进矮人首领的胸腔。
矮人首领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年轻的小矮人面目扭曲，在橘黄色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青鬼：“去死吧，废物！”
说完，年轻的小矮人泄愤一般连捅矮人首领十多刀，每一刀都带着极深的恨意。
这个变故让胡玉梨感到惊讶，重刑犯们最爱看自相残杀的戏码，反而嘻嘻笑地起哄。有人开始拍手叫好，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年轻的小矮人被吓了一跳，和杨潜对视一眼，就准备逃跑。
杨潜把枪口对准那个小矮人，冷冷地说：“东西放地上。”
年轻的小矮人自然不肯放下，抱着播放器就要跑。杨潜开了一枪，打在小矮人的脚边：“放下，或者死。”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死神仿佛贴着小矮人的耳朵过去了。这小矮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犹犹豫豫地放下播放器。
杨潜扫了小矮人一眼，说：“滚。”
那个小矮人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由于四肢都在颤抖，小矮人爬起来又跌回去，总共爬了五遍才终于站稳，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杨潜走到播放器旁边，拿起来看了看，准备把它扔到石头上砸烂。一群蠢货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你争我夺，你死我活，最后家毁人亡，简直有病。
觉察到他的意图，豹子人立刻说：“哥，先别砸！”
杨潜皱眉，动了动瞳孔盯着豹子人。
他这一眼很冷，冷得像是冰川下面的漆黑裂缝，深不见底，带着无尽的杀机。豹子人背脊上冒出一颗冷汗，滋溜一下从他的脊柱上滚到尾椎骨。
“我没别的意思，如果咱们出不去，这玩意儿也是个乐子，算是给我们留个退路。”豹子人缩了缩脖子，弱声弱气地说。
“没有退路，”杨潜把播放器扔到地上，随手一枪打烂，“我会出去。”
他这话说得毋庸置疑，谁也不敢挑衅他的决定。
一时间，重刑犯们噤若寒蝉，只有扑扑的火舌和猎猎的冷风在呼号。
杨潜以为毁掉播放器就完事儿了，没想到从播放器里弹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只有成人手掌的三分之一大。
最重要的是，它像害怕被人忽视一样，不停地闪着红色的指示灯，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是什么？”豹子人往前走了一步，想把那个黑盒子拿起来。
杨潜扫了他一眼，豹子人瞬间整个人僵住，讨好笑着说：“我就看看，没想过拿它。”
说完，豹子人就乖乖退回去。杨潜把那个黑盒子捡起来，找到开关把它打开。
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墨绿色芯片。
杨潜拿出那枚芯片，插·入星网的装置接口。
很快，杨潜的星网里就出现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东XZ宝图吗？”一个重刑犯兴奋地问。
杨潜仔细看了地图一会儿，才开口：“是这里的地形图。”
“出口在哪里？”有人立刻问。
杨潜把地图转来转去，研究了好几分钟才说：“没有出口，四周都是封闭的山体。”
“那我们全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不是吧？那么多危险我们都挺过来的，结果一辈子都要呆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死了。”
……
重刑犯们议论纷纷，豹子人也心有不甘地说：“我就说不要把播放器打烂，给我们留个退路，你还不信。”
说这话的时候，豹子人看着杨潜，眼睛里满是抱怨。
杨潜冷冷盯了他一眼，豹子人瞬间就老实了。
胡玉梨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往杨潜的那边走了几步。因为她觉察到重刑犯们的躁动不安，这让她感到十分的危险。
既然胡玉梨能够觉察到危险，杨潜自然也能感受到。他指着地图上的红色标记说：“这里有个奇怪的标记，也许就是出口，我们过去看看。”
第七十七章 奇怪的门
杨潜对比了一下地形和方向，那红色标记的位置竟然在最初的山洞里。
这可真是有意思，那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胡玉梨见他看得认真，把脸凑过来问：“我们去哪里？”
杨潜收起地图说：“回小矮人的山洞，标记就在山洞里面。”
重刑犯们一听，立刻开始抱怨。
“藏宝地点就在山洞里面？那我们岂不是被耍了？”
“早知道就不开那个破门，我们也不会被这些鱼人怪追杀！”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在耍我们？如果被我逮到，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
杨潜没有搭理重刑犯们的议论，而是轻车熟路地往山洞的方向走。
一路上寂静漆黑，只有杨潜手里的照明灯还亮着。胡玉梨没觉得害怕，毕竟她的身后就跟着一群妖魔鬼怪，没什么比他们更吓人的了。
重回到山洞前的空地，杨潜等人听见山洞里传来吵闹声。
闹哄哄的，像是小矮人们在争吵着什么。
一个重刑犯狰狞笑了一下，非常小声地说：“正愁找不到这群小东西，看我一手一个掰碎他们。敢威胁你大爷，活腻了！”
其他重刑犯们也蠢蠢欲动，杨潜没在意这件事，反而盯着那片冷湖看。
湖面依旧如镜，安静而幽深。
胡玉梨不解，小声问杨潜：“那湖有什么不对吗？”
重刑犯们也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盯着那冷湖仔细观察。
杨潜点点头，走向那片冷湖说：“湖边钢铁巨人的脚印没了。”
胡玉梨这才注意到，冷湖边上一片自然平坦，什么都没有。之前杨潜驾驶钢铁巨人走到湖边，湖边有很多机器人的脚印，每一个脚印又深又大，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
还有杨潜从湖里上岸的脚印也没有了。
胡玉梨立刻猜测道：“这里有人来过？”
杨潜盯着冷湖的四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一个重刑犯立刻说：“这群人太环保了吧？不就是踩了几个脚印吗？还特意跑来把脚印抹掉。”
这句话荒唐至极，爱环保人士能把尸体挂树林里展示？就不怕破坏树林的环境？不怕铁钩伤害到树枝？不怕尸体掉下来砸到花花草草？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杨潜。很明显，那群人要抹掉的东西，是他们自己的痕迹。至于杨潜弄出的痕迹，是顺带一起抹掉的而已。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这里湖里有什么东西？
难道是？
杨潜皱眉，打开星网用探测仪器扫描整片冷湖。
胡玉梨看着星网扫描出来的模型，惊讶地说：“钢铁巨人竟然不见了？”
“什么？”重刑犯们也非常震惊。
“那种老旧型号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卖二手都卖不出去，只能放博物馆里展示的老家伙，拿去干什么？”
“那么大的家伙，他们说运走就运走，我们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
杨潜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于是随口道：“说不定就是拿去展览了，这件事无关紧要，还是快点儿想办法出去。”
杨潜等人转回山洞门口，里面的小矮人还在吵闹。一个小矮人被绑在木头上，是矮人首领的儿子。
仔细听这些小矮人的话，就可以发现他们在争矮人首领这个位置。
“父老乡亲们，听我说！这个人的爹整天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现在我就手刃了他，为大家报仇！大家一定要选我当首领！”
那个小矮人手里拿着匕首，说完就连捅矮人首领的儿子十多下。矮人首领的儿子被堵上了嘴，只能口中冒血，瞪着眼睛死去。
野外的环境那么漆黑，胡玉梨都没有害怕。眼前的景象反而让她背后发凉，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但她没有制止小矮人们的清算，因为矮人首领和他的儿子也是这么血腥对待其他人的。
围观的矮人们都在叫好。忽然，又一个小矮人跳出来说：“我反对你当首领！你杀人都不眨眼的，心狠手辣的人不配当我们的首领！”
拿着匕首的小矮人立刻恶狠狠地问：“那你想让谁当首领？”
另一个小矮人回答：“既然你不适合当首领，那我只好当仁不让了！”
“呸！你个废物也想当首领？那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我当也比你当好，你才是痴心妄想！”
“你们都不合适！我来！”
“选我当，谁投我票我就封谁做大官！”
“选我，选我，谁选我就让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来！”
……
小矮人们吵成一团，连他们这些人进入山洞都没人注意到。
“别选了，我把你们统统撕碎，到了我肚子里，你们人人都可以是首领！”豹子人猛地往前一跳，兴奋地盯着这些小矮人。
小矮人们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刚好和豹子人嗜血的眼神对上。其他重刑犯们也跃跃欲试，准备大开杀戒。
“救命啊！”
“杀人了！”
“快跑啊！”
小矮人们立刻朝山洞里面的通道跑去。
重刑犯们记得那边的路被堵住了，小矮人们成了瓮中鳖。他们高兴地大喊：“别跑了，跑也没用，今天你们全部都要死。”
说着这些阴森森的话，好几个重刑犯都跑去追小矮人们。不过山洞里面的通道很狭小，小矮人们不受限制，重刑犯们就没法跑，只能弯着腰慢慢钻。
杨潜见胡玉梨望着通道那边的闹剧，开口：“别管他们，我们赶紧找到出口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些已经钻进通道的重刑犯们也听得清楚。权衡利弊之后，他们统统转身钻回来。
追杀小矮人是游戏，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如果为了玩弄小矮人而错过了机会，那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杨潜在山洞里找了一遍，终于在一面墙上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之前鱼人制造出巨大的震动，其它三面墙都有不同程度的掉泥，有的甚至凹进去一个大洞。但只有窗户对面的这面墙壁完好无损。
杨潜扫了一眼重刑犯们，说：“你们谁去挖一下墙上的泥土。”
挖个泥土而已，既简单又能在杨潜面前刷一波存在感。重刑犯们踊跃报名，甚至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
杨潜皱眉，冷冷开口：“只用一个人过去。”
豹子人刚从通道那边过来，立刻说：“我去。”
说完，豹子人就跑到墙面前，露出尖利的爪子开始挖墙上的泥土。其他人都被互相缠住，根本过不去，这才让豹子人捡了大漏。
豹子人对着墙刨了两下，突然划拉出一阵怪声。那声音和指甲划过黑板一模一样，刺得众人缩了缩脖子。
豹子人愣了一下，回头说：“泥后面是金属。”
杨潜点了下头说：“其他人也去挖，速度要快。”
重刑犯们虽然不服管教，而且狡猾残忍，但现在能找到出路的就杨潜一个人，自然是他说什么，其他人就做什么。别管大家心怀鬼胎，出去之前就必须听杨潜的命令。
其他重刑犯们立刻冲过去，开始刨墙。三两下的功夫，一扇金属门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扇门有四个人宽，高度在3米左右。
杨潜走到那扇金属门前，看了看上面的智能门锁。这锁是最新的型号，不是百年前的老旧型号，说明这里曾经来过至少两拨人。
他打开星网，连接门锁后开始解锁。十分钟后，门终于开了。
第七十八章 通道尽头
门后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杨潜用照明灯往里面探了一下。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条四人宽，三米高的泥土通道。
杨潜回头对胡玉梨说：“跟紧我。”说完就率先走进通道里面。
那张地图的右下角，有一个扩展模块。杨潜打开看过，就是这条通道的地图。上面显示，这条通道四通八达，如果没有地图的引导一定会迷路。
重刑犯们乖巧得很。第一个忌惮是杨潜太凶悍了，势力强得可怕，他们不一定打得过。第二个忌惮是他们的脑瓜子不够用，想出去就必须倚靠杨潜的脑袋。第三个忌惮就是他们早被废除了星网，除了杨潜和这个医疗员，谁也读取不了那个芯片。
弯弯绕绕走了二十分钟，走在最前面的杨潜突然停下来，用照明灯指着头顶。
胡玉梨紧张一秒，问：“怎么了？”
杨潜盯着头顶回答：“这里有个洞。”
众人立刻去看，才发现头顶的泥土墙上有一个很小的洞。看直径大小，似乎只能容纳人类四五岁的儿童通过。
“是什么小动物挖的吧？”一个重刑犯推测说。
“这玩意儿有没有攻击性啊？”
“不知道，这里实在太诡异了，任何小东西都非常的危险。”
“怎么？你怕了这种弱鸡玩意儿？”
“我们在通道里，如果有危险，连战斗的空间都没有，当然要小心一点儿。”
重刑犯们议论纷纷，甚至开始吵架。杨潜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吵闹和愚蠢，直接用耳朵过滤掉他们的废话。
这里不可能有人类儿童，那个小洞的内壁痕迹是工具留下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小动物挖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个小洞是小矮人挖的。
杨潜瞬间想起那个叫地老鼠的小矮人。他开口说出猜测：“可能是那个叫地老鼠的小矮人挖到了这里，所以才能出现在门外。”
“那他的机器人是从哪儿来的？不可能一个小矮人徒手造那么大个机器人吧？”豹子人疑惑地说。
杨潜思考了一下，说：“应该是那些人发现了通道里的小矮人，把钢铁巨人送给了这个小矮人。”
胡玉梨感叹道：“那他们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听见这话，杨潜低头扫了胡玉梨一眼，才说：“继续往前面走，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十分钟后，通道的尽头隐约出现一点幽蓝的光。众人可以清晰看见一个洞口，似乎通往未知的地方。
杨潜快步走到洞口的位置，才发现洞外是一条两人宽的土路。土路的外面是万丈悬崖，悬崖下面黑到发蓝，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现在就在半山腰上，沿着山体有一条碗沿的道路通往前方。而芯片上的地图，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现在怎么办？”豹子人茫然地问。
杨潜回头看了他一眼，口吻冷硬：“沿着路走过去看看。”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当然要走过去查看，难道还能往回走吗？
以往影视剧里塑造的高智商变杀手都是假的。贪生怕死爱内讧，抓不住重点爱犯蠢，狡猾残忍只有小聪明，才是这些人的真实情况。
他们唯一比正常人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做事没有底线。再高智商的犯罪，破案难度永远低于激情无差别犯罪，足以可见他们的智商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真正的高智商都搞科研去了，要杀人也要搞个大的。谁跟你一个一个杀，跟杀猪似的？当然，高情商另当别论。
刚安静走了一个小时，重刑犯们的耐心就彻底告罄，又开始做没用的抱怨。
“这望山跑死马，我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就是啊，这路根本望不到头，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前面有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这不会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吧？比如把我们走死。”
“我怀疑我们上当了，这样走只是为了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是回去吧？”
“对啊，想办法把堵住的通道弄开，我们往回走？”
重刑犯们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偷瞄杨潜的反应。
杨潜走在最前面，跟聋子一样，对这些抱怨完全没有反应。
豹子头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杨潜大喊：“哥，不如我们往回走吧？我看这样走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
听见这一声喊，杨潜终于停下脚步，他转身扫了重刑犯一眼说：“要跟要回随便你们。”
说完这话，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用目光示意胡玉梨跟上，然后转身继续往前面走。
重刑犯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走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如果不跟杨潜走，他们心里面又没有底。
纠结了几分钟，眼看杨潜和胡玉梨的身影已经转过山路的弯道，消失在山体的后面，他们才慌张起来，立刻拔腿去追杨潜。
胡玉梨心里也有疑惑，但她选择相信杨潜，因为之前的一切都说明杨潜有在认真思考。既然他选择继续往前走，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
杨潜一边往前面走，一边感受着脚下的坡度。没错，看起来这条山路始终和水平线看齐，实际有一点儿轻微向下的坡度。并且随着距离的增加，坡度就会累计增大。
所以表面看起来，他们是在走无穷无尽的山路，实则是在往山下面走。
山下面有什么？杨潜决定下去看个究竟。
重刑犯们跟得不情不愿，所以一路上都在抱怨。杨潜全当做耳旁风没有搭理，胡玉梨一开始还很烦躁，因为这些泄气的话很容易动摇人心。但听得多了，耳朵就像被茧子堵住了，让她自动过滤掉这些丧气话。
这一次，他们走了足足有十多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山脚下。
最后的一百米距离的山路，看起来倾斜度最明显。重刑犯们这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一直在走下山的路。
幸好他们跟着叶痕凡走了，果然跟他走就没错！
山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平原的三面一望无际，只有北面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大山。
那山直入云霄，山脚下有一座白色的巨型建筑。
杨潜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建筑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另一半似乎还藏在山体中。那白色的墙体看起来格外晶亮，像水晶一般。
“那是什么？”胡玉梨疑惑地问。
杨潜把照明灯转到建筑的方向，说：“过去看看。”
第七十九章 正确答案
机械又无聊地走了这么久，总算出现新的东西，重刑犯们像是看见了曙光一般，快速跑到那栋建筑前面。
然后，他们迷茫了，因为这里看起来非常怪异。
在众人的面前，是无数面薄冰铸造的高墙，每一面墙的高度至少超过二十米。这些高墙有的连接在一起，有的两头被断开，孤零零的一块立在那里。
虽然是薄冰塑造的墙体，但它们全都像镜面一样，只会反射出正面的镜像，无法透过这些冰墙看到背后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脚下也是薄薄的冰面，却能清晰看见脚下的一切。
冰面下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蓝海水，不仅无边无际，还非常清澈，清澈到让人一低头就能看见海洋的最深处，从而生出一种深海恐惧症。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重刑犯们震惊地走来走去。
杨潜径直走到建筑最大的开口处，那个像门一样的地方，果然看见墙上有一块告示牌。
他扫了一眼告示牌上的内容说：“是一座迷宫。”
“什么？”重刑犯们立刻跑到杨潜身边，围观那块告示牌。
只见灰色的金属告示牌上写着：一步地狱迷宫。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一步错步步错”六个字。
“地狱不是什么好词吧？”一个重刑犯迟疑地说。
“废话，去地狱不就是没命的意思吗？”
“那我们还进去吗？进去说不定就没命了。”
“如果这些冰墙能推倒就好了。”
“什么东西？竟敢要本大爷的命？”
“对啊，这冰墙比镜子还薄，老子一拳就能打烂。”豹子人盯着冰墙，轻蔑地开口。他活动着手臂，准备一拳打烂这冰墙。
杨潜仔细看了一下这冰墙的材质，发现它的硬度和韧度都超过最新型号的装甲材料。他不得不开口提醒豹子人：“这是战舰级别的防御材料，不可能被你用拳头打烂。”
“就这弱鸡玩意儿？”豹子人根本不相信，“老子今天还非要把它打烂不可。”
其他重刑犯们又开始起哄，让豹子人赶紧打烂这些墙。还有的重刑犯更相信杨潜的话，因为一路走来，杨潜每一次判断都是对的。
豹子人后退二十米，然后才把拳头举起来，利用助跑蓄力，冲向一堵冰墙。
砰——
一声巨响之后，那薄如镜片的冰墙完好如初，反而是豹子人的手臂，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五爪粉碎性骨折，甚至连腕骨都断了。
“卧槽，好痛！好痛！好痛！”豹子人躺在地上哀嚎，痛得直打滚儿。
重刑犯们心里震惊，一边感叹这冰墙看着薄，没想到强度这么高，一边庆幸砸墙的不是自己。
杨潜没有理会这一场闹剧，而是盯着那个告示牌陷入深思。
重刑犯们庆幸完，又开始躁动焦虑。
“一堵墙就这么厉害，所以走错一步就会死也是真的，对吧？”
“卧槽，这也太吓人了！我不想进去，我们换个方向走吧？”
“四周这么空，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去别的地方看看。”
听见重刑犯们的声音，杨潜终于有了动作。他打开星网，对着整个迷宫的方向开始扫描。果然，系统得出的结果是迷宫被屏蔽，无法被透视扫描出整体结构。
杨潜自己不能接收到迷宫的信息，所以才会使用星网的扫描模块儿试试看。
现在，两个结果都指向唯一的答案，这里有同命树的一部分，所以杨潜和星网都无法收集迷宫的信息。
或许那些人的本意就是防止迷宫被人类科技穿透，所以才选址在有同命树树根的地方。
“怎么样？有扫描结果吗？”胡玉梨期待地问。
杨潜摇了下头：“没有，迷宫的信息被屏蔽了。”
胡玉梨眼里的期待瞬间暗下去：“那我们该怎么办？”
重刑犯们听见两人的话，立刻围过来说出提议，建议杨潜走别的路试试看。
杨潜一票否决了这个浪费时间的主意。
既然那些人对迷宫大费周章，又是打造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又是用战舰级别的未知装甲材料，还建在同命树的根部，避免被任何科技看穿结构，就说明这个迷宫至关重要，不可能绕开。
而且这四周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只有这座建筑修在这里。
“你们随意，”杨潜说完话，转头看向胡玉梨，“你要不要跟我……”
“好。”胡玉梨立刻抢答。如果不是杨潜一直带着她，她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在进入山洞之前，胡玉梨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她不想变成怪兽的样子，因此不能接受过多的诡异辐射干扰。可如果不接诡异受辐射的干扰，她作为普通人实在太弱小了。
到后来，遇到的危险多了，胡玉梨的心态莫名其妙就变得平静坦然了。逐渐变成“人已经麻了，就这样吧”的心态。
杨潜执意走进迷宫，重刑犯们又开始抱怨。甚至有人赞同豹子人之前的观点，阴阳怪气地说：“早知道就不该把播放器砸烂，现在人出不去，退路也没了。”
“对呀，这里太危险了，为什么要急着出去呢？我们可以多尝试几条路嘛。”有人附和着说。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还是去周围查看查看吧。”
重刑犯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又不敢真的去尝试，就想鼓动杨潜带头。杨潜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全程装耳聋。
胡玉梨越听越气，从进入那扇门开始，这些重刑犯就一直在抱怨，一路抱怨了十几个小时，竟然还没抱怨够。他们没念烦，她也早就听烦了。
她刚想发脾气，杨潜及时拉了她的手臂一下。杨潜不想节外生枝，胡玉梨领会到他的意思，就立刻收起脾气，跟着杨潜往迷宫里面走去。
胡玉梨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重刑犯们迟疑几秒，见杨潜已经走到迷宫大门里面去了，又害怕跟丢，立刻走进迷宫里面。
一走进迷宫，杨潜等人就遇见了第一个岔路口。
岔路口呈T字型，杨潜他们就站在竖着的通道上，面前有一左一右两条通道。
杨潜正对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块灰色的告示牌，上面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是一个谷物仓库管理员，因为遇到灾年，有人来借种子，你不想亏损，所以你选择？
问题的下面，左边的通道写着一个带问号的“借？”，右边写着一个带问号的“不借”。
胡玉梨仔细看了看那问题，笑了笑说：“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
杨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重刑犯就得意地抢答说：“我也知道，答案是不借。”
胡玉梨翻了个白眼儿，又抿了抿嘴唇，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其他重刑犯非常好奇，有人问：“你怎么知道答案是不借？”
那个重刑犯回答：“你们看，问题里面写着什么？”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表情非常得意。
“什么？”其他重刑犯不明所以。
那个重刑犯大笑着回答：“上面写着不想亏损！借就会亏损，不借就不会亏损，不想亏损就要不借！”
“说得好，尼克，你真是太聪明了！”
“对啊，没想到我们之中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牛哇，兄弟！”
“卧槽，尼克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重刑犯们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尼克望着杨潜，讨好地说：“哥，我说得对不对？”
杨潜看了胡玉梨一眼，刚要问她的答案。胡玉梨扫了一眼尼克说：“你说得不对，正确答案应该是借。”
被胡玉梨拆台，尼克一下就暴躁起来，凶狠瞪着她质问：“你凭什么说借才是对的答案？”
第八十章 迷宫之中
胡玉梨也指着灾年两个字说：“因为是灾年，种子成了奇货可居，所以才要把种子借出去。这样一可以扩大食物的基本盘，救人救己。二可以收一些利息，赚得更多。”
重刑犯们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也纷纷点头。尼克冷笑一声，说：“都说了是灾年，如果种子借出去却颗粒无收，岂不是血亏？”
“这……”胡玉梨愣了一下，她确实忘了这件事。虽然尼克的问题无法给出答案，但直觉告诉她，无论如何都应该借出去。
尼克见胡玉梨词穷，立刻得意地笑起来，说：“正确答案就是不借，我们往右边走！”
说完，他还谄媚看向杨潜，意思是他很聪明，够资格当杨潜的好兄弟。
杨潜冷淡开口：“我走左边，你们随意。”
“什么？”尼克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你也觉得答案是借吗？为什么？”
杨潜也看向灾年两个字，平静地说：“既然是灾年，说明大家都快要饿死了。濒死之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守着一座谷物仓库就像守着一块肥肉，你一个人能守得住？”
重刑犯们还在思考杨潜的话，胡玉梨立刻笑着抢答：“对呀，越是灾年越是要借，你不肯借种子，他们就会砸开你的库门，让你赔了种子又丢命。那可比颗粒无收还要血亏！”
听见胡玉梨的解释，重刑犯们这才转过弯儿来。
“对呀，如果对方来明抢，那才是真的血亏。”
“是应该走左边才对。”
“尼克，你也没那么聪明啊。亏我还以为你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嘿，看来大家都一个鸟样，哈哈哈……”
尼克原本就怨恨杨潜帮着胡玉梨说话，固执地认为杨潜的答案一定是错的，只是为了拉偏架才故意这样说。现在又被同类们嘲笑一番，尼克简直要气炸了。
他恼怒地大吼：“你凭什么认为借就一定对？我才是对的！”
见尼克质疑杨潜，其他重刑犯不干了。
“尼克，你怎么回事儿？你敢质疑叶哥的判断？”
“就是，你那榆木脑袋差不多得了，还能找出正确答案？”
“反正我信叶哥的判断，我不信你。”
“别犟了，尼克你根本就不行，哈哈哈……”
尼克这下是真的脸上挂不住，他再次大吼：“信任我的兄弟跟我走右边！”
整个通道里安静一秒，因为没有人响应尼克的话。
尼克固执己见，讥讽地看向众人说：“哼，你们不跟我走，那就滚去地狱吧！我才是对的！”
说完，他恨恨地朝众人吐了一口痰，这才转身大步走向右边的通道。
胡玉梨小声嘟囔一句：“没素质，随地吐痰。”
杨潜的内心本来毫无波澜，听见胡玉梨自说自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奇怪的关注点，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搞笑和可爱。
“行了，往左边走，别浪费时间。”杨潜见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尼克，于是出声提醒胡玉梨出发。
一个重刑犯咬破自己的手臂，说：“等等，我做个记号。如果我们走错了，还能原路返回。”
说完这话，那个重刑犯就用爪子沾了一点儿自己的血，在冰墙上按下一个爪印。
其他重刑犯对这个行为非常赞同，杨潜却不以为意。
设计这座迷宫的人，肯定早就想到记号的问题，一定会做相应的措施。比如使用移动冰墙位置，或者自动墙面清洁，消除记号之类的手段。
杨潜和胡玉梨率先走在前面，其他重刑犯立刻跟上。
但也有重刑犯站在岔路口迟疑，倒不是更相信尼克的选择，而是两个选择他都怀疑，毕竟答案事关生死，怎么选都觉得不对。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二选一了。与其跟着尼克那个蠢货走，还不如跟着有信誉值的杨潜走。
众人只走了几十米，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救命！”
除了尼克的求救声，同时还有机械运动的轰轰声。
是尼克中了机关陷阱。
仅仅半分钟，尼克和那些机械运动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通道两边格外安静，甚至有种诡异的死寂。重刑犯们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噤若寒蝉。
杨潜淡定地说：“继续往前走。”
一个重刑犯忽然大叫起来：“不要，我不要往前面走了！我要出去！”
这一声叫喊引起了其他人的响应。
“对，我宁愿老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往前面走了。”
“我要原路返回！我不陪你们走了！”
说着说着，就有五个重刑犯站出来，集结着往回头走。
杨潜点了下头说：“想走就走，不用问我。”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面走。胡玉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杨潜的步伐。
重刑犯们又开始纠结，有人想往回走，有人又觉得该跟杨潜一起走。
杨潜走了十多米，重刑犯们稀稀拉拉地跟上，还有人站在原地没动。突然，最前面的杨潜停下来，猛地转身，表情冷峻地盯着岔路口。
“怎么了？”重刑犯们心中一凛。能让杨潜变脸色的事情，一定非常严重。
杨潜大步走回岔路口，往来路看了一眼，说：“迷宫的地形变了。”
他们来的时候，这里是T字型路口，现在却变成了Z字型。杨潜是看见岔路的直角变成了斜角，还多了一面墙，才意识到这件事。
“什么？”重刑犯们这才注意到来路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众人惊疑的时候，已经走远的五人组突然发出求救的惨叫，同时伴随着机械运动的轰轰声。
短短一分钟后，那些声音又没了。通道里再一次陷入沉寂，甚至非常的压抑。
这一切都在杨潜的预料之中，所以短暂的惊讶之后，他很快恢复冷静，对胡玉梨说：“这里地形多变，你一定要跟紧我。”
胡玉梨点点头。杨潜再一次走在最前面，胡玉梨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杨潜觉察到她的动作，先是停顿一下，然后又猜想她怕走丢了，所以才会这样做。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生死关头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了，能活着出去就行。
其他重刑犯们没被杨潜提醒，自己就立刻跟上了。他们倒是也想去抓杨潜的手，又怕被杨潜一枪打死，只好默默跟在后面，小心行事。
第八十一章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条路一走就是两个小时。虽然一路上没有任何岔路，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但重刑犯们还是倍感折磨。
这种命悬一线，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没底感，让整个队伍的氛围十分压抑。
杨潜倒是走得轻松。对他来说，没有危险就是最大的好事。
胡玉梨只是默默地跟着走，不说话也没什么焦虑。她现在的心态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么躺赢，要么跟叶不凡一起死”。
杨潜扫了一眼躁动不安的重刑犯，问胡玉梨：“你不害怕我们走错路了吗？”
沉默的队伍终于有人开口说话，说话的人还是杨潜，其他重刑犯立刻竖起耳朵听。
胡玉梨转头看看四周的冰墙，然后才说：“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批进入迷宫的人，但这一路上都没有尸体的痕迹，说明我们目前是安全的。”
重刑犯们觉得胡玉梨的话非常合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截。
转了一个大弯，众人终于来到第二个T字路口。
这个路口的墙壁上也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老板让你写一篇新舰船模型的说明文，你选择？
左边的牌子上写着“拆开模型看清楚再写”，右边的牌子上写着“查找资料直接写”。
面对这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重刑犯们有种被搞了心态的感觉。
“卧槽，这什么究极魔鬼老板？都追到迷宫里面来提问了！”
“打工人不易啊，生死关头还要被老板追着提问。”
“我知道了，这个问题是在问打工人的自觉！”
“既然是问打工人，那答案就一定是拆模型再写，因为够穷折腾！”
“没错，我们走左边。”
重刑犯们闹哄哄的，杨潜和胡玉梨一直非常安静。一个重刑犯突然打断众人的喧闹，说：“你们别急着下定论，听听叶哥怎么说！”
杨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那个问题看了又看。因为他的沉默，重刑犯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
有重刑犯墙头草一样，毫无主见地改了答案，说：“不对不对，这次应该走右边。”
其他人愣了一下，问：“凭什么应该走右边？”
那个重刑犯只是通过揣测杨潜的反应，得出了走右边的结论。真让他说理由，他又说不出来，只能急得直抓脸。
过了两秒，他才开口说：“上一个问题走的左边，这个问题就该走右边了，所以要走右边。”
“不对不对，应该走左边！”一个重刑犯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他说得也没错，总不可能一直走左边吧？我看这次应该走右边。”
“屁，走左边！你根本就没打过工，你懂个锤子！”
“我靠，我没打过工，你就打过吗？不行，今天我非要走右边。”
“你找打是不是？”
“来呀，谁怕谁？”
“打起来！打起来！”
“快打！快打！”
……
眼看着重刑犯们即将打起来，杨潜冷声道：“够了，谁再闹我就毙了谁。”
杨潜一说话，重刑犯们就不敢再闹了，全都鹌鹑一样闭嘴停手。虽然不敢再说话，但气还在，互相看不顺眼地瞪着。
“这次还是走左边。”杨潜说完话，就拉着胡玉梨走了。
得到肯定的重刑犯立刻得意笑了，挑衅地看着持反对意见的人。
坚持走右边的人气不过，又不敢反驳杨潜的决定，只好暂时忍气吞声，随时准备找回场子。
这一次走得更久，走了快三个小时，他们终于顺利来到第三个T字路口。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山体内部，抬头只能看见凹凸不平的岩石。
“怎么又是老板问题？那群人是被老板追杀过吗？”一个重刑犯看完问题后抱怨。
“我没打过工，但是我感受到了打工人深深的怨念。”另一个重刑犯接过话题。
杨潜和胡玉梨没说话，看着墙壁上的问题再次陷入思考。
第三个问题是：切苹果有上，中，下三种方案。你的老板选了下等方案，于是你选择？
左边写着“执行下等方案”，右边写着“向老板提出上等方案的建议”。
“我们已经连续走了两次左边，这次说什么都该走右边了！”之前的重刑犯抓住机会大喊。
其他重刑犯都没说话，因为他们也认为该走右边了。而且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就应该是向老板提出上等建议，这样老板就会夸你，还会重用你。
胡玉梨没当过打工人，她家的事情向来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不知道正确答案。
不过她更倾向于提出上等方案，每一个人都会希望走捷径，获得最大的成功。老板也是人，老板自然希望自己成功得又快又好。
众人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但都在等杨潜一锤定音。
杨潜思考清楚之后，对胡玉梨说：“我们走左边。”
“为什么？这还能走左边的？”那个重刑犯不干了。他就等着这一刻翻身呢，结果还是走左边，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走右边而不是左边。
“不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走右边。”那个重刑犯直视杨潜，大有不走右边，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杨潜点了点头，那个重刑犯以为杨潜妥协了，立刻挂上得意的笑。
只是嘴角刚刚上扬，就听见杨潜开口说：“我走左边，你随意。”
“不行，必须走右边！”那个重刑犯态度强硬地盯着杨潜。大有一种敢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动手的架势。
杨潜目光一冷，伸手就去摸枪。他没工夫和人争辩，既然非要挑衅他，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觉察到杨潜的动作，众人心中一惊。其他重刑犯们一边心惊胆战，一边迫切地想看好戏。嗜杀是他们的天性，这一路走来安全到无聊，就像看其他人倒血霉。
那个重刑犯一看杨潜的手动了，瞬间变怂，立刻讨好地说：“叶哥，我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就是我人笨得很，不懂为什么答案是左边那个。”
杨潜的动作没有停下，而是摸出枪，用手指弹了弹枪身的金属。他每弹一下，那个重刑犯的两条腿就哆嗦一下，跟声控似的。
过了整整一分钟，那个重刑犯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杨潜才冷淡地说：“弄清楚，你是老板花钱招进来的执行人，不是决策人。做决策是老板和股东们的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并且执行完美。执行的结果对公司是好是坏不重要，但表面一定要好看漂亮。”
这话让重刑犯无从反驳，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忍不住说：“那我的上等方案不就浪费了吗？”
“有上等方案为什么要拱手送人？”杨潜把玩着机械枪，“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工作经验，利用公司的人脉圈子去拉投资，去自己干？老板把你当驴使就算了，你自己还把自己当天命牛马打工人就大可不必。”
“什么意思？”那个重刑犯还是没反应过来。
杨潜用枪口对准那个重刑犯的眉心，淡淡开口：“记住，你进任何公司都不是为了打工，而是为了积累一切资本，自己开一家更具竞争力的同类型公司，然后击垮你的老板。别傻乎乎的打一辈子工，最后被人卸磨杀驴。”
重刑犯的对面就是黑洞洞的枪口，拿枪的人目如点漆，冷如寒星。当对方顶着那张方正的国字脸，说着究极二五仔的话时，重刑犯有一种和死神面对面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重刑犯感到战栗，他甚至想朝杨潜大喊“向我开枪”。
不过杨潜没给他这个机会，突然把枪收起来。
“该走了，别浪费时间。”杨潜没再看那个重刑犯一眼，拉着胡玉梨继续往前面走。
胡玉梨一面跟着他走，一面细思他刚才的话。果然，他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屈居于人下的人。
第八十二章 比变态还会折腾
众人一次比一次走得更久。重刑犯们非常无聊，又开始说话。
“这样走起来有什么意思？我们不会在原地转大圈儿吧？”
“谁知道那群人怎么想的？还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这些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整几个脑筋急转弯呢。”
“我早就说过，他们正常人不正常，你看这一天天的，比我们这些变态还会折腾。”
……
胡玉梨先是看看杨潜的背影，然后把重刑犯们脑补成叽叽喳喳的麻雀。
终于，他们来到了第四个岔路口。
T字型的路口墙壁上，写着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是老鼠大王，你需要建立一个老鼠帝国，于是你选择了这个独特的能力？
左边写着“化学天才，改良奶酪配方”，右边写着“数学天才，可以把奶酪分得出神入化，以小博大，吸引无数老鼠”。
这一次，重刑犯们都学聪明了，主动问杨潜：“叶哥，这次走哪边？”
杨潜思索几秒，回答：“还是走左边。”
豹子人吃过不听话的亏，所以早就成了杨潜的忠实拥护者。听见杨潜说走左边，他就立刻转身准备往左边走。
“叶哥，你确定还是走左边吗？”好几个重刑犯表示质疑。他们一路跟着杨潜走过来，还没有表达过反对意见。但这已经是第四次选择了，一直走左边真的对吗？
杨潜皱眉，冷冷扫了那个重刑犯一眼。
那个重刑犯立刻打了个哆嗦，尴尬地说：“我不是反对叶哥你，我只是觉得走了三次左边，这次说什么也要考虑一下右边吧？”
“走左边还是走右边，和概率学没有任何关系，和你的选择有关系。你想走哪边是你的事，不用来过问我。”杨潜冷淡地说。
那个重刑犯也不想征求杨潜的意见，可杨潜不跟着他走，他心里没有底。
“哎呀，叶哥说走哪边就走哪边，你叽叽歪歪干什么？”其他重刑犯对杨潜心服口服。反正他们乱走也是死，跟着叶痕凡反倒能活下来。
杨潜从来不会多管闲事，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拉了胡玉梨一下，淡淡地说：“走了。”
“哦。”胡玉梨立刻回神，连忙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大部队很快走远，只有那几个重刑犯在原地磨磨唧唧，首鼠两端，左右为难。
理智告诉他们，跟着杨潜走准没错。但经验告诉他们，不可能所有的答案都是左边，一定有答案是走右边的。
而且叶痕凡不是神，他的判断不会全都对。
犹豫许久之后，其他重刑犯决定跟杨潜走，于是又跑步追上大部队，只有一个重刑犯悄无声息地走了右边的通道。
他认为杨潜实在太年轻了，很有可能在经验之谈上犯错误，所以决定相信自己。
杨潜当然知道有人没跟上来。走了几十米，他忽然转头看向胡玉梨。她落后他半步，表情认真地在跟追他的步速。
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杨潜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傻，做什么怜香惜玉的事。胡玉梨必须自己跟得上他，跟不上可能就没了命，危机面前就是这么残酷。
胡玉梨走得认真，但还是敏锐觉察到杨潜的目光。他的目光总是深而漆亮，带着淡淡的冷意。那并非是他态度冷漠，而是时刻分析和思考产生的必然结果。
她的心脏忽然乱跳一下，故作自然地问：“我脸上有奇怪的地方吗？”
杨潜挑了下眉，问：“一直走左边，你不会怀疑我判断出错吗？”
听见杨潜主动提起这个重要的问题，重刑犯们立刻集中精神听他俩的谈话。
胡玉梨眼眸动了动，她忽然笑起来说：“进入山洞后，到处都是人类的痕迹，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批进入迷宫的人，可这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尸骨，也没有机关移位，说明我们一直都在走正确的路。既然正确了，那一直走左边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这些话，她才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我相信你。”
是的，我相信你，是基于我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而不是头脑发热。胡玉梨眼中闪动光彩，默默地想着。
杨潜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小姑娘性格活泼，目光里是一片坦然清澈的热切。他垂了下眼睑，而后避开她的凝望。
人生过客许多，有些事情自不必明说，过几天她自己就会释怀。
胡玉梨刚说完话，忽然从背后传来重刑犯的惨叫和轰轰声。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其他重刑犯立刻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声音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选对了。
死里逃生暂时值得庆幸，通道里的重刑犯们又变得活跃起来。
“这个迷宫的通道怎么越走越久？那些人不会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撑的，让我们消食来的吧？”
“谁知道啊？也许他们不是环保爱好者，是什么散步者比赛协会，像跑马拉松那样，举行散步比赛。”
“脑子有坑的人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
“所以才会强迫我们参赛啊，你是不是傻？”
……
杨潜实在听不下去了，环顾四周的冰墙一眼，说：“这个迷宫很大，如果我们选错了，就会在迷宫里绕弯子，永远出不去。如果我们选对了，就相当于在走捷径。虽然路程很长，但没有岔路。”
重刑犯们突然听见这话，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胡玉梨细思两秒钟，然后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走任何岔路，也需要从迷宫的入口走到出口。只是迷宫太大了，所以路程会很长？”
杨潜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迷宫的出口外面有什么？”一个重刑犯忍不住问。
杨潜继续往前走：“不知道。”
另一个重刑犯嘿嘿笑了两声，说：“不会真是海盗的宝藏吧？”
“如果是真的，那就发财了！”重刑犯们都笑起来。
杨潜扫了他们一眼，不想搭理这些稍稍安全就会得意忘形的人。看来之前树林里挂的那些人，还不足以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很快，他们遇到了同样的岔路，也遇到了第五个问题：
你是玉米地里的猴子，为了走出田地时，你手里至少有一根玉米，于是你选择？
左边写着“把只掰一根玉米就不换了这句话当成紧箍咒，一直不停地念”，右边写着“带上一张猴子抱着大玉米的照片反复看”。
“这次还走左边吗？”一个重刑犯问。
杨潜思考了几分钟，然后才摇了摇头说：“这次该走右边。”
这个答案让重刑犯又松了一根弦。虽然叶痕凡的判断一直没有出错，可总是不走右边，这心就落不了地。
现在终于走右边了，感觉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漫长又无聊的路程中，重刑犯们以为这次会和前面一模一样。然而，这一次的路上，多了一面高大的冰墙。
冰墙的表面是一张人脸浮雕，看不出来男女，甚至没有眼球。
“这什么玩意儿？”一个重刑犯凑近了人脸，仰着头去看。
不过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吓得直打哆嗦。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他连连后退，同时嘴里大声喊着。
杨潜立刻把照明灯打过去，才发现那人脸浮雕的右眼处，有一股血水流下来，看上去十分可怕。
第八十三章 求学：从折磨老师开始
“我靠，搞得这么吓人，前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那个重刑犯表情不安地喊。
其他重刑犯也被吓到，纷纷对着杨潜发问。
“叶哥，前面真有危险吗？”
“叶哥，等一下是不是要战斗啊？”
“叶哥，我们怎么办？”
“叶哥，你说话啊叶哥？”
……
杨潜没有说话，只是用灯光照着那股血水。
胡玉梨安静看着那雪白的灯光，照在深红的血泪上，和血泪一起匀速向下。不知为何，这可怕的一幕变得美丽起来。
薄而晶莹的冰面上，血水像一根清澈透明的水晶，贴着人脸的曲线蜿蜒向下。冰面上，血液表面，都跳跃着点点银光，冰和血都像钻石一样绚烂迷人。
没人知道杨潜在看什么，还看得那么入神。
十分钟后，杨潜终于收回目光，对胡玉梨说：“走吧。”
杨潜和胡玉梨两人安静走在前面。越是危机时刻，四周的氛围越是安静。这安静让重刑犯们心里没底，尤其是杨潜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难以忍耐的窒息感压在重刑犯们的心上，有人给豹子人使了个眼色。豹子人吞了下口水，主动问杨潜：“叶哥，刚刚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杨潜回头看了豹子人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发怒的意思，但豹子人就是心里发怵。
豹子人立刻找补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又问打工人，又问猴子的，难道他们想说打工人都是猴子吗？”
这种奇葩推测让人啼笑皆非，直接把杨潜给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这些问题看似在说打工人，其实和打工人没什么关系。就像猴子的那个问题，和猴子也没关系。”
“啊？不是问猴子吗？”豹子人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和猴子没关系了？”
杨潜瞥了豹子人一眼：“问题是猴子，但问的对象是人，回答问题的也是人。”
“什么意思？”豹子人还是听不懂，甚至思维发散出去，“那打工人也不算人吗？”
杨潜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想不通就别想了。”
听见这话，豹子人点点头说：“叶哥你说得对，反正我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杨潜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高估这些重刑犯了。既然想不通，那就更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想方设法缠着对方说清楚，而不是想不通就放弃。
自古成大事者，和成不了大事者，根本区别就在这里了。孙悟空一介猴子，为了求学都知道去折磨老师菩提祖师，更何况是人？
虽然豹子人不打算再问，但还是有人不清楚具体情况，于是问杨潜：“叶哥，你怎么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呢？比如为什么老鼠大王就要走左边，玉米地里的猴子就要走右边？”
按照惯例，这条路会比之前的路更长。杨潜现在的耐心很好，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过，这些问题的答案和左右没关系，和正确答案有关系。老鼠大王要建立帝国，就需要用奶酪吸引老鼠民众。比起把奶酪分得出神入化，为王者更需要做大奶酪和改良奶酪的专业能力，所以选择化学天赋。”
听到这里，反而是胡玉梨被勾起好奇心，主动问：“那猴子的问题呢？”
看向胡玉梨的时候，杨潜冷峻的眉目缓和许多，淡淡道：“就算编成紧箍咒天天念，念到后面也就是不过脑子的口号。要保持住自己的初心，就应该找个成功的偶像，天天盯着偶像看，研究偶像成功的秘诀，才能不忘初心。等你走出玉米地的时候，你的怀里才抱着一只大玉米。”
胡玉梨听着这话，陷入沉思。杨潜见她认真，耐心地补充道：“成功的猴子用实践证明了方案的可行性，你只要一步一个脚印跟他走，就能获得成功的捷径，同时不会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迷失自己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胡玉梨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知道怎么走，也怪不得他说这些问题和打工人，和猴子老鼠没关系。
“我也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胡玉梨小声说。
杨潜点点头：“你问。”反正这条路长得很，聊聊天也挺好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就是正确答案的呢？比如老鼠那个问题，两个方案都是可行的，我认为没有对错。”胡玉梨说出自己的疑问。
杨潜多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这些问题都没有正确答案，只有不同的选择。他们不需要答案正确的人，而是在筛选和他们选择一致的人。高情商说法，选出志同道合的人。低情商说法，排除异己。”
“哦，难怪那些选择不一样的人都死了。”胡玉梨深以为然。这确实算是排除异己。
听到这里，重刑犯们才发现那些问题背后，原来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如果是让他们来做选择，确实没办法走出这破迷宫，甚至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有了杨潜的解释，重刑犯们安分许多，也就不再说话，安静跟着杨潜走。
漫长的路程之后，他们来到第六个T字型路口。
“还以为有什么危险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一个重刑犯诧异地喊。
“对啊，搞个人脸在那儿流血，吓得我直打哆嗦。还以为有战斗呢！”
“没有战斗不是挺好的？要真有危险，这破地方咱活不下来的。”
杨潜没有浪费时间，径自走到问题面前。
这次的问题很简洁：鲲真的会化作鹏吗？
左边写着“能”，右边写着“不能”。
“叶哥，这次我们走哪边？”重刑犯们已经习惯了先问杨潜的意见。
杨潜没有回答，甚至思考了很久。
一个小时后，他才叹了口气，说：“走右边。”
胡玉梨有些惊讶。倒不是质疑杨潜的选择，而是疑惑他为什么思考了那么久。对于他自己选择，他甚至还叹了气。
这个问题应该和前面的问题一样，需要把思维发散出去。但是发散到哪个方向呢？胡玉梨毫无头绪。
对了，叶不凡说问的对象是人，回答问题的也是人，那思维发散的方向会是人吗？
众人以为他们会接着走向下一个岔路口，没想到的是，他们只走了几百米，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就来到了迷宫的出口处。
迷宫的出口就在山体的外面，走出迷宫出口的大门，就等于走出了这座山的隧道，来到山的另一边。
也就是说，如此大的迷宫，只需要六次完全正确的选择，就可以成功通过。
第八十四章 简单的推理
同命树的巨大树根旁，两艘战舰安静地停在这里。
七个人正坐在树根的分枝上休息，一个人正监视着运输机器人，把钢铁巨人送进舰船仓库。还有一个人看着监视器，监视器里的人就是杨潜等人。
“小冯，他们到哪儿了？你怎么这副表情？”坐在地上的许北云问。
冯穆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盯着监视器发愣，因此引起了许北云的注意。
其他休息的人也看向冯穆，正奇怪他怎么毫无反应。冯穆这才开口：“那个人走出迷宫了。”
“不可能吧，你在开什么玩笑？”许北云撇撇嘴，丝毫没把这句话当真。
“就是，你小子还想整蛊我们这些老油条，掂量掂量自己啊。”
“哈哈哈……”
其他人自认识破了冯穆的诡计，全都对视着大笑。
冯穆听见笑声，终于把目光从监视器里移出来，说：“没开玩笑，他真的走出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许北云等人打量冯穆几秒，像是在观察对方使诈的可能性。
然而，经过整整半分钟的审视，冯穆的表情告诉他们，这件事是真的。
“给我们看看！”许北云等人变了脸色。
冯穆把监视器里的影像投到空中，并且转换成了全息模式。下一秒，许北云等人就看杨潜他们站在迷宫的出口外面，朝着四周观望。
“他们怎么出来的？”最先反应过来的人震惊地问。即便是亲眼看见这些人走出了迷宫，但他还是不相信杨潜等人没有作弊，是老老实实走出来的。
冯穆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老实回答：“每一个问题都选对了，然后就走出了迷宫。”
“我不相信！”许北云大喊一声。
其他人虽然保持沉默，却是在默认许北云的话。冯穆叹了一口气，说：“录像发给你们了，自己看。”
当星网发来提示，许北云立刻打开录像，投放到空气中。
外人是不可能选对每一个问题的，那个臭小子一定是作弊了。从下船开始，那个臭小子就在给他们制造麻烦。现在让他逮到机会，看来必须整治那小子一下。
也让那小子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同伴都不相信这件事，冯穆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那个人走出了迷宫，让一切都变成了眼见为实，无可争辩。
冯穆把目光转回到监视器上，继续看着镜头里的那个男人。
杨潜皱着眉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天空依旧是一片灰雾蓝色，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同命树巨大树冠的一部分。
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山脉，山脉的附近竖着一座金属结构的巨大架子。这架子的外形很像一座长方体的手脚架，又像一座高达两千多米的埃菲尔铁塔。
铁塔的顶端似乎有什么东西。杨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很久，才发现那是一根细得可怜的金属棍，横向悬在塔顶处，像一只细手伸向远处的悬崖。
近处是茂密的植物林，看起来距离金属塔和山脉非常远。
所有人都沉浸在走出迷宫的喜悦中，但也有例外，毕竟重刑犯们向来多疑。
从下船时的警告，到蜘蛛怪兽看见杨潜就跑，再到进入地穴，击杀鱼人，拿到地图，最后一次不错地走出迷宫，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太巧合了，而且全都发生在杨潜身上。
如果一次巧合可以是巧合，那么很多次巧合就只会得出唯一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不可能，但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一切，那就是叶痕凡是他们的人。
多眼人脸上的八双眼睛动来动去，一直在审视杨潜。一双眼睛的注视就足够引起杨潜的警觉，更何况是八双不善的眼睛盯着他。
杨潜转头，冷冷盯着多眼人。
多眼人充满杀机的猜疑在一瞬间弱下去，他那些眼珠子不自知地左右滚动，像是在打着什么阴险的主意。
胡玉梨一直有意忽视重刑犯们的样子。因为有些人的外表不仅看起来可怕，还会让人犯恶心，甚至浑身起鸡皮疙瘩。
比如眼前这个眼睛多到恶心的生物，看一眼就会让胡玉梨难受半个小时。
多眼人低下头，用一种窥视的角度盯着杨潜的脸。他弱声弱气地问：“叶哥，你怎么知道他们选人的标准？为什么你的思路会和他们一样？”
多眼人很确定，就算杨潜和他们不是一伙儿，也肯定有什么渊源，隐瞒着他们这些人。
重刑犯们听见这个问题，也都变得多疑起来，直勾勾盯着杨潜看。
整个队伍的氛围变得冰冻，重刑犯们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恶意，让胡玉梨的背后生出一股恶寒。
杨潜根本没法重刑犯们的注视放在心上。至于为什么他能猜到对方的思路，和之前的分析结论有关。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摧毁舰船，从而把所有受到干扰的人清除，却非要大费周章地把活人分类处理。
那只巨大的蜘蛛怪兽，杀异变的重刑犯们就像屠杀蚂蚁一样，却会在看见杨潜和胡玉梨之后，选择转身离开，而不是发起攻击。
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清除受干扰严重的人，同时不能误伤正常的人类。
一个不肯草菅人命的组织，在选择的方向上，会更倾向于多数人的利益。杨潜正是通过这一点来作为选择标准。
这么简单的推理，还需要和对方沟通后才清楚吗？
杨潜一脸轻描淡写，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刘峻！”
这一声果断干脆，像刚下锅的贡菜一样脆，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杨潜的脸上都露出些许诧异。
杨潜甚至还来不及转头，发出声音的胡玉梨就和另一个人瞬间四目相对。
看她的人浑身青黑，四肢成爪状，面部模糊不清，像一个被烧成重伤的人。
他的脸上，皮肤像一块块龟裂开的黑炭，那些裂缝中还有深红的细线，悄无声息地游走。那些红线像是一条条线形虫，叫人胆寒。
和胡玉梨对视的刹那，他的眼中闪过惊讶，恐惧，最后变成了逃避。
咻的一声，刘峻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植物林中。
胡玉梨看着刘峻的残影，抬脚去追。但她没有受过辐射的干扰，根本追不上已经异变的刘峻。
她急得眼中有了水光，转头哀求杨潜：“帮我，求你。”
杨潜只是动了动眼眸，提起胡玉梨迅速追上去。
第八十五章 真面目
“卧槽，叶哥跑了？”
“叶哥不见了咱们还能有活路？快追啊！”
重刑犯们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往杨潜消失的方向追去。
五分钟后。
“叶哥人呢？”
“我不知道啊，没看见他往哪边跑了。”
“这两个变态，快得过分了吧？”
“别吵了，叶哥不见了，我们怎么办？”一个重刑犯打断闹哄哄的众人。
听见这个问题，重刑犯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办法。倒是豹子人看了看四周，说：“现在唯一特别的东西就是那座金属塔了，我们过去看看。”
“为什么？一个金属塔有什么好看的？”有人不理解地说。
豹子人翻了个白眼儿：“叶哥肯定会去那边一探究竟，我们先过去守株待兔啊，你是不是傻？”
“哦，你说得没错。”
众人同意了豹子人的提议，转身往金属塔那边走去。
密林深处，人的移动本来就会受限，更何况杨潜手上还带着一个人。刘峻的速度远比船上的蛇人快，只是他一直低调，所以才没引起杨潜和胡玉梨的注意。
眼看刘峻的背影就要消失，杨潜抓住树枝空出的间隙，摸出钳制枪瞬间打过去。
噗——
钳制枪的子弹在刘峻的背后张开一张细网，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扑通一声闷响之后，刘峻只能躺在地上，像虫一样扭动挣扎。
胡玉梨的心原本提到了嗓子眼儿，担心杨潜追不上刘峻，见到这一幕后，立刻转优为喜。
“刘叔！”她开心地大喊一声。
刘峻奋力挣扎的动作停下，而后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他微微抬头，黑色的土地上立着一双漆黑的军靴。
雪白的灯光在刘峻的脸上一闪而过，让刘峻眯了眯眼睛，这才逐渐适应眼前的一切。
瘦弱的医疗员被放到地上，对方的眉目分明是陌生的，但他给刘峻的感觉却无比熟悉。
“刘叔？”胡玉梨小跑向刘峻，微微弯腰，“我是阿梨，你还记得我吗？”
胡玉梨说着话，伸手将头盔摘下来。杨潜和刘峻看着她把手伸到脖子上面，摸索好一会儿，揭下来一张仿生的人脸。
这人脸很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人皮面具。这面具的材料当然不是人类的皮肤，只是仿生材料。仔细看那面具的内部，会发现各种组织结构准确而清晰，最关键的是，这面具很薄。
这种连电子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仿生材料非常小众，研发机构都隶属于大家族，一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至于仿生机器人的材料，根据帝国法律，仿生机器人所使用的的材料都必须被机器检测到。这是为了避免混淆人和仿生人，从而造成操作失误的突发状况。
杨潜就是买不到这种材料，自己研发又不可能，所以采用针剂注射，改变了脸部肌肉的走向。再结合黑市的身份嵌入系统，里应外合来达到改名换姓的效果。
所以，当胡玉梨揭下面具的时候，杨潜多看了一眼那面具。
等他收回目光的时候，胡玉梨已经梳理好乱七八糟的头发，微笑望着刘峻了。
即便是看过胡玉梨的容貌，此刻再看一次，杨潜也会觉得耳目一新。
她有一对浓淡自然的柳眉，弯弯可爱。初看她大而圆的眼睛，会误以为她是一位温柔的杏眼美人。如果细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眼尾微微上翘，有几分狐狸眼的狡黠。
她像一只藏起狡猾的小狐狸，不动眼珠子还好，一动眼珠子就会原形毕露。
胡玉梨一笑，眼下的漂亮卧蚕就会浮起，纤细的小脸上还有两点深而甜的梨涡。
她是那种格外讨长辈喜欢的长相，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很像被爷爷奶奶宠爱长大的小宝贝。
不过躺在地上的刘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平静地喊了一声：“小姐。”
或许是故人相见，这一声小姐让人动容。胡玉梨眼中忽然滚出一颗泪：“刘叔，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见这话，刘峻再一次叹气，然后才说：“小姐来找我，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吧？”
胡玉梨点点头，嘴唇微微颤抖：“我母亲……”
“小姐的模样和夫人有六七分相似。”刘峻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望着灰雾蓝的天空缓缓道。
通过那张相似的脸，刘峻眼前的影像开始错位重叠……
十二年前，胡家基地。
刘峻站在落地玻璃门的面前，玻璃上倒映出一张冰冷的脸。那是一张青黑龟裂，有红色细线游走的诡异人脸，同时也不属于刘峻。
和那双冷漠的眼睛对视一瞬，刘峻的背后忽然一冰。他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去摸额头，却摸到了一手冷汗。
别墅大厅里，灯光炽白如雪。青缨航会的会长夫人梁婉清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抱歉，属下睡着了？”刘峻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在岗位上睡着的事非常愧疚。
梁婉清回头看了刘峻一眼，没有责备他，反而谅解说：“你跟老胡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也从来没有出过状况。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等老胡回来，我就让他给你放假，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刘峻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感激地说：“多谢夫人。”
梁婉清又看了窗外的园子好一会儿，才说：“阿梨才七岁，整天被他打扮成男孩子，不是出门看他和那些老油条打交道，就是出门看他处理航会之间的冲突。”
刘峻听出会长夫人的抱怨，立刻替会长说好话：“会长也是在有意培养小姐，夫人大可放心。”
梁婉清叹了口气：“可阿梨到底是个女孩儿，被他教成个假小子，将来喜欢的男生总把她看成哥们儿，兄弟的，可怎么办？”
听见这话，刘峻轻松地笑了，说：“小姐将来是整个航会的主人，但凡她喜欢的人，没有哪个敢不喜欢她，夫人放心就是。如果真有这样的混小子出现，我亲自上场说服对方。”
刘峻一边笑，一边去看落地玻璃窗。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因为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诡异的脸，和他梦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这一次，那张脸完整地出现在玻璃窗上，并且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人形！
刘峻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惊恐地去看梁婉清的脸。
只见玻璃窗上，倒映出梁婉清同样惊恐的表情。
这不是幻觉！刘峻的心沉进寒潭底部。
第八十六章 当年真相
“夫人，您在这里躲好。现在不能随便出去，因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外面设置埋伏。”刘峻把梁婉清带到密室中。
“你去哪儿？”梁婉清惊恐地问。
刘峻回头观察了一下通道说：“我去引开那个恐怖的东西，您千万不要出声。”
梁婉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小刘，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老胡，还有阿梨都在等你。”
刘峻点点头，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他果断关上了门，在想到会长的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
“狗东西，我来找你了。”刘峻咬紧牙关，提着能量枪往楼下移动。
胡家基地有最高规格的安全防御机制，甚至还有武装护卫。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是怎么进来的，但他能进来也很正常，毕竟正常人不长爪子。
刘峻没有走安全通道，而是嚣张地乘坐电梯下楼，因为他的目的就是引起怪物的注意。
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
整个别墅的一楼弥漫着一股死寂。要知道，平时的别墅非常热闹，不止是有佣人来往，还有各种仿生机器人在工作。
现在，大厅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仿生机器人都不见了踪影。
刘峻深吸一口气，双手端着能量枪走出电梯。
那个怪物去哪儿了？刘峻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始在别墅的大厅搜索。
一分钟后，他在别墅的大厅的门外，看见十几个佣人躺在台阶上。
他们的双目血红凸出，口鼻耳朵都有鲜血流出，早已脑死亡。尸体的位置七零八落，但尸体的状态全都一致，像棒棒糖般诡异地蜷缩成一团。
这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做到的姿势，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怎样恐怖的怪物，刘峻就腿肚子打颤。但是不可以，他不可以辜负会长对他的栽培和恩情！
刘峻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而后，他突然朝天空开了一枪，同时打开星网的示警蜂鸣系统。
嗡嗡嗡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的庭院，尤其是在这死寂的氛围之中，每一下都炸在刘峻的心弦上。
然而，那个怪物始终没有出现在刘峻的周围。
刘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跑回别墅的大厅，就看见别墅的电梯刚好从二楼下来。
这时候，别墅里不可能有其他活人。电梯里的人更不可能是会长夫人，因为她不可能到处乱跑。
那就只可能是那个怪物！他去了二楼，他发现夫人了吗？
刘峻用枪口对准电梯门。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通过对方的黑袍，和那张青黑的脸，刘峻做出判断，果断开枪。
连续几十次能量被发射出去，统统打在电梯的金属墙壁上。
一阵劲风扑到刘峻的脸上，眨眼之间，那张青黑的脸就和刘峻近在咫尺。
刘峻手里的枪被瞬间卸下，那怪物还顺势卸了他的右手手腕。
在怪物那阴森的眼睛中，刘峻能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一颗汗从他的头发里钻出来，迅速滑落到他的眉心。
恶寒将刘峻彻底吞噬，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对方没有杀他，而是把枪扔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走向大门。
刘峻很想捡起那把枪，通过偷袭把怪物打死。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四肢都软到脱力，让他动弹不得。
那怪物走到客厅大门的时候，忽然转头盯了刘峻一眼。
那一眼很可怕，也让刘峻读懂了怪物的意思：留你一个活口通风报信。
刘峻张口大喊：“不准走！”
那个怪物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迅速消失不见。
刘峻的心彻底沉下去，因为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也许发生了！
他把自己的舌头咬破，巨大的疼痛刺醒了他的身体，让他终于有力气站起来行动。
刘峻连滚带爬跑回二楼，却看见密室的门被打开，会长夫人梁婉清早已死去，甚至和楼下的那些人一样……
“小姐，你想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吗？”刘峻说完回忆，望着泪如雨下的胡玉梨。
杨潜解开刘峻身上的钳制网，让他能够自由活动。
胡玉梨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之久，可一想到母亲，她还是会很难过很难过。
刘峻指着自己的脸，痛苦地说：“就在之前的船上，我突然陷入高烧和昏迷，昏迷时我反复梦到那天可怕的景象，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那个怪物的模样。”
胡玉梨没有说话，盯着刘峻的那张脸仔细观察。
当深红的细线游走过刘峻脸上的缝隙时，胡玉梨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一种病毒，存活在我的体内。普通人接触到它，就会被它吸食掉五脏六腑，以及软化骨骼。它的发病时间很短，一分钟内就能把人杀死。”刘峻解释了一下。
“所以当年基地里的人，还有我母亲都是这样……”胡玉梨说不下去了。
刘峻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力气说话。
他再一次指着自己的脸，凝重地说：“小姐，你一定要记住这张脸，千万不要遇见这个怪物！”
胡玉梨知道刘峻在担心什么，但她发誓要为母亲和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她会想办法，等到她有能力的那一天！
刘峻看着胡玉梨眼中的决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想劝她，却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如果换位思考，他也一定会选择复仇，而且毫无转圜的余地。
胡玉梨把那张脸深深刻在脑海中，然后抬手擦干眼泪。她问出多年的疑惑：“你当初为什么不等我和父亲？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这件事？”
刘峻深吸一口气，回答：“我不知道怪物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我不能如他所愿，也许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才是安全的。”
他看向胡玉梨，目光里是一片坦诚，同时也包含着无尽的痛苦。痛苦他自己的弱小，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为了不被找到，所以你躲进了亟凶监狱？”胡玉梨猜测道。
刘峻再次点头：“是的，我代替了一个重刑犯的身份，躲进亟凶监狱十二年。我以为没有能找到我，但小姐你还是找来了。”
胡玉梨抿了抿唇，问：“你为什么在墙上留下一个血写的鬼字？”
刘峻苦笑一下，说：“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我想给你们留下警告，却毫无头绪。我只能留下一个鬼字，让你们产生警惕的同时，知道普通人无法对付那个怪物。”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那东西不是鬼，而是一种病毒了。”胡玉梨开口说。
刘峻有些惊讶，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胡玉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有气无力地说：“因为你留下的鬼字，让一些激进的科学家误以为真的有鬼。他们花了大力气做研究，最后发现所有人的死因都源于一种未知的病毒。”
刚刚，胡玉梨会感到诧异，只是没想到这种病毒生长在人的体内。
那些专门研究鬼存不存在的科学家们十分失望，证明这是一种未知病毒后，就兴致缺缺地集体撤离。
胡家养了一整个科研基地，就为了研究这种病毒，然而十几年过去了，这项病毒研究的进展不大。
胡玉梨用双手捧着脸，使劲儿擦去脸上的泪痕，说：“刘叔，我带你出去。”
刘峻先是看看胡玉梨，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后他又看看四周的冷寂，摇了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里。”
第八十七章 金属塔
同命树下，八个人看完录影，沉默了好几分钟。
“还真是这小子猜出来的！”许北云拍着大腿喊。
“不应该啊，”另一个人挠挠头，“他没接受过我们的培训，怎么知道会长的想法？”
“真相只有一个。”有人忽然插·嘴进来。
“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那人。
“没错，他就是会长流落在外的儿子！”那人大笑着说。
“滚！”众人翻了个白眼儿。
“我说真的，儿子肖父，所以脑电波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闭嘴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唉，”许北云忽然站起来，“会长有没有说过走出迷宫的人怎么处置？”
“没有说过，谁能想到这玩意儿真的有人能走出来啊？”另一个人回答。
冯穆皱着眉头，盯着监视器里空无一人的画面说：“先向会长报告，这个人暂时不要管，等会长做决定。”
许北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打开星网，准备发送消息。
那个胡思乱想的人站在许北云旁边，大喊：“你问问会长，他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许北云撇了撇嘴：“要问你自己问去，我才没傻到去招惹会长。”
听见这话，那个人的八卦之魂瞬间飞散，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发完消息，许北云问冯穆：“那个小子人在哪儿？”
冯穆耸耸肩，回答：“跑到监视器外面去了，有个医疗员喊了一句刘军还是刘俊什么的，有个人就跑了，他们两个人追上去了，其他人去了心神塔。”
“密切监视心神塔，看看那小子表现怎么样。”许北云扫了一眼监视器。
冯穆点点头：“我知道。”
另一边，胡玉梨疑惑地望着刘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出去。
刘峻苦笑了一下说：“小姐，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有什么出去的想法？”
胡玉梨听懂了刘峻的意思，他害怕被人看见现在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和爸爸不在意这些。你永远是我的刘叔叔。”
刘峻顿了顿，指着自己身上的裂缝开口：“那这些病毒呢？如果它们失控，伤及无辜怎么办？”
胡玉梨立刻说：“我们有专业的医学研究团队，可以尽全力去研究这个病毒。”
刘峻望着胡玉梨，眼中闪过欣慰。他叹息一声，说：“小姐，你不明白，变成这副模样以后，我已经和人类没有关系了。”
胡玉梨楞了一下。她的大脑一片茫然，难以理解刘峻话里的意思。但她的潜意识又在告诉她，刘叔叔的话是对的，只是她作为人类不能体验到那种感觉。
漫长的沉默之后，胡玉梨决定放弃琢磨通透这件事。她固执地开口：“刘叔，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跟我出去。”
“小姐还是这么可爱。”刘峻忽然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有种开心又畅快的感觉。
胡玉梨抿了抿唇，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刘峻笑了一会儿才说：“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可以吗？”
胡玉梨忽然埋下头，固执地沉默着不说话。让她强行带走刘叔叔，对他的想法丝毫不尊重，她做不到。可是，她也不愿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理智把她拉向左边，感情把她拉向右边，胡玉梨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站在原地。笨拙地和自己较劲。不答应，也不妥协，好像就这样一直保持现状，问题就会自己消失。
刘峻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是不能再见面，如果你和会长想看我，就来这里找我。”
听见这话，胡玉梨终于抬头，眼里有了熠熠的光彩：“真的吗？刘叔，你一定要出来见我们！”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既可以让刘叔获得自由，又可以让她和父亲见到他。等以后见面多了，慢慢劝他，他也许会改变主意出去。
刘峻笑着点头：“当然。”
胡玉梨也点点头：“那好吧，刘叔你暂时住在这里。过几天我就带爸爸来这儿找你。”
“好，”刘峻向胡玉梨挥了挥手，“再见。”
胡玉梨也挥了挥手：“再见。”
刘峻多看了胡玉梨和杨潜一眼，然后转身进入植物林，很快就消失不见。
胡玉梨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望着刘峻离开的方向出神。杨潜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走吧。”
胡玉梨终于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把面具戴好。”
等胡玉梨把面具戴好，两人才转身往植物林外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胡玉梨状态不高，语气有几分失落。
杨潜看向远处的金属塔说：“去那边看看。”
胡玉梨环顾四周一眼，发现这里最显眼的建筑只有那座塔。她嗯了一声，快步跟在杨潜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金属塔走去。
“这叶哥到底来不来？还有这破塔到底什么玩意儿？”一个重刑犯不耐烦地说。
“也许是什么信号增强器。”豹子人十分尴尬，只好没话找话。
另一个重刑犯觉得靠谱，观察着信号塔，可惜地说：“都怪咱们是罪犯，身上一个星网都没有。”
“都是废物，别想了。”
“哎！”
就在重刑犯们唉声叹气的时候，杨潜和胡玉梨终于姗姗来迟。
“叶哥！”重刑犯们大喜过望，立刻齐声喊人。
杨潜皱了下眉，被一群变态叫哥的感觉不怎么好。
胡玉梨看看那些重刑犯，他们全都站得笔直，完全没有吊儿郎当的感觉，很有一种小弟排队迎接大哥的味道。
至于“大哥”本人嘛，就差没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有点好笑，胡玉梨往杨潜背后走了两步，大半个身子都躲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笑了一下。
杨潜用余光撇了身后一眼，然后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之前隔得太远，杨潜只能看见金属塔和山峰。现在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座两千多米的金属塔，就建在大裂谷的边上。
大裂谷深不见底，还很宽阔，杨潜的安全绳不可能连接到裂谷的另一边。而裂谷的另一边，刚好就是高高的山峰，山顶比金属塔还高出几百米。
“这是什么？”杨潜问重刑犯们。他们不至于全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一个重刑犯立刻回答：“不清楚，这里什么标志也没有。”
豹子人也说：“我怀疑是信号增强器。”
杨潜半信半疑，打开星网，上面显示还是无法连接外部。他关闭星网说：“不是信号增强器，这里没有信号。”
“啊？”豹子人疑惑地望着杨潜，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答案。
杨潜的目光在塔和悬崖之间来回，最后看见了塔顶的那根金属棍，像一根伸向悬崖的钢丝。
他漆黑的眼眸动了动，开口：“这塔应该是让我们攀爬的。”
豹子人脱口而出：“什么？徒手爬这几千米的金属架子？”
其他人也很震惊，甚至震惊到失语。
监视器外，许北云笑了一下说：“这小子够聪明，竟然让他给猜着了。”
冯穆皱起眉头说：“这关他能过吗？”
“这……”许北云顿时语塞。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聪明的天才，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第八十八章 反复
“叶哥，你是不是猜错了？”豹子人仰头望着金属塔，差点儿把脖子折断了，才看见金属塔的塔尖儿。
这座金属塔的上方，间隔越来越大，杨潜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他收回目光，非常肯定地说：“对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爬上去，一直爬到对面的山顶。”
而且金属杆到山崖的距离，刚好是安全绳的最大距离，再一次印证了杨潜的猜测。
“早知道我就变个有翅膀的，直接飞过去就完事儿！”一个重刑犯后悔地说。
“凯文不就长了个翅膀吗？他在就能带我们飞过去。”
“他死了，卧槽，死得真不是时候。”
“真是倒霉，该他死的时候他活着，该他活的时候他又死了！”
……
杨潜没有参与他们的抱怨，而是走到金属塔的下面。第一根金属架距离地面三米高，需要杨潜用力跳一下。
重刑犯们还在议论纷纷，杨潜回头问胡玉梨：“我要爬上去，你……”
“我自己可以。”胡玉梨打断他的话。这金属塔几千米高，一个人自己攀爬都很困难，更别提帮其他人。这种时候没有谁能帮到谁，只有靠自己。
杨潜点点头，他看着金属架说：“你等等，我先试试。”
胡玉梨嗯了一声，重刑犯们看杨潜执意要攀爬，表情就变得非常犹豫。
他们相信杨潜的判断，但是爬这座塔的风险太大，爬到对面的山顶更是不可能的事。
重刑犯们心里打着退堂鼓，又不放心和杨潜分开，想和杨潜绑在一起行动，于是都开口劝他。
“叶哥，这也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对呀，这明显就不是让人活着出去的路，分明是想把人摔死。”
“与其摔死还不如被困在这里，还能多活几年！”
“叶哥，您听我们一句劝，我们找个安全的办法出去。”
杨潜刚要伸展双臂，却被重刑犯们烦得不行。他皱起眉头，冷冷道：“我一定会上去，你们自己决定，少废话。”
重刑犯们全都被怼得说不出来话。过了几秒钟，一个重刑犯开始抱怨：“那些人就没想过放我们出去对吧？早知道就不打烂那个播放器了，我们留在这里还能有点儿乐子。”
“也对啊，要是那个播放器还在就好了。”
“既然出不去，我们这些人跑来跑去不就是瞎忙活吗？”
“早知道就留在船里了。”
……
杨潜没搭理他们抱怨的话。那群蠢货又忘了，当初那只蜘蛛怎么串烧烤的，还敢留在船里？
他站在金属架的下方，伸长双臂，对着金属杆奋力一跳。下一秒，他的双手紧紧抓住金属杆，整个人都吊在金属塔的最下方。
杨潜刚要使力，用引体向上的动作，爬到金属杆的上面去。忽然，金属杆在他的手里微微变形。
这变形程度非常小，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用最小标准的直尺来测，才能发现这金属杆微微弯了一点儿。
杨潜皱起眉，放手跳到地面上。
微变形是这种金属材质的普遍特性，还是有意而为之？
如果是有意而为之，很有可能越往上，金属杆的变形程度越大。不仅对攀爬的人来说很危险，也许后面的人根本没办法攀爬。
有点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意思。杨潜再次看向金属塔的顶端，那根伸向空中，钢丝一样的金属杆。
两者竟然给人一种不谋而合感觉。
杨潜不想冒险，他再次爬上金属杆，低头对胡玉梨说：“你上来。”
胡玉梨身上有急救工具，其中就有安全绳。她对着金属杆开了一枪，利用绳索爬到金属杆上。
等她爬上金属杆，杨潜忽然用背对着她说：“上来，我背你，你用安全绳把自己固定好。”
胡玉梨愣了一下，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杨潜回头，解释道：“这座塔爬到后面可能会散架，我背着你会更安全。”
这话不仅让胡玉梨感到惊心，重刑犯们更是被吓得背脊直冒冷汗。
他们忍不住抬头去望，如果这几千米的金属塔爬到一半散架了，卧槽，那感觉简直能吓死人。
重刑犯们一边害怕，一边又感到庆幸。幸好他们没有攀爬的打算。也因为杨潜的话，他们更加确定这东西就不是出路，至少不是活着让他们出去的。
胡玉梨犹豫了一分钟。她仔细看着杨潜的脸，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轻淡，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明知道这塔很可能散架，他还是执意要爬吗？
胡玉梨眨眨眼睛，问：“为什么？”
杨潜漆黑的目光深而沉着：“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我必须出去。”
“哦。”胡玉梨的小心脏忽然失律一下。她乖乖走到杨潜身旁，趴到他背上的同时，还用安全绳固定好自己。
她的手轻轻搭在杨潜的脖子处。杨潜看向上方的金属杆，随口问：“你不怕吗？”
胡玉梨摇了摇头，说：“要么和你一起出去，要么和你一起死，反正我不要留在这里，和他们呆在一起。”
他俩的声音不大不小，胡玉梨的话被重刑犯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群重刑犯自命不凡，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小的医疗员嫌弃，立刻恼怒起来。
“臭小子，你敢嫌弃大爷我？”
“嘿，跟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至少你还能多活两天。”
“我看着你等会儿从半空中摔下来，摔成肉泥！”
重刑犯们闹哄哄的，胡玉梨假装自己是聋子，把所有声音都忽略掉。
杨潜已经往上爬了十多米，他能明显感觉到金属杆在变形。
眼看杨潜越爬越高，重刑犯们从幸灾乐祸变成了心里没底。
跟着杨潜往上爬吧，他们怕金属塔散架。不跟着杨潜吧，万一他真成功了，比重刑犯们自己出不去还难受。
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重刑犯说：“把他俩拉下来，别让他们往上爬了！”
听见这话，几个重刑犯立刻行动起来。就目前这个高度，摔下来他们也不会死，可以放心大胆地攀爬。
杨潜把那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站在金属杆上摸出榴弹枪，一枪把那几个重刑犯打成血雾。
血雾喷了其他重刑犯一脸，吓得他们两腿直打哆嗦，也就不敢再去招惹杨潜。
第八十九章 成功
有了前车之鉴，重刑犯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攀爬到了塔的腰部。
越往上，那些金属杆的变形程度越明显，重刑犯们看在眼里，开始劝说杨潜。
“叶哥，你看着塔都变形这样了，肯定要散架，别爬了吧？”
“对啊，叶哥，命要紧！”
“叶哥，这就不是人能干成的事儿，你就不要那么固执了！”
杨潜只是低头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往上攀爬。
重刑犯们刚要说话，就看见杨潜用安全绳套着的金属杆猛地变形，从一条直线弯成近乎直角的程度。让人担心那根金属杆会不会瞬间断掉，非常可怕。
然而在杨潜眼中，情况更加危险。因为金属杆的一边接口处，已经脱离连接点一半，很快就会断掉。
胡玉梨也看见了这个状况，眼疾手快发射安全绳，套住上面的金属杆。
哗啦——
杨潜安全绳套住的金属杆当场断掉，不仅挂不住杨潜他们，反而需要挂在杨潜的安全绳上。
他把金属杆放了，金属杆从一千多米的高空中迅速坠落，失速的视觉刺激能任何人让人胆寒。
杨潜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继续往上攀爬。
轰——
金属杆落到塔下，激起一片烟尘，还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重刑犯们早就退到安全的地方，避免被高空抛物砸死。
眼看两人遇险，他们就开始幸灾乐祸。
“早说了这塔不安全，叶哥你非不信，现世报了吧？”
“出不去就出不去呗，跟我们呆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出去？”
“就是就是，速死和苟活，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叶哥，你快下来吧，这事就不可能成功！”
……
重刑犯们捂着嘴巴大喊，然而半空中的杨潜全当做耳旁风，执意往上。
他必须出去，这是其一。其二，那群人修这座塔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杀人，必定留了一线生机。
既然有生机，无论多难的路他就一定会走。
在这格外死寂的环境中，时间静谧地流逝着，谁也不知道杨潜攀爬了多久，只能看见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塔顶越来越近。
在靠近塔顶的地方，是一个恐怖的直角。杨潜想继续往上，就必须用安全绳吊在一千八百多米的高空中。
而这金属杆会变形会断，就像玩扫雷游戏一样，谁也不知道哪个点是雷，哪个金属杆会断。
杨潜抬头看了一眼金属塔的上方，又回想了一下金属塔的整体结构。
他已经弄断了好多根金属杆，然而金属塔的承重结构还没有被破坏，没有散架，就可以推算出哪些是承重的结构，哪些是会变形会断的雷。
思考足够清楚之后，杨潜选中斜上方的金属杆，而没有选择直上方的金属杆。
等安全绳套住金属杆之后，杨潜对胡玉梨说：“我安全绳的右边，顺数第六根金属杆，你把安全绳挂过去。”
这是备用方案，为了以防万一。
胡玉梨嗯了一声，然后把安全绳发射过去，回答：“好了。”
杨潜吸了一口气，说：“把眼睛闭上，不要往下看，很安全的不要惊慌乱动。”
“好。”胡玉梨闭上双眼。她其实能稳住情绪的，但为了让杨潜放心，这才乖乖闭上了双眼。
听见胡玉梨的声音，杨潜缓缓放开手脚，整个人只靠安全绳吊在接近两千米的高空中。
四周一片死寂，但风的力量远比杨潜想的强大，将他和胡玉梨吹得左摇右晃。
这种晃动会随着时间增加摆动幅度，那根金属杆也开始变形，瞬间弯成八十度的折角。
杨潜和胡玉梨猛地往下坠了一段距离，这种感觉让两人的心跳都猛地骤停一下。
挂在这种地方的感觉实在难受，就像在走华山栈道，进退两难。
杨潜锁定头顶上方的金属杆，解开安全绳，猛地发射过去并套住。由于少了一根安全绳的固定，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往右边甩了一段距离。
冷风针扎一样，扑在两人脸上，谁也不想说话，只能默默往上攀爬。
终于，他们来到塔的顶端。虽然金属杆之间的缝隙很危险，但杨潜至少能直立行走。
两人一上塔顶，重刑犯们视角受限，就很难看见他们的身影。
“成……成功了？”
“不是吧？叶哥真成功了？”
“卧槽，不是说这塔要散架吗？为什么还不散架？”
“艹，上了叶哥的当，他不会是想杀了我们，才骗我们会散架的吧？”
“可是他已经爬上了，咱们搭不上车！”
“叶哥，你有没有绳子啊？你放个绳子下来啊！”
“叶哥，你别走！你救救我们啊！”
……
一群人在下面鬼哭狼嚎。这样远的距离，杨潜本该听不见的，可自从他被辐射干扰过后，他的五感远超常人。
对于处理危机来说，这是好事。但在这时候，就觉得这能力过分多余，那群重刑犯也太吵了。
杨潜忽略掉重刑犯们的声音，冷静地走向那根伸向崖壁的金属杆。
走得近了，杨潜才发现这根金属杆其实不细，直径大概在二十厘米粗，足够一个成年人踩上去。
杨潜盯着那金属杆，对胡玉梨说：“我需要走到这金属杆的尽头，然后用安全绳抓住对面的崖壁，你到时候也发射安全绳到崖壁上。”
胡玉梨早就睁开了眼睛：“好。”
杨潜一步一步踩上这金属杆。
金属杆的表面很圆滑，杨潜必须用力才能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因此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而这根金属杆全长两百米，需要杨潜的注意力保持高度的集中。
每一步都像漫长的煎熬，杨潜一直保持着冷静和克制，匀速往前挪动。
胡玉梨整个人都僵在杨潜背上，她一动不动，哪怕浑身僵麻难受也不敢动一下，就怕影响了杨潜的平衡。
风呼呼地刮，杨潜还要忍受风力的冲击。好不容易走到一半的时候，整个金属塔开始猛烈地震动。
杨潜忽然意识到，这塔要散架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在金属杆快速狂奔。那种悬在高空且快速移动的感觉，就像开到500km/h的急速跑车一样，强烈的惯性诞生出彻底失控的感。
“卧槽，塔要散了！快跑！”重刑犯们大惊失色，扭头就夺命狂奔。
在金属杆倾斜到要把杨潜扔下去的时候，他终于踩在金属杆的最后支点上，猛地向山崖飞扑。
与此同时，杨潜和胡玉梨都发射出安全绳，牢牢地嵌在山崖的石壁上。
砰——
杨潜重重砸在崖壁上。
他来不及吃痛，转头去看金属塔。
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金属塔的绝大部分都跌落进大裂谷中，并且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九十章 命运
过了这座金属塔，爬上崖顶就不是什么难事。杨潜松了一口气，松了手上的安全绳，抛射到悬崖顶部。
用力试了一下，非常牢固。但他还是对胡玉梨说：“每隔一段距离，你就挪移次你的安全绳，避免我们从山顶上掉下去。”
胡玉梨点头说：“好。”
监视器之外，九个人看得直愣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许北云才说：“不是吧，他真的爬上了那玩意儿？”
冯穆盯着杨潜的背影说：“这人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因为那人不是一个人通过，而是带着另一个人一起通过。
“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另一个人忽然开口，“这东西不是会长无理取闹，是真的有人能够通过。”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众人沉默一秒，因为这话就是他们此刻的心情。
冯穆吸了一口气，说：“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许北云盯着全息影像：“这件事必须着重跟会长报告一下，对了，这人叫什么来着？”
“资料显示，他叫叶不凡，今年十八岁。”冯穆搜索着信息库，把杨潜的信息调出来。
“这么年轻？”有人惊讶得眼珠子都要脱出来了。
冯穆觉得好笑，问：“怎么，不像吗？”
许北云想起杨潜方正的国字脸，摸了摸下巴说：“这孩子长得也太着急了，性格又这么老成，实在看不出来才十八岁。”
攀爬到山顶几百米的距离，对杨潜来说轻而易举。他带着胡玉梨一路往上，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达了山顶上面。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胡玉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走到安全的位置，直接瘫软在地上，躺着不肯起来。
刚刚实在危险，但又很刺激，尤其是几千米的金属塔散架的时候。
杨潜站在山峰顶上，看着四周的一片冷寂。风呜呜的，下面的一切都是那样渺小。天是那样的近，伸手可摘星。
胡玉梨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儿，问：“你在看什么？”
杨潜没回头，淡淡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胡玉梨整个人愣了一下。这句话气势豪迈，他却说得像聊家常般轻描淡写。她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和她以往遇见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胡玉梨呆呆地问：“这是你想出来的句子吗？”
“不是，”杨潜盯着山崖对面，那群重刑犯正在极速跑过来，“一个地球人写的诗。”
原来他对地球文化研究很深呢。胡玉梨刚想问他地球文化里的趣事，就听见若有似无的吵闹声。
那声音飘在风里，实在听不清楚。胡玉梨起身，走到杨潜身旁看了一眼，发现是那群重刑犯捂着嘴，在大喊着什么。
胡玉梨疑惑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杨潜没说活，因为他被底下那群人给整无语了。
最前面的那个重刑犯，用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着：“叶哥！救我！叶哥，你喜欢男人没问题，我也可以！那个医疗员给你做什么，我能比他做得更好！不信的话，我脱裤子给你看啊，叶哥！”
那个重刑犯说着就转过身，伸手就要脱腰上仅剩的破布。
杨潜目光冷了冷，拉着胡玉梨走到悬崖里面，不再看这糟心的场面。
胡玉梨取了面具，躺在地上缓气。杨潜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山顶的面积很开阔，不仅有植物林立，还有各种低矮的岩壁和乱石。
这里的气温很低，那些岩壁的突出部分上，挂着许多水冻结成的冰锥，像一根根倒挂着的竹笋。
杨潜收回目光，低头扫了胡玉梨一眼，随后在她身旁躺下。
胡玉梨歪头看了看他，甜笑着露出两点深深的梨涡。
两人睁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天，胡玉梨忽然想起最后一个问题。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向右。
“最后那个鲲化为鹏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择不能？”胡玉梨问。
杨潜转头看着她晶莹俏丽的眼睛，平静地开口：“鲲和鹏是神话中的动物，现实中没有这样的动物存在，自然就是鲲不能化为鹏。”
“那这和人有什么关系呢？”胡玉梨为了更好地说话，侧身撑着头，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杨潜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最后停在灰雾蓝的天幕上。他沉声道：“你认为高智商动物能理解人类吗？地球人曾做过一个试验，让女饲养员和海豚长时间相处，最后海豚爱上了人类。被迫分开之后，海豚在水中溺亡殉情。”
胡玉梨眨眨眼睛，疑惑地注视着杨潜。
杨潜继续解释道：“海豚理解人类吗？肯定是理解的。海豚想变成人类吗？肯定是想的。可海豚永远是海豚，永远不可能变成人类。海豚只会永远做着海豚会做的事，循环着海豚的历史。”
说到这里，杨潜偏头望着胡玉梨的眼睛：“神仙无所不能。人能理解神吗？显然我们是理解的。人类想变成神吗？毫无疑问是想的。可人永远不会变成神。人永远只会做着人会做的事，循环着人的历史。”
胡玉梨听着这些平静的话语，忽然心弦上结出一层霜雪。她整个人像失去支撑一般，又平躺回去。
山顶的风呼呼刮过，她沉默良久，有气无力地开口：“所以鲲永远无法化成鹏啊。”
杨潜盯着冷蓝的天，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忽然闯进他的视线。
是胡玉梨的手。青葱的五指分开，灰暗无光的世界里，她似乎在看指缝间，那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的星光。
杨潜微微眯上眼睛：“无论生物的思维如何进化，始终受困于承载思维的物质。人类的命运从诞生之初就被写好。”
“那……你说人类之后是什么？”胡玉梨轻轻转动着五指。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们不能理解的生物，更有甚者不是生物。”杨潜随手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抬起手的同时又把泥土抛下。
胡玉梨忽然收回手，说：“算了，不想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