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苹果
杨潜摸出一把钳制枪，对着卢曼的腰扣动扳机。
咻——
比发丝还细的白色束缚线被射出，一端绑在卢曼的腰上，一端绑在栏杆上。
钳制枪的研发灵感来自于地球警察的手铐，星际巡逻官有远距离制服犯人的需求，所以这种枪应运而生。
经过不断的技术迭代，这种枪也被允许上市，供星际公民使用。
那根白丝看着脆弱，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金属材料，不仅非常坚固，还带有自动检测功能，能够判断一些简单的状况。比如把处境危险的人固定住，或是把在平地上奔跑的人捆住四肢。
如果有更复杂的情况，人可以在枪身上下达指令，钳制枪的安全绳会做出相应的反馈。
卢曼晕晕乎乎，觉察到腰上的绳索，反而愣了一下。她转头，迟钝地望着杨潜。
杨潜沉下脸，冷声开口：“退回去。”
卢曼安静地看着他。她刚洗完澡，猛灌了很多酒，意识不太能控制住。
杨潜镇定地和她对视，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卢曼抿了抿唇，温顺的她第一次和他倔强对峙，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僵持。
她穿着一条简单轻薄的翠色丝裙，遮住大腿的一半，衬得她肌肤如同羊脂玉般润BC市鎏金的灯火落在她光洁的肌肤上，点出一片浅金色光晕，让她看起来越发透明。阳台上的风很大，杨潜看见那翠绿的裙边在她的腿边卷动，如同晨曦时，海面上快要消失的泡沫，也像是在催促她化作自由的小鸟，扑向天空的怀抱。
对峙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杨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开口：“听话，退回去。”
死亡的勇气可以很大，但持续时间很短。简单来说，过了那个盲目的时刻，没几个人还有勇气直面死亡。
卢曼颤颤双唇，哭着跌回阳台上。
杨潜知道她不可能解开绳索，所以出了房门，往卢曼的房间赶去。
偌大的阳台上，卢曼缩成一团，默默落泪。
她有一张无比美丽的脸庞，却在此刻失了灵魂，木木呆呆，茫然无措。有时候，无声的哭泣远比嚎啕大哭更叫人心碎。
杨潜走到她旁边坐下，卢曼却毫无反应。
他看了她几秒，问：“为什么想不开？”
卢曼没说话，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杨潜下意识看向她纤秀玲珑的足，停顿一秒，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奢华的房间里。
他再次开口：“你现在拥有这么多钱，为什么傻到想不开？”
听见钱这个字，卢曼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着他，泪水盈盈的美目里满是委屈。
“我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卢曼垂下眼睫，一滴泪跟着落到地面上，“没有人愿意爱我。”
杨潜刚想安慰她，卢曼忽然抬头，一脸想不通：“我究竟差在哪里？我又错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们是在说卢家的人。杨潜知道卢曼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安静聆听的观众。他顺势问：“他们怎么对你的？”
“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污蔑我通·奸，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把我关进精神病院……”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被关进牢房，关进精神病院后，会怎么样生不如死吗？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们为了钱和体面，甚至不肯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干脆地死去！人怎么可以这样恶毒？偏偏他们还是我最亲的人。”
卢曼崩溃了，手足无措地在寻找什么。
杨潜思索几秒，给了她一个善意的怀抱。
卢曼终于不再慌张地找来找去，只是痛苦地问杨潜：“我究竟哪里不如钱？他们为什么爱钱不爱我？”
杨潜拍拍她的肩膀：“你要这样想，他们如此爱钱，可钱却不爱他们。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只会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每多花一分钱，他们就会多心痛一次。你多多地花钱，让他们多多地心痛，痛到比你还痛，你就不痛了。”
听见这话，卢曼惊讶地抬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噗嗤一声，她轻笑出来：“对，我要多多地花钱，让他们多多地心痛，我才不要悲惨又痛苦地死去，我要活得比他们好比他们久。”
杨潜看见她曼丽的笑容，下意识抬手，替她拭去眼睫上的泪珠。不过他这一动，两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人开口说话，阳台上的风又在催促，只是这一次，催促的东西不一样。
卢曼雪白的脸上嫣红一片，她忽然直起身子，让自己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只有这样，他才会看不见她的表情。
杨潜下意识扶住她的水蛇腰，眼前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朦胧的美景，头顶上传来卢曼轻柔的声音。
“你怎么这样小？”她问。
杨潜嘶了一声，猛地抬头，卢曼想要藏起来的幽怨，就这样丝丝缕缕落入他的眼中。
“你怎么才十八岁？”她的目光明亮如水。
美人说话大喘气，是他误会了。杨潜松了一口气，咳了一声回答：“我是被迫十八岁，不小。”
她不说话了，就这样安静地凝望他。
软玉温香在怀，她细腻的肌肤滑如冰丝。柳下惠来了也坐不住，杨潜和柳下惠更没有半分关系。
杨潜解了绳子，把人抱进房间里。
卢曼躺在床上，仰望他近在咫尺的脸，茫然地开口：“我们以姐弟相称呢。”
酒精让她的大脑温度过高，无法理解杨潜之前的话。
杨潜顿了顿，淡定开口：“你弟叫叶不凡，和我杨潜没关系。”
他的马甲实在太多，多到要用目录来特别管理。答应和卢曼成为姐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没有几分真心。
杨潜低下头，望着柔软的女人，漆黑的目光闪烁不明。
从卢曼的角度看过去，他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乌黑的眉宇像刀剑般笔直锐利。
第一次，卢曼感受到他殷切的注视，就像他注视着那些舰船和金属工具。
她曾经的愿望成真了。
卢曼微笑着，轻轻抚摸他的脸。
她封闭的心，像一只贝壳。明知他是棱角锋利的石头，依然会选择拥抱他，飞蛾扑火般，将自己燃烧成灰烬。
惧怕吗？
后悔吗？
那是他啊……
不是别的谁，这世上只有一个他，是可以让她放心飞扑的焰火。
清晰的感觉告诉她，接纳他的锋利、坚硬和棱角，她会得到一颗珍珠。
卢曼伸出一双雪白酥臂，勾住他的脖颈。
她温软馨香的身体，像绵绵的一团天鹅绒。杨潜撑着双臂伏着她，却彻底陷下去。那绵软的天鹅绒又化作一汪荡漾的水，如同受到潮汐的牵引，配合跟随他的起伏。
室内的安眠灯被打开，不夜城里生出一方温甜小夜。涓涓细流般的静谧中，她软弓般的身子，无声诉说着顺从和期待，让杨潜完全沉醉其中。
当恒星慌忙自转，背过羞怯的脸庞。
卢曼就像躺在工匠巨大的火炉旁，每一次激烈的碰撞，都有铁花泼溅炸裂，如飞火流星般绽放在她的神魂中，点燃一片瑰丽绚烂的火树银花。
她脉脉地想。
从前，别人骂她是荡·妇，她知道她不是，因为那不是她的错。
此刻，她十分清楚，她是不道德的。他是如此可爱，让她忍不住挑·逗他。
天啊，为何要让一个如此快乐又如此痛苦？
让她遇见他，却又没资格爱他。让他高不可及，又让她拉着他从云端坠落。
一颗泪，从卢曼绯红的眼角滑落。
……
天上斗转星移，在极深的宇宙里，黑洞喷出热风，吹动星云柔软的裙边，让它如海藻般卷起又舒展，在激荡的浪花过后，渐渐归于平息。
……
床头一盏小灯，照亮女人侧躺的轮廓，连绵起伏的身段如春江海潮，半轮玉脸新若皓月，似藏非藏。金色灯光和黑夜交织，结出一片冷松色的青雾，男人坐在阳台门口，沉寂的轮廓如同峻拔的山峰。
杨潜怅然若失。
童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极为可笑。但它确实存在，来时悄悄，走得鲜明。
杨潜的前半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夜晚，是漫漫漆黑和反复的银光乍现，冷暖如此交融，让人记忆深刻。
此时此刻，杨潜对复杂澎湃的感受无可奈何。就像他现在的呼吸，急促而绵长，激烈的矛盾又迫切地冷静。
坐了一会儿，杨潜起身来到床边，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推门离开。
第二天一早，杨潜从床上醒来，他望着金光一片的亚星城，有种强烈的通畅感。
但是那种矛盾的心情还是没有平息。
杨潜决定去挖矿，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收拾心情，好让他从容地面对她。
洗漱的时候，杨潜无意中被两个金属球硌到。他突然想起来，上次遇险后有很多未解之谜。
比如袋鼠号里有一种新型的战舰武器，体积很小，穿透力却很强，应该是针对引擎攻击而研发出来的。
再比如杨潜在实验基地里还捡到了两个东西，一直忘了看。
把那两个金属球摸出来，杨潜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究竟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 金属球
杨潜闭上眼睛，尝试接收金属球的辐射信息。
金属球的信息被大脑处理后，杨潜瞬间明白一切，这是两颗新型秘密资料存储器。
它们的定位很像地球上，飞机的黑匣子。现有武器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损害，非常坚固。
难怪那群人要亲自来一趟，即便决定炸毁实验基地，也要想办法把它们带走，因为它们是无法被炸毁的。
杨潜停止思考，继续接收存储器中的资料。
这里面装的是一段段影像，每一段影像的环境都不同，唯独有一点不变，那就是每一段影像里面都有很多人。
这些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满脸惊恐，有的红着眼睛愤怒，有的茫然无助，有的焦躁不安……
这些究竟是什么？杨潜有些猜不透。
他决定把每一段影像都看一遍，希望找到答案。
随着影像越看越多，杨潜忽然意识到，他们好像都遇到了非常危险的情况，所以才会有这些表情。
所以还是人体试验？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杨潜沉默了一下，继续查看下一段影像。
然而影像里的三个人，让杨潜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三张熟悉的脸庞，是杨潜的父母和哥哥！
影像里，杨潜的哥哥口鼻流血，躺在地上毫无生机。他的父亲抱着双目紧闭的儿子，满眼血红。
他的母亲正对着镜头凄厉地怒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们这群疯子！你们不得好死！”
影像戛然而止，杨潜却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一会儿，杨潜才回神，发现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红色。
他跑到浴室，看向镜子里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眼睛里布满了恐怖的血丝，看起来格外狰狞。
杨潜知道，这是原身身体的真实反应。
他在仇恨和痛苦。
记忆里，还是少年的杨潜被通知亲人出事的消息。
“他们乘坐的金花号商船被卷进黑洞，全员遇难。”
一句冷冰冰的话，让杨潜原本幸福的生活彻底破碎。
影像里的情况能是简单地卷进黑洞吗？
杨潜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镜子的里，男人隐在阴影中的五官模糊不清，整个人快要变成一道黑影。
半个小时后，杨潜睁开眼睛。
他眼睛里的血丝全都消失不见，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这世上，只有浴室的镜子知道真相，他变了。
杨潜回到房间里，继续翻看每一段影像。遗憾的是，对方做事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这件事就只能查到这里了吗？
杨潜睁开眼睛，放下金属球。不对，只要是人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查不到，不代表那些老练的情报组织查不到。
杨潜打开星网，开始在黑市上买情报组织相关的消息。
花了十五分钟，杨潜用一百万星币买到了第一条消息：星际最大的情报组织属于潘神，找到潘神就能知道一切。
杨潜又开始着重追查潘神。
但这个组织非常隐秘，杨潜什么都没查到。
就在杨潜打算自己用数据筛选时，看见了一个古怪的交易。
对方卖的是一幅画。
那是一张白纸上，画了一根芦苇。
没有标价格，也没有任何详细信息，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杨潜忽然想起希腊神话。
据说丑陋的潘神追逐女仙，女仙不堪其扰就拼命逃跑。潘神穷追不舍，女仙被追到河边无路可逃，最后化作一片芦苇。
这是巧合还是线索？
杨潜尝试着联络对方。
低价精加工：你卖价多少？
杨潜没有问这是什么，而是故意装作知道这是什么。
对方很快有了回应。
梭子鱼：1000万星币。
杨潜盯着星网。他在冒险，如果对方只是个骗子，他就会失去一千万星币。
但如果失去的只是钱，就能得到亲人死亡真相的线索，杨潜耗尽全部存款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缺钱。
杨潜果断打了一千万星币过去。
对方给他回了一封电子邀请函。
电子邀请函上写着：
返祖派对，星历1月10日，亚星城，牧神庙。
牧神就是潘神。杨潜立刻问对方更详细的信息。
梭子鱼：你不知道规矩吗？潘神的邀请函只有这些信息，能不能找到要看个人的能力。
杨潜顿了顿。发去问题：你没能力找到吗？
梭子鱼：？
梭子鱼：我要是能找到，我会1000万星币把邀请函卖给你吗？
低价精加工：……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潘神就在亚星城。
还有一个坏消息，谁也不知道牧神庙是什么。
杨潜可以确定，星际里已经没有神庙的存在，别管你是哪个教。
他还是不死心，把星网调出来查了一边，亚星城真的没有所谓的牧神庙和潘神。
既然返祖派对在今天举行，说不定会有大规模活动的痕迹，他必须出门去找一找。
动身之前，杨潜给杨小乐发了信息，唠叨着让她不要乱跑，自己出趟门就会回来。
他还顺手把城堡的安全系统升级，谁敢硬闯就当场击毙。
做完这一切，杨潜换上作战服，走到卢曼的房门口。
他按了一下门口的系统，一分钟后，卢曼打开了房门。
她穿着得体的翠色长裙，脸上通红一片。
当她的目光落到杨潜的脸上时，忽然停住了。
他的脸色很阴沉，甚至有点儿吓人。但卢曼知道这不是针对她的，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卢曼担心地蹙眉。
杨潜着急出门，抓起她的手，亲了她的掌心一下，说：“等我。”
说完也不等卢曼反应，转身大步走向电梯，很快出了大堂，驾驶飞车离开。
卢曼靠在窗边。杨潜脚步匆忙，她倒不觉得失落，反而很开心。
他是一个极度专注又自我的人，想到什么就一定会立刻执行。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缠住他。
但他却愿意分神来告知她。
杨潜在意她。这个想法让卢曼忍不住弯起唇。
卢曼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女人曼妙的倩影上，一张瑰丽的脸流光溢彩，发自内心的快乐从她的眼角眉梢飞出，让她的容颜笼上一层惊心动魄的艳。
卢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倒映中，根本舍不得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颗小脑袋伸出来，映照在玻璃上。
杨小乐好奇地问：“卢曼姐姐，你笑什么呢？”
卢曼慌忙回神，怕被小孩猜中心事，只好慌乱地回答：“想起了一个笑话。”
杨小乐不疑有他，也笑着说：“我哥出门去了，他让我呆在家里不要乱跑，还让我保护你。”
卢曼下意识点头说：“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杨小乐疑惑地歪着头。
卢曼顿了一下，轻声说：“他刚刚来打过招呼。”
“不对呀，我哥没这么温柔啊，”杨小乐一脸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和你打招呼？”
杨小乐穷问不舍，卢曼脸红得能滴血，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刚好路过。”
“嗯？”杨小乐皱着眉，想退出去确认电梯的方向。
卢曼怕小孩子看穿，立刻说：“今天给你梳新发型好吗？快过来坐好。”
杨小乐半信半疑，只能按下疑问，坐到椅子上，让卢曼帮忙梳头。
亚星城，飞星大道。
杨潜把飞车开到亚星城最大的交通枢纽附近，希望能从这些交通工具中找到蛛丝马迹。
找到最近的停车位，杨潜把车停好后，走向车道的旁边。
路上行人匆匆，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美女，在杨潜面前一个脚滑。
杨潜眼看要被扑到，谁知他身手极度灵活，一个闪身，那美女就摔地上去了。
地上的美女先是脸上闪过恼怒，然后瞬间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望着杨潜，很一种“帅哥，拉我起来好吗？”的感觉。
杨潜没什么表情，转身就走。这人连老头儿老太太都不是，也敢来碰瓷？
转过一条街，刚走了十几米，路边站着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来，眼看要和杨潜撞上。
杨潜又是一个闪身，完美错开。
撞他的人又是一个美女，手里拿着一袋营养液，想撕开包装却撕不开。她刚刚似乎就在撕包装，因为太过专注而差点撞到了人。
“你好，能帮我把它撕开吗？”美女无助的请求杨潜。
杨潜扫了四周一眼。
美女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其中有不少帅小伙儿跃跃欲试，恨不得杨潜站着的位置是他们自己。
杨潜没有丝毫反应，再一次转身就走。
他一离开，身后就传来好几个帅小伙儿的声音。
“小姐姐，我来帮你。”
“我也可以帮你。”
“我们一起帮你。”
……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他们觉得欢喜，杨潜只觉得吵闹。
他皱眉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停。
杨潜先是突然回头，抓到人群中的美女正在偷看他。当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美女就把目光移开了。
有古怪。
杨潜走到路边，故作放松地站着，悄悄观察四周的环境。
好家伙，竟然让他找到六个蠢蠢欲动，想要冲着他来的美女。
啧……他这是捅了美女窝了吗？
杨潜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脸根本没有原貌好看，更不可能仅靠外貌就让人趋之若鹜。
不对，这是有人要搞他。
杨潜收回目光，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在街道之间乱穿，很快就把那些美女甩掉了。
果然，他一消失，这些女人就各自散开了。
杨潜随便选了一个女人悄悄跟上。
那女人快速穿过好几条街，来到一个巨大的蛋形金属建筑面前。
金属建筑的门前放着全息影像的蓝色招牌，招牌上写着“乐极乐心理诊疗所”。门口站着四个安保人员，那个女人快步走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见她过来，就小声问：“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这么快？难道那人是个秒男？”
女人不高兴地回答：“他根本不上钩呢，谁知道他是不是秒男。”
男人的表情变为诧异，心想你们七个人出动，结果谁也搞不定那个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女人往大门里面看了一眼，担心地问：“派对开始了吗？”
男人猜到女人在担心什么，笑着回答：“已经开始了，不过距离结束还早。”
得到答案，女人仿佛化作黄莺，脚步轻灵欢欣：“那我进去了。”
杨潜暗中观察许久，神秘的人物加上派对二字，让他确定这里就是潘神的藏身之所。
很好，敢算计他是吧？他倒要看看这个潘神究竟是谁。
第三十三章 一血
首都星，军事会议室。
太空蓝的玻璃吊顶，距离地面足足有十米。开阔的会议室内，半米高的平台上，放着一张大理石长桌。长桌的桌面如同白瓷般光洁，桌子的旁边，放着七把深蓝色金属椅子。平台的下面，是宽度达到五十米的空地，用于播放全息影像。空地的外面，是整整十排椅子，规整地摆放成扇形。
军方高层每月都会举行一次上个月的工作总结会议。因此，会议室里坐满了大小高层人员。
平台上坐着七位六星元勋，下面的椅子则是按军衔的高低，分层排座。
会议室里总人数有100人，却异常安静，哪怕会议要等到半个小时后才开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性格严肃，尤其是大佬们都坐在台上，必须注意自己的形象。
噗嗤一声，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突兀的笑声。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最年轻的上尉史海平刚笑了一声，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立刻收敛笑容，努力板成一张严肃的脸。
九十九个军方高层的目光，就像万箭齐发一般，逼近史海平，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硬汉也会浑身不自在。
高台上，史家现任话事人史东刑扫了史平海一眼，眼神格外冰冷。
史平海心里一凛，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众人刚要转移目光，高台上，薛文柏笑眯眯地问：“史上尉，你刚刚在看什么？”一副慈眉善目，和蔼长辈的模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军方内部也是如此，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和谐。
史平海被这一问，寒毛卓竖。完了，要是出了一点点丑，他回家就要挨批了！
都怪那段影像，害人不浅！
对了，影像。史平海瞬间想到了补救的办法，甚至还有可能立大功！
史平海立刻站起来，回答：“报告，属下刚刚发现一位尖子兵的好苗子，所以才会高兴到笑出声。”
“哦？”薛文柏继续祥和笑着，“你放来我们看看。”
如果说当众笑出声，只能说史平海不够稳重，但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现在他交不出来尖兵苗子，那可就是撒谎，以及欺骗上级的罪名，足以毁掉整个前程。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史平海，倒不是逼他交出真相，而是和他一起感到紧张。
史平海咽了下唾沫，把星网里的影像投到广场中间的播放器里。
很快，广场的中央亮起一束白光。白光展开的瞬间，众人看见一个女人在大喊：“哦，奥利弗……”
在场大佬脸色齐刷刷变了。史平海吓得抖了一下，大声说：“这段信息不重要，属下快进到最后！”
影像不停快进，终于来到最后一段。
琼朵国的国王和大臣针锋相对，并且陷入僵局。
而暴风眼的中心，那个被针对的国字脸男人一脸平静。这份镇定让军方高层都感到惊讶，毕竟国王威廉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国字脸的男人，平息权臣的怒火。
权势交锋的场面如此激烈，这个男人却能面不改色。这份惊人的胆魄，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然而，在男人这份淡定的后面，更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他突然开出一枪，打死了权臣。
既然你我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我先手把你打死，国王就不存在选择谁的问题。
厉害！果断！直击要害！
再加上后面以贾家施压的话，简直是胆大心细的模范！
有勇有谋，好！
高层们一边在心里喝彩，一边放松了身体的状态。看见如此精彩的一幕，让他们严肃的脸上都挂起抑制不住的笑容。
“你说这个人啊？”元勋之一的贾无为最先开口，“天恒跟我说过，这是他新收的侄子，已经是我们贾家的人了。”
“这么快？无为啊，你怎么总是不声不响地办大事啊？”薛文柏打趣地说。
贾无为淡定笑着回答：“作为前辈，就要善于发现人才，给人才一个好的发展空间，不然我们这种老骨头还能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是啊，不然也没什么用了。”薛文柏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史东刑淡淡看了史平海一眼，说：“行了，史上尉，你坐回去吧。”总算没有出丑。
史平海松了一口气，说了个是，然后安分地坐回去。
琼朵国，亚星城。
杨潜大方地走向心理诊疗所的大门。一是有心试探，二是想用邀请函确认对方的身份。
远远的，安保人员看见杨潜走过来，立刻保持警惕的神色。
昨天的直播大家都看了，琼朵国里绝大部分人都认识了杨潜，这位新兴的叶伯爵不上钩，反而追查到他们的老巢来了。
这群姑娘也太不小心了。
杨潜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安保拦住了：“你想干什么？”
“进去看病。”杨潜淡淡道。
“有预约吗？”安保方胜问。
杨潜挑了下眉，把派对邀请函给对方看。
方胜看见邀请函，脸色变了一下。但他早就被打过招呼，邀请函发给了哪些人，他都能把对方的模样和名字全部对上。
而这份名单中，是没有叶不凡这个人的。
方胜立刻笑着说：“不好意思，这不是我们诊疗所的预约，您请回吧。”
杨潜盯着方胜没说话。
方胜的反应出卖了他自己，他分明认识这东西，却硬说不是。
杨潜抬腿就要往里面硬闯，方胜立刻阻拦，也是有意要试探杨潜的身手，突然一拳挥过去。
杨潜精准抓住方胜挥拳的手腕儿，同时一个回旋肘击，一连两下暴击在方胜的下颌骨上。
方胜被打得头晕眼花，等杨潜一放开他，立刻连连后退，张嘴想说什么，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卧槽，好狠！
方胜盯了杨潜一眼，立刻朝身后大喊：“老大救我！”说话时，还有鲜血从牙龈里面流出来，场面格外吓人。
随着他这一声喊，大门里面出来两个男人。块头都很大，一个比杨潜还高，一个只比杨潜矮半个头。
高个子刘牢脸色难看，走过来问：“怎么了？”
方胜说话漏风，但还是立刻汇报：“这个人要硬闯我们诊疗所！”
刘牢和稍矮的孟速都认出了杨潜。两人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反追踪过来，反而找到了他们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刘牢走到杨潜面前：“警告你，再往里面闯，我们就不客气了。”
杨潜刚要说随便，旁边的方胜就解气地喊：“你完了，他是战术格斗的天才，从无败绩。如果不想被打成狗，就赶紧滚。”
方胜可不管对方是不是伯爵，这人打掉了他的一颗牙齿，他就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
心理诊疗所的门前，行人稀疏，偶尔小猫狼三只地路过。
路人没想到自己走着走着，就看见新晋伯爵叶不凡，在别人店门口打架。
这还得了？
这不赶紧叫人来看？
于是店门口正剑拔弩张，对峙的双方一触即发，突然一道大喊插·入·进来：
“大家快来看啊，叶伯爵又和人打起来啦！这次在乐极乐心理诊疗所门口！你们别急，我一定给大家完整直播！”
杨潜：“……”
刘牢：“……”
孟速：“……”
经过这一道插曲，双方之间的气氛反而缓和几分。
杨潜盯着刘牢，微笑说：“从无败绩？这是好事啊，你的一血我拿定了。”
“你他·妈……”刘牢爆了句粗口就要和杨潜动手。
杨潜反而后退一步，刘牢见状嘲笑杨潜：“怎么？怕了？怕了就快滚！”
“啧啧啧，”杨潜笑容得意，“我仔细一想，你太弱了，不配让我出手。小人物的一血没什么用，不过是浪费时间和体力罢了。”
“你东扯西扯废什么话？有本事就和我真刀真枪地干！”刘牢气得火冒三丈，顺势挥拳去打杨潜，杨潜继续后退他的，完全不接招。
明明是杨潜不肯接招，众人却有一种错觉，杨潜是真的不屑于和小人物交手，而不是打不过。
刘牢一拳像打在棉花上，对方不接招，他的怒火就无法发泄。
这种感觉让刘牢浑身难受，像有一百个杨潜在他身上爬，简直要把人气发疯。
刘牢忍了又忍，问：“你要怎么样才敢和我打？”
杨潜笑了笑，摇头说：“你太弱了，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打，免得被说殴打幼儿园的小朋友。”
听见这话，刘牢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打赢我，我就放你进去。”
“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还偏不进去了。”杨潜继续挑衅地笑着。他倒不是真的傲慢到极点，不屑于和刘牢过招。而是他发现这人不太聪明的样子，有意放长线钓大鱼。
“你！”刘牢指着杨潜的鼻子，手指尖都在颤抖，“如果你赢了我，我不仅让你进去，还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果然，刘牢继续加码。
这一次，杨潜倒是爽快地同意了。毕竟事不过三，人的耐心有限，等刘牢恢复理智反应过来，不和杨潜过招了，那杨潜就是血亏。
说到底，杨潜的目的就是进到里面去。
此时，围观的群众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百多个人，甚至还有大批吃瓜群众正在从其它街道赶过来。
众人看着杨潜点头答应，立刻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还有人冲着镜头，兴奋大喊：“父老乡亲们快来啊，叶伯爵和人单挑啦！”
“什么？你让我去劝架，等你们到达现场后再让他们开打？”
“这可能吗？我什么身份敢去劝架啊？来不及的人，就看看直播得了……”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诊疗所的门前就聚集了两千人，附近的街区全空了，密密麻麻地在这里挤成一团。
第三十四章 饱汉不知饿汉饥
风暴中心的两人相对而站。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候，杨潜忽然退后半步。
吃瓜群众全都面面相觑，心想怎么回事儿？叶伯爵放完狠话就怕了吗？
刘牢见状，刚要开口嘲讽，就看见杨潜把左手背到了背后。
这是什么意思？刘牢皱眉，死死盯着杨潜。
杨潜笑着说：“我今天不仅要拿你的一血，我还要让你一只手，单手跟你打。”
这话说得嚣张至极，刘牢脸色瞬间铁青，围观的人群也一片哗然。
叶伯爵有这么强？
刘牢气到说不出来话，一个突进加扫腿，猛地踢向杨潜的头部。
这个踢腿的动作非常快，快到其他人都看不清楚，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潜已经把刘牢撂倒，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彻底制住。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眼睛还没眨完，双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看回放，快看慢速回放。”有人大喊。
众人这才想起来，全息影像有倍速和回放的功能。
影像被10倍速慢放，众人这才看清当时发生了什么。
刘牢的腿非常快，即便10倍速慢放，也有残影出现在影像上，而且众人看得很吃力，必须努力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刘牢的腿，才能看清他运动的轨迹。
而杨潜瞬间一个下蹲，躲过致命一击。头上腿风刚至，杨潜不给刘牢收回右腿的机会，一腿扫在刘牢的左脚脚腕儿上，瞬间把对方撂倒。
影像里，刘牢明显有翻身弹起的意图，却被杨潜瞬间压制住，还掐住了脖子。
望着满是残影的慢放，众人泪目了：为什么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为什么我们打不出来这样快的速度？
杨潜没想过掐死刘牢，毕竟他还要进里面去，不能结仇。
刘牢嘶着嗓子，怒喊：“你不是说单手和我打吗？你个卑鄙小人，你用双手！”
杨潜笑了笑：“你是小学生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各国的传统武术虽然招式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整套连贯的动作，能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但所有国家的传武都有同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动作太过连贯，如果不能近身敌人，就很难改变惯性收招。
面对传武攻击时，只要不接招，一直后退，那么敌人就会像个耍杂技的小丑，花里胡哨打空气。
再瞅准时机，突然发动攻击，就能一脚把江湖大侠踹到地上起不来。
杨潜不是一个性格嚣张的人。为了弥补近身这个致命缺陷，他必须用言语激怒对手，让对手送他一个欢乐大礼包。
至于言而无信，谁会去在意，或者说谁敢去在意胜利者的言而无信？
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杨潜压着刘牢：“你输……”
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扫来一记冷风。杨潜一个翻身躲过，瞬间弹身而起。
原来是观战的孟速加入战场。
孟速没给杨潜反应的时间，又是一个挥拳打过来。
杨潜刚抓住孟速的手腕，脑后又来一记冷风。杨潜迅速躲过，原来是刘牢翻身而起，和孟速配合无间。
三个人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很明显这三个人的身手都很强。
现在是二打一，叶伯爵再厉害，赢面也不大。围观群众们叹息一声。
杨潜倒是没有指责对方二打一。毕竟战斗不是慈善，他可以言而无信，别人也可以。
众人眼看着杨潜落于下风，都在猜测战斗快结束了。
“不愧是高手过招啊，第一场一秒钟结束，第二场最多三分钟吧？”
“现在已经两分半了，最多还有三十秒。”
“叶伯爵牛啊，一打二能撑三分钟！”
……
双拳确实难敌四手。这两人的身手可以说是战术格斗天花板级别。
但如果一个人有四只手呢？
杨潜不是哪吒，他不可能真有四只手，而是左手打出太极掌，右手打出截拳。
左边连消带打，右边格挡压制。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古时候有个叫黄华的人，能够同时用左手写楷书，右手写草书。小说里也有周伯通能双手互搏。
杨潜只是刚好能做到的那个人。
战斗中的人，反应速度是最快的。觉察到杨潜在做什么，刘牢和孟速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众人不知道杨潜做了什么，只看见战局突然一下就扭转了。
发生了什么？吃瓜群众一脸懵逼，只好分出窗口，一边录战斗，一边20倍速慢放。
然后他们就看见杨潜的花里胡哨之术。
“卧槽，叶伯爵左手和右手的打法不一样！”
“是真的，他左手是掌，右手是拳。”
“妈呀，叶伯爵是真人吗？我怀疑他是仿生人，不然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仿生人哪儿这么灵活？而且仿生人不允许攻击任何人类，你忘了吗？”
“那我只好怀疑他不是人了。”
“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不承认叶伯爵和我是同一种生物，不然我废物的称号就去不掉了。”
……
眼看着杨潜从劣势，到和两人不相上下，再到占据上风。刘牢和孟速同时心道不好，然后很有默契地打出绝杀的一招。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出腿扫向杨潜。刘牢攻击杨潜的胸肋，孟速攻击杨潜的后背。一前一后，彻底封死杨潜的走位。
面对真正的必杀技，杨潜非常冷静。他迅速用左手格挡截住胸前的攻击，同时右脚上前，把刘牢撂倒。
孟速的腿已经到了杨潜的后背前，杨潜往前猛扑，一个翻滚从刘牢的身上压过去，再瞬间弹起来。
此时孟速的腿已经扫过杨潜的头顶。杨潜抓住孟速扫过去的腿，忽然一个跨步拉直，接一个肘击。
咔嚓一声，孟速的腿直接断了。
刘牢弹起来，朝杨潜挥拳，杨潜一个反手别住刘牢的手臂，对着他的脸一顿二十连拳击，打得刘牢灵魂出窍。
意识到两人失去瞬间战斗力，杨潜把刘牢扔到地上，闪身进了诊疗所的大门。
刘牢意识模糊，嘴里还喊着：“拦住他！”
可是几个安保人员面面相觑，战术格斗天才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这谁敢去拦啊？
刘牢下意识想去追，结果围观群众一看杨潜进去了，也要跟着冲进去。
这些安保人员也顾不上杨潜了，立刻组织起来，把这些冲塔的群众给拦在门外。
杨潜懒得到处找人，于是开始接收建筑里的所有信息。
然后他的瞳孔猛然放大——
杨潜径直走到那扇深黑色的巨大金属门前，按下开门按钮。
随着大门被打开，里面的一切景象都暴露无疑。
那是一片天堂般的景色，碧绿的草坪，湛蓝的天空，唯美的人工河流，河流中还有雕刻精美的，希腊风格的象牙白石柱。还有一群雪白的天鹅，在河中优雅地浮动。
但如果草坪上没有一群自由到过分，需要全屏马赛克的人，就会更神圣。
他们沉醉其中，没人注意到杨潜。
原来这就是返祖派对，他早就该猜到，这种活动更像是酒神的丰收庆典。
除了满屏的马赛克，空气中还响起温柔的靡靡之音。
杨潜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一个女人正站在河流中央。
她低头吹着排箫，看不见容貌。杨潜只能看见她穿着黑色的胸衣，黑色的长裙，头上还戴了一对黑色的羊角。
清澈的河水一眼就能看清河底，女人雪白的足，踩在那些水润光滑的鹅卵石上，每一根脚趾都晶莹剔透。
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与深黑的长裙形成极致的对比。她那黑色长裙浮在河面上，像一朵轻盈的水母，顺着河水往下漂流。
然而长裙未能获得自由，美人的腰臀将它困住，它先是漂远，而后浮在水中舒卷。
杨潜猜测她就是潘神。这个想法让人诧异，还以为潘神是个丑陋的男人，没想到是个美丽的女人。
音律逐渐上扬，女人缓缓抬头，露出完整的容貌。
她素丽的脸庞像画栋飞阁般俊修，莹润的肌肤比天池的湖水清透。一双楚楚杏眼。眼尾的睫毛如钟山雨后飞灵秀，神来一笔。眼睫之下，圆瞳流光灼华。每一次水瞳闪动，都像三春的桃花盛放出一片璀璨花海，无香自艳。美人得天独厚，世人明知她的心七窍玲珑，却甘愿被她牵着鼻子走。
难怪让她来做牧神。
“呜哇呜哇……”
一阵动物的乱叫，和翅膀扑腾的声音，打断了杨潜的思绪。
他回神一看，原来那群天鹅正从女人面前游过，女人忽然抬起了头，那群天鹅统统回头看，一时间往了蹬腿儿，全都顺着河水随波逐流。
河水把天鹅们送到一根石柱面前，让领头的天鹅狠狠撞了一下。后面的天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往前面撞。
一字型的优雅队形瞬间乱套，一群鹅撅着屁股在水里扑腾乱叫。
这哪里是天鹅，根本就是呆头鹅。
杨潜被鹅叫惊醒，他收回目光，看着草坪上的马赛克。
他需要过去找那个女人买消息，却又无从下脚。总不能从这些人身上踩过去。
杨潜思索几秒，然后摸出枪，对着头上的天空影像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惊了鸳鸯。
人群一边慌乱，一边破口大骂。
“你有病啊？”
“神经病来了，快跑！”
“神经病杀人啦！”
“死人啦，快逃啊！”
……
一群白·花花的人瞬间落荒而逃。
第三十五章 牧羊人牧不了牛
人群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沉醉时，不曾注意到河水中央的女人。逃跑时，也没人看见她。
人头攒动，杨潜隔着人海和她相望。
她灵秀的眸子动了动，那一笔神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而后转身涉水上岸。
杨潜见她从河的另一边离开，立刻穿过零星的人群追上去。
他一脚跳进水里，惊得天鹅群呜哇呜哇大叫，野鸭一样在水里乱扇翅膀。
杨潜可没有半点怜惜天鹅的心情。幸好这些天鹅离得远，没有阻拦他的去路，不然他能一枪一个，全部打死。
女人早就穿过一扇隐藏的门消失不见。
如果是普通人，找门就要好半天，但杨潜能接收一切信息，瞬间找到门，以及门背后的女人。
她提着裙摆奔跑在大理石长廊上，长廊的边缘立着许多根高大精美的石柱，就像一座漂亮的希腊宫殿。
此刻，这座漂亮的宫殿无人欣赏。女人急于逃命，石柱的阴影和金色的光影交错在她奔跑的身上，就像生和死交错落流过她的命运。
她黑色的裙子很长，为了方便行动，一边开衩到大腿的一半。
杨潜看着那双雪白灵巧的长腿不停晃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
天仙配里，牛郎拿走织女的衣服，导致织女洗完澡不能走……如果他解完她的衣服，看她怎么跑。
犹豫再三之后，杨潜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他在她身上寻来寻去，最后解了她脖子上银色的项链。
项链里有个存储器，存储的影像是一家三口，里面有个瓜子脸，从小就俊的小姑娘，和她的模样很像。
这对她来说应该比衣服重要。
落荒而逃的人没注意到脖子上的项链滑落，反而感到一阵冰冷的杀意直冲她的后背。
女人下意识回头，看见杨潜已经进入长廊。石柱遮住光时，他的身影就完全与阴影融为一体。石柱间隙放出光时，他的身影就陷在一半浅黄一半冷灰中。
男人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更何况他手上还有枪。女人看向那支黑色的机械枪，暖金色的光也驱赶不走枪口的冷酷。
在她回头的刹那，枪口逐渐上抬，无情地指向女人的膝盖。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一枚子弹镶在拐角的墙面上。
女人侥幸躲过一劫，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人。
招惹他，他是真的会下杀手。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立刻跑进一扇隐藏的门后，再一次消失。
杨潜捡起那条银色的项链，随手揣兜里。
转过拐角后，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但女人却消失不见了。
真是狡猾。杨潜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开墙上隐藏的门。
门的里面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房间里有八扇门，谁也不知道女人从那扇门走了。
杨潜看见左手边第一扇门里，女人跑过新的房间，进入新的门后。
门后站着个年轻女人，给了羊角美人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披风。
羊角美人戴上披风，把自己捂得严实，继续往下一扇门走去。年轻的女人则是从另一扇门离开，很快房间里就空无一人。
杨潜接收了一下整个区域的信息。好家伙，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相连的房间，跟迷宫一样，别说找人，进来之后想出去都没可能。
冷笑一声，杨潜继续提枪追上去。
穿过最后一扇门，女人从蛋形建筑的侧面出来。在她的右手边，五十米的地方就是诊疗所大门。围观群众还没有散去，还在拼命冲塔，想要追着吃瓜。
孟速自己接了腿，正在阻拦人群，却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见兜帽女人出现，孟速和她对视一眼，示意她放心走。女人点点头，而后转回脸庞，不再往那边看。
太好了，自己甩掉那人了。女人的脚步慢下来，右手抓紧兜帽的缝隙，低着头往前走。
走了十来米，她回头看向隐藏的门，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这傻蛮牛肯定被困在里面了。女人想起那冰冷的一枪，心想一定要饿他一周才解恨。
只是她刚回头看，那扇隐藏的门忽然就打开了。
一个男人从门里出来，紧接着那门就立刻关上，消失不见。
他的眉宇乌黑，眼神却很漆亮，冷光泛过，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那种看猎物的感觉，让女人的脸变得苍白。她的眼眸颤了颤，无助的模样，像是桃花树看见了拿着电锯的伐木工人，除了害怕地颤动花枝，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伐木工人会惜花吗？答案是不会。如果伐木工人惜花，就不会拿起电锯，就像杨潜的手上不会提着枪。
现在杨潜的枪口再次上抬，女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求于她，他会一枪爆掉她的脑袋，而不是打她的膝盖。
怎么叫她遇上这样不可理喻的人？女人加快步伐跑起来，努力并起双肩，把自己缩得足够小。
千钧一发之际，孟速突然指着杨潜大喊：“叶伯爵在那儿！快去吃瓜！”
杨潜刚抬起的枪就这样停下，眼睁睁看着一群人飞快冲过来，乌七糟八地把他拦住。
女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不少记者拼命往他面前挤，一边挤还一边连珠炮地发问。
“叶伯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伯爵，你是不是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想进去就医？”
“叶伯爵，你的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叶伯爵，你的病足以致死吗？”
“叶伯爵，医生说你还能活多久？”
……
幸好这个时代没有话筒，不然几百只话筒可能直接塞杨潜嘴里了。
杨潜冷着脸，探查那人的下落。
那个女人没有走远，而是跑进附近的建筑里面，站在二楼的玻璃前，安然地观察他。
杨潜还注意到人群中有不少训练有素的人，看样子是她的人在浑水摸鱼。
他没耐心跟她玩儿你逃我追的游戏，而且这些人群中的绊脚石也需要处理。
看来需要引蛇出洞。
杨潜漆黑的瞳孔闪了两下，忽然抬值手臂，朝着空中就是一枪。
众人本来还在往杨潜身边挤，这一声枪响震得人耳鸣，人群吓得退避三舍。但吃瓜的诱惑力太大，明知道杨潜是个危险人物，还要留下来继续吃瓜。
杨潜笑了一下，拿出那条项链，一边展示一边说：“我要挑一个身手优秀的人成为我的助手，打赢我就能把这件信物拿走，成为我的亲信！”
众人立刻去看那项链，银色的项链下面坠着一块银色的小圆盘，看模样似乎可以打开。很普通的项链，扔大街上可能没人会捡。但这是叶伯爵的信物，某个琼朵国平民的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远处的玻璃后面，女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摸脖子，却是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女人难以置信。
杨潜的阵势已经摆出来了，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却在想起获胜条件时，立刻熄火了。
打赢叶伯爵？两个战术格斗的高手都被他一个人打趴下了，谁还敢上去？这不是上去纯纯地挨揍吗？
杨潜没料到一个敢出手的人都没有。他顿了一下，用枪指着项链的圆盘说：“既然我没什么号召力，只好把这项链打烂，让这件事了结。”
众人一顿心痛，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可他们就是不中用。
玻璃后面的女人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立刻打开星网，动着红唇说了些什么。
眼看杨潜的手快要扣下扳机，突然，人群中蹿出一个男人，偷袭杨潜的头。
众人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杨潜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等男人快要冲到杨潜面前的时候，杨潜瞬间一脚，将那人踢飞出去。
轰——
男人被砸在地上，不仅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在余力的作用下，他的身体迅速往后滑行，溅起一堆石头碎屑。
众人定睛一看，地面上有一条半米深的拖痕，像被犁过的地一般。那人躺在地上晕死过去，再也起不来。
“卧槽！”
“吓死个人！”
“这人真傻，怎么敢和叶伯爵单挑的？”
“权欲熏心啊，为了一个助手的位置拼命，哎。”
……
围观群众见战况激烈，很有默契地继续后退，退到两百米外才继续吃瓜。
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吃瓜群众退后，另外七个人就露了出来。
众人一看，产生了误会，以为他们是冲着助手位置来的，所以议论纷纷。
“看，有七个傻瓜。”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这些人怎么不信邪呢？”
“一个助手的位置，至于吗？”
“疯了疯了，这群人被猪油蒙了心啊！”
……
七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拥而上，冲杨潜发动攻击。
杨潜继续站在原地，来一个踢飞一个，来两个踢飞一双，整个过程里，他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分毫。
平整的地面彻底变成耕地，八个大男人昏死在地上。
杨潜继续用枪指着项链说：“还有没有人要挑战？没有我就打烂它了。”
众人心痛得不行，却谁都不敢上前。
“哎，我好想要啊，可是我不想被暴揍。”
“要什么要？是荣华富贵重要还是命重要？”
“卧槽，我看回放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
“叶伯爵他的脚一直停在坐标原点，根本没有移动过。”
“不可能吧？八个人来攻击他，他连躲都不躲的吗？”
“我也看了一下，是真的没有动过，艹。”
“这还上个锤子，叶伯爵，你赶紧打碎算了。”
“快打，省得我们做傻事。”
“就是，快打烂，不打不是人！”
……
就在众人的声浪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新的女声。
“我来。”
众人立刻转头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女中豪杰，结果下一秒统统傻眼了。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披风，戴着羊角的年轻姑娘。她站在那里，像一树瑶池边上的花。
她的脸庞像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美得让人窒息。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美丽灵秀的容颜中。
杨潜没说话，等着女人徐徐走过来。
“我和你打，可以吗？”说这话时，她秀气雅致的模样充满书卷气。
杨潜看得好笑，面上却没有分毫显露。直到她走得足够近，他摸出钳制枪，突然一枪打过去。
女人猝不及防，被他绑住，惊讶地睁大一双灵秀的水杏眼睛。像是在无声诉说，你为什么绑我？
杨潜笑着收起枪：“绑你就绑你，要什么理由？”
“可是，”女人难以置信，“你不是说打擂台吗？”
“谁要和你打？我的目的就是抓到你。”杨潜淡定回答。
“你！你卑鄙小人！你不守信用！”女人的脸一下就红了，明显是气红了。
杨潜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对你守信用？”
“你海盗！”女人噎了一下，挺直一段雪白的天鹅颈，“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我绝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东西。”
杨潜反倒被她气笑了。想到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准备转移阵地。
走到女人身边，抓起安全绳的另一端，杨潜冷笑一声：“落到我手上，可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
说完就拉着安全绳，把人带走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从沉醉中醒来。
就在刚刚，叶伯爵牵着一个羊角姑娘走了！
“她可真好看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
“像个水晶人一样，太精巧了。”
“她这样的美人要是命令我去跳楼，我是真的会跳。”
“她为什么带着羊角啊？”
“难道这是一场叶伯爵导演的情·趣游戏？“
“不是吧？现在贵族都玩儿得这么花了吗？”
“还带羊角，难道叶伯爵的XP是羊？咳咳咳……谴责，我表示强烈地谴责！”
……
两人一路穿行，甩掉人群，进入偏僻狭窄的小巷。
杨潜也没跟她废话，拿出项链问：“会不会乖乖说话？不会我就打烂它。”
项链烂了，在这个时代可以轻而易举地复原。但如果它足够珍贵，就不会允许它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女人一脸决绝：“你打烂它吧，然后我会带着你想知道的秘密一起死去。”
杨潜嘶了一声。
两人无声对峙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杨潜试着另辟蹊径，和她套近乎。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那神秀的睫毛翩跹两下。
杨潜无所谓地说：“那行，我以后就叫你羊角妖怪。”
“你！”女人呼吸急促，在心里急得直骂他混蛋，粗鲁的蛮牛，不听话的刺儿头……
五分钟后。
她终于开口：“潘素素，叠字，素雅的素。”
第三十六章 呆子
杨潜扫过她的眉目，清素雅致，确实人如其名。
他开口：“既然知道了彼此的名字，我们也算互相认识了，你开个价把消息卖给我。”
潘素素看了他几秒，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杨潜手里还牵着绳子，问：“去哪儿？”
“我家。”潘素素没好气地回答。她可不想被人牵着溜街，那样她成什么了？
杨潜皱眉：“去你家干什么？”
潘素素回头，瞪了他一眼：“我累了，不想走来走去，我要休息。”
杨潜顿了一下，猜到潘素素不愿意被人看见窘迫的模样，下意识像挥缰绳那样，挥了一下绳子说：“走啊。”
“你！”潘素素秀气的眉毛差点儿气到打结。
杨潜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对，他咳了一声，说：“你不是累了吗？快走啊。”
潘素素的秀足跺了一下，不想再跟他斤斤计较，转身走出小巷。
又穿了几条隐蔽的小巷，两人来到一栋简单的金属建筑面前。是很普通的长方体造型，一格格普通的玻璃窗，看样子是非常普通的居民住宅区。
杨潜有些诧异：“你就住这里？”毕竟她都叫潘神了，看起来也不缺钱，怎么住得如此普通？
潘素素觉得他粗鲁，她的口舌又没有他利索，索性不说话了，只是默默上了楼。
电梯到达十八楼，潘素素先一步走出去，杨潜立刻跟上。
一出电梯门，杨潜注意到两头的过道是相通的，猜测这过道是个回字形。
潘素素转身往左拐，走过拐角处，在18-3的门口停下来。
她微微弯下腰，对着门中部的锁看了看，用瞳孔解锁。
杨潜本就警惕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美人一弯腰，那漂亮饱满的弹软浑圆就浮出水面。
他的目光先是一顿，正要移开目光，门却开了，她直起身子走进去。
杨潜跟着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素雅的房子，看着倒是温馨，杨潜却发现这里没什么人气。
看来这里不是她经常居住的地方。
杨潜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见她在沙发上坐下，索性走到她的对面，也在沙发上坐下。
谁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大有一副谁先转移目光谁就输的意味。
两人正暗暗较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杨潜和潘素素瞬间回神，齐齐去看门锁出。
噼里啪啦，是很轻微的电流声，看样子像是在暴力解锁。
潘素素不住在这里，所以门上的锁都是很普通的锁，有心人随便就能破开。
杨潜动了动眼眸，猜测这是潘素素的救援，于是静步走到正对客厅的卧室里，把门打开一条极小的缝隙。
潘素素觉得奇怪，如果是自己的救援，就应该知道锁的密码，而不是这样大费周章地破锁。
她扭头看向细微的门缝，和杨潜漆黑的眼眸对视一秒。
啪——
很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下一秒门开了，进来一个瘦猴似的矮小男人。
见屋里坐着个人，瘦猴也愣了一下。他的脸上先是闪过惊慌。他明明踩点儿了很久，这家一直没有人，所以才大着胆子来偷东西。现在怎么坐着个大活人？
惊慌过后，瘦猴的目光紧紧盯着潘素素的脸，脸上浮起沉醉。她可真美啊，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
这样漂亮的美人不仅出现在瘦猴眼前，还被绑得严实，毫无挣扎的余地。瘦猴一步一步靠近潘素素，眼中蓄起渴望，甚至忘了关门。
陌生的男人在一步步靠近，潘素素吓了一跳，立刻看向门缝后的杨潜。
杨潜本想出门，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看向潘素素的眼睛，无声示意：消息给我，我就救你。
潘素素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她早该想到，他是那种为达目的而冷酷无情的人，他绝不可能出手救她。
潘素素倔脾气上来，反倒抿着唇不肯开口。
眼看着那人来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摸她的脸，骨碌碌的泪珠儿就这样从她的杏眼中滚出来。
潘素素落下眼泪的同时，她那灵秀的眼睫毛瞬间失去神采，像清晨的薄雾，太阳轻轻一照就要散去。
杨潜叹了口气，瞬间闪出卧室，一掌劈在瘦猴儿的后颈上。
瘦猴两眼一闭，正要晕倒在潘素素的身上。杨潜及时把人接住，然后顺手丢出门外，还走过去关了门。
等杨潜回到沙发旁边，潘素素扭着一段天鹅颈，一边落泪，一边不肯拿正眼瞧他。
搞得好像是杨潜要轻薄她一样。
满脸书卷气的姑娘哭起来，总是格外可怜。眼泪像是流不尽般，还细声细气的，不肯哭大声。他那颗厚颜无耻的心，首次生出一点儿愧疚和不自在。
杨潜找出一条吸水的毛巾，强摁在她脸上，帮她擦干泪水。
潘素素本来就不愿意他来碰，加上男人的手脚没轻没重，毛巾擦在她脸上，跟铁刷子在滚一样，让她挣扎个不停。
杨潜的愧疚心有限，见她脸上的泪水没了，就立刻收手。
等他收回毛巾，才发现她的脸颊上红了一片，像是被油画笔刷刮过一般，雪白细腻的脸上透出好几道红痕。
杨潜嘶了一声。好像弄巧成拙，让她伤上加伤。
四目相对，潘素素的杏眼里满是气恼。但美人即便是生气，那双秀气的眼睛也极为赏心悦目，甚至别有一种娇憨妩媚。
一刹那间，杨潜突然体会到一种陌生的感觉——明明是去救人质的，却失手把人质打死了的窘迫。
为了缓解这种窘迫，杨潜把毛巾扔到一边，开口道：“还以为你见惯了大场面，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没想到是叶公好龙。”她分明没真的经历过这种事。
潘素素咬了下唇，气呼呼地说：“我爱每一只羊，但不代表我对羊会有畸形的爱。”
言外之意，就是她将人群看作羊群，她是牧羊人，自然无所谓自己看见的一切。但如果羊要非礼她，她自然不能接受。
杨潜听的好笑，下意识讥讽道：“虚伪。”
“什么？”潘素素茫然了一秒。
杨潜笑了笑：“不是畸形的爱，那也是虚伪的爱，有什么区别？”
“你凭什么说我的爱虚伪？”潘素素不服气。
杨潜看向潘素素的眼睛，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口吻极为淡然：“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很聪明，心思心眼儿也多，有些话不必挑明。
果然下一刻，潘素素的眼睫轻颤两下，脸上的白色更白，称得那几抹红痕越发鲜妍。
潘素素叫他气得失去理智，她调整好急促的呼吸，忽然问：“那你爱什么？”
无论他爱什么，她都要说他的爱畸形又虚伪，作为对他的回敬。
杨潜扫了她一眼，单臂搭在沙发上，懒懒地回答：“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听见答案，潘素素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微笑起来：“畸形的爱，虚伪的爱，你根本就不爱自由。”
杨潜挑了下眉：“何以见得？”
潘素素璀璨的眸子和神秀的眼睫齐飞，光华流转中，她浅笑着回答：“人是樊笼鸟，死后得逍遥。你死得越早才能越自由，你到现在还舍不得死，可不就是畸形又虚伪的爱？”
杨潜冷笑一下：“我不自由可不就是拜你所赐，跟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潘素素蹙起秀气的眉：“你什么意思？”
杨潜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口吻冰冷：“你们这些人，少管别人一分，别人就自由一分。莫管闲事才是天大的真菩萨，而不是机关算尽给别人上笼头，自诩神明。”
潘素素仰着脸。他犀利冷硬的目光穿透她的瞳孔，直直进入她心底最深处，割开某个她早已知道，却装作不知的东西。那是极为隐秘，极不道德，极度虚伪，极度丑陋的东西。
她像被人一把扯走遮羞布，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这红里有心虚，错愕，生气，惭愧，痛苦，难堪……
潘素素眼里忽然又有了泪花，颤着红唇想反驳，却说不出来话。
她睁着水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出神。
杨潜见她像站在峨眉金顶上，四面皆是悬崖，被滚滚云海包围，茫然不知所措。
他刚要说话唤醒她，她却忽然喃喃开口：“如果羊群没有领头羊，整个羊群就会很快消失，这怎么可以？”
说完，她就低下头，落了一滴泪在黑色披风上，瞬间洇透了布料。
“这当然可以。”杨潜说完话，她也不肯抬头。他迟疑一秒，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杨潜继续开口：“如果原因与我无关，我根本不会在意族群的存活。”
潘素素茫然地颤动眼睫：“人类灭亡也可以不在意吗？”
“我只有一生，我首先要对得起我自己。如果人类真的走向灭亡，那是全人类的选择，没有哪一个人能强大到为全人类负责。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改变全人类的意志。”杨潜平静地说。
潘素素细细地望进他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眸格外平静，没有对人类的幸灾乐祸，自然也没有丝毫喜悦。
他的目光是抽离的，就像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一样顺其自然。
杨潜无声告诉她一个事实：春天不会因为花的美丽娇弱，而永留人间；冬天也不会因为丰收的喜悦，而永不到来。
潘素素敏感的心在这一刻坦然。他的注视传递给她一股茁壮的平静，就像心慌的桃树见到凌劲的松柏，瞬间就明白风霜雨雪也不过如此。
她贪恋这一份茁壮，他却忽然收回目光，叫她有刹那的失落。
房间里格外安静，潘素素就像坐在悬崖的边上，把双足垂进云海里晃啊晃。可她半点不害怕，也更不心慌，因为她现在知道悬崖不过如此，云海也不过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说：“帮我把绳子解开。”
杨潜望着她流光溢彩的圆瞳：“理由是什么？”
潘素素轻笑着说：“通过考验，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杨潜观察她几秒，发现她不像在说谎，而且她没法从他手里逃掉。他动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获得自由之后，潘素素整理了一下披风，往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发现杨潜没跟上来。
她立刻回头：“走啊，愣着做什么？”
杨潜没说话，也没动。
潘素素转头刚往前走了一步，她忽然又回头望了她一眼。
目光丝丝缕缕，晶莹水亮。
呆子。
她微微扭头，轻笑。
随着这一声轻笑，她瘦削的肩头像花枝娇颤了一下。
杨潜觉得她不像耍花招，这才抬腿跟上去。
第三十七章 试验
两人兜兜转转，又回到心理诊疗所门口。
吃瓜群众早已散去，只留一地鸡毛。
见潘素素回来，留守的安保人员大吃一惊：“牧神大人，他们都出去找您了。”
他说完了话，才注意到潘素素身后的高大男人。可不就是之前那个拳打刘牢，脚踢孟速的叶伯爵。
潘素素点点头，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你说我没事了，让他们回来。”
“是，牧神大人。”安保人员一路跟着，联络刘牢等人的时候，还不忘警惕地盯着杨潜。
鎏金的光照落在他的国字脸上，本该是一派温暖柔和，但他的脸部轮廓过分锋利，五官也尤其冷漠，生生把温情这个词驱赶到一边，只留下不怒自威和严酷。
他的脸和身形都与小白脸儿无关。平心而论，安保戚光鹤挺喜欢这样一张脸的。准确的说，大男人做梦都想要这样一张脸，看着好威风。
戚光鹤盯得太久，目光里甚至有了热度。杨潜漆黑的瞳孔侧了一下，冷冷扫过来，让戚光鹤火热的心一下就跌进冰库里。
这人眼神里带着杀气，实在可怕。
戚光鹤吓了一跳，立刻收回目光，放弃了盯梢的工作。
潘素素进入大厅之后，安保戚光鹤就不再跟了。杨潜跟着潘素素拐进大厅后面的门，就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过来，担心地问：“牧神大人，您没事吧？”
潘素素解了披风，随手递给女人：“我没事，你去把考场的门打开。”
没了披风的包裹，她那一袭长裙又露了出来，雪白细秀的肩颈，水葱似的腰，和她那巧夺天工的脸庞相得益彰。
她的手臂一动，那对漂亮的肩胛骨就像纤灵的翅膀，若隐若现。
杨潜的动态视力很好，本能地捕捉任何在动的东西，因此多看了一眼。
旁边的女人先是十分惊讶，随后打量杨潜一遍才说：“他吗？他不行的吧？”
潘素素微微扭头，余光瞧了杨潜一眼，轻笑道：“快去开门，你别管他。”
那女人迟疑地看了看两人，这才抱着披风走了。
潘素素转过身，神秀的眼睫眨了眨，问他：“你害怕吗？”
她那双灵巧的长腿躲在长裙中，像只调皮的山间小鹿，时而现身，时而藏进深林无处寻觅。
杨潜没有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别说一个不知所谓的考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把枪指在天王老子的头上，让他老实卖消息。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暂，但潘素素对他有了初步的了解，比如他这人不爱说话，更不爱与人开玩笑。
她没有在意，只是在心里算算时间，抬腿往房间左边的角落走去。
一扇隐藏的门被打开，潘素素走了进去。
杨潜想到那个迷宫一样的建筑，站在原地没有动。
潘素素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来，不得不走回来，站在门边说：“进来呀。”
杨潜打量她几眼，这才跟着走进去。
出门后，竟然有一片空旷的大理石广场，广场的尽头，立着一座希腊神殿般的建筑。
两人走到宫殿门口，潘素素说：“第一场考验就在房间里面，你进去吧。”
杨潜扫了她一眼。美人含着浅笑，一双动人的杏眼顾盼生辉。
看起来这考验没什么危险。杨潜收回目光，抬腿就往里面走。
“等等。”潘素素叫住他。
杨潜回头，潘素素打开星网说：“把东西拿过来，拿双份。”
三分钟后。
那个年轻女人又从神殿旁边出来，怀里抱着一堆营养液。
潘素素解释道：“你可能要在里面呆很久，把这些营养液带上。”
杨潜数了一下，这堆营养液有整整二十多袋。一袋营养液能满足正常人一整天的能量需求，二十多袋就是二十多天的分量。
杨潜挑了下眉，随手拿了一袋说：“这些就够了。”谁耐烦在这个地方呆二十多天？如果一个小时内无法通过考验，他就出来用枪指着潘素素的脑袋，强买强卖。
说完，他利落地走进门里面。
神殿里面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实验室。实验室的正中央，放着三张长长的工作台。工作台上，各种化学试验工具和材料应有尽有。
实验室右边的角落里，小圆桌上放着一面镜子，镜子的玻璃下面放了一朵玫瑰花。
杨潜先是站在门口观察了两分钟，确定这里面没有隐藏的危险之后，这才走到小圆桌的旁边。
这就是一张非常普通的金属桌子，没有任何机关。倒是上面的镜子，非常特别。
杨潜拿起镜子看了看。圆形的玻璃被嵌在金属外壳里，外壳和玻璃之间放着娇艳的玫瑰花。
他把镜子翻过来，上面有一个很小的钥匙孔。
桌子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播放器。杨潜打开播放器，一束浅蓝色的光照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全息投影。
投影上出现一行清晰的字：在不破坏镜子的情况下，取出那朵玫瑰花。
不就是找钥匙打开这镜子吗？这也能算考验？
杨潜环顾四周，看见右边还有一张长方形的金属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把小巧的金色钥匙。盒子上面也有一个播放器。
杨潜走过去，打开播放器，投影上再次出现一行字：
写出金和铁互换的答案，就可以获得钥匙。（备注：如果暴力打开盒子，视为考验失败。）
杨潜转头看向那些工作台，走到旁边陷入沉思。
根据化学理论，金和铁是不可能实现转换的。
点石成金也有，但那是玄幻小说里才存在的东西。杨潜都已经是星际公民了，不可能做出神仙之事。
那么首先就要排除化学交换这个答案。
也就是说，这些实验器材可能是障眼法，把思考方向引向错误的答案，从而让人枉费工夫。
怪不得给他一大堆营养液，要是真往化学实验方面想，他做实验做到老死都不可能通过这考验。
既然首先排除化学方面的可能，那就只能是……
神殿外，年轻女人朝门里面探探头，没好气地说：“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牧神大人，您去休息吧，有结果了我会向您报告。”
女人不高兴是有原因的。里面的人先是把刘牢他们打了个遍，又打断他们的庆典活动，最后还绑走牧神大人，能高兴得起来才有鬼了。
潘素素想想也是，点头说：“那我去后面的房间睡一会儿……”
“叮——”
“恭喜九号通过测试，请出门后左转，前往下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传来系统的声音，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潘素素愣怔一秒，难以置信地问：“他才进去多久？”
年轻的女人跟木头一般，反应不过来。还是潘素素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立刻去看计时器。
“刚过去五分钟。”年轻女人都结巴了。她们俩还愣了好一会儿，真算起来，他进去才四分钟。
两人面面相觑。高大的男人从门里面出来，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刚刚只是进去摘了一朵花，很快就拿着花出来了。
杨潜走到潘素素面前，把手上那朵娇艳的玫瑰花递到她面前，说：“给你。”
既然玫瑰花是通过考验的见证，那就应该还给主考官，证明自己通过了考验。
潘素素看看那朵饱满的玫瑰，忽然脸上浮起一片嫣红。她抬眼望了他一眼，这才伸出纤长秀气的手指，将那朵玫瑰花拿了过来。
“你怎么过关的？”潘素素当然知道答案，只是想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能这样快通过考验。
杨潜看向潘素素。她低着头，玉白的手指拨弄着玫瑰的花瓣。玫瑰的红和手指的白，形成浓烈的对比，格外艳丽娇媚。
那花刚好被她举在胸前，尽管有一段距离，却和她那饱满上的细腻肌肤交相辉映，实在让人瞩目。
杨潜顿了顿，开口说：“化学交换不可能把金变成铁，或者把铁换成金，所以我首先排除了交换公式的答案。”
听见这话，潘素素忽然抬起头，灵秀的眼眸中飞出光彩和惊喜。她的一切都是灵动的，唯有脸上那一抹嫣红分外可怜，只能困在她雪白的脸上，将飞欲飞，又娇又愁。
杨潜继续道：“如何把金变成铁，我的答案是在使用金银为货币的地球封建时代制造一场超级大饥荒。金子不是食物，大饥荒里，金子就成了没用的顽铁，扔到地上也没人捡。”
“如何把铁变成金，我的答案是在地球冷兵器的时代，制造军阀混战。战争之中，铁作为重要武器原材料，身价只会水涨船高，甚至超过金子。”
潘素素眼睫颤颤，既惊讶又惊喜。他不仅正确理解了考验的解答思路，还知道一些地球的事。
杨潜见她不说话，于是说：“你真正想说的话是不是地球的古语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或者说时运无常？”
潘素素点点头，过了两秒，她疑惑起来，问：“你怎么会知道地球的古语？”
第三十八章 桃花带露
这个问题很致命。杨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之后，反问潘素素：“你怎么会知道如此冷门的地球古语？”
俗语谁都听得懂，但不是别人提起，恐怕真地球人也没几个知道。比如这句话的出处就没几个地球人知道。
杨潜喜欢盯着人看，目的是观察对方的微表情。他的目光本就沉而漆亮，潘素素被他看得久了，不自觉微微低头。
她那灵飞的眼睫和她的头颅动作一致。睫毛顺着眼睑低下去，水杏眼睛半开半合，羞媚动人。
杨潜很少有风月情怀，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是对的。玩儿还是古人会玩儿。
她抬起眉眼，望了他一眼才说：“我是地球断代史爱好者。”
杨潜听见她的话，立刻把正确答案拿过来：“巧了，我也是地球断代史爱好者。”
喜欢地球断代史的人凤毛麟角。潘素素寂寞太久，忽然听说有个同好，立刻惊喜抬头，嫣红的唇一下绽开。
她那一袭黑色长裙，流水一般坠在地面上，金色的光照像淌在羊脂玉上，极为丝滑地从她身上滑过。说话时，她秀气的脸庞微动，带起几根纤柔轻巧的碎发，如点如抚般，扫着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娇媚婉转。
“你知道多少？”潘素素想和他交流。
杨潜作为地球人，算是星际一等一的地球断代史专家了。不过他不想浪费时间聊地球，他只想赶紧买到消息。
考虑到时间成本，他也不害臊，直接就回答：“我学富五车。”
意思就是说来话长，以后再说。
潘素素看向杨潜的脸。他那方正的国字脸线条，助长了他的理直气壮，让他的话听起来极为可信。潘素素就这样真信了。
旁边的女人也忍不住咋舌。还以为牧神大人领回来的是个莽夫，他们捡到鬼了。没想到别人学识丰富，连遥远的地球文化都知道，反而是捡到宝了。
要知道，前面的八个人，连第一场考验都过不去。唯一通过的就是眼前的这位，不愧是能当上伯爵的男人。
虽然极度看好叶伯爵，但后面的考验一场比一场难。年轻女人可不抱什么希望。
杨潜看向左手边的房间说：“我去下一个房间。”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潘素素下意识想拉杨潜的手臂。谁知杨潜的手臂早就甩出去，因为惯性无法收回。潘素素一抓，整个人就被他的手臂带飞出去，脚尖打了个凛冽，眼看就要摔倒。
杨潜猝不及防，好在他反应极快，用另一只手臂把人接住了。
杨潜低头说：“抱歉。”
潘素素垂着脑袋没说话，也没立刻抬头，而是停顿几秒才仰起脸来。
杨潜看见她秀眉紧蹙，杏眼中含了半湾水，圆瞳清莹璀璨，犹如桃花带露。这表情明明与风月无关，却香·艳到极致。
他目光下移，才发现他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胸前。明显是撞到了，很痛，痛得她眼泪汪汪的。
杨潜想问她有没有事，但男女有别，他又不能真的查看伤势。而且问了，她也不好回答，干脆就不问了。
他把她扶正，收回手臂问：“你想说什么？”
潘素素垂下眼睫，默默了一会儿，才抬头说：“你一定要小心，有危险可以呼救，不要强撑。”
杨潜思索一秒。从她的话里推断，下面一场试验应高需要战斗，有生命危险。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杨潜也不再啰嗦，抬腿走向下一个房间。
潘素素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旁边的女人说：“牧神大人，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她也注意到了潘素素当时的反应。
潘素素的眉头没有舒展，反而蹙得更紧。她轻声开口：“我过去看看。”
年轻女人非常惊讶，脱口而出：“这不符合规则吧？”
潘素素望了女人一眼，说：“我就看看，又不是帮他作弊。”
年轻女人听见这话，目光瞬间移到潘素素手里的玫瑰花上。年轻女人发出长长的一声：“哦~那我帮您把这花拿出去吧。”
潘素素见她笑容鬼灵精，一对玉白的耳朵立刻红得透亮，她转过头说：“不用了，它又不重。”
“好吧，那我先去把这些营养液放好。牧神大人，您好好看仔细哟。”年轻女人说完就笑嘻嘻地跑了。那速度之快，潘素素想回头瞪她都找不到人。
杨潜来到第二个房间门口，却没有急着进去。进行战斗之前，杨潜习惯先观察，思考清楚了再决定是战斗还是转身就跑。
他接收了一下里面的信息，没有发现活物，但是——
杨潜看向房间里面，非常空旷简单的金属房间，房间里面站着四十个仿生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两把电锯。
人拿着电锯不值得惊讶，让人惊讶的是仿生人拿着电锯。要知道，根据帝国法则，仿生人绝对不可以有攻击性。擅自改动出厂设置，并且把仿生人变成杀伤力工具的人，会被直接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改造一个就是很严重的重罪，改造四十个就是……
杨潜猛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潘素素已经走到他的旁边。见他看过来，立刻回望他，灵秀在她眼角眉梢上流光溢彩，娇怯的笑意在她嘴角若隐若现。
难以想象，这样细秀的女人，野心大得让人惊讶，她目的竟然是推翻整个永恒帝国。
没错，改造一个仿生人叫犯罪，改造一批仿生人叫想要造·反。
杨潜一直很奇怪，不就是买个消息而已，为什么还要设置一场场考验。难道考验失败了，他们就不卖消息了吗？
不卖消息，他们的组织又如此庞大，靠什么行当营业？
他的编号还是九号，难道想买消息的人一共只有九个吗？
这些原本都说不通。但现在说得通了。
他们不是在为难买家，而是在挑选合格的领头羊，最终推翻永恒帝国。
潘素素见他看得久，黑黢黢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脸上的嫣红又深了一层，低着头拨弄玫瑰花，浑然不觉杨潜早已看破她的玄机。
杨潜不想当什么领头羊，他只想买消息。显然，他不完成试验，她就不会乖乖卖消息给他。
但杨潜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参加试验。
如果一群人密谋推翻帝国，你能跟他们说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并且不想加入你们吗？
这简直就是站在他们面前，大喊来杀人灭口啊，蠢到家了。
杨潜的目光停在潘素素红透的耳朵上。他又不是傻子，瞎子，猜不到她的心思。
要不然以身饲……咳咳，换取消息？
算了，万一潘素素是个不讲信用的人，完事儿之后不肯兑现承诺，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潜思来想去，只有唯一的路可以走。
先假装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通过之后，拿到消息就跑路。
杨潜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房间里面，开始专注分析。
那些仿真人全都静止不动，说明有一个触发机制。
那个触发机制是什么？杨潜一边思考，一边观察那些仿真人的位置，发现他们站着的位置还挺有规律的。
杨潜在脑海中推演两个仿真人的运动可能性，发现他们的电锯刚好能锁死某一个空间。如果所有的仿生人全都动起来，那么就是必杀的空间，任何活物进去，都逃不掉被杀死的命运。
至于那些电锯，看着普通，但使用的材料一定是最新型号的金属材料，能轻而易举割开任何型号的作战服。
在房间的最里面，杨潜看见一口小圆池，池子里蓄满了清澈的水。水里有一个浅黄的球形灯，看起来像只浅黄玲珑的纯圆兔子，非常可爱。
小圆池子的上方，还挂着一根金属横杠，有滑轨，应该可以移动，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杨潜的目光移回到门口，忽然发现右手边的门框上，有个针孔播放器。
他随手打开，播放器放出一行文字：
把球灯拿到门外，则试验通过。
为什么把题目放得如此隐蔽？
杨潜扫了潘素素一眼，随后陷入沉思。
她心眼儿多，不会做没用的事，所以门口这里反而有关键信息，或者说什么陷阱。
杨潜把门框扫了一遍，却没有其它的信息。
既然没有其它信息了，那就该进去了。
傻不愣登进去的话，可能不会有好结果。
杨潜伸出右脚，踏进门内的地板，然后瞬间收回。
轰轰轰——
当他踩踏地面的刹那，那些仿生人手里的电锯就转动起来。
原来是这样触发的。
杨潜看着那些动起来的仿生人，他们按照固定的轨道走来走去，组成一场绝杀阵。
看来十来分钟，杨潜突然明白了那个播放器的用意。
鲁莽的人会一脚踏进房间里面，触发整个机关，再也没有可能退回来，查看题目是什么，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在里面战斗。
还很可能被这些仿生人锯成两半。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有点意思。
第三十九章 第二次测试
3个小时零10分钟后。
杨潜耐心看完整个试验设计，直到室内所有的机械运动全部停止。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把刚刚看到的一切精准重演。
潘素素看向杨潜，再一次感到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抛开那些危险的仿生人不论，几乎没人能有这份耐心——在战斗之前，花三个多小时去琢磨自己的敌人。
普通人只会是莽夫，或者自以为是地冲进去，把生死交给运气。
大多数人总是被死亡吓破了胆，好像不冲动就抓不住刹那的勇气，因此变得盲目。人们总是忘了，最顶级的捕食者，总是埋伏得越久越深，对猎物了如指掌，让猎物毫无察觉。
显然，他已经看破了她的诡计，之后就只剩简单的战斗实力考验。
几分钟后，杨潜睁开双眼，随手摸出那袋营养液，一口灌进嘴里，干脆利落地走了进去。
轰轰轰——
他的鞋底和地面接触的瞬间，那些仿生人全都被启动，狰狞的金属电锯无情转动，就像豺狼撕开猎物肚子的牙齿，没有丝毫的怜悯。
深黑的太空玻璃地面光可鉴人，杨潜却没机会低头欣赏，因为第一个仿生人的锯子已经向他的脖子挥来。
每一个仿生人都有自己的运动轨迹，每一次运动轨迹的变幻，都是对闯入者的绝对绞杀。
好在潘素素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试探杨潜的实力，所以仿生人的每一次攻击，都有留有一线生机。
杨潜要做的不是和仿生人战斗，而是精准地躲过每一次攻击。
嗡嗡嗡——
电锯在刹那间来到杨潜的颈前。他的前后左右和头顶上，全都是致命攻击。这些攻击严丝合缝，杨潜根本没有活的可能。
既然左右和头上不行，那么生机就在下方。杨潜迅速向后下腰，那柄巨大的电锯擦着他的鼻子尖儿割过。
这样的凶险只是开胃前菜。紧接着，杨潜的身后又是一股狂暴的劲风扫过来，同时伴随着机械转动的轰鸣，以及冷酷丝滑的杀意。
杨潜向后下腰时，手指往地上轻轻一点，他整个人就像弹簧般，一秒弹回原形。
第二轮攻击的目标，就是杨潜的后背。
杨潜迅速往前一扑，刚好躲过那致命一击。
扑倒在地的刹那，半空中已经有仿生人手起刀落，狠狠锯向杨潜的膝盖弯儿。
这些仿生人不如人类灵活，行动路线都是被算好的。设计攻击轨迹的人，好像早就预料到参选人的一切行动。让参选人刚死里逃生，新的杀机有接踵而来。
杨潜迅速翻滚，躲开这恐怖的攻击。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和总结，新的攻击就已经发动并完成了：
一把锯子已经斩向杨潜的半颗头颅。
此时，杨潜刚救回自己的习惯，人还是扑在地上，他下意识一个侧犯，眼睁睁看着自己躲过那把锯子的同时，余光里还能看见另一把锯子贴着他后脑的头发扫过。
一根黑色的短发，就这样恍惚飘了一下，让人无法分辨是错觉还是真实。
但无论怎么样，这根头发是非常宝贵的。不是因为杨潜当了伯爵，身份水涨船高，而是这根头发是码农的头发！
别人的头发只是头发，码农的头发却是稀世珍宝，掉了一根就要痛心疾首。
如果杨潜再侧翻一毫米，被电锯割掉的就是他的半个头颅。
像这样刚救了腿，又要立刻救脑袋的攻击层出不穷。这些攻击不难躲避，难的是容错率为0。
这就好比玩一款肉鸽游戏，要么熟练得让人心疼，要么死角色重来。
现实的考验和游戏不同。游戏角色死了，可以从头再来，可以通过反复的练习，拥有让人艳羡的熟练度。
但现实的人，没可能被完整地复活，更没有熟练度。一切都只能靠杨潜的反应和力量。
被这样超高密度地攻击时，人会有一种窒息感，从而让精神恍惚，或者大脑一片空白，犯错误的概率也就极大增加。
门外，潘素素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男人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仿生人中，快到化作看不清的残影。但每一次，这残影都和电锯刚好擦过，足以让身经百战的人也感到胆战心惊。
潘素素之所以违反规则，留下来观战，就是想在杨潜呼救的瞬间，及时让房间里的一切全部静止。
她相信他的能力非常强大，却无法真的说服自己，彻底无视他的安危。
悬溺在深海中的窒息感，足以让光一样快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杨潜时刻保持着头脑的清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的可怕。
和杨潜感同身受的，还有门外的潘素素。她常常焦虑得脸色苍白。当呼吸急促到极点，就变成了无意识的屏息。直到她的肺像针扎一般疼痛，她才能回过神来呼吸。
容错率为0，这很算地狱级难度吗？答案当然不是。
杨潜观察过，从进门到走出这扇门，试验者受到仿生人的绝杀攻击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真正可怕的，是他需要伸直双臂，吊在那根短小的金属横杆上。吊整整三个小时，同时还需要躲避上下左右的攻击。没错，天花板里面还藏着几十把电锯，神出鬼没般不停地发动攻击又收起，杨潜根本不可能爬到金属杆上面去休息。
这根本就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极限，而不是简单的身手试练。
在三个小时后的第一秒里，杨潜有一个机会，可以借用双臂的力量腾空飞身，用双腿牢牢勾住金属杆，呈一种倒挂金钩的姿势，去把水里的球形灯捞出来。
这不仅考验人的耐力，核心力量和体力，还考验人的臂展长度。如果手臂太短，就会像傻瓜一样束手无策。
三个小时后。
杨潜利用金属杆滑动的瞬间，手臂用力一甩，倒挂金钩在杆子上，同时伸出两只手，把水里的球形灯精准地捞出来。
金属杆到时间之后，会自己滑向房间的大门，整个过程只有两分钟。不过这两分钟，反而是整场考验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杨潜手里多了一个球形灯，他的命就依托在双腿上。这两分钟里，电锯的攻击还在，而且丝毫不弱。
潘素素一直站在左手的门边上，因为她知道，杨潜要出门，一定会从门的右边出来。
明亮炽白的房间里，他怀抱那一轮浅黄的球形灯，迅速滑向门口。因为下巴处多了一份光源，他的脸终于明亮起来，小麦色的肌肤终于被渡上暖调，展示着他的强健和硬朗。
也像小麦一样讨人欢喜。
杨潜利用金属杆的惯性，把自己甩出门。他的右手手掌先落地，整个人蜻蜓点水般，在地面点了一下，就弹起身来。
“第二次测试通过，请前往下一个房间……”
系统的声音唤醒潘素素。她终于回神，也意识到他不是一束小麦，是……
潘素素刚想低下头，杨潜就抱着球走过来。
他本想开口问她话，忽然就沉默了。
因为杨潜看见她浑身被汗水浸湿，还有一颗温热散气的汗珠，从她的头发里滚落出来，滑过她漂亮的侧脸，挂在她那纤秀细薄的碎发尖儿上。
碎发无法承受汗珠的重量，两者纠缠一番，终究还是各自分离。
杨潜刚好看见那颗汗珠滑过她的颈侧，最后滚进衣内看不见了。
他这个正经参加试验的人，反应不大。她这个门外打酱油的围观群众，反倒浑身是汗。两人的状态好像被调换过，彼此都不正常。
杨潜诧异过后，也没当回事儿。他把那颗浅黄的球形灯给她：“灯给你。”
这一次，潘素素大方地抱了过来。
她望着那球形灯，笑容格外明媚。因为那一点莹白的贝齿，从红唇中露出来，她那饱满的唇仿佛被涂上一层可以看见的香味，让人疑惑她的唇齿到底香不香。
这世上能被看见的香全都不知真假，总要闻过尝过才知真假。
她之前的笑容不是这副模样，所以是因为这颗球形灯？
杨潜扫了那球形灯一眼，平静开口：“折镜中花是指时运无常，那这摘水中月又是什么？”
潘素素听了，一边用玉白的手指摸着浅黄的灯，一边笑着回答：“意味着成大事者，能力、努力和智慧缺一不可，就像摘水中月一般。”
果然。杨潜表面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心里却是门儿清。
他不接这话，只是说：“我去下一个房间了。”说完就要走。
这一次，潘素素没有叫住他，也没有叮嘱他什么。杨潜瞬间明白，下一个房间里没有危险。
等杨潜走远了，潘素素才收回目光，抱着那球形灯缓步离开。
年轻的女人见潘素素浑身是汗，立刻帮她打开了清洁舱。
潘素素进了舱门内，小心解下衣服，查看自己的情况。
玻璃镜面上，一条青痕横亘在雪白的肌肤上，对比起来十分触目惊心。但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撞伤，不算什么。
潘素素盯着那青痕看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从痕迹上轻轻滑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之前脸上的红痕，忽然长叹一口气。
跟他相处可真不容易，总是磕磕绊绊的。
另一边，杨潜知道房间里没有危险，索性一脚踏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明清风格的——金銮殿？
第四十章 最后的测验
“能看了吗？”孟速问方胜。
诊疗所大门紧闭，所有人都挤在诊疗所大厅里面，围观杨潜的最后一场试验。
方胜一边笑嘻嘻，一边调着星网的画面，说：“好了。”
画面里，杨潜正站在大殿的门口处。他静止不动的模样，被方胜等人误认为是看呆了。
方胜得意地说：“嘿，叶不凡也被我们的杰作惊呆了。”
刘牢瞟了一眼全息影像，说：“很正常，当初我也看呆了。其实地球文化挺有意思的，就是太远古了，查资料难查。”
孟速摸摸下巴，问：“你们觉得他能过这一关吗？”
“肯定不可能，”方胜脱口而出，“我觉得这关就没人能过，真的。”
“我也觉得不行。”
“反正我过不了。”
“这关就不是给人做的。”
……
大家议论纷纷，只有刘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觉得他很有可能通过试验。”
方胜听了直接大笑：“他要是能过这关，我就当着他的面儿倒立，把尿撒自己嘴里。”
“这么狠？”孟速打趣方胜。不过他没把方胜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也认为杨潜过不了这一关。
大殿、龙椅、建极绥猷的牌匾。杨潜还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剧组。
有一说一，这场景还原得很不错，和故宫有80％相像。
难得看见地球的东西，杨潜很感兴趣，走向最近的高大石柱。
他刚走了两步，旁边一个古装打扮的仿生人就走过来，恭敬地说：“陛下，请您登基。”
这场面十分滑稽。仿生人穿着蟒袍，杨潜还以为他是哪个皇子或王爷，结果却做着太监的事。
杨潜顿了顿，终究没有笑出来。毕竟他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看来考古事件难事，潘素素尽力复原的场景，在真地球人看来，依然非常粗糙。
就像谁都看过商朝的三足青铜爵，但它到底是饮酒器还是温酒器，考古界也没人能给出绝对定论。
让一个真商朝人来看这个争论，就会觉得现代考古学家在搞笑。
既然让他登基，那就登呗。
杨潜走上阶梯，在那龙纹金椅上坐下。
蟒袍太监打开星网，给杨潜播放了一份书信，信上写着一行大字：
你小秦国世代海盗，不配参与中央同盟会议。
落款是六国同盟会。
杨潜沉默几秒，开始思考着段话的意思和逻辑。
一开始，杨潜以为这是潘素素编纂的架空历史。但仔细一想，他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潘素素本身想复原的，是秦国的历史。只是不知道秦国的王宫是什么模样，就把故宫的太和殿拿来充当秦王宫。
至于这封信所代表的历史，就是秦孝公时期，周王室衰弱，诸侯互相征伐，问鼎天下的时候，中原诸侯国天天开联盟大会，秦国也想去参加会议，结果被骂成蛮夷不让秦国参加。
秦国恼羞成怒，发愤图强，这才有了后来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的事儿。
秦国不靠海，自然没有海盗。估计是潘素素怕星际的人不理解什么是蛮夷，就只好改成骂对方海盗了。
杨潜既不是秦国人，也不是星际人，所以对这句指着鼻子骂的话无感。
诊疗所大厅内。
“他怎么没反应啊？”刘牢挠了挠头。
“对啊，谁要是骂我海盗，我肯定跳起来削死他。”方胜也觉得奇怪。
全星际的人都知道，海盗无耻，是真正杀人越货的罪犯。一个人被骂海盗，就像地球人在超市里什么都没做，却被服务员抓着大喊小偷一样，让人恼怒。
按照正常人的脾气，杨潜早就该暴跳如雷，至少也该发发脾气，但他安静坐在龙椅上，脸上波澜不兴。
孟速多看了两眼，嘶了一声说：“这人又狠又能忍，是个非常棘手的人。”
大厅里，所有人都静默一瞬。
方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牢显然也有这种感觉，突然转过头来问：“小方，你不会真要当着他的面倒立尿自己嘴里吧？”
方胜心有不甘：“等他通过了试验再说吧，这才刚刚开始。”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杨潜刚看完那份书信，蟒袍太监就关了播放器，又在星网的模块上点了点。
下一秒，杨潜听见很多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群龙袍男性仿生人就走了进来。他仔细一数，发现一共有六个人。
蟒袍太监说：“陛下，这些都是六国的君主，他们是您的同事，有话想和您说。”
杨潜再一次沉默了。没想到皇帝也能有同事，不过这里应该是指七国的君主，大家都是国君，所以叫同事。
“这位是赵国的君主。”太监简单介绍了一句，一个仿生人就走出来，用手指指着杨潜的鼻子。
“你爸爸在我赵国当人质的时候，对我国贵族笑脸相迎，卑躬屈膝，现在你当了个海盗国的国君就变嚣张了吗？看我分分钟出兵灭了你的国。”仿生人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生动，说出来的话却是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激怒杨潜。
只是里面的历史漏洞太多，杨潜根本来不及发怒，就开始思考其中的逻辑关系了。
老爸在赵国当人质，最有名的就是请始皇嬴政了。所以，历史已经从秦孝公跳到秦王政了吗？
诊疗所大厅里。
“他怎么还不生气啊？”刘牢觉得匪夷所思。
方胜也沉默了几秒，忽然又冷笑着说：“我知道了，这人不是什么狠角色，而是怕事的忍者神龟。”
孟速盯着全息影像，忽然就笑了：“你们真觉得他没反应吗？我看他浑身都是杀气，如果下面不是仿生人，这会儿应该很害怕。”
“真的吗？我看看。”其他人伸长脖子，仔细观察全息影像。
杨潜的眉头微微皱起，炽白的照明灯打下来，让他的双眼陷在一片阴影中，越看越有杀气。
“好像是真的。”一个人认同了孟速的观点。
“我觉得他没有动手，是因为知道那是仿生人。”
“如果他没通过的话，下次让牧神把仿生人换真人上场，仿生人效果不佳。”
“对，这关还需要改良。”
……
杨潜当然不会生气，但不代表他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
尤其是，太监放出六个模块儿说：“陛下，点这些国家一下，就可以出兵灭掉这些国家。”
杨潜看着模块儿上的字，发现上面写着韩赵魏楚燕齐。
这是一键统一天下？
杨潜手指滑溜一遍，直接把六国全点了，不给剩下五个人骂他的机会。
他点完的瞬间，原本站着六个大男人全都匍匐在地，痛哭大喊：“陛下不要啊！”
紧接着，一大群穿着清凉的美女走了进来。杨潜粗略一数，竟然有300多个，而且她们是真人，不是仿生人。环肥燕瘦，各有不同。
她们按照预设好的剧本全部跪下，也哭得我见犹怜，喊着：“陛下不要啊，嘤嘤嘤……”
蟒袍太监挂起一个微笑，打开星网说：“陛下，现在您已经是全宇宙唯一的君主，六国的贵族任您滴蜡鞭打也不会还手，六国的美人都在您的后宫，宇宙的财富都在这里，所有的星球都是您的，您可以想建多大的皇宫都可以随意，请在此处点击操作。”
杨潜先是扫一眼那全息影像，左眼的余光里，突然捕捉到一扇隐藏的门浮出墙面，门上还有一个绿色的标识，上面写着安全通道。
如果你是秦王嬴政，统一六国之后大权在握，你会悬崖撒手，走进那条安全通道离开吗？
没有人在尝过权力之后，还能独善其身。
但凡事也有例外，杨潜志不在此。
他看向泪水涟涟的美女们，开口：“好。”
说完就忽然起身，闪进了那条安全通道里面。
跪着的美女们先是一惊，随后追到安全通道门口：“陛下，你怎么跑了？”
第四十一章 真相
杨潜出了门，步入一条秀水玲珑的宫殿长廊。古代园林讲究曲折，假山、流水、花窗，这里一样不少，很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这样的景色，在21世纪的地球上也算难得一见的美景，一般出现在园林景点，或者私家园林。他走得很慢，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欣赏眼前的美景。
五六分钟后，杨潜终于来到走廊的镜头。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只有一片盛开的矮桃花树。
层层叠叠的粉，如烟如云一般，远近深浅各有不同。杨潜眼前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桃花树下，美人倚在桃花树边上，手里拿着一支牧笛。桃树的花枝就开在她的脸旁，杨潜忽然领悟到了汉语的美妙。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见到他来，潘素素的眼里没有丝毫惊讶。最后一关对他人来说难如登天，对杨潜来说再简单不过。
她早就看出他的性格，他不是恋栈权势·欲·望的人。
“我通过了。”杨潜办事讲究一个效率，因此不得不煞一煞风景，提醒潘素素赶紧卖消息。
潘素素望着他淡定自若的脸，听着他话语里的急切，忍不住轻笑一声。他也有不够稳重的时候，雷厉风行地做着自己的事。
桃花璀璨，且漫山遍野，声势浩大。潘素素站在花旁，不仅丝毫不逊色，还只用浅浅一笑，就把这一片花海压得没了颜色。
“众所周知，最后一关其实有两关。”她灵秀的睫毛流光溢彩，像山中云雾，不知何时到来，又不知何时散去，总是带着神秘的狡黠。
“最后一关是什么？”杨潜问。
“听听这首曲子，告诉我你听到的答案。”说话时，她玉白的手指把玩着那只牧笛。
杨潜顿了顿，说：“我不懂音律。”
潘素素笑了笑：“有耳朵就行。”
说完，潘素素把牧笛放在唇边，望着灼灼花海吹奏。
初见她时，她用排箫吹着靡靡之音。杨潜以为她偏好这种音乐，没想到笛中传来一首清新灿烂之曲。
笛声的宛转悠扬，和曲子的韵调相得益彰，和谐到极致。
当第一个清脆的音符响起，杨潜的灵魂仿佛被牵引进遥远的画面中。
那里朵朵桃花浩繁，粒粒星子盈天。桃花的灼艳，星辰的璀璨，交相辉映。
当曲调渐入高·潮，笛声里飞出一片星汉灿烂，幸甚至哉的豪气，也有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闪耀。
杨潜不动音律，却听得入迷。
“听出什么来吗？”潘素素问。
不知何时，她早已吹完了那首灿烂动人的曲子。杨潜陷得太深，短时间内无法回神。
等他惊醒过来时，潘素素已经默默等了他好几分钟。
杨潜先是看看她神采欲飞的睫毛，又转头看向那片花海说：“山野寒士不得伯乐，寻一桃花源，耕种桃李满天下。”
悠扬婉转是郁郁不得志，灿烂高亢是另辟蹊径的得意自赏。
她有一颗锦绣万里的心，就像她演奏的这首曲子。
“果然有耳朵就行，”潘素素笑起来，有几分自得，又有几分恼怒和哀怨，“怎么就你一个人听得出来？其他人真是太笨了。”
杨潜不置可否，他惦记着金属球的主人。也不等潘素素再开口，他拿出那两颗金属储存器，放出里面的全息影像。
“你知道这些试验是谁做的吗？”杨潜问。
潘素素仔细看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无名星球的实验基地时，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这座实验室就是杨潜和乌云号那批人交手的地方。
为什么牧神和他的行动轨迹又重叠？显然这不是巧合，而是她分明知道些什么，才会出现在琼朵国的亚星城。
“我只知道是四大家族中的一个做的，其他的不清楚。”潘素素如实相告。
杨潜打量她几秒，确认她没有隐瞒任何消息。但他还是很失望，语气不怎好：“你们不是宇宙最大的情报组织吗？怎么连这些事都不清楚？”
潘素素浑身都是书卷气，可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懦弱的人根本吹不出来那样高亢磅礴的调子。
杨潜说话带着火药味，她蹙着眉，语气里就像藏了针：“你当四大家族是什么？蠢钝如猪就也能当成人上人吗？”
这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互相伤害了。这种感觉诡异又新鲜，杨潜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潘素素腾的一下红了脸，偏过头去之前，还瞪了他一下，意思就是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
“我知道了。”杨潜收起那两个金属球，准备走人。
潘素素立刻叫住他，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考验你吗？”
杨潜注意到她用的是我们二字，立刻猜到她要说的话。他垂了下眼皮子，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潘素素先是愣了一下。她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立刻明白他早就注意到了什么。这是回答，也是拒绝。
“女王白曦执掌的帝国被称为黑寡妇王朝，你知道为什么吗？”潘素素突然发问。
杨潜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回答：“因为帝国总是不计代价出兵宇宙边界，目的就是为了捉回那些神秘的人类探索者，导致大量士兵有去无回？”
人类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只要时间足够，环游星际不是难事。于是，在人类先锋组织，探索者同盟的查探中，人类发现了神秘的宇宙边界。
具体里面的情况如何，没有人知道，包括帝国高层。
一切还要从人类走出地球开始说起。那时候，人类在宇宙面前非常渺小，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为了完成探索宇宙的危险任务，人类成立了探索者同盟。
他们是缔造整个宇宙人类辉煌历史的英雄，也是最大的功臣。不过探索者们大多喜欢冒险，不喜欢定居和权势，所以没有参与后来的权利争夺战争。
直到两千年前，探索者同盟突然和宇宙人类失去了联系，成了非常神秘的存在。
这让全体人类都感到恐慌。在人类最初的宇宙历史中，明确记载了很多探索者，因为远离同类太久，而不再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而是将自己看做另一个文明，和人类开战。
以前都只是小打小闹，最多几支探索者队伍同时叛变。现在是整个探索者同盟都失联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酝酿什么计划，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还认可自己人类的身份和文明。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尤其贵族们，发疯一般派兵前往宇宙边界。结果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去多少人就吞多少人，没有一个士兵，哪怕是士兵的尸体也没有回来过。
死的人太多，引起了民众的不满，因而民众对帝国高层非常不满，于是有了黑寡妇王朝这个讽刺的称号。
“对。”潘素素点点头，“这也是白曦死后，民众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的原因。”
杨潜盯着潘素素的脸，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潘素素叹了一口气，说：“真相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白凤凰港口吗？帝国女王白曦和情夫出逃，当时两人就藏在白凤凰港口中。结果白凤凰港口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第四十二章 鬼神不可能把一个科学家逼疯
又是白凤凰港口？杨潜皱眉。看来当初那艘恐惧级战舰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帝国女王白曦。
既然白曦已经是帝国女王了，养个情人再正常不过，为什么还要出逃？
杨小乐和白曦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小乐自己也承认是帝国唯一的继承人，说明白曦是她的亲生母亲。
为何亲生母亲死了，杨小乐半点悲伤也没有？杨潜回忆着杨小乐当时的表情，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果然，任何事一旦和权势沾上边，就会变得扑朔迷离。从杨小乐的身上，就可以窥见帝国皇室乱成一团毛线疙瘩，根本没法解开。
“宇宙看似繁荣，实则一片混乱，”潘素素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人类会陷入战乱，甚至是灭亡。”
杨潜没说话，因为他认同潘素素的话。大部分人类浑浑噩噩，只有少数人能够窥见未来的事态。但那又怎么样？少数人无法改变多数人的意志。
见杨潜面容平静，也不接自己的话，潘素素只好把话挑明：“这就是我们测试你的原因，人类需要一个英雄来实现对族群的救赎。”
说完这话，潘素素用那双钟灵毓秀的眼睛直直凝望杨潜。她圆瞳里的云雾散去，露出群山本来的面目——沉重而艰深的山体。
杨潜静默一瞬。他明白她的意思，人类需要那个一个人，为整个人类做些什么。
但那个人不会是他自己，而且他不认为人类需要这样一个人。
杨潜平静开口：“人类不需要英雄，人类需要的是他们自己。今天他们反对的恶龙，也是曾经的英雄。如果只会寄希望于某一个人，人类也只会陷入反对恶龙和盼望英雄的死循环中。”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眼睁睁看着灾难来临？”潘素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杨潜看了一眼树枝上，开得璀璨自然的桃花。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这才叫顺势而为。显然，现在的宇宙人类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不会允许别人来决定他们要什么。”
潘素素愣住了。她一直苦恼的事情，在此刻有了答案。原来她一直在错误的时间，做着正确的事。
明明她是对的，却少有人能够理解她的苦心。她一直抱怨这些人太蠢笨，让她这样痛苦，但仔细想想，时间都错了，事情又怎么可能成功？
尽管想通了，潘素素还是忍不住问：“难道你就不担心人类走向毁灭吗？”
杨潜看了她一眼，说：“那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为什么要杞人忧天？”
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有点儿可爱，潘素素轻笑出声。这人还真是自我到了极点，却一点儿都不会让人感到讨厌。
杨潜注意到她手里的牧笛，忽然问：“你那首曲子有名字吗？”
潘素素先是顿了顿，然后把头轻轻歪向盛开的桃花：“有，叫天纵年华幸识君。”
杨潜点点头，表示赞许。他随后开口：“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听见这话，潘素素璀璨生辉的圆瞳动了动，侧目看了他一眼。接着，她转移目光到桃花上，拨弄着绯红的花瓣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潜皱眉。显然，她的意思不是让他留下来，当个压寨男人。那就只能是留下什么把柄，确定他不好跟帝国告密。
“你想怎么样？”杨潜问。
潘素素忽然红了脸，也不看他，只是对着那朵桃花说：“你对我有情呢，我们关系匪浅，瓜田李下。如果我出事了，只有你知道残余势力的名单。因为我对你痴心一片，把什么都告诉了你。至于你为什么要向帝国隐瞒这份名单，没人清楚你的理由。”
听见这话，杨潜嘶了一声。如果潘素素等人因为自己告密而出事，她就会做局让帝国误会他，然后他就被整个帝国追杀。
要是杨潜真知道这些事，把名单交出去，还能周旋。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仅交不出名单，说真话还没人会信，只能吃个哑巴亏。
杨潜可以一走了之。但离开心理诊疗所很简单，摆脱对方的追查和追杀却很麻烦。
他环顾四周，问：“录像开始了吗？”
潘素素点点头。她拿出一件东西，递给杨潜。
杨潜低头看了看。她玉白的手心上，放着一条手链。黑色的绳子，绳子中间穿着一颗羊脂白玉的转运珠。
“真玉石？”杨潜问。科技制造玉石很简单，但地球上的原生物品非常稀有。
杨潜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潘素素的回答却出人意料：“是地球上的古老石头。”
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这场戏演得也太下血本了。杨潜拿起那根手链看了一下，才发现小小的转运珠上还刻了几朵秀气的桃花。
这下就算潘素素不做局，别人也会相信她的谎言。
杨潜把那根手链揣兜里，顺手一拉就把潘素素扯进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低头吻了下去。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杨潜看见潘素素的杏眼先是缓缓睁大，灵秀的睫毛惊奇地眨巴眨巴好几下。
此时此刻，两人竟然还是大眼瞪小眼，杨潜莫名想笑。
他故意动作明显，在她腰侧揪了一下。她忽然浑身轻颤，整个人都微微泛粉，脸上更是嫣红一片。
做戏而已，也没多久，杨潜就把人放开。他退了一步说：“现在可以了，我走了。”
潘素素还愣愣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杨潜看她正出神，也没喊醒她，而是快步向诊疗所的大门方向走去。
直到杨潜的背影已经走到门口，潘素素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提起右脚脚尖，又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追过去，于是把脚放下。
大脑恢复理智之后，潘素素有些气恼，因为杨潜走得利落，没有回过一次头。
这个人……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没学过回头吗？
扭脖子都不会吗？
杨潜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一边思考刚刚拿到的消息。
既然是四大家族中的某一个，那他还是需要前往首都星做调查。要接近四大家的人，甚至是打进这些人内部，最好的办法竟然还是参加战舰高校大赛。
他转来转去半天，竟然还是转回了原点。
既然要去首都星办事情，就需要非常多的钱，以备不时之需。他的存款看起来很多，但对帝国高层来说，不值一提。
来钱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挖矿，做成引擎配件卖出去。报名时间有限制，留给杨潜的时间不是很多，他必须尽快做完一切准备工作。
“喂！”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杨潜转过头，定睛一看，发现是之前被自己打到喊老大的安保。
方胜早就接受过医疗，又清理过，看起来没事儿人一样。
杨潜停下来，警惕地盯着方胜，因为他怀疑方胜是来找茬的。
方胜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男男女女，有的笑嘻嘻，有的捂着嘴一脸痛苦，像是忍笑忍出来的。
杨潜挑眉。这年头，找茬都不自带背景音乐，改成自带围观群众了吗？
他悄悄活动了下手指，随时准备战斗。
谁知下一秒，对面那个大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裤子。
杨潜：？？？
这人是有暴露癖吗？
杨潜阴沉着脸，悄悄去摸机械枪。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方胜就已经倒立在墙边，一条线灌自己嘴里。
作为身体健康的战士，方胜不仅没有滴不尽的隐疾，还能精准控线。
旁边的人都在嘻嘻嘻，杨潜只觉得这场面过于诡异。
杨潜无法通过方胜的行为来理解这人的意图，自然也无法判断这是不是某种嘲讽行为。
不知道意图就一律按嘲讽来算。
杨潜摸出机械枪。
死变态，你完了。
方胜简直有苦难言，孟速为了惩罚他说大话并记住教训，绝对不准他耍赖。
这才有了他跑来兑现赌约的一幕。
比尿嘴里更要命的是什么？是对方拿出了机械枪，并且准备瞄准你！
方胜眼睛非常尖，他瞬间倒转过来，一边呕吐，一边提着裤子跑了。
“笑死我了，叫他张嘴就来。”
“虽然我和他想法一样，但幸好我没有开口乱说话。”
“你说叶伯爵怎么不笑，还脸色那么难看？”
“八成是吧方胜当成变态了吧，换我莫名其妙看见这样一幕，我也想打死他。”
“哈哈哈哈。”
……
杨潜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说着信息不全的话。他懒得再搭理这些诡异的人，快步走出了心里诊疗所的大门。
首都星。
“什么？船队又失联了？”站在窗边的人满脸震惊。
“是的，我们动用了一切手段，都无法和深潜号联络，更无法定位它的位置。”窗边的年轻人恭敬地回答。
在两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火大。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和前五次一样，都是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我怀疑有人在搞鬼，”说话的人收起脸上的震惊，变为阴森，“肯定有人盯上我了，否则我们不会连续出事。”
“可这些都是目前无法解释的超级自然现象，人为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年轻人忍不住说。
发火的人皱着眉，保持沉默。反倒是脸色阴森的人开口了：“超自然现象是大白菜吗？不要钱一样往我身上发！”
说完这句话，那人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年轻人只好选择向上级请示。
被请示的人揉着眉头，说：“去查清楚。”
年轻人迟疑一秒，忍不住问：“您真的认为这是人为吗？”
“我不确定是不是人为，但鬼神不可能把一个科学家逼疯，这件事太过反常，反而更像是人为。除了人为，我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足以让这些诡异的现象全都发生在他主持的试验项目上。”那人头痛地回答。
“是，我立刻去查清楚。”年轻人似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行动就不再拖延，迅速转身出了房间。
第四十二章 诡异的战舰
城堡里静悄悄的。杨潜走出电梯，顺着长长的走廊，来到卢曼房间的门口。
按照杨潜的性格，他本该给杨小乐和卢曼发送通知消息，然后开着飞蝗虫号出门挖矿，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他犹豫着，在她门口走来走去。他很想敲门跟卢曼当面道别，又怕自己陷入儿女情长。
第一次，杨潜对自己的制止力产生了怀疑。
房间里，卢曼趴在床上，反复观看和杨潜有关的新闻。大家都在夸他很厉害，这让卢曼与有荣焉。
趴得有点儿久，卢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刷新闻。忽然，星网响起消息提示，她的门外来了拜访者。
全息影像随着消息提示一起被播放出来。高大的男人就在她的门外，拧着漆黑的眉头，犹疑地来回走动。
是他回来了。
卢曼忍不住弯起红唇，随后又注意到他的古怪。他为什么不敲门呢？
她疑惑地盯着全息影像，先是观察他的脸色，那是一种迟疑的神态。在见到此刻的他之前，她无法想象他也有优柔寡断的一面。
卢曼伸出手指，描摹着影像里他的轮廓，同时陷入思考。有什么话是他难以说出口的呢？大概和前面一样，他有急事要出门，却又不好意思反复让她等他。
这是卢曼能够推理出来的唯一答案。
门外的杨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准备去按卢曼房门上的联络器。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抬脚，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卢曼穿着她那件舒适的丝绸睡裙，外面穿了一件飘逸的薄纱外套，光着一双漂亮的雪足。
杨潜顿了顿，她忽然踮着脚尖跑过来，像只猫一样。
卢曼揽住他的脖子，杨潜下意识弯下腰，她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双唇如羽毛点了点他脸上的皮肤。
“晚安。”卢曼说完就放开杨潜的脖子，准备跑回她自己的房间。
她曼丽的脸上浮起一个柔婉的笑容，水亮的眼睛里写满欢欣。她一定是看见了他走来走去的样子，原来她什么都懂。
趁人还在怀里，杨潜抱着她的腰，低头望着她的眼睛：“等我了结这段仇怨，我就开着船，带你环游宇宙好不好？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卢曼仰着头，通过他漆黑的双眼，看见了一片广阔自由的天地，引得她心驰神往。
环游宇宙至少要用尽余生，这是他对她一生的承诺。
卢曼嗯了一声：“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安心做你想做的事。”
她说完话，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退出他的怀抱。
杨潜看着她放平了双足，小跑进了房间里面，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他又看了那扇门几秒，这才转身走向电梯。
卢曼关了门就靠在门后。她很想回头，又怕自己看见了他会舍不得。
她在门后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他的舰船该起飞了，于是跑到阳台上，目送飞蝗虫号离开。
直到杨潜的战舰完全消失，卢曼才舍得收回目光。她想起刚刚那个环游宇宙的承诺，心情又变得激动起来。
也许她现在就可以开始做旅游攻略了？
卢曼又趴回床上，打开星网，开始搜索并参考别人做的宇宙旅游攻略。
杨潜开着飞蝗虫号出了亚星，找了个没人的坐标开启对点跃迁。
欧米伽星域是帝国荒凉的边境，也就是所谓的苦寒之地。杨潜要去的，是他之前买下来的“没有名字的星球”附近。
“坐标已到达，跃迁已完成。”系统发出提示。
杨潜看看控制台，确认自己就在目的地附近，并且监督飞蝗虫号是在沿着准确的路线前进。
“警告，前方有大型攻击舰正在靠近，已知参数为卫级风暴级攻击舰……”AI突然响起警报。
风暴级攻击舰和海皇级攻击舰的吨位相同。只不过风暴级是帝国的命名规则，海皇级是海盗的命名规则。
这样庞大的主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海盗又入侵了帝国，帝国军方赶着去剿匪？
然而下一秒，杨潜的猜测被否定了。因为监测数据显示，那艘风暴级攻击舰的航行速度很慢。这个速度慢到只能支持它在宇宙中滑行，就像只踩了离合没踩油门的汽车。
开着巨型攻击舰逛街？谁这么闲的没事儿干？
又或许是能量耗尽，不得不歇菜？
无论怎么样，这都攻击舰都和自己没关系，杨潜不打算多管闲事，只需要小心避开。
杨潜看了一眼控制台上的数据，飞蝗虫号的自动驾驶系统已经主动避让，修正了前进的路线。
一个小时后。
幽蓝的深空开始让人感到不安，杨潜看向驾驶舱外，一点冰冷的金属寒芒最先显现。
他皱起眉头，觉察到事情的不简单。
手指落到控制台上，杨潜一边扩大避让的角度，一边让飞蝗虫号加速。
由于飞蝗虫号的加速，那艘巨大的风暴级战舰显露出冰山一角。
它的整体呈现为长锥体，但所有攻击舰的长度都比同级别的巡洋舰短，一般是巡洋舰的二分之一长度。船的每一处棱角上，都有着锋利到可怕的装甲线条。尖锐的舰船头部像箭头般，极具穿透力。
它的装甲颜色和宇宙的幽蓝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雷达检测到它的存在，肉眼很难发现它。这中高级别的攻击舰，一般配有雷达隐身装置。如果开启雷达隐身系统，一边舰船根本检测不到它的存在。
直到和它打了个照面，杨潜才想起另一个问题。这孤零零的一艘主舰到处跑，究竟是在干什么？
如果目的是去剿匪，就很不合常理，至少组织一支初级舰队的规模才正常。
如果不是去参与战斗，真就变成纯逛街了，那样更不符合常理。
不对，这艘风暴级战舰很诡异很危险！
杨潜立刻调头并加速，打算尽快远离这艘攻击舰。然而他刚操作完，AI就发来警报——
“警告，正在被牵引至未知战舰，安全评估为不可信任，请立刻远离……”
杨潜看见飞蝗虫号的速度正在迅速减慢，并后退一般逐渐靠近那艘攻击舰。这不是飞蝗虫号真的在后退，而是对方释放出的牵引力，大于飞蝗虫号的速度。
他的眉心猛地一跳，因为这情况和当初坠向诡异星球的状况非常相似。
杨潜第一时间选择开启对点跃迁，结果还是同样地失败了。
又一次被困住，杨潜的脸色沉下去。他开始接收那艘攻击舰的信息，却发现这附近的辐射信息像风暴一样狂乱恐怖。
不仅仅是攻击舰上的，还有这四周的宇宙空间。
就在杨潜接收信息的短暂时间里，飞蝗虫号已经被拉扯到攻击舰的侧面。
宇宙中第一诡异的现象出现了，两艘行驶的舰船像磁铁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并且难分分解。
由于飞蝗虫号实在太小，粘在那艘攻击舰上，就像人身上粘了一颗芝麻。
而杨潜的探查已经进入攻击舰的内部。只是短暂搜索的一瞬间，除了看清舰船内部的结构和设施外，竟然看见十几条诡异的东西。
它们每一个都呈现为深红色的超级高亮，亮到能把人的眼睛闪瞎。整体形状是类长条形，辐射信息十分活跃，甚至活跃到找不出来对应的物品或生命体。正因为无法找到对应，杨潜的大脑才会把它们处理成光条。
这些光条的状态各有不同。有的光条保持静止不动，有的光条又在高速移动。
这是什么？杨潜的脸色越发沉重。
“沙沙沙沙……”
诡异且极度细微的摩擦声响起，杨潜猛地看向驾驶舱的内壁。那一面的装甲刚好和攻击舰紧紧贴着，而这沙沙声正是来自于那里。
杨潜一边摸出机械枪，一边侧着耳朵，仔细着这声音。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杨潜都不用动脑子，就可以确定是激光切割装甲的声音。一秒后，飞蝗虫号的甲板上亮起一个高温光点，这正是激光切割的效果。
在攻击舰的里面，杨潜看见一根光条正站在金属装甲面前。显然是它在切割两艘舰船的装甲。
这一幕非常恐怖。如果仅仅是一根光条，或者是一个人在切割装甲，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光条在做人类才能做出的事。
杨潜端着枪，对准那块装甲。
几秒种后，飞蝗虫号的内壁上就被打出一个不够规整的孔，直径和桶装矿泉水的瓶盖差不多。
紧接着，一只眼睛出现在孔内。
那是一只从瞳孔到眼白都是深红色的眼睛，形状和人类的眼睛一模一样。
它似乎在窥探什么，盯着飞蝗虫号内部，不停地动着眼珠子。
在看见杨潜的瞬间，它突然停住。
第四十三章 纠缠
砰——
杨潜扣动扳机，选择先下手为强。
机械子弹瞬间射·出，按照它的速度，那只眼睛会被爆出一个大大血窟窿。
然而那只眼睛的反应速度极快，超过了人类的反应极限，成功躲开子弹。不过杨潜的攻击并非无效，子弹擦过它侧面的皮肤，划出一道半指宽的血痕。
小孔之外，诡异的战舰内部安静得可怕。这种安静就像一个孤零零的人，半夜走在荒郊野岭上，寂静反而比有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杨潜能够清晰地看见它的位置。它就站在小孔的旁边，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会比人心更可怕。如果有，就一定是对面那根长着人心的高光条。
“咯吱咯吱……”
杨潜听见很轻很轻，却又很用力的磨牙声。光条挨了杨潜一枪，明显气得不轻。
一人一怪物陷入僵持。
忽然，飞蝗虫号的甲板上在次亮起光点，又是激光穿透了两艘舰船的甲板。只是这一次，它直接将金属融化，并且有扩大孔洞的趋势。
它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开辟出一条通道，进入飞蝗虫号后杀死杨潜。杨潜根本不怕他，但它身上的激光是个大问题。如果在飞蝗虫内部和它战斗，很容易误伤飞蝗虫号，甚至不能立刻起飞。
这是杨潜绝对不允许的事。
他思索几秒，举着枪走到工作台旁边，拿起那枚小型激光切割器。
既然不想和它在飞蝗虫号内部战斗，那就想办法把它引出去。
杨潜把激光切割器调成熔化模式，还把照射面积调成最大。他走到飞蝗虫号的装甲内壁旁，沉默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了，我的挚爱，我必须在你身上打一个洞。
杨潜道完歉，果断打开激光熔化模块。
下一秒，飞蝗虫号的内壁上凹进去一块，同时还有金属液体落下。
一人一怪做着相同的事，直到双方挖通道挖了一半，光条怪觉察到不对，忽然往杨潜的方向熔了一个小孔。
这一次，光条学机灵了，没有第一时间偷窥杨潜，而是安静地等待着。
看来这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杨潜立刻停下来，保持着屏息和完全静止。
忽然只那全红色的眼睛再次出现，杨潜立刻开枪。但是那只眼睛像是早有准备，瞬间消失在孔洞的外面。
通过两层舰船的装甲墙，杨潜明确看见光条改变了路线，转身走回那艘诡异飞船的过道内。
杨潜正觉得奇怪，那个激光仔就对准杨潜所处的位置，疯狂熔化船上的装甲。
这种动作更像救援行动。类似于杨潜被困在飞船里，这根光条就是来救赎杨潜的，很有一种拼了老命也要把杨潜那条通道打穿。
前一刻还对他骂骂咧咧的怪物，会在几分钟内替他打穿通道，和他在通道内美妙相遇吗，放过彼此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毕竟这光条可不是来做慈善的。
这招看起来很厉害很让人绝望，直接把杨潜的生路堵死了。
杨潜仔细思考几秒，他拿着激光切割器，慢悠悠来到飞蝗虫号的另一边，对准光条挖了一半的通道照射。
于是，一人一怪互相换家，各自挖着彼此的通道。
第四十四章 博弈
面对未知的生物，杨潜必须小心谨慎。哪怕机械枪能够对它造成伤害，也不能轻敌。
五分钟后，一人一怪再次回到通道的中间。
此刻，两条平行的通道已经被彻底打通。
杨潜看见那光条愣了一下。这里没有人出现，明显出乎它的预料。
短暂的停顿之后，那光条忽然对着装甲熔出一个孔洞，打穿他俩之间的墙壁。
杨潜以为它会再次通过小孔窥视自己，提前瞄准了洞口。然而光条没有这样做，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继续熔出一个小孔。
光条站在小孔旁边静止不动。一开始，杨潜猜不透它的意图。不过很快，杨潜猜到了它的目的。它想通过听声音来判断他的位置。
杨潜没有动，它果然倒回来，站在第一个孔旁边继续保持静止。
这怪物越来越像人了。杨潜盯着光条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抬腿就往通道前面走。
金属墙壁的对面，光条果然跟着他的脚步声动起来，也朝通道的里面走。
它一边走，还一边在墙壁上熔出小孔，方便杨潜的脚步声传过来。
杨潜走了十来米，眼看就快到通道的出口。他转了个身，开始往回走。
光条又愣了一下，也跟着杨潜往回走。
看来这怪物非堵死他不可。杨潜漆黑的眼瞳一沉，眼中的冷光比枪口的金属还要冷酷光亮，让人胆寒。
一直走到通道中间，杨潜也没有停下来。光条为了听杨潜的动向，又开始打孔。
它以为杨潜会一直走出通道，走回那艘小舰船。但是在它快走到通道尽头时，杨潜忽然又调转了方向。
光条顿了顿，随后转身跟上。
通道里几乎没有光线，两艘舰船的光线溜进来，铺开一层淡淡的灰白，那些黝黑的小孔因此格外显眼。
杨潜有意无意变速，时而快时而慢。对面的光条不得不适配他的速度，浑然不觉它被杨潜带跑了节奏。
战斗之中，被敌人带节奏，牵着鼻子跑是大忌，很多大型战争、权势交锋、竞技比赛的失败，往往源于此处。
第四次到达通道中间时，杨潜突然加快脚步，光条下意识追赶。
此时，它已经对杨潜的速度和变速时间段有了一个粗糙的概念。这个概念还没有被它发现，却在潜意识里真实地影响着它的判断。
这就是被敌人带跑节奏的厉害之处，除非停下来冷静思考，思考对方的首要目的是什么，思考如何根据对方的目的进行反制，否则没人会意识到自己正在犯错。
这恰好是杨潜有意培养出来的效果。
杨潜又一次突然降速，又一次突然提速，降速，提速，降速——
掐着速度来到一个孔洞的旁边，杨潜提前朝小孔里面开了一枪。枪声不小，光条明明听见了动静，却因为惯性，无法收回自己已经迈出去的脚，而来到孔洞的面前。
噗——
机械子弹瞬间钻进光条的身体，打出一个黑色的窟窿。四周都是它金色的碎末炸开，在这灰冷的通道里格外绚烂。
杨潜早已躲到墙壁后面，盯着自己的杰作。然后下一秒，杨潜就听见一声大叫——
“卧槽！痛死爹了！”
说话的明显是那根光条。
听见大喊，杨潜十分诧异。倒不是因为光条说了人话，而是它竟然还会骂人，仿佛是个活生生的祖安人。
是模仿得太好，还是进化得太快？杨潜不清楚，只能小心为上。
“狗屎，你完了！”光条一边疼得嘶嘶抽气，一边破口大骂。
杨潜挑了下眉。光条似乎愤怒到了极点，突然又在装甲墙壁上熔出一个点。这一次，那点激光变成了一根光丝，一直延伸到通道另一边的装甲上，长度刚好是通道的直径大小。
它这是想用激光直接把他杀死？
紧接着，那根光丝就开始在通道里平行滑动。滑动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杨潜及时后倒躲过，他就会被光丝切成两半。
杨潜皱起眉头，转身开始往回跑，跑向飞蝗虫号的内部。
光丝又一次改变了滑动的方向，开始向杨潜追来。
眼看光丝就要追上杨潜，把他一分为二。但是杨潜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一个后空翻，轻松躲过光丝的同时，对着算计得刚好的孔洞又是一枪。
砰——
噗——
一大一小的声音连续响起，形成了亮与闷，大和小的极致对比。
声音过后，墙壁对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大叫。接着又是轰的一声，杨潜亲眼看见那根竖着的光条倒在了地上。
“嘶嘶嘶……”
是它连中两枪，倒地不起后的抽气声。
半分钟之后，杨潜看见那根光条变成了焦黑的人形炭。通道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呼吸声。
杨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接收的信息告诉他，对面的那根焦炭没法再抢救。他这才用激光切割器熔出一个小门，谨慎地走过去开了一枪。
杀怪，补枪，一气呵成，绝不给对方诈尸的可能。
地上的焦炭被子弹炸得四分五裂，深黑的粉尘碎屑在这寂静的通道里自由浮沉，并且悄无声息。
杨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着停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蹲下来查看怪物的尸体。
地面上，一套作战服整齐地摆放着，腰侧和腹部的位置被破坏了90％。看来这里就是它的致命伤，它连中两枪必死无疑，这样的伤势换成神仙来也要死。
至于那个人形焦炭究竟是什么怪物……杨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这根非常像人的光条，本身就是个人呢？
只是这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正常人不会有如此活跃的辐射信息，更不可能通过身体射·出激光。
杨潜检查了几秒钟，发现这具尸体暖洋洋的。他蹲在这具尸体旁边，就像蹲在冬天的火炉旁，或者是躺在早夏的沙滩上。
他下意识把手伸到尸体上，做了一个烤火的动作。
很快，那些辐射能量被杨潜吸收干净，整个通道恢复了冰冷和幽暗。
杨潜的体温计还是偏高。他打开星网，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下一秒，空气中出现一个男人的全息影像，就是杨潜本人。
他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唯独皮肤被渡上了一层深红，整个人从小麦色变成了全麦面包的颜色。
就在杨潜观察自己身体的时候，忽然一律阴风吹进通道，直直扑到他脸上。
杨潜瞬间抬头看出去，只见通道尽头立着一个深黑的影子。它有着男人的轮廓，没有衣着也没有五官，完全地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