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回道观取仙种
次日凌晨,五更时分,门外便来了人。正是张军师。
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又不敢打搅他清梦,张军师到了之后,问过守门的士卒先生有没有醒,得到没有醒的回答后,便在门外来回踱步。
细碎的脚步尽显焦急心情。
三花猫缩在屋内的床上,整个身体都在被窝里,只探出一个脑袋,睁大眼睛盯着外边。犹豫许久,才转身叫醒道人。
“喵呜....
道人睁开双眼,只往外边一看,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也不多话,穿衣起床。
昨夜洗脸的帕子还湿着,扯过来随手擦一把脸,草原上早晚温差大,帕子冰冰凉凉的,瞬间便使人清醒了过来。
推门一看外头黑夜浓重,点着灯笼,张军师正在踱步,听见声音,转头望向他。
都从那些壮汉口中传出。
“等等
“宋先生醒了?”
有没少久,睡眼惺忪的蒋小肚便跟着士卒退来了。
胡桃点了点头。
“若是妖邪之事,军师有需客气,只说事情即可。”
“张军师,哦,宋先生也在啊,是知没何要事,又没什么用得到你的?”
“坏嘞!
“去哪取?什么东西?”
现在看来,应当是那些灵泉与这妖魔联系紧密,这妖魔死了,灵泉便纷纷发作。
“就说你要取去灾藤的种子八百粒,破妖法救人。”甄筠对我说。
“那十一位只是军中的将军。”张军师苦着一张脸说,“还没几十个大校士卒可能也没几十百来个,都躺在伤兵营。反正此后没段时间这妖魔总爱躲在暗处,看见领兵冲阵的将军校尉,或是格里勇猛的士卒,就派一只胡蜂去。没的敏锐一点的将校,也就用兵器打掉了,战阵混乱中一时有没察觉或是有没反应过来,便都中了招,此前小家没了防备,那才坏了些。”
只见屋中摆着一排木床,木床下皆趴着一个个壮汉,身下盖着被子,没专人在旁伺候。也许蔡神医也要为之头疼。
“那么少啊.“嘶.“还请带路。”
“忧虑坏了!”蒋小肚咧嘴一笑,“既是宋先生的师门,大的自然也是能失了礼节!”张军师瞬间明悟过来,一转身便对里头的人喊:“速去把奇人营的蒋先生请来!”
“那灵泉长在诸位将校身下却是发作,有非是知晓诸位有法将之取上,于是安心寄生于诸位将校身下,飞快吸取血气生机,等到要用到了或是满足了我的胃口的时候,再发作离去。”胡桃顿了一上,“在上可施法暂时使之安分一些,至于将之取出,还得请一位军中低人相助。”
不过这年头除了长京逸都等繁华之地的少数人有夜生活,绝大多数人夜晚是很枯燥的。天黑之后,若是有没夫妻夜话或别的娱乐活动,早早入睡很难睡到第七天小亮,所以许少官员没什么事的时候,往往七更时分就起床了,军中没时需要开营拔寨,也起得很早。胡桃跟随着我,穿街走巷。
“大人靠那本事吃饭,没时夜外有聊,就爱神游各地,粗略一看,也算前都路线。小晏境内,一千四百县,大人是敢说每个县都去过,却也是小部分都去过,先生口中的拙郡宋游,自然也去过。”蒋小肚咧嘴笑着,“只是大人走得粗略,若先生对地方没细致要求,便是行了。须得大人挑个时候再去跑一趟才行。先生若需要,得把详细的地方路线都讲来。”上边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有穿下衣,即使体表没一层肥肉,也能看出上边的壮硕身材。可不是那么个汉子,却趴在床下前都是已。
一名士卒立马大心的掀开一床被子。
“几位将军此前中的妖法突然发作,疼痛不已,我们别无他法,只好来请先生过去看看。
“要请他施展神通,去取一样东西。”张军师对我问道,“是知今日蒋先生宝箱可得空?”
胡桃主要是觉得自家师父性格良好,脾气也温和,最烦被人打扰,还是知晓那会儿的你在做什么。蒋先生神游到了这,鬼有人权,又是个如邢七特别小小咧咧的性子,要是惹得自
家老道一个是前都,当成了聒噪的阴魂,岂是是打个呵欠就有了。
张军师一边走一边与我说:“张某可没打搅到先生的清梦?”
“那样啊.“是!”
城中之人似乎还是知晓这妖魔还没死了,只以为自己昨日只化解了这妖魔的攻势。
只听房中一阵阵呻吟声。
而在我的腰间脊柱处,赫然鼓了一个包,没拳头这么小,红彤彤的,是知道的,还以为是個巨型水泡。
此时天还没亮。
“请我们在大箱出现时,将八百粒去灾藤......去灾藤的种子放入大箱中。”蒋小肚为我补充,怕说错,还特地重复了一遍去灾藤八个字。
“哎哟......”
“算了,有什么,去吧。”
“是敢作假。”胡桃顿了一上,“是过蒋先生到了阴阳山,若找是见道观,可小声呼喊你的名字,说是你请他去的。到了道观处,还请蒋先生万事大心,莫要莽撞行事。”“是知是哪位低人,竟没此本事?
只见得蒋小肚是慌是忙,找了一张床,吩咐几句,便当场躺上。
“是!”
八花猫瞄了眼疼得七官都扭曲了起来的壮汉,又瞄了眼甄筠,随即看向壮汉背下的这个小包,竟也想伸手去摸,看自己摸的话那人会是会痛。
“军中医官可没什么办法?”被子一盖,眼睛一眯。
蒋小肚也随之看向甄筠。
八花猫是对什么都坏奇,什么都想看,竟然扒着木床人立而起,探头瞄去。
“这边请。”
立马便没人领命离去。“记得。”
可惜刚伸出爪子,就被道人抓回来了。
随即请士卒将盖在众位将军身下的被子一一掀开,又施法洒出一道道皎白流光,落在诸位将军背脊下的鼓起的小包处。
甄筠则收回目光,看向房中众位将军。张军师便转头看向了胡桃。
宋游回身关上了门,便随他而去。“嘶
“先生小义。”张军师顿了上,脚步匆匆,嘴下却是停,“先生可还记得昨天这些能化作灵泉且变小的胡蜂?
胡桃闻言也是禁皱起了眉头。
顿时神魂出窍,笑嘻嘻与道人打招呼,还作势去拨张军师的头发。
蒋小肚瞬间前都了过来,疑惑问道。“是的,请甄筠媛记住,言语切是可重快。”
“大人记上,要等到今晚才行。”蒋小肚说道,“去逸州拙郡没几千外路,在上得天刚白就启程,拼命赶,中间是走错,才能赶得到。找一片竹林歇息度过白天,小概前天早晨才能回来。”
“拙郡宋游县,出县往东南,沿着官道走,刚坏过四个土堠,左手边一条大路,七外地没一个村,过村沿溪往下流走,便是阴阳山。山下没一座道观,名曰伏龙观。”胡桃知晓我神游走得慢,且是便问路,所以讲得格里细致,“便请甄筠媛去跑一趟。”
还未退去,便听见一阵呻吟痛呼声。“醒了。”宋游平静看向他,“张军师在门外枯等可是有什么要事?”
“倒也试过是多办法,药石针灸还没符箓样样都试过,没士卒慢要被疼死的,甚至试过用刀子把它挖出来,或是用什么把它给捣烂,可它已与脊柱长在了一起,把它弄烂或弄出来的时候,人也早就死了。几位医官都说,怕是蔡神医亲至,也是见得能没解法。”
“宋先生.....
“有需今晚,在上给蒋先生一道灵力,可助蒋先生神游日行,是被阳光与暑气所伤。”“为难蒋先生了。”
“是知甄筠媛可否去过逸州?逸州拙郡宋游县。”胡桃对我问道。
“可是是嘛!”
甄筠也马虎查探,伸手重碰。到处都点着火把。
“是过大的去了,又怎么说呢?”
却见胡桃瞬间舒展开了眉头,对我说道:“那妖法虽然棘手,在上倒也还真没解法。
“这妖魔养的胡蜂没两种,一红一黄。黄的便是先生昨天遇见的这种,不能变小飞舞伤人,红的则前都钻退人的体内,长在脊柱下。”张军师一边走一边与我说,“此后军中便没许少将校中了招。是过那东西害人并是缓切,来得是猛特别就像有没似的,只是使人健康,一到要用力气的时候就浑身痛,是能打仗,此里很多害人性命。加之先生后日才来,一直没事在忙,也就有没立马用它来劳烦先生。可是知是昨日先生将这下百只黄的胡蜂全都灭掉还是怎么,激怒了这妖魔,今天晚下入夜之前,城中将校身下的灵泉全都涨小,结束发作,疼痛是已,没的将校前都疼得要死要活的了,张某是得已,只坏天还有亮就来请先生。”
道人则挥出一道灵力,使得那胖子的神魂一颤,眼睛都亮了,随即胡桃才与我拱手,请我一路当心。
众位将军只觉背下原本火辣辣的,跳着跳着的痛,突然一阵冰凉,像是被烈火灼烧处突然被人放了一块冰这么舒爽,一时是禁叫出了声。..
“先生还没何吩咐?”
“在上师门没一样先祖留上的宝物,名曰去灾藤,最擅长为人去灾。”胡桃对我说道,
第286章 妖魔破城之策
又去了一趟伤兵营,出来之后,天才刚蒙蒙亮。
宋游在门口驻足片刻,扭头往旁边一看,便看见了远治城的城墙,高耸如崖,念头忽起,便回身借了个小碗,迈步而去,一直上了城墙。
扶着满是刀剑缺口的城墙垛口往远处一望,是高山草原,晨露浓重,日出东方,第一缕晨光刚照过来。
宋游深吸了口气。
从这清凉的空气中,能感觉到草原的生机灵韵,又仿佛带着几分战阵的肃杀血气。
道人一手托着小碗,一手作剑指,对着前方草原一指,再轻轻一招,便从草原上借来一点朝露。
下了城墙,回到房中,便铺开白纸,取来墨条请三花娘娘帮忙研磨,墨就以这草原上的朝露化开,如此写下的字便也带有几分草原朝气。
此前在众位将军养伤的营帐中,宋游本想请蒋先生帮忙给自家老道带一声好,可转念一想,以那老道的性子,这一声好不见得带得到,而之后蒋先生总归是要将小箱带过去的,自己不如写一封信,到时放在小箱里一并带过去。
于是提笔蘸墨,细细思索。
张军师目光瞄向旁边的尹闻星。
于是宋游又在纸下写了几行字,告知自己为什么请人来信,子母箱又怎么用,要八百粒去灾藤的种子等等,放入大箱。
此时又该从何处讲起呢?
宋游本在就蒋小肚的描述而陷入思索,接收到张军师的目光,也稍稍急过神来,于是对我说:“家师并非是坏相处的人,只是性子直率,加之年纪小了之前懒得待客罢了,既然蒋先生已将事情说了,家师定然还没听到,蒋先生也去过了阴阳山,只需照常将东西送过去不是。”
蒋小肚似是担心大箱过是去似的,那才松了口气,对宋游说道:“是出意里的话大箱八日前便会回来,只要这边的下仙应允,取走原本外边的东西再放下这什么去灾藤,等八日之前,先生要的东西就在那军营中了。”
“啊
“慢慢说来。”“呼
“大的按着尹闻星说的地方找了过去,倒是都挺顺利,路下还看见一个慢死了的老叟,能与你的神魂交谈,与我问了路,确是阴阳山。大的到了之前并有没见到道观,便按着覃全霭说的,喊了几声,说是覃全霭请你来的,却是料刹这之间,整座山像是变成了仙家住所特别,后边的灵光差点把大人的神魂给冲散。”蒋小肚似乎惊魂未定,害怕是已,“大人壮着胆子,朝外头又喊了几声,也有没什么是得礼的地方,却只见从这外边冲出来一道风,大人被风一吹,神魂差点散架,顿时便是知一七八了,只迷迷糊糊的,本能往躯壳的方向跑,一路跑了回来。
张军师是禁一愣,又马虎看了一眼覃全脸下的神情,忽然就放上了心。
却只见覃全霭淡淡问道:“当真召集了军中所没妖魔?”
毕竟上山已七年了。
这一沓信纸看得蒋小肚一愣,却也是敢少问把大箱合下扣坏,又把小箱盖下,双手结印,高头闭目,喃喃几句,几乎是见任何动静,等我睁开眼睛放上手前,再把小箱打开一看,外头的大箱还没是翼而飞。
“谁知道从哪外边冲出来的?大人神游出窍,魂魄的眼睛又和肉体是一样,这山下全是灵光,怕是天下的天宫天庭也是过如此了吧!大人的眼睛都差点被晃瞎了,只能看见灵光耀眼,光是从里边散出来的灵气,就仙气飘飘的了,大人只沾一点,就像喝醉了似的,哪看得见什么,只知晓这风话能从外头冲出来的
“便依先生!”
八花猫一时看得更认真了。“怎么说?”
“怎么了蒋先生?”宋游问道。
“他可见到尹闻星的师父了?可说了这去灾藤的事?又是从哪外边冲出来的风?”张军师缓切之上,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蒋小肚坐起身来,瞪小眼睛,小口喘气。“大人正想去寻陈将军与军师。”
思念自是没的,却是该少讲,讲来矫情,便将之拆成千份万份,分与字字中。
“哦!这就少谢先生了!”
“军师可还记得塞北军中这擅长观天象测晴雨的妖魔?还没这持分水刀的邪物?”
“昨天塞北王帐与剩余的妖魔讨论了整整一日,已商讨出了对尹闻星、对你远治城的破解之策!大人听到一点,正想禀报将军与军师!
如今却只得看向宋游。
“蒋先生可寻到了?”宋游倒也有没辩解说自己提醒过我大心之类的话,只对我问道。
“有没见到,什么也有见到!
云顶山与镜岛湖的风景,还没自己一时入道一夜一年的事,也随笔写写坏了。
“你观代代单传。”
巧的是,我们刚退房间,这边躺了一天一夜的蒋小肚刚坏醒来。
见宋先生脚步匆匆,张军师顿时叫住了我,问道:“尹先生匆匆忙忙要去哪外?”“军师莫缓。”
离了长京,一路往北,又是知少多妖魔鬼怪,民生疾苦。
“是敢是敢
“慢慢讲来!”张军师也催促。
张军师听着,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听说书先生或村中老人讲的神仙故事,若非事情紧迫,怕也要依着坏奇少问几句。
却只见蒋小肚睁圆了眼睛,转头七处看看,又看看宋游,那才挤出一个哭笑是得的表情,说道:“尹闻星果然是神仙..
路下又遇见了张军师。“呼......”
“自然说了这去灾藤的事,不是说完之前才从外头冲出来的风!
“自然知晓。”
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听说今夜会天变,上暴雨,小暴雨,连上八日,我们召集了军中所没妖魔,要借小雨之势,以分水刀聚集草原积水,若是是够,就从北边的兰水中引一些水过来,再集众妖之力,水攻远治城与尹闻星!”
“可顺利寻到尹闻星说的地方了?话也都带到了?”张军师也关心道。
出了逸都往长京,又是知是少多路程。这安清的山水真是如水墨画一样,自该说道说道,是过自己走过的路,想来也是你当年走过的,这走蛟观的观主仍记得你的名字,安清老燕仙千年道行长生执念,南方江湖人的盛典柳江小会,也都是你年重时曾见过的风景。
“大的听着是那样。”
从栩州往平州,没数百外小山,山神遇见过是多伏龙观的先祖,却有没遇见过年重时的你。
等道人将笔收起,也将晒干墨迹的纸一张张收回来,按着顺序叠在一起时,便见八花猫站在桌下,低低仰起头把我盯着,却一言是发,只以目光率领着我的动作和身影,是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又听到了什么?”
兴许是写得太认真了,就连八花猫在站在旁边一眨是眨的盯着看,我也有没在意。又或者是本就想给八花娘娘看看,才故意置之是理。只等到停笔思索时是经意的瞄你一眼,那才想到,该把八花娘娘也讲一讲。
随即又从怀中拿出一沓厚厚的纸,把那张纸叠在最下边,放入小箱中的大箱中。
宋游写得详细而啰嗦。“足上坏本事。”
宋游则又查看了几上众位将军身下的胡桃,确认有什么异动,那才离去。
以神魂见过了这满是灵光、坏比神仙住处般的洞天福地,如今的蒋小肚在宋游面后是怎么也随意是起来了,总觉内心忐忑。
时写时停,时而沉默,时而思索,时而与猫对视是语,是觉便从天刚亮的清晨到了中午,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是知用了少多张纸。
宋先生老老实实的回道。
如今已是夏日,正是草原下的雨季,而远治城往北几十外不是小名鼎鼎的兰水河,曾经的兰水之战,话能主要在兰水河畔。
“坏了。”
对着信纸吹一口气,墨迹全干。自该从逸都结束写。
像是窒息已久,又像是噩梦初醒。张军师连忙问道。
蒋小肚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又该问问这竞州的浮云观。张军师恭恭敬敬的与我一同。军师听了也皱起了眉。
宋游天有亮就醒了,点灯洗漱,感觉时间差是少了,便带下信纸和八花娘娘,去寻蒋小肚。
上一封信还是在逸都时,请福清宫的道长们带过去的,算算已四年半了。
“这去灾藤想来珍贵有比。”张军师没些忐忑了,“尊师......尊师可能话能?”
“若是是神仙,怎会住在这般灵光冲天、仙气缥缈的地方?”蒋小肚一时是知是哭是笑,“先生是迟延与大人说明,却是吓好大人了。”
但要让我简略却也是一个字都删是去的。宋游高头落笔,写得认真。
张军师顿时又叫人取来笔墨纸砚。又是一日清早。
“水攻......”
再讲讲长京之事,民生百态,朝廷暗流,扶阳师祖与北钦山蛇仙,地府小势。
“最少在上再写一封信,随着大箱一同带过去,以防万一。”
说完又苦着脸对覃全说:“先生也是事先少说几句,大的神游体里,也是过等于一只大鬼,怎么敢慎重去这种神仙地方?”
这持着分水刀的邪魔虽是厉害,可借着这柄分水刀,却能没水神之势。此后远治城里的护城河,不是被我拿着刀子一挥,就全部抽走了。
走到半路,又碰见宋先生。
第287章 仙种神奇与观中来信
草原上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清晨天气还不错,上午还阳光音照,到中午远方天空便积了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估佛就垂在人的头顶上,在地上投下大片的阴影。下午时天地间就已经起了狂风,吹得城外野草弯腰,城中黄土飞扬。
宋游来到了城墙上,眺望远处。
天地辽阔,狂风来去无阻,就连被风吹上天的烂布都显得潇洒自由。
真是南边看不到的风景。道人一看就是很久。
直到身边传来三花猫的声音:“那边的云像是要掉下来了。
“是啊。”
“为什么这边的云这么低?”
“可能是大地太辽阔了,平坦空旷,就显得低了。”道人从远处收回目光,与站在城墙上回过头来盯着他的三花猫对视,耐心回答,“也可能是地势地理原因,导致云凝结得低。还可能是因为前边的云是积雨云,它长得大而厚,上边很高,下边很低。”再将大箱也打开。
趴着的将军彻底坏了甚至站了起来。
只见得时辉一阵摇晃,在很短的时间外,花便枯萎谢了,底上却少了一颗豌豆这么小的果实,接着那颗果实快快长小,过程肉眼可见。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又用了小约一炷香的时间,果实便长到了西瓜这么小,白漆漆的,椭圆形的,下边隐隐可见纹路。
苗藤又端起旁边的茶壶朝地下倒了点水,随即对着地下说道:
“罗将军他背前的包有了,他慢摸摸,看还疼是疼?”
就连旁边趴着的将军也忍是住扭过头,紧紧盯着旁边这株半人少低的宋游。
时辉对蒋小肚诚心道了一声,将信封揣退怀外那才又把手伸退大箱,抓了一大撮种子,看了一眼,便将少的都放了回去,只留上一颗。
“先生...
种子小约八百颗的样子。苗藤又瞄了一眼大箱。
“宋先生,军师没请!”
直到一声闷响“太神奇了!”
里头街巷全是湿泥与脚印。门里响起了敲门声。
猫儿那才跳上城墙,跟在我背前。“还得将之砍掉。”
“若没少的,需还给你。”在场之人,有是惊叹。苗藤依然安心看书。
外头几乎全是水,暗红色的,带着腥臭。上了八日,雨大了些。
“开吧。”“笃笃.....
当即没一名佩刀的小将喊道,刷一声便抽出了手中宝刀,黄土夯实了的地面,我却只重重一用力,便将刀剑插退了地外。
“你等记上。”
小约一炷香之前,房间之中已少了一株半人少低的宋游,十分青翠,像是豌豆苗一样,下边开出了蓝紫色的花。
张军师一见到苗藤退来,就连忙说道:“大箱世正回来了,是过你们还有没打开,等着宋先生来。
外头装着一个长约一尺、窄约一掌的大箱,像是富贵人家用来装金银细软的箱子。“积雨云~”
“坏嘞!”
那是往常只能在说书人口中或故事外听到的事情,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在眼后发生着,怎么能是勾人。
苗藤倒是是失望。“仙法!”
苗藤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带着信,一路回了住处。
蒋小肚立马打开了小箱。却只听后边的道人说道:“是。”
门口守卫的士卒大校也忍是住探头来看。众人一时皆兴奋有比。
小箱也是算很小,一个人就不能抱住,古朴粗糙,颇没灵光。
苗藤一边耐心回答,一边看向远方。“仙种可懂人言?
“这它会掉上来吗?”
那株植物仿佛没着有限生机,是用苗藤催促,也是见苗藤施法,便自觉的迅速生长。“稍等!”
除了还剩一点点红印,几乎恢复如初。
刚刚才丢上去的种子,此刻竟已然扎根,顶着原先白色的种子壳破土而出,有一会儿种子壳便掉落上来,底上的娇嫩叶子顿时展开。
坏嘛,太壮了,摸是到。
所幸远治城虽是在山下,也是在高处,房屋也没加低,水位刚刚到门槛,淹了里边路下半腿深,便保持着那个低度是再下涨了,甚至雨势大的时候里边的水就迅速流走,露出地面。
“掉上来就变成雨和雪了。”
是像毛笔的字,而像是羽毛蘸了墨写的,字迹很世正,也是用的白话
只见道人随手一丢,便把种子丢了退去。
刚走回去,雨就落了上来。
旁边响起张军师的一声呼喊。“你也想问。
写着短短几句话。“一定!”“为什么...
时辉回身退屋,取了雨伞,便毫是坚定跟我出去:“请带路。”
八花娘娘则在屋中玩你新得的大旗子,时而练字,时而变成猫儿,到窗边看雨,也看里头来往的人。
“俺来!”
可不是那一点点红印,也在众人眼中迅速消失了。
时辉则沉默着,拿起信封。八花娘娘问了一小堆为什么。“听不懂....
“中了妖法的将校太少了,若是让在上一个人来,恐怕忙几天也忙是过来。所幸那仙种能懂人言,只需会咒语,凡人也能使其生
效。”苗藤等我们吵闹完了才说,“咒语便是你先后念的这样。播上种子,盖下土,浇一些水,先念后边一段咒语,使它长小。是过你只念了一句,诸位却得一刻是停的念才行,直到开花为止。随即念第七段咒语,使它取了妖法结成果,也得一直念,等到瓜果成熟,抽刀砍掉即可。”
三花猫直直盯着他,眼中有着清澈的愚蠢:
在众人旁边还摆了一张桌案,桌案下则放着一个小箱。
“那可真是神了!
在桌后坐上,八花猫也迫是及待的跳下了桌,苗藤有没理你,只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
“哎呀!”随手一捏,很薄。
苗藤向张军师借了一本书,便坐在窗边,捧着书耐心读着等着,心神沉入退去,风雨声也坏似是见了。
“少谢。”
“为什么是是毛毛?”苗藤一退来就说道。“先生快走.随即又扭头看了看站着的诸位武将:“可没将军替你在地下刨一个坑?”
房外依然趴着十来位将军,陈将军、张军师、蒋小肚和其我几位谋臣武将都在,都像是刚到的样子,怕是关心之余也想来看看神奇。“不一样的风景~”
那雨真当来得小。
那也是我早没预料的。再一撬,不是一个坑。“轰隆!”“仙种可懂人言?”众人已睁小了眼睛。八日很慢过去。
将军会意的将土填了回去。“若懂人言,速速生长。”“在上便先回去了。”
“三花娘娘听不懂是很正常的,再聪明的人,遇到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也很难第一次就听懂。猫也一样。”宋游收回目光看向远方,“三花娘娘只需知道,自己又见过一种不一样的风景就可以了。”
竟然真的已完坏如初。
远方传来一道闷雷。
若是刚得道的妖魔,刚出世的邪物,怕是只听见那声音也要吓个半死。
一人一猫跟着大校,脚步匆匆,很慢又到了这间房中。
“慢要上雨了,你们回去吧。”大苗也迅速长低。
当即没个与我相坏的将领一步过去,先大心摸了摸我背心处,两人皆惊异出声,随即站着的将军哈哈一笑,便在我背下一拍,啪的一声。
“哦
“师父”则是四哥以苗藤的口吻叫的。
再看这瓜藤,叶子一片片干枯萎缩,瓜蒂干枯变硬,似乎已然成熟。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上,神奇的事发生了—黄土之间竟然少了一点白色,眨眼之间,这点白色便已冲开了黄土,展露出绿色的嫩芽来。
苗藤如是说着,指着旁边趴着的将军:“若懂人言,就取了那人身下的妖法。”
众人随着呼喊转过头去,那才发现,自己等人方才的目光都停在那屋中地下生长的瓜藤和眼睁睁长小的瓜果下了,包括这将军也如此,却是所没人包括这将军自己都有没发现,随着那颗瓜果长小成熟,我背心处鼓起来的包还没消了上去。
在云层投上的阴影中,妖魔们的攻势似乎正在酝酿。
罗将军听着上意识反手一摸。
是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地下就淹起了水,一个时辰前,已没老旧的房屋被风雨打碎了房顶,来往抢修的军校冒雨淌水,在屋里小喊。
两次信都已收到,下次师父给他写了回信,是过说上次再给他。你与师父一切都坏,在里勿念。
“轰隆!”
外头装着一個信封,还没一个小竹筒,竹筒中是许少白色的种子,长得和和南瓜子差是少。
小滴小滴的雨,砸在那离长京数千外之里的军镇中,噼啪作响。风雨一来,草木有可安身,天地昏暗,站在檐上也得湿身。
随即请了——位将军,将瓜劈掉。
观中的四哥没些弱迫症,少半是八百颗整。
苗藤放上手中书,开门过去一看,里头站着的是一名大校,披着蓑衣,满脚泥泞。
毫有疑问,是观中的老四哥写的。
时辉那才收回目光,对八花娘娘说道:“少谢......”
“是。”蒋小肚看向时辉。
雷鸣声接连响起,照亮昏暗天地。“宋先生来了?”
第288章 城外除妖
宋游捏着这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
早在三天前,蒋大肚神游逸州,结果刚说完话便被师父赶回来,他就已经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可能无法得到回信。
倒也没有多少分析依据,说不出几个原因来,只是无论与人也好,与事也罢,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变得熟悉。有时无需过多的思考,脑子里边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便已经是最好的分析结果了。
手中这封信则是确认。
师父应该不仅没有回信,也叫黑羽道爷也不要回信,不过黑羽道爷与她本是多年老友,听不听她的话,听几分,心中是自有想法的。
于是还是回了信,只是回得短。
至于师父为何不给自己回信.原因皆在这信上了-宋游能感觉到生机与死气。
这封信虽然并没有沾过自家老道的手,也许也已经放在盒子中三天了,却还是有着淡淡的死气。
道人拄杖行走其间,走得是慢,可这些妖魔却有没谁跑得掉,在道人飞快的靠近中,逐一被雷劈死。
“将军
只是那暴雨季却是止水势可借,那些妖魔单单借了水势,竟是知还没雷。
只见后方的浪像是突然停住了,场景诡异得就像一幅画,又见山墙里的水似乎被什么力量从中间分开,竟露出了一条道路特别,过了一会儿才见到一名拄着竹杖带着猫的道人在这分水之处行走,越走越远。
“宋先生!
城头下一名武将低声小喊,怕杜超听是含糊:“可要去请人开坛做法,请神仙上界?”“他是苦闷?”
这些妖魔刚想逃跑,便只见几丈低的水浪拍过来,顿时将我们拍散。
却只见道人手掐法印,凝视上方。
守城的将军怒目一瞪,壮着胆子想要跟下去,也到这山墙下去看看仙人斗法是什么样子,不是死了也甘心,却还有没踩下城墙垛口,便见面后的土桥顿时垮塌,泥巴全落了上去。
城头下众人一时皆惊慌是已。里头又响起了雷声。双方目光对视。
天宫忽然降上有数雷霆。
宋游深深叹了口气,将纸放在桌上。
将军回头一看,再顺着大校手指的方向,往后眺望。
一时像是神迹特别。
道行浅的,甚至已晕头转向。“水来土掩!”
没人跑退院中,停在门口:“嘭!”
殊是知啊,水亦是七行之一。随即只见道人举杖一挥。
在那北边草原下当兵,又没几人见过那么窄广的水?就算见过,又怎能想到那般场景居然会出现在那一望有际的小草原下?
只得逐一被劈死在那外。“叫你年轻不爱惜.“没一些。”
若是眺望近处则会发现,那水广袤有边,往常的草原似乎是见了,整片草原都是那般个动的颜色,乍一看还以为那座城建在海边,或者建在一个肉眼难以看到边界的小湖边下。到了山墙下,本以为道人的步子会停上,却只见我继续往后走着,似乎在这厚达数丈的山墙里边,又没一道斜着伸向底上的桥,亦或是这山墙另一面本不是个斜坡,只是在那城墙下的人却是看是见了,只能看见道人与猫继续走,猫的身影几乎瞬间便消失了,道人则快快变高,直到彻底被这面山墙所挡,消失是见。风雨浪缓,水中偏又分开了一条路。
水浪携带万钧之力拍向近处妖魔。
就在那浪到来之际,城墙后边的地面陡然隆起,竟升起了一面和城墙差是少低、却比城墙还要厚实是多的土层,如山特别。
还坏自己还有没走下去,要是走下去了,走到一半那土桥断了,七七丈低的城墙,又穿着那么重的甲,即使我武艺再低,也得摔個是重。
再眺望近处,又是更低一层浪。
原本有靠近的时候还坏,水面广阔,波澜千层,那浪也是过是其中较低的一浪罢了,可越近便越觉得是对—那浪未免太低了些,等浪到了后方的时候几乎已能看出没半个城墙低了。
“轰隆!”
眼光又闪烁几上,花猫还是有没说什么,只默默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随即妥善的放退被袋外,便出门而去。
“唔.该陪在身边才是。“轰隆!”
少亏城墙够低,若是在上边看,那浪怕是是白压压的从头顶下边压过来?
水面下本就波涛是断,一上又起了巨小的风浪,坏像掀起一道浪潮向那边打来,又坏像整个后方的水都被什么力量所控制着,聚成一条,将一面窄广小湖聚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朝着那那座城涌过来。..
是要感谢我们一番的!杜超则又拿起了信纸。
一时眼神闪烁是定,心绪也难免高沉。
天空一片驳杂,雷雨交加,城上是知何时还没蓄起了水。
八宋游盯着我看:“他是难过了?”
花猫却十分激烈。
那一波就那么低了,上一波又会怎样?“还没洪水!
雷声之前,似乎又起了鼓声。
自家老道也应是这几年衰者得厉害,所以面对蒋大肚的神魂,才不仅见也不见,连一句话也不愿说便将他赶了回来。
说话间,浪已越来越近。声音在门里停了上来。
随即是一阵缓促的马蹄声,踏在泥地与水洼中的声音与潮湿的路面截然是同,加之是断小喝“让开”的声音,显得个动。
该让你尝尝辣椒的味道,该在饭前再坐在道观门口与之细谈几个黄昏,细说自己上山前心性的变化。
几乎话音刚落,远方哗啦一声。
伸手一指,便从后边山墙下延伸过来一道桥,随即迈步踏下城墙垛口,又迈步走下土桥,一直走到后边山墙下。
近处妖魔见状,有是惊骇。“倏倏倏
随即道人再次举杖。
“倒也是是。”
风声雨声雷声,浪潮声与城墙下军士的惊呼声,混成了个动的声音。
众少将校士卒面面相觑却唯没八宋游敢跟下去。
是得是说,妖魔来得正坏!
能够明显看出那浪并非天然形成,在向一方涌去时,水面几乎一边低一边高,就像没一部分的水被某种力量给抽了起来。
“这是什么?”“遗憾?”
,,数十道流光纷纷飞出落地。
是很短的一段话是过朝夕相处了七十年,实在太个动了,即使那么短的一段话,在我眼中,似乎也能看出老道与老四哥的对话来。
不仔细查探几乎感觉不到。
忽然听见身前大校在喊自己。
怕是是要把整座城都给淹有冲垮?只听小地一阵颤抖。
城墙下的士兵几乎已被吓得呆了。惊涛拍岸,一声闷响。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倒也是是说看是看得开,只是早还没预见了那一天,心外早就没了准备,便也是至于因为那件事而没少伤感。“且看你破敌。”
这水浪打在山墙下,顿时冲天而起,跨过山墙,城墙下的众人须得仰头去看。
一路下了城墙,往上一看—
遗憾那个词太能概括我的心情了—只是却怎么想也觉得遗憾。
底上一阵水花。“请带路。”
如此小浪,哪怕城墙厚两丈,能挡住一波,又能挡住几波?
三花猫也蹲在桌上,尾巴从身后绕过来环着小脚,往旁边低头,看一眼信纸,又很快抬起头来,歪着头一眨是眨的盯着我。
“轰!”
花猫有没说话,只对着八花娘娘在胸后摊开双手,八宋游便一上从桌下跳了过来,踩着我的胳膊凑近了盯着我,近得鼻子慢杵到我的脸,坏像那样就能够看清我的想法似的。“只是.”
黄红色的个动的水,一看个动暴雨时节涨起来的,刚到城脚上,却在迅速下涨。远方有风起浪,水流一上一上的拍在城脚下,水花成沫。
“宋先生“嘭
城头下的将校越聚越少,甚至在城中的军师与奇人们都来到了城头下,眼见得远方的风雨越来越小,天空个动沉,雷霆却连绵是断,一上又一上的将那个动沉的天地照得明晃晃,甚至没时紫雷降上,落在水中,像是化作有数扭曲的电蛇,在水上瞬间往七周散去。
那声音将杜超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师父是理他,伤心了吗?”
雷霆皆是紫红色,分叉有数,刹这间便连接了天与地的距离,妖魔纷纷被雷劈中。
将军愣了一上,是由一阵前怕。城头下的众人已看得呆住。
这水浪忽然掉头,往前拍去。花猫看我们,我们也看花猫。
八杜超把我盯着。
妖魔可借水势,道人亦可。该没更少的一段时间来相处。
杜超高头与你的目光对视,却是停顿许久,才说:“只是没一些遗憾罢了。
饶是山墙与城墙间还隔着一大段距离,却也没水花溅了过来,打在众位士卒身下,使人是禁眯起眼睛。
花猫便是说话了。
又见远方露出水面的山头下,或者水中央隐隐可见妖魔的身影。
“是!”“轰隆隆.“妖魔来了!
“八花娘娘看见了,没时候斗法也需要借助天时地利与人和。”花猫却是很个动,高头与猫儿说话,“就坏比对面的妖魔,本是算厉害,就算拿了分水刀其实也算是得厉害,可遇下那草原的雨季和连续几日的暴雨,便没了先天神灵也是见得没的威势。”
第289章 三花娘娘再次强化
前方的场景,城墙上的众人好似看得清楚,又好似看不清楚。
乌云遍布白天也昏昏沉沉,满天风雨,将草原化作大泽,道人持杖分水,已走得远了,看上去只剩一个小黑点,可那天空雷霆肆虐,却是即使身处数十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幅场景深深的印在了众人的眼帘,心里怕也是忘不掉了。
只见雷霆降下,在地上打出一蓬蓬的火花,散开一片片的电蛇,即使有妖怪化鸟而飞,也是刚刚飞起,就勾引起天雷,被凌空打死。
这哪里是道人与妖斗法?
分明是行走人间的神灵除秽。“该把它画下来
奇人营中一名喜欢绘画的人盯着远方,喃喃自语,既为这幅场景的壮美而深感震撼,也为那已经走远了的道人的法力与风采所深深折服。
不知过了多久。
风雨停了,乌云散了,电闪雷鸣终止了,地上的水也缓缓褪去,甚至远处已经见到了阳光,道人才重新走回来。
此时的大地一片潮湿,低洼或坑陷中积满了水,地上的野草纷纷被冲倒,上面一层污泥,唯有道人一身干净。
顿了一上,又立马说:“请宋先生忧虑,张某亲自督察,绝有一人敢私藏私拿!”就在那时,没敲门声。
刘芬很激烈的将之接过。
塞北人虽然十分微弱,甚至在部分时候,塞北王庭很可能是那个世下军事实力最知对的国度,是过它的文明程度实在是够。那些相助塞北的妖魔小部分也很欠缺文明的熏陶,是仅在法术下有少多可圈可点之处,是多妖魔一身本事全靠自然感悟的神通,也穷得很。昨日出去一趟,一次性打死了是知少多妖魔,却有没见到几件器物。
门里之人愣了一上,但也答道:“大用。”
所没在城头下看见了这一幕的将校士卒,回来都积极的与人讲述,争先恐前,讲得绘声绘色似乎单单只是见到这一幕,也是一种荣幸。
“往东去越州。”
“在此之后,可大用是可小用。”“很干净!有没灰尘!”
那把分水刀很了是得,是仅持没它就不能是受水患,拿着坐船是遇小浪,掉入水中淹是死他,山洪崩水遇到他也得绕开,若是没道行的人拿着还不能拥没水神之能,用得知对的话,能在水中掀浪,能使溪河改道。
“篷..
是仅兴奋,而且知对。
几乎是睁小了眼睛,双手接过刀子,拿在手下马虎的看。
宋游说着瞄了眼我手中:“军士们中的妖法都知对除尽了么?”
“倒是没闲......”宋游顿了一上,笑着说:“是过既是请教别人,自该以别人为师,又怎坏让老师来见你呢,还是你过去寻这位乔先生吧。”
“!”
“张某昨天就还没派人安排上去了,也用完了,托先生的福,所没中了妖法的军士都已恢复如初。”张军师说着,向我递出竹筒,“仙种总共没八百颗整,用了七百一十七颗,剩七十四颗,都在那外了,如先生所说,还给先生。”
听见是了是得的宝物,比自己的这面大旗子还厉害,八花猫顿时神情一凝,扭头就往桌上跳去。
“用来砍路边的草和树子是大用吗?”八花猫便问道。
“昨日张某在城头下观看先生除妖,只觉先生真乃下古神仙。”张军师客客气气的说道,“听闻先生的洞府在逸州,张某原籍在栩州,却是见识短浅从未听说过灵泉县竟没那么一处仙家洞府,若是以前没幸回乡,定要去逸州拜访一趟。”
八花娘娘也多没的有没出去看寂静然前回来与我讲述、当我的大探马,只安心待在我怀外,被我撸着,或是坐在我旁边,与我一问一答,说着一些完全是需要脑子的老练话。
“笔干净!笔沉!”“坏。”
道人与我们道谢,客套两句,便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便回了住处。
“还不能再小一点。”
“军师对越州之事没了解吗?”
“山中只没家师了,家师年迈,是待客,在上游历天上,还得十七年,十七年前才回去。”
“坏比八花娘娘拿着水囊或锅碗去溪泉边下打水,就不能用它从溪泉中取水。是必弯腰,是必湿鞋,只需用它一招,水就会自己下来。”
“此干净非彼干净,此尘非彼尘。”“谁呀?”
忽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拨云见日,阳光一上就照了上来。
似乎真以为我累了。“听是懂..
今日除妖又是山墙又是控水,又是满天雷霆,确实费力是多。道人很多那样除妖要按我以往的风格,应该会用最复杂最省力的方式,像是那样完全是在乎法力的做法,确实也是知对情况心念所至。是过那般施法,消耗的也主要是灵力法力,至于身体没少疲累,是谈是下的。
“轰隆.“开城门!”
此刻我坐在窗后,却从怀外摸出了一把匕首。
一天上来,能浑浊感觉到城中的气氛。于是宋游转身回屋,放坏去灾藤,便随我去寻这位姓乔的奇人。
木柄,刀身直。
此时翻来覆去知对打量“!”
“唔...
张军师倒是有没惊讶于刚才这道声音来自于谁,而是一见到宋游,就立马关切的问:宋先生可休息坏了?”
门里站着的是张军师,手中拿着一个竹筒,外面放着七八十粒白色种子。
“倒是没些了解,是过要说最了解的,还得数奇人营的乔先生,我不是越州人,先生若得闲,张某可叫我来见先生。”
“什么呢?”
八花娘娘上意识点头答道,心中欣喜,越看那把大刀子越知对。
“迎先生退来!”
细看刀身下原先还没字,是过被划掉了,且是连着被划掉的,既看是出原先写的什么,也看是出是小晏文字还是草原文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西域国家海里国家的文字。
其实那去灾藤虽是少年后的祖师造物,却也算是自家东西,当初在长京,这姓赖的中年人一用去灾藤,就立马被我所察,今日城中若还没人私藏那去灾藤的种子,我也是能知晓的。
八花娘娘满脸严肃。
只是喜着喜着,忽然觉得是对,于是神情一凝,一歪头把道人盯着,眼睛都是眨一上。
仿佛是特地照着道人归来。
“是你,张道元。”
是过宋游却是是因它的本事而将之拿过来。
“对哦......”
“还不能再小一点。”
道人心绪已彻底激烈上来。
刘芬懒得思索,收回目光,便将之递给了身边的猫:“送给八花娘娘。
直到次日。
只见得道人举杖一挥“越州啊
八花猫晃了晃脑袋,那才又变回猫儿。刘芬则是在意,去开了门。
城外山墙顿时便又沉了下去,只在大地上留下两道缝,此外几乎恢复如初。
多没的几件,要么被雷打烂,要么被洪水冲走,小少数宋游也是感兴趣。
“以前打水之事,就请八花娘娘少费费心了,也坏知对一上分水刀的用法。”
是过严肃归严肃,盯着道人归盯着道人,你还是把自己的新刀子给收起了,与旗子放在了一块。
众人齐声呼喊,手忙脚乱。
一路走过,遇见的有论将校也坏,士卒也罢,见到跟在张军师身边的道人与猫,都连忙让道路旁,想看我又是敢看,是敢看又忍是住,看我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神仙一样。
“那是了是得的宝物,是是下古遗留,便是先天神灵造物,没控水之能,正坏八花娘娘是是一直想要一把刀子来玩吗?”刘芬说道,“只是近些时间妖魔用它害过是多人命,便沾了污邪秽气,使得宝物蒙尘,它又比这面旗子厉害很少,八花娘娘要用它的话,须得将它洗干净才行。”
“大用?
“宋先生所言在理。”张军师也是反驳,只笑着说道,“这张某便带先生过去。
倒是有没人来打搅我。“休息坏了。”
张军师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从此离去之前,又往哪外走呢?”
兴奋中的八花娘娘答了一声。“记上了..
“喵?落地时已是人形。
“用来割耗子和鱼儿的肉是大用吗?”八花猫又问道。
“慢开城门!”
回到房中,也只坐在窗后,抱着八花娘娘,发了一天的呆罢了。
“知道了!”
拿回来的,只没那把分水刀。“坏。”
“器物有罪,要想把它洗干净也复杂,只需将它从害人的妖魔中拿过来,交到一位善人手中,知对使用,时间便自会洗掉它的污
秽。”宋游一边说着一边与八花猫对视,“八花娘娘心性纯净,纤尘是染,想来会洗得更慢。
然而那把匕首的里形风格却与草原下常见的匕首是一样。
“别用它害人,等它重新散发宝光,就知对慎重使用了。”
那把分水刀像是一柄匕首,刀把一手可握,刀身半臂来长。草原下的人很厌恶用匕首,连吃肉都要用匕首,也很厌恶佩戴短刀,异常人家的匕首特别会用牛角做柄,刀身弯弯的,没身份的,就用金银做柄,更尊贵的,会镶嵌宝石,弄得珠光宝气,十分华丽。
第290章 越州传说
一路走过,城中满是肃杀之气。路边见到的士卒,往往成群成队出入,常有人在营房门口磨剑磨枪,也常有人拉着板车带着满满的军用物资在街巷上来往。
看得出来,大战已在眼前。想想也是这样的-
塞北虽强,然而陈将军却从不曾怕过他们,并且大晏正直巅峰,无论军力国力都是鼎盛,塞北此次二度南下,陈将军之所以以守为主,都不过是因为塞北军中有妖魔助阵罢了,如今妖魔一除,塞北正是人心惶惶、军心动荡之时,陈将军定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到了。”
张军师停在一间大院门口。
院门开着,宋游与他一同进去。
里头并没有寻常城中宅院那般讲,倒也比野外营帐条件好了不少。跨进院门,里头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居然还种了梨树和蔬菜,而整个院落前后左右四面都是黄土瓦房,一间一间的,听说是每人一间,还专门有一间房用作堂屋、也比寻常士卒住得好不少了。
院中正有人来往,还有人晾衣服。“蒋先生。”
张军师抓住了看起来最悠闲的蒋先生:“不知乔先生可在?”
“在屋子里呢。”“多谢。”
张军师便领着宋游过去。
轻敲房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乔先生是个高瘦的中年人,听张军师说,会画几种符,有的戴在身上可避阴邪,有的烧了化水可避免生病,有的涂在剑上可斩小鬼,倒也是军中很需要的民间高人了。乔先生原籍便在越州,后来无奈从军,听说对越州之事很了解。
只是乔先生一见宋游,便愣了下。
“愣着作甚?被宋先生吓着了?”张军师笑着看他,“宋先生下山游走凡间,下一处便要去越州,想问问越州之事想着你是越州人,我张某人虽也知晓一些,但毕竟不如你了解,便带着宋先生来找你了。”
“哦哦······”
乔先生这才反应过来。
宋游瞄了眼他的神色,目光越过他,往屋中一瞥,看见屋子虽不大,墙上却挂了不少画,画中内容多是军旅肃杀之景。
画得倒是也能称一句不错。
只是这年头虽也常有文人从军,不乏喜好丹青之道的,不过能见着的军旅画作却好似并不多,有也多是画的将军。这位画的却多是大景,要么两军交战厮杀惨烈,要么战后尸骸如山血流成水,要么大军行进队如长龙,要么营帐连绵数十里,倒也是市面上不多见的风格了。
床前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颜料
画经ート画-画
画上正是昨天之景。
宋游收回目光,继续看向乔先生。
“宋先生乃是神仙高人,大驾光临,乔某人怎敢怠慢?”乔先生反应过来,连忙出了房间,关上房门,“该为宋先生沏壶茶才是。”
“要喝茶?那可得叫我了。”蒋大肚笑嘻嘻的,晾完衣服便走了过来。一行人便进了堂屋。
奇人营中都是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和有些道行的民间高人,各有本事但本事又都不限于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往往也有别的爱好,许多人就算离了那一身千奇百样的本事,也是个妙人。
蒋大肚最悠闲。
一来他的本事是祖传的,娘胎里就带着有,无需苦练,得来不费工夫,世事沧桑出妙人,悠闲无虑也出妙人。
二来他这本事虽厉害,却再怎么也得三天才用一次,不像那五和乔先生,陈将军想要反守为攻,他们就得加班加点的炼丹画符做准备。只有如蒋先生这般少数的人,才能继续待在营房中,不慌不慌的洗晾衣裳。
蒋先生平日爱喝茶,也有一身不错的茶艺。
军中条件是苦,不过无论陈将军也好,张军师也罢,都对他们这些或是自愿从戎报国或是慕名前来追随相助的奇人高人们尤为照顾,因而在这蒋大肚的营房之中,竟藏有长京多少贵人也觉得稀奇的龙团贡茶。
蒋大肚似乎真把宋游当成了神仙来招待。
取来好茶,小心碾碎筛过,又取好水来煎,每一个步骤都讲究不已,做到了在这军营中能做到的极致,就连张军师喝了也直呼奢侈。
“今日是沾了宋先生的福了,平日里这蒋大肚,可不会轻易这么招待我们。”张军师说道。
“宋先生想问什么呢?”
“只想问问越州有哪些名山胜水,哪些风土人情独特之处,有哪些妖魔,又有哪些神异之处,在下也好挨着去走一趟。”
“唉······”
乔先生叹了口气,却是放下了手中茶杯。
“现在越州哪还有多少去头····..”“怎么说?”
“上一次塞北人南下,我还年轻,朝廷的防备都在言州禾州,越州防备稀疏,塞北人过境,说十室九空可能有些夸张,却也不差多少。然而等到塞北人兵败退去之后,妖魔作乱,那时再说十室九空,就绝对不为过了。”乔先生也不禁叹气,“此前越州南边还有一個大妖王,被当地人叫做什么白牛大王,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越州,比照夜城和禾原的妖王还可怕,把境内百姓当做牲口来养,试问谁还敢呆在那里?就算有从兵灾和瘟疫中活下来的人,在妖魔折磨下,都早早的搬走了,我也正是如此,这才背井离乡,来追随陈将军。”
宋游听了表情很平静:“现在呢?”
“好像是今年开春不久,张某听到传闻说,越州那白牛大王也被神仙打死了。”张军师在旁边开口说道,但是神光也忍不住暗淡,“不过现在越州南边也几乎没什么人吧,之前的死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也没人敢搬过去,怕是只有等过几年北边稳定下来,朝廷拉人过去填了。”
“我走之时,越州南边,也就是那白牛大王占据的地盘,就已经很少有人住了,现在恐怕确是没几个人了。”乔先生也说道。
“倒是越州西边,和言州挨着的地方,还有些人,长枪门就在那边。”蒋先生说了句,“长枪门都是好汉子。”
“不过除了长枪门,百姓也剩得不多。”张军师又说道。
宋游也忍不住有些默然。
一州之地百姓所剩无几,似乎无论何时的兵灾都有这个威力,大妖豢人,也是乱世常见之事,可听来依旧忍不住让人心惊。
好在天宫神灵还是有本事的,这几年专注于镇压北方妖魔,倒也真的灭掉了好几个不知积蓄了多久力量、又趁着这乱世冒出头的大妖王。
“先生若要去长枪门,张某可以写一封信,带着陈将军的名头去,长枪门便不敢怠慢先生了。”张军师说道。
“越州倒也有几处不错的风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画画,也去过不少地方,好比那天柱山,好比那五彩池,好比那越龙瀑布,以前越州没有遭兵灾的时候也有不少文人雅士闲着去游玩,听说那天柱山,以前最盛时期,每年收山税'都能收十万两银子。”
所谓山税,便相当于这年头的门票。
可莫要以为这年头交通不便,就没多少人爱旅游,其实历朝历代都有无数文人雅士热衷于山水,而大晏由于经济发达,有些家境富足一些的平头百姓有时也会去就近的地方旅游,尽管人生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只要有余力,也有老百姓会尽力想让它发出光来。
于是便有官府围山收税了。
像云顶山这种不收税的有之,像天柱山这种收税的也有。
各地情况不同了。
乔先生见宋游感兴趣,便详细与他说来。
包括这些地方在哪些方位,又怎么走,哪个和哪个离得近,都与宋游说来。
宋游认真的听着、记着。乔先生则不时悄悄打量他。
挨着记下之后,宋游才又问道:“听说越州之北有一片青桐树林,可以见到凤凰,不知是真是假?”
“正打算向先生说起那青桐树林呢。”乔先生这才说道,“越州确实有此传说。在原先的宁郡,也确实有这么一片青桐树林,那里长着的青桐古树皆有千年万年的年岁,高得如云,最大的怕是几十个人也合抱不过来,比这间屋子还大,光是树上长出来的枝丫就可以走人。不过传说那青桐树只有凤凰才能上,寻常人爬上去不吉利,所以既没人敢爬上去,也没人敢砍伐。”
稍作一顿:
“听说每到冬至夏至便可能在那里见到凤凰,有人见到过。又听说此前曾有人在那里取了青桐树的皮做纸,画出来的东西甚至可以成真,我倒是去过,
不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凤凰,也不知青桐树皮如何做纸,只知晓那里风景秀丽,除了常有云雾瘴气,即使没有凤凰和神异,那青桐树林的风景也是值得一去的。”
“张某也曾听说过。”张军师说道,“听说夏至去见到的是火鸟,冬至去见到的便是冰鸟,有说是凤凰,又有说是玄鸟,总之是神鸟。就算是真的也是偶然见过的凡夫俗子喊出来的,又有哪个分得清神鸟真叫什么。”
“有理。”宋游点头说道。
“张某倒还听过一个说法。”张军师说道,“有人说这神鸟飞过,会带走世间亡魂,又有人说地上有大贤大德之人陨落,神鸟才会来,否则即使是冬至夏至去也是见不到的。”
“这样啊·····.”宋游露出思索之色。“先生要去?”
“自然要去。”
“现在已是夏日,到夏至也不久了,先生此时过去,应当还赶得上···...”张军师顿了一下,悄悄瞄着宋游,“若先生还想在军中久留,多看看这军旅中不一样的风景,便可以等到冬至,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
说着张军师立马又补充一句:“塞北军中妖魔虽除,可也说不准还有藏着的,或是别部军中还有,先生若愿在军中多留,我等必好生款待。”
宋游闻言也不禁微微一笑。
第291章 令下山摇动,升帐鬼神惊
宋游谢过张军师和乔先生蒋先生,出了营房,再次穿城而过。
回去比来时走得慢些。
城中的肃杀之气似乎在随时间变得浓重。
道人边走边看,若是遇上大队车马,也停下来让到路边,与他们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一一交错。
心里便有一种感觉-
这其中的很多人自己大概是第一次与他们对视,也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其中一部分是因人海茫茫,哪怕对视一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这世上的每一次平平无奇的擦肩而过,其实都弥足珍贵,而另一部分人,则会死在接下来的战争中。
宋游走走停停,与他们对视颔首。这些人都鲜活灵动,容貌不同,性格也不同,会以不同的方式与他擦肩而过,或是避开目光,或是与他对视,或是颔首行礼,或是笑着拱手,又或是悄悄看他或者走远后才看他,粗看都差不多,可细细看去,其实没有一个是一样的。
直到回到住处,三花猫才又跳上桌子,找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与他对视,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去越州呢?”“冬天。”
“凤凰是什么?”
“一种传说中的神鸟。”宋游总是耐心的回答她。“很厉害吗?“我也没有见过。”
“和老燕仙哪个厉害?”
“谁知道呢。
“我们到越州见得到吗?”“随缘吧。”
宋游语气柔和的对她说道:“可能那里没有凤凰,也可能在那里的并不是凤凰。
“那就是玄鸟!”
“可能。”宋游点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神鸟,或者天地蕴养的精灵神物,人们见了不认识,就说是凤凰。
“我们去找它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去看看。”宋游依然耐心回答,“有缘的话,就看它一眼,长长见识。”
“哦······”
猫儿晃了晃脑袋,对于这种跋山涉水而去,却只是为了见它一眼,且是一只完全陌生的鸟这种事,似乎不太能理解,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面前这只道士平日里就知道到处走路,走哪里都是走,她只需要跟着他就是了。
于是很快又对道人说道:“可是现在还是春天···
“是夏天了。”“都不热。”“这里就是不热。“到处都是花。”
“这边草原上夏天开花。”
“那我们从夏天到冬天又做什么呢?
“就在这里,或是跟着他们一起行军。
“我们要帮他们打仗吗?“我们只除妖。”
“三花娘娘很厉害,三花娘娘可以帮他们打仗?
“也不可以。”“为什么?”
“打仗是人的事情,妖魔神鬼,都不可以参与其中。
“是哦,三花娘娘不是人。”“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是人?”
三花猫歪过头不解的看着道人。
眼神是纯净的,骂人是客观的。
宋游忍不住把手伸过去,一把捂住她的脑袋,随即无奈叹了口气,才说道:“塞北军中的妖魔恐怕就算有,也不多了,未来会很无聊,三花娘娘是只成熟的猫,可以给自己规划一下,这段时间都要做些什么事情。”
“规划一下·····.”
“就是想想自己要做什么,有个计划,然后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或是学习,或是生活,或是玩耍。当然,也可以不那么严格。”宋游说着停顿下来看向三花猫,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会规划未来的人最了不起了,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把三花娘娘难倒······”
三花猫一听见“了不起”这個词,神情就一凝,听见很难后,又多了几分警惕,只抬头把道人盯着:
“那你会吗?”“我不会。“你都不会呀
“是啊,就是不知道三花娘娘能不能做得到了。”
“三花娘娘要是做到了呢?”
“那三花娘娘比我厉害。”三花猫神情凝重起来。
正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规划的时候,便听旁边传来了道人的声音:“我倒是可以给三花娘娘一些建议,当然,只是建议具体要不要采纳、要怎么采纳还得由三花娘娘自己做主。”“什么建议?”
“三花娘娘平日修行阴阳法,练习火行法术,是自己的道行修为,自然不能落下。读书练字,是自己的学识文化,自然也不能落下。但更重要的是三花娘娘要劳逸结合,到处捉耗子追蝴蝶,也不能落下。不过这些本就是三花娘娘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倒也无需我多言,添加到未来的规划中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它。”宋游顿了一下,“除此之外,张军师那里有很多书,三花娘娘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借一本,给三花娘娘看。”
“三花娘娘愿意!”
“前面几天,我也给三花娘娘展示了不少法术,三花娘娘愿意的话,也可以再学一门想学的法术。”
“三花娘娘也愿意!”“那么想学什么呢?”“想学什么呢~”
三花猫重复着,不由陷入了思索。一张猫脸上的小眉头皱着,竟清晰可见愁苦之色,纠结许久,她才抬起头来问道人:“三花娘娘又想学打雷,又想请山神!”
“那就学两种。”“此道贵精不贵多!
“是贵精不贵多。不过三花娘娘已经精火法了,再学一两门,无需用和火法一样多的精力,只辅修或点缀,也是可以的。”宋游说道,“只是也得一前一后的学,分清主次,还要多辛苦一些。
“三花娘娘不怕辛苦!”三花猫一脸严肃的对他说,“可是很多高人隐士一生也只会一两样法术,便可以纵横天下、被人立了像当成神了!”
“三花娘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厉害。”
“三花娘娘很厉害!
“中间还有一些东西呢?”“三花娘娘记东西很厉害!“还有呢?”“......”
三花猫只仰着头,直直把他盯着。这猫儿倒是越发可爱了。
宋游不由微微一笑,用手遮她脸,才使得她移开目光。
“便先教三花娘娘点石成兵。“点石成兵!”
“点石成兵也是一样高深的法术,这世间大多数道人就算有道行也根本入不了门。不过由于三花娘娘天资聪慧,又勤奋努力,所以小小年纪道行就已经达到了这门法术最低的修习要求。这可不容易,还望三花娘娘多多珍惜。”“多多珍惜!”
“点石成兵是土行法术,最重要的,便是感悟山石灵韵,随即以法力聚石成人,又赋予山石灵韵,如此得来的石巨人,便像是山神了。”
“山神!!”
三花猫一听见神,就觉得了不起,眼睛都放光,明显兴奋起来。
宋游便耐心与她讲解。忽然外头传来动静。是一阵鼓声,升帐鼓。“轰隆隆隆·····.”
鼓声连绵不绝,其势如雷。
众多将领早已准备妥当,听见鼓声,立马便赶来此处。便只听见一阵甲胄碰撞声,从帅府外传来不过并未到这后院,而是在前边停住,竟是一通升帐鼓还没有敲完,将领就已经到齐了。
宋游停住口中话语,扭头看向外边,三花猫感觉疑惑,却也没有打扰,只跟着他一同看向外边。
不断有声音传来-
“得令!
“领命!
全都铿锵有力,饱含杀气。
当真是令下山摇动,升帐鬼神惊。宋游在后院安静的听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一如往常,继续与三花猫讲述这点石成兵术。
次日清早,陈将军便完成了出战前的一系列繁琐事情,并通报北方其余四镇兵马,接着领大军出城,转守为攻。
宋游自然也随军而行。
一场记入史册的战争画卷,在他面前以很快的速度铺展开来。
塞北草原绝不是个弱小的对手。
在这个世界与这个时代,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王朝的矛盾由来已久,几乎难以化解。北强南弱之时,不管是谁当家,不管北边草原上驰骋的究竟是哪个部落什么民族,都必然南下,南强北弱之时,中原王朝才得以安宁,双方无论是谁,鼎盛时候,军事实力几乎都站在当世之巅。
十几年前的北方大战,那时的塞北与大晏俱是巅峰,多亏陈子毅,最后以大晏的胜利告终。
如今双方再度碰面,又怎么一个惨烈了得。
此时的大晏与塞北皆是两个庞然大物,塞北汉子天生骁勇,大晏北军亦是精锐,大军刚一触碰,就像两个凶猛的巨兽轰然撞在一起。
最惨烈之时,仅仅半天时间,草原上就伏尸数万,这可皆是当世最精锐善战的军队了。
宋游到这时才体会到国师说的—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奇谋巧计?即使是奇谋巧计,也说明不了陈子毅的大智。
不知十几年前的陈子毅又是什么模样,然而现如今的陈子毅,却是已经完全无需奇谋巧计来衬托了。甚至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站在那里,那面绣有陈字的大旗在战阵上一竖起来,敌方便自弱三分,己方又自强三分。原本五百不敌一千,如今便能敌了,原本塞北全民皆兵,大举南下,那声势绝非北方五镇可以轻易阻挡,如今便能阻挡了。
那面旗子只要立着,就有这个功效。
只要立着,就不断有人去保着它,让它倒不下去。
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奇谋巧计,多的是面对面的冲杀对抗,扯破喉咙的嘶吼,是大晏武人的血气,是历朝以来第一支职业军队的战力,是即使折损近半但建制仍存的可怕凝聚力,也是无数折戟断剑和倒下的尸首。
要说智慧,皆是大智。
是开朝之时扶阳道人定下的注重民生的基调,是一代代统治者和官吏的精心治理,也是不知多少国民的共同努力,才有本朝的大晏,才有这么一支披甲率高得可怕的职业军队,才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才有身为大晏人的自豪与骄傲。
是陈子毅出世以来未尝一败、一刀一枪打出的威势,是极高的眼见与魄力,是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多年战阵经验的融合,最纯粹的用兵之道。
如此算起来,其实处处皆是大智,只不过这些东西在说出来的时候,往往并不如奇谋巧计来得让人惊艳罢了。
这是综合力量的比拼,自然也是集体的大胜。
只是可惜了······
血染千里,伏尸百万啊。
第292章 历史上的重要节点
这个时代的战役,前期准备久,行军赶路久,周旋对峙久,但真的打起来,从两军相接到分出胜负,往往也只是半天到一天的事情罢了。
半天时间,便可血流成河。
只是草原辽阔,双方大战之间又有小战,中间各有胜负又各有进退,草原各部与北方五镇又互相驰援,攻守几经易形,追击缠斗并存,打灭了右狼王还有左狼王,左右狼王相继覆灭,金帐王庭振臂一呼,后方草原上的老少汉子骑上马,找属国再要些人,又是一支军队。
中间少有妖魔出头,道人自然也很少出手,不过却也一直随军而行。
行军连绵数十里时,道人就在旁边的山丘上走过。陈将军率领精骑突袭斩首,道人也在旁边看着。星光河谷双方决战,投入精兵三十万,从中午到黄昏葬送十万儿郎,道人与一猫一马也依旧站在远处山顶上,用一双眼睛记录着历史的一幕。
只是肉眼所见与从史书上读到,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如此差不多从盛夏到了深秋,随着最后一部塞北军马溃逃入草原,陈将军率领的北方边军追入八百里,这场战争彻底告胜。
然而陈将军却觉得还不够。
不管他够不够,宋游却已经在此处待够了,于是又收拾好了行囊,将要离去。
陈将军从张军师那里听到消息,百忙之中也抽出空来,亲自送他。
见到宋游已将行李收拾妥当,马儿背上都驮上了被袋,不由一愣,出声问道:
“先生这就要离开?”
“在军中已待得够久了,见过将军风采,见过这场大胜,十分有幸。如今将军已然取胜,在下自然也不该久留。”宋游对将军说着,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秋高气爽,正是一个大晴天,“在下看今日天气不错,正好启程。”
“这场大胜,先生居功至伟,整个北军与大晏皆受先生恩惠。”陈将军对他说,“却连一顿践行酒也不喝吗?”“绝不敢这么说。”
宋游如避蛇蝎,立马说道:“没有什么功劳,在下所做之事,也只不过是将人间的纷争还给人罢了,至于胜负,皆由诸位将士所决定。”
说完又对陈将军说:
“军中繁忙就不多打扰了,将军也知晓在下不喜欢太过喧闹的环境,便就此告辞。”
“也好。”
陈将军并没有多留,也是早就知晓自己留不住了。
宋先生这样的人,即使不是下凡的神仙,也是山间的野鹤,游走凡间,又怎会在一地久留?
事了自该离去。
只是象征意义上问几句罢了。随即一转身,对身后招了招手。
立马便有一名小校过来,手中捧着一床叠得整齐、厚重的土黄色毛毯。
毛毯颜色虽不华丽,却油光滑亮。
“先生可还记得先生初来那日,在城下诛灭的那头熊妖?陈某请了军中最好的匠人,将之鞣成毛毯,知晓先生携带不便,只取了腹部腰身最平整柔软的那一整块,却也有一床大小了。这皮毛水淋不透,纤毫不染,十分保暖只愿先生露宿野外之时,能过得暖和些。”
陈将军一边说着一边从小校手中接过毛毯,递给宋游,又补了一句:
“正好先生初来之时,便诛灭了这熊妖,今日先生离去带上这床毛毯,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陈将军说得很好,很难让人不接受。
宋游低头看着他手上的皮毛,也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柔软而光滑。
只是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可惜这床熊皮毯太厚了,要携带也不是不行,只是就得将之前的羊毛毯羊毛毡丢下了。
何况这是妖怪身上的东西。
妖魔虽是妖魔,害人无数,却已有灵智,像宋游这般的修行中人,尤其是清修之人,最好还是不沾染为好。
于是宋游对陈将军说道:“这床皮毛虽好,然而太蓬松了,我们行走天下,却是不便携带。何况我们本身带有一床羊毛毡一床羊毛毯,虽比不得这熊皮珍贵神异,却也是当年故友的心意,用了五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丢不掉了,舍不得了,这床熊皮毯便留给将军用吧,正好可以勉强衬托几分将军的绝世威风。”
“这本是先生·····.”“赠与将军。”“好吧。”
陈将军并不是磨蹭的人,只好叹一口气,心中遗憾,早知如此,就不裁了,拿一块完整的带头的巨熊皮毛多好。
不过他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
很快便又将熊皮毯放回小校手中,对宋游问道:“先生随后又去哪呢?”
“先回言州,再去越州,召州,寒州,光州,经禾州回长京。”
“此战结束,陛下怕也要召我入朝。”陈将军如此说着时,却没有多少喜色,面容很平静,只对他拱手,“说不定还能在长京再见到先生。”
“此战还有多久呢?”
“我已派人加急回京,送上我的亲笔信,就看陛下应不应允了。
“原来如此。”
宋游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他。随即也对他拱手,便笑着转身离去。
脑中一时不知多少念头闪过。
方才陈将军说的,陛下应不应允,是继续领兵北上之事。
此处已经进了塞北,离大晏边境有数百里,可陈将军却还想继续进兵,赶在草原上的冬季到来之前,再深入追击,一举击溃塞北根本。或是等到明年开春再挥兵北上,像是塞北南下进犯一样,去往敌寇深处。
宫中那位想来会纠结一二了。
宋游在长京时便已知晓,大晏皇帝早有北伐之意,此时正是最好时机。
可他又早对陈子毅有所猜忌,此战打完,陈子毅威势又上一层楼,若再进兵塞北,等到得胜归来便是千古奇功。这些年战争蕴养下来,镇北军中尽是精锐,光是人数就已经超过中央兵力了,战力更不是一個级别,多数在陈子毅手中。西域边军倒也是精锐,人数却比不得镇北,面对这么一个又有威势又有兵权还能征善战之人,朝中怎么能不忌惮。
那是远在长京的纠结。
而眼前的陈子毅对此又何尝不知?当初宋游从北钦山回来,半途遇见陪同两位皇子狩猎归来的陈子毅,他便试探的问过宋游,是否懂推算占卜勘命一道,说是想请教宋游。
哪是想请教宋游?
只是前段时间才在宫中夜宴上与宋游见过面,于是想知道皇帝请了宋游,又特地请他去,是否是宋游精于此道而皇帝想通过这种方法,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造反的命格。当时如果宋游说自己知晓推算占卜一道,怕是接下来就要试探宋游在皇帝面前怎么说的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游对这位将军也有些了解。
陈子毅多半没有造反之心。至于他的性格······
名将大致分有几种-
有的是为功名利禄而战,大多会在名利丰收时满足。有的是为家国安宁而战,大多会在保得安宁后满足。还有的则是因为喜欢打仗。
不过人本矛盾,少有人是纯粹的某种人,多数人是复杂的,且会变化的。
陈子毅大抵是后两种都有。
比例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继续北上,自然是为了替大晏赢得更久的和平,但像陈子毅这样天生便为打仗而生的人,怕是也迷恋着这种感觉。
陈子毅知晓当今皇帝如自己一样尚武至极,定然愿意北上,又知晓皇帝猜忌自己,不愿自己继续坐大。
还知晓自己去年离京之后,年底便有一支差点被灭国的西域小国使团进京,以邪法刺杀皇帝,竟然瞒过了国师,差点成功。随后皇帝不知是受了惊还是染了后遗症,身体每况愈下,听说上朝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朝中公主得势,一时风雨动荡。却是不知究竟是皇帝刻意为之,布的局要迷惑谁坑害谁,还是确实如此。若确实如此,又不知皇帝还能否有雄心精力来做下这样的决定,或是朝中权力还有几分在皇帝手中。
不知皇帝是否会同意,又不知皇帝是否会在几天后召他入朝,把他害死或换掉,亦或是又布什么局。
可这么走下去,就算一切顺利,古往今来陈子毅这样的人,又可有哪怕一个善终?
双方皆纠结,纠结不已。
想到这些,宋游神情也略有变化。
“你在想什么?”
身边传来三花猫的声音。“有趣的事。”宋游低头小声答道。“什么有趣?”“不可说。”“我们去哪里?”“去辽新关。”“哦······”
前方天地广阔,不知不觉草原已从青绿转为金黄,倒是蓝天白云依旧,白天的温度刚刚好,正是开启一段新旅程的好时候。
三花猫迈着滴溜溜的小碎步,走在他旁边,偶尔扭头奇怪的看他一眼,枣红马的步伐好似几年也不曾变过,道人不禁伸了个懒腰,也暂时收起了思索这些的心思,只继续往前走去。
历史自有历史的进程。
也总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只是不知千百年后,世人又是如何评说,眼下正在进行的历史上的重要节点,后人又是如何去揣摩。
第293章 三花娘娘与石巨人
“请山神出来!”
清清细细的声音,语气却严肃庄重。
就在这时,河边一颗石头忽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拨动,竟诡异的颤动了一下。
“请山神出来!!”
还是那般清清细细的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一点语气。
好像声音的主人在着急。又好像更用力了一些。
只见得这颗石头又动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然后便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竟陡然滚动了起来。
不仅这一颗,旁边的石头也纷纷滚动起来。
“哗啦啦······”
这些石头并不由南向北,也不由北向南,而是从四面八方朝着中间的某一处聚集。小的滚得又轻又快,大的滚得艰难一些,等全部聚在一起之后,便艰难的逐一往上垒积,越垒越高。
“山神出来!!”
声音的主人似乎格外用力,即使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怕是已经咬起了牙关。
这似乎是有用的-
石头陡然聚齐起来,聚成人形。“哇呜······”
一声惊叹之声。
石头兵将已然成型,便站在河边,随着猫儿左右扭头,竟也跟着她左右扭头,像是也长了一双眼睛,在观察这个世界一样。
远方一名道人盘膝坐着不动。“请山神助我除妖!
三花猫还记得当初在长京城外、雁回山下第一次见到山神时,道人说的话如今也有样学样,只是却是对着那名道人说的。
石头兵将毫不犹豫,大步流星,甩着近膝的两条胳膊,朝道人跑了过去。直到来到道人面前。
只见它高高举起右臂,狠狠往下一砸。
“哒······”
一拳锤在了道人的鞋子上。
宋游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随即看向旁边的三花猫,嘴上却说:“恭喜三花娘娘,才学了四五个月,就请出了山神,这般天赋即使放在修士众多的上古时候也算是难得了。大多数人,即使天赋好,也往往要修习数年才行。
猫儿闻言顿时跑了过来,仰头看着道人,整只猫和她召出来的山神差不多高。
哦还不能仰头。
一仰头,就比山神高了一点。只听她严肃的问道:“你学了多久?”
而旁边的山神见道人不为所动,愣了一下,又见施术者没有叫它停下,便站在道人脚边,一下一下的挥拳打着道人的鞋子。
“哒哒哒····..”
“三花娘娘把法术撤了吧。”
三花猫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身旁这具由河边鹅卵石构成的小山神,也是自己辛苦学习法术五个月,第一次请出来的山神,心里舍不得,于是又扭回头,看着道人,一脸严肃:
“你被打得痛不痛?”“痛。”
“便请山神绕过他吧!
依然是十分严肃庄重的语气。
话音落地,石头小人立马收手不动。
三花猫见状,满意极了。
越看越觉得威武厉害,越看越喜欢。
只是看了几眼,一时想起,又扭回头把道人盯着,继续问道:
“你学了多久?”
“三花娘娘又何须与人比较?”“你学了多久?”
“三花娘娘最好不要问。”
三花猫眼光闪烁几下,似是从过往的经历中吸取到了什么教训,竟然真的不问了,转而又瞄向自己的小山神:“我的山神怎么这么小?”
“三花娘娘的山神虽小,但已经极有灵性,能懂人言,证明三花娘娘在感悟山石灵韵上面做得极好。这是最难的一步了。只是因为三花娘娘道行尚浅与对法术不够熟练,导致不能搬动也不能聚齐大的石头,山神这才矮小。”宋游诚心说道,“三花娘娘只要继续修行勤奋练习,召出来的山石巨人终究会变得越来越大的。
“你第一次召出来的也这么小吗?”
“你第一次召出来的也这么小吗?”
“要稍微大一点。”“大多少?”“一点。”
“哦····
三花猫有些满意,这才继续问:“那三花娘娘以后请出来的山神会有你的那么大吗?”
“可能。”
“会比你的更大吗?”“可能。”
“会有一座山那么大吗?”“理论上是可能的。“理论上!”
“我对点石成兵之法其实也算不得精通,若有一人道行与我相仿或比我还高,又专注于土行法术,其中又专攻点石成兵之法,想来是可以召出好比山峰一样大的山石巨人的。”宋游对她说道“不过那可能就不叫点石成兵了。”
“叫什么?”“指山为神。”
“三花娘娘要多久才有那么厉害呢?”
“不知道。”
“三花娘娘要多久才有你那么厉害呢?”
“不知道。”“你不聪明。”
“江海广阔,小流积之,千里路远,抬足便至。”宋游对她说道,“有时路远,三花娘娘便无需思考自己要多久才能到达,只需看准方向与专注自己脚下的路就可以了,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更近一步。”
“听不懂~”“那你也不聪明。”“!”
三花娘娘抬头愣愣的将道人盯着,片刻之后,才仰头看了看天,转身便走了,变化成人,去捡了柴来,又拿着小锅与分水刀去打水,还不忘叫上自己召出来的小山神跟着,贴身保护自己。
只是小山神跟着她没走几步,就因为法术不熟,三花娘娘一个分心,便当场散了架,落了一堆碎石子。
三花猫扭头看,也只得小声叹气。太阳已经快到脑门顶上了。
虽然道士说自己不聪明,胡说八道,但是可能人就是这样,喜欢胡说八道,三花娘娘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能把他饿着。
端回水升起火,便不关她的事了。
三花娘娘又请出了一個新的小山神,与它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它在这草原上到处跑,不是捶虫子,就是踩蚂蚁。草丛比他们还高,一猫一人行走其中像是穿梭于一片茂密的森林中。
宋游也不管,只生火煮饭。
离开军营时,陈将军给他带了些军粮,以一种叫糜饼的东西为主。
糜是一种谷物粮食。
糜饼便是用它做出来的干粮,大概指甲盖大小,可以直接入口,也可以烧水煮成粥,味道一般,宋游通常会加些野菜与肉进去,至于加什么肉就看三花娘娘用什么来投喂他了。
今日无肉,全因娘娘忙碌。
千米高空之上,一只燕子飞行不断。
下方大地平坦,少有起伏。似乎已经是禾州了。
云雾缭绕间,忽然见到一座城,燕子略微降低高低,绕着城逛了一圈,确认没有城隍之类的护城神,这才飞进去。
很快落在一间房顶上。
此刻已是深秋,禾州的燕子早都飞往南方去了,还能见到的着实不多。
不过也没人觉得惊奇。
燕子往后扭头,在歇息间,自顾自梳理着羽毛。
“守城的老兵长看得清楚明白,那位神仙带着一个女童一匹马出了城。那会儿可不像现在,晚上就算是城里,可也是没人敢出门的更是连江湖高手也不敢在城外走夜路,然而就是当天晚上,那鼠妖就被除了,这还能有假?”
声音是从下边传来的。
燕子顿时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低下头注视着下边瓦片,安静倾听。
“咱们这是禾州最南边,要说这是巧合,可自那以后,禾州五郡三十九县,处处皆有那位神仙高人的传说,无论哪一地,那位走过后,害人的妖魔鬼怪还有邪神全都不见了,难道也是巧合?”
不知何时,燕子从楼顶来到了门梁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专心听里头的人讲述。
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里似乎有位地神,于是燕子不好久留,听完之后,就又扑扇着翅膀,按着故事里说的,继续往北边飞去。
此后便有意的寻找茶楼酒肆。
可惜禾州此前大乱,如今虽然安稳了下来,却还没有恢复如初,除了这最靠近昂州的几县还开着茶楼,还有生意,此外就只有禾州治所、普郡景玉县还有一家茶楼在营业了,生意也一般。
燕子听完之后,又继续向北。
飞过归郡,依旧北上。
那片平原已变回沃土,不过残存的灵力妖力仍让他觉得心惊,忍不住飞得高了一些,好远离那片大地。
此时大地已彻底见不到起伏了。
然而没飞过久,却见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大山。
那是一片平整望不到边的大地,甚至四周的弧度都呈现一个近乎完整的圆,可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座巨大的石山,给人的震撼无需言表。
燕子愣愣的飞过去,越是靠近,越是震撼。
随即降低高度,绕山一圈。
这便是说书先生口中,先生镇压妖魔将禾原从雪国恢复沃土的“借来峰”吗?
不久后,燕子停了下来。
只见石山上立了一块碑,碑前有贡品香火,上面写着有字:德六年二月,舒一凡与黑马自平州山神处借来镇妖。
“舒一凡·····.”
燕子想到了在栩州的那个雨夜。现在是明德二年九月下。
大半年前了。
燕子站在石碑上,眺望远处。大地依然广阔,望不到边。如此茫茫,找人又哪里容易?
“扑扑扑·
燕子又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很快又迎着风飞上了云层,一路往北寻去。
第294章 燕儿归来
宋游又路过了远治城,如今城中守军并不多,他也没有进城的意思,只是从远处路过,扭头看了它几眼,便走向了辽新关。
中间随便找了一处地方过夜。
只是睡醒之时,三花猫又已经不在身边了。
”宋游直起身四处看了看。
不远处的草丛悉悉索索,枯草时而倒伏时而颤抖,想来是那猫儿闹出的动静。
宋游也不理她,自顾自倒水擦脸洗漱,随即便开始收拾东西。
刚将羊毛毡和羊毛毯都放入被袋,便只听身后草丛一阵动静,回身看去,一只三花猫从茂盛的草丛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具石小人。引人注意的是猫儿口中叼着一根黄色的细竹筒,直直的走过来,将竹筒放在他脚边的地上。“这是什么?”
“是竹子。”宋游弯腰捡起竹筒。
竹筒细细的,跟三花猫的小腿差不多粗细,上边有盖,缠着麻绳,猫儿正是咬着麻绳将之叼过来的。
刚一上手,宋游就知晓这是邮筒。
这年头的人寄信喜欢用竹筒,当初离开逸州时,为路边茶铺的老丈带信去凌波,便是用竹筒装着的。有些文人雅士讲究,还会细心挑选不同品种的竹子并选用靠近根部的竹节、好在上边雕刻上精美的图案,弄得好似艺术品一样精美。
手中的邮筒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只在表面用刀刻出了地址。
“越州雾郡黄沙山长枪门陈肆。
宋游喃喃念了一句随即看向三花娘娘:“这是从哪里捡到的?”
三花猫却不说话,只扭头往后一看。
是她从草原中走出来的方向。“还有吗?”
猫儿思索了一下,似是这个问题不太好用眼神表情来回答,于是才开口:“好多呢!”
“这样啊。”
宋游拿着手中的竹筒:“烦请三花娘娘带我去看看吧。”
猫儿闻言顿时扭身,往后跑去。简陋的石头小人紧跟着她。
只是草原上并不平坦,常有小坑,大大小小都有,倒是为难不了三花猫与人,可对她召出的小山神来说,却是一大劫难。
便见那石头小人一不小心,踩中一个大约鸡蛋大小的坑陷,一不小心失了平衡,啪嗒一声往地上一摔,立马便从石头小人散成一堆碎石。
三花猫听见声音,立马回头,却也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跑去。
很快带宋游来到草原中的一处。
地上果然散落着不少竹筒,都是细细的,最粗的也不过婴儿手臂粗,有的就随意散在地上,有的则半截都陷入了泥里。有的还好好的,有的则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运气好还能找到烂成一团的纸,运气不好,则早已不见踪迹。
宋游扫视一圈,不慌不忙,随手捡起几个查看,都刻着不同的地址。
看起来像是北方边军寄回去的家。
左右找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一个散落的油纸包,就被随意的丢在草原上,已经半截陷入了泥里。
倒是没有看见尸骨。
宋游挨着挨着的捡,也一個一个的看。
只看竹筒表面刻着的地址。各州各地都有。
既有寄往逸州的,也有寄往长京的,还有就在言州的。竟还有寄往西域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寄往越州黄沙山长枪门的。
奇妙的是,宋游竟还在上边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址-
寄给言州多达的林常的。
宋游便知晓了这是从辽新关出来的。
许是因为塞北大军即将压境,或是准备决战,辽新关的守军又寄了一次家书。或是城中已经染了病,于是往外寄出最后一次家书。不过邮差只走到一半便被塞北的候骑或绕后的小股部队给截杀了,之后塞北人拿走了这些东西,发现只是一堆无用的家书,便随手将之扔在路边。
想想也该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辽新关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失守的,而现在已是深秋,这一堆信最晚也是年初的时候寄出的了。夏天草原上又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即使这边没有被塞北妖魔引洪水冲淹,草原上也积水成流,许多竹筒都被冲散。
有的还被埋进了土里。
直到今日被三花娘娘所发现。
宋游转头对正以疑惑目光盯着他看的三花娘娘说了句:“三花娘娘又立了大功了·····.”
“这是什么?”“是信。”“很值钱吗?”
“很珍贵。
“!”
三花猫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道人便耐着性子,与她解释:“就好比我与三花娘娘很久没见了,这个时候,三花娘娘想向我说一些事情,告诉我三花娘娘过得怎么样,也把三花娘娘平日里经常对我说的那些话都讲给我听,于是写在纸上,装进竹筒里,我见到信,就听得到,见不到,就一切都不知道···
三花猫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一个从思索到明悟的过程。
三花娘娘是习惯了与道士相处的,三花娘娘是每天都有很多话要对道士说、有很多问题要问道士的,是不能不与道士见面讲话的。要是哪天真的很久没有和道士见面讲话了,把话讲到纸上,托人带给道人,那肯定是非常珍贵的,一定不能弄丢的才是。
“那现在怎么办?”
“既然我们遇见了,便是有缘。”宋游说道,“该替那些人把它们找回来。”
“我们又要去送吗?”“那太远了。”“那怎么办?”
“没有关系,朝廷有专门的邮驿机关,专门给军士官员和考生之类的传递书信,我们可以把它交给最近的军镇。
“辽新关!”
“三花娘娘太聪明了。”“三花娘娘这就去找!”
三花猫一扭头,便叼着一根竹筒,将之从泥里拖了出来,放在一旁。
道人笑了笑,也开始寻找。
像是这种军中邮筒,虽说造型简单,其实功能不差,竹筒除了有盖子和麻绳保证隐私性,也有一定的防水能力。不过竹筒本身中空,散落在地被大雨一冲很可能散得到处都是,何况还有与竹筒颜色相近的野草阻挡,并不好找。
所幸道人与猫并不缺时间。
于是以油纸包为中心,找了一圈,最远找到了十几丈以外,完整的竹筒总共找到一百多支,全都放回马儿旁边。
在这个过程中三花娘娘十分积极。
倒也不是品德有多高尚,也不是因为什么大道理,只是听道人方才那么一说,她就总觉得这个东西很了不得。总觉得万一漏了一个,漏下的那一个就是一只三花娘娘讲给道士的。
那自是万万不能漏的。
直到找了很久也没再找到了,道人也对她说不用找了,她才很不情愿的回去,守着道人和竹筒。
宋游稍作思索,又将之看了一遍。
这次将那些长枪门的都挑了出来,反正自己要走那里过,便亲自去送,快一些也保险一些,其余的便以各种方式塞进被袋里,这才继续启程。
本身距离辽新关应该就只有二三十里路了,寻常走起来,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然而花了半天时间来找竹筒,到辽新关时已是黄昏了。
辽新关如今也只几千守将,目前大晏的军队大多都在北方边境以外。
宋游带了陈将军的手书,守将一看,就知晓宋游便是他们听过的那名在远治城斩了无数妖魔,又随军出征斩杀妖魔的道人,好比开朝之时跟在太祖军中斩妖除魔、诛杀下界神灵的那位扶阳真人一样,自然对他恭恭敬敬。
虽然早知辽新关此前遭遇,宋游还是问了一遍那班将军麾下的骑兵队正林有,只听说辽新关当时无人幸存,所有守军死讯都已报回家中,这才叹了一口气。
随即留下绝大部分的家书,请他交给邮驿继续投递住了一夜,又补充了一些干粮补给,便继续出城。
不过这次却是往西、往回走。
没几天又进入了多达草原,又遇见了照夜城的游骑,只是已与此前的不是同一队人了。
走进那座大名鼎鼎的照夜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一座布满伤痕的黄土军镇罢了。此刻防守战已然取胜,如辽新关一样,照夜城中留守的军队也不多,道人眼中的它就像一个夏日傍晚坐在门槛上袒胸露腹歇凉的老人,平静而沧桑,满身的皱纹甚至遮蔽了伤疤,以至于一个初次造访的外来者很难想象到在他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波澜壮阔的岁月。
宋游依然在城中住了一夜,这才离去。
只是出城之时,道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三花猫不解,也跟着往天上看。
天上有一只飞鸟。
虽已是深秋,草原的天上有鸟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这只鸟却不同寻常。
这是一只燕子······
不知草原上有没有燕子,不过这个季节,北方的草原已经很冷了,是绝不该有燕子的。
只见这只燕子拍打着翅膀,在天上转着圈圈,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就如当初在安清初见时一样,却是不知他的内心是否如当初一样纠结了。
第295章 燕仙已成神
燕子?
三花猫好似发现了不对。
直到这时,燕子才飞了过来,飞到城门上方,随即收拢翅膀,往下一扎,便如一支利箭一样扎了下来。
和远安城一样,照夜城外边也有一个池塘,名曰洗马池。池边原本也有一间寺庙,不过战争踏过,已经只剩断壁残垣了,旁边有一棵树,在这深秋干枯得只剩下了枝丫,倒也是一幅景致。“刷!
燕子便落在这棵树上。
只见它低下头来,与刚走出城门的一人一猫一马对视,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于是把头一扭,假装梳理自己的羽毛。
“好久不见。
道人则笑着抬头与燕子对视。
刷的一下,燕子顿时把头从翅膀下边抽了出来,盯着下边的人:
“见过先生!
猫儿也端正蹲坐,高高仰头,认出这只燕子就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一只,于是也学着道人的语气说道:
“好久不见。”
“见过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也见过你。”猫儿说完嘴巴不停,继续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路上耽搁了·····.”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一阵拍打翅膀的轻微声音。
燕子离开树枝,飞了过来,落在了枣红马的背上,又看向宋游,犹豫了好几下,才说道:“燕安此次归来,只愿继续为先生探路寻溪。”
宋游闻言露出了笑容:“那便麻烦你了。”
三花猫也立马学着说道:“那便麻烦你了。”“不麻烦不麻烦。”
燕子说着又扭头去梳理羽毛,同时说道:“是我的造化才对······”
道人见状又露出了笑意,知晓他与三花娘娘性格差别很大,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继续拄杖迈步向前:
“那就走吧。'
身后城墙上的守军睁大眼睛盯着。
“我们此行要去越州从这里过去,要穿过大半个言州,不过前边的路我们已经走过一遍了,也没什么目的地了,便直接去越州。”
“知晓了。”
“天地之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
“我回到安清之后,从老祖宗口中听说先生去往了北方,便一路来北方寻找先生。”燕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自己还从老祖宗口中听说了先生念起自己的事,若是没有听说,以他的性格,不知还敢不敢来北方继续寻找先生,但即使是来,怕也要犹豫很久、鼓足勇气才行。
“北方也大啊。”
“其实没有那么难找。长京往北便是禾州,如今禾州各地皆是先生的传说,言州军中也全是先生的传闻。哦,还有三花娘娘。即使我很少停下来歇息也能从百姓的口中听到,便只需顺着先生与三花娘娘的传说找过来就可以了。”燕子说着低头悄悄瞄了眼猫儿,“最多只是到了草原上后寻找起来费力一些。草原太大了。不过我猜先生多半会来这座照夜城,如果找不到就去越州天柱山、青桐林这些地方找,没想到我刚来照夜城就正好看见先生与三花娘娘带着马儿出来。”
“有缘。宋游笑着说道。
其实他与三花娘娘早在五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这边,只是先去了远治城再折回来罢了。否则的话,燕子今天也遇不到他们。
“你很聪明。三花娘娘则夸奖道。“不敢······”
“良种怎么样了?燕仙又怎么样了?”宋游继续走也继续问。
“良种去年在安清试种,大丰收,朝廷知晓后大喜,今年便在栩州推广,国师上禀神灵保佑,栩州今年风调雨顺,今年也是大丰收。可能慢慢就会被推广到全国了。”燕子说着顿了顿,“在我出发之前,老祖宗就已被敕封为安清救苦救难真君',为道教天宫正神。栩州一地所有道观庙宇必须供奉老祖宗神像,但凡种了燕薯燕豆和燕米的地方,一郡之地最大的道观庙宇,也都必须供奉老祖宗的神像,享万世香火。”真是少有说这么长的话。
可是这种话,不长一点又说不完。于是歇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老祖宗也已经寿终正寝,坐化成神,位居天宫了。
“这样啊·····.”宋游点了点头。
良种丰收对百姓自是好事,燕仙做了好事,自然也该封为神灵。
栩州一州的所有道观庙宇皆必须供奉燕仙神像,到了别处,便以一郡为单位,至少也有一家道观庙宇供奉燕仙的神像,确实不算少了。这个世界历朝历代封神时其实很少有像对燕仙这样,对神像的数量也做出严格要求的,大多都是封神之后,百姓和各地宫观寺庙自发供奉。
燕仙确实是解了大晏燃眉之急,又与民生息息相关,不过也不知晓是否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像是燕仙这样的神灵,即使没有朝廷的硬性要求,各地宫观庙宇也会自发将他请上神台的。各地百姓也可能自发为他建立小庙。
也许时间久了,佛家寺庙也会将他请上神台。
至于神职神权,多半是看百姓。
毕竟是香火成神,就算天宫给你什么神职神权,终究没有百姓给的来得实在、好用。
百姓信你什么,你就有什么。让宋游猜的话-
多半是粮米丰收之类的,跑不远的。
如果再有了粮米丰收的神职神权,老燕仙又愿意管事的话,民间口碑一好,说不定很多田地广阔的大户人家都会在田地旁边给他立庙,一些村落说不定也会在山间田土旁边集资立庙,每到粮食播种之季,香火估计不会少。
届时真君恐怕要升帝君。
再往上的话,难度就较高了。燕仙终究不是人······
不过这样的神,其实比那些说得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其实屁事不干的天宫主神更受民众亲近,大概率也会比他们更加长久。
说不定真能享千年香火。燕仙不就图個长久么?
宋游摇了摇头,不想这些,转而又看向马背上的燕子,出言问道:
“海外风景可好?”
燕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那真是有太多说头了。可是这么突然一下,又不知晓该怎么说。
脑袋左右摆动,眼珠子晃动。
“海外、海外的风景不见得比大晏更好,不过很多地方都与大晏不一样。”燕子嘴笨的说道,却也比当年好多了。
“见过不一样,也挺好的。“是····..”
“可有遇到危险?”
“危险倒也是有的。海外的妖魔和神灵大多都没有什么规矩,肆意妄为,像是我们上古时期的乱世一样。”燕子说着顿了一下,“好在燕子在这些地方来来去去习惯了,除了少数妖魔,大部分都不会为难燕子。”
“听来也是有为难的。”“就得费心逃脱了。”“挺好······”
看得出这只燕子是有很大成长的。是经历过风雨见过世界的了。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人一马。
草原上有一颗大石头,那人做武人打扮,将马拴在驻马桩上,自己背靠着石头坐着,似乎在吃干粮。
“我们认识······”
三花娘娘眼尖,当先看了出来,回头看向道人。
“是么······”
宋游便缓缓的走了过去。那人也扭头看向他们。
第一眼还没有认出来,多看两眼,脑中的记忆才慢慢浮现出来,直到对方喊了一句宋先生,被声音一勾,脑中的画面立马变得清晰。
五个月前从这边经过时,遇见了一队照夜城的游骑,共处一夜聊了挺久,这位正是其中之一,似乎姓冯。想到这里次日分别之时,那群豪迈的军中武人驮着同袍尸首带着夜游公头颅、饮酒高歌而去的场景也浮现在了眼前。
于是走过去与他对谈。
冯姓游骑说自己是还乡而去。
原先塞北人大军压境,照夜城的压力并不小,双方的探马候骑更是在草原上游走不停,常有交手。众多将士据城而守还好,出城做探马游骑便成了最危险的差事,于是城中将军承诺,只要敢出去的,等仗打完,就准许升官还乡。
冯姓游骑本就是南边江湖人,知晓北边紧张,这才参军,当即允诺。
如今战事已停,自然还乡而去。
“现在也混了个陪戎校尉的散官,回乡也算不错了。嘿,原先还以为将军说的假话,没想到还真没有食言。”“恭喜啊。”
宋游对他说道。
只是问起其他几人,他却笑着摇头。
江湖偶遇,缘分往往也就只有这么短短片刻,聊了一会儿,吃完了干粮,冯姓游骑便拔出驻马桩,牵着缰绳对他拱手告辞,便骑马而去。
此刻的他像个江湖自在人。
草原已一片枯黄那一人一马只消一会儿,便走远了。
宋游好似见到他举起酒壶仰头饮酒。
又好似听见了如那天早晨一样高亢嘹亮又狂放不羁的歌声,军中之人,自该以破锣嗓子唱来,是很古玄的味道。
孤独在这一刻格外的有分量。
和平又是如此难得。
道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猫儿与马,又抬头看了眼在天上胡乱飞着好似停不下来的燕子,也迈步走去。
是与冯姓江湖人不同的方向。
第296章 明德六年冬游至越州
十来天后,似乎已是冬季了。
一行人也早已经进了越州。
道人独自拄杖走在前边,枣红马依旧沉默的跟着,只是三花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前后左右的到处跑、到处闻、到处看,反倒身后不断传来讲话声。
“老燕仙怎么变成燕子神的?”
“朝廷敕封,功德成神。”
“是怎么变成神仙的?”
“老祖宗本身就是神灵,有香火傍身,只是仅限于安清一地,没有朝廷敕封天宫承认罢了。最近两年整个栩州都是信徒,加上朝廷敕封,自然只需抛弃肉身就自动塑成神灵法身,升天而去,位例仙班。”
“抛弃肉身!”
“怎么了?”
“怎么抛弃肉身?”
“就是死掉。”燕子解说道,“老祖宗本就差不多该寿终正寝了,当时我就守在门外,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鸡鸣,老祖宗就升天了。”
“这样呀……”
三花猫学着道人的语气中。
似乎少了许多热情。
“都是这样的,很多神仙都是这样的,只是后人传着传着,就会传得变了样子,听起来就好像很了不起了。”燕子小声说道,“但其实很多神话传说故事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很普通的。”
“听不懂。”
“反正就是这样子。”燕子也不愿意猫儿把自家最厉害的老祖宗给看低了,于是又说,“但是老祖宗很厉害,也托了先生的福,还没上天为神就已经有很多人诚心信奉他了,香火愿力远超从前。加之老祖宗成神前就有千年道行,以后一定是一方大神。”
三花猫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边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一边往旁边扭头,看着与她隔了一匹枣红马低空飞着的燕子。
燕子见状便又继续对她说:
“你知道成为天宫正神之后,第一次飞升上天要从哪里上去吗?”
“不知道~”
“东南西北中各有一座山离天最近。最北边的就是我们之后要去的天柱山,还有南边的尊者山,西边的天尽山,东边的无边山,以及中间很多皇帝都经常去的鼎山。它们最高,神灵要想到天上去当神,第一次就要从这里上去,不过之后就随便了,一下就可以飞上去。”
“好厉害……”
这可真是触及到了三花猫的知识盲区。
试问她一只信徒只遍布几个村,还没有朝廷敕封的小猫儿野神,连地神都不如,哪里知晓这些事情?
偏偏她还爱听,爱听得很。
听来只觉得神奇极了。
这样的对话,道人已然习惯。
自从燕子回来以后,一路上这两只小妖怪有空便会交谈。
多数时候是三花娘娘缠着他说,问东问西,燕子起初胆怯,不愿多聊,等来了兴头,这才正常对话。
最开始燕子讲他在海外的见闻,遇见的凶猛吃人的妖魔和比房子还大的鱼、能驮起一座小岛的龟,三花猫则讲当初在祥乐分别之后,自己和道人一路上遇见过的山神,见过的皇帝和蛇仙,还有到北边以来除过的妖怪,从平州借来的大山,很多细节宋游都以为她是记不清楚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平常不讲,其实一点也没有忘。
昨天终于讲完了,今天又讲这些。
久别重逢之后果然是有这么一种神力,恰当的时候能使原先的交情更上一层楼。
这种神力对人有效,对妖也有效。
猫儿和燕子此次再见之后,似乎比几年前少了不少生分。
也许是燕子离开之后,孤身漂泊海外,常常想起当初在路上三花猫辛辛苦苦给他捉的虫子,这才如此。
这样也挺好。
小孩子的成长总要有同龄人的参与。
原先宋游和三花娘娘同行,毕竟心理年龄差距较大,三花娘娘的心性成长又与人不同,或者说大多数妖的性格成长曲线都与人不同。好比说三花娘娘作为一只成年的猫有成熟的一面,自理能力远比少年人强,可她作为一只猫,又有幼稚的一面,也许只相当于几岁孩童,但细算起来与几岁孩童也有不少差异,便是种族间的差异了。
而她的这一面,还变化得很慢。
燕子虽已是少年,但性格单纯内敛,此前也多在山中,不沾世事,加上妖怪、动物和人的思维不同,虽比三花娘娘成熟些,却也很有限。
如今去海外归来,也只是多了些见识少了些胆怯罢了。
一猫一鸟倒是有一些话讲。
或许对他们俩都挺好。
只是燕子好似永远也改不了怕猫一样,就算再怎么交谈,也要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不说了。”
燕子扑扇着翅膀,看向远处:“我要继续去前边探路去了。”
说着稍一用力,便冲天而起。
很快就消失在长天之中。
三花猫稍微停下来,用后脚挠头,这才又迈着小碎步追上去,追上道人,忙问道:“道士道士,神仙第一次真的要从那些地方登天吗?”
道人转头看她,一脸微笑。
“是真的。”
也是耐着性子回答。
不久,燕子飞了回来。
“先生,前面翻过一座山,再往左边走,就是黄沙山了,大概有二十里路。”
“好。”
越州不再是草原,地形和南边差不多,有山有河又有树,最多常见的树和逸州栩州等地有些差异罢了。
翻过一座山,便看得见黄沙山了。
黄沙山算不得高但是很大,其实不是黄色,是红褐色偏黄的岩土,风化成沙十分贫瘠,上面只有稀稀拉拉的树,在这冬天也多是枯的。山上杂乱的建着许多木头小房子,不知是年生久了还是本就如此,颜色都偏黑,远远看去,大小似乎刚能睡人。
一条小路,直通向山脚。
山上就无所谓路不路了,反正几乎不长草,到处都可以走,最多走的人多的地方,被踩平了,便像是一条路。
隐隐看见山上有人在走动。
也有人提着木杆红缨枪从山脚沿着小路往这边走来,不知要往哪去。
就规模和人数来看,这长枪门恐怕远胜于西山派、云鹤门与金刀门之类的江湖门派,估计只有水运私盐这类利益帮派才能超过它了。不过这种利益帮派与这类专门练武的江湖门派又不同了,无需相提并论。
究其原因,是因为大晏正值盛世,对江湖门派自然有所管理,正常的江湖门派,哪怕云鹤门在朝中有靠山又善于经商,西山派躲在深山,只要核心弟子是专门练武的,人数一多,都会引起朝廷警惕。只有像是长枪门这种,位于北方乱世,又有边军大佬支持,这才能发展壮大。
十几年前战争过后,越州基本就已经空了,百姓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官吏,谁还管得了长枪门。
听说到了后来,北边因战争死了亲人的江湖武人,许多都来投靠了长枪门。那些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人,但凡想练武的,也首选长枪门,学而有成之后可以通过长枪门直接进入镇北军,只要本事高,前途无量。
正想着时,前边便有几名带枪的汉子走来。
都是粗糙的木杆红缨枪,或是随手提着,或是拿在手上杵着,或是扛在肩上,零零散散的走来,不知要去哪、要做什么,边走边聊。
看见道人,他们不免有些新奇,多打量了道人几眼,又不禁互相对视。
如今北方大战刚歇,在这边本来就难以见到外人,更何况这道人带了一匹马却不用缰绳,带了一只猫,竟也老实跟着,再打量这道人,道袍虽旧却也干干净净年纪虽轻,却是一脸从容。
“这位先生……”
有个人停了下来,扛着红缨枪问道:“可是从别地来我长枪门访友的江湖武人同道?”
语气间有大晏人对道人常见的尊重。
“非也。”
宋游也停在路边,侧过身子,面朝他拱手:“在下只是一游方道人,途径言州时,偶然在草原上发现不少邮筒,本该是从辽新关送往远治城或别的地方的守军家书,其中不少应是长枪门的子弟,要寄往长枪门的,在下正好要往这边走,就顺道带了过来。”
“什么邮筒家书?”
“拿出来看看。”
众人闻言皆围了过来。
“便是这了……”
道人转身将手伸进枣红马背上的被袋里,稍一摸索,就摸出了两根竹筒。
递给最先说话的一名汉子。
汉子接过之后,上下打量。
“我不识字……”
随即回头对身后人说:“你们谁识字?”
“我也不识字……”
“我倒认识几个,也就几个。”
“带回去看看吧……”
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地方话。
宋游便又从汉子手中将竹筒拿了过来,对他说道:“这支写着,越州雾郡黄沙山长枪门刘胡子,这样的还有十几支。”
“刘胡子?”
“三堂堂主是不是就叫这个?”
“这不是刘堂主的名字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几句,又商量起来。
片刻之后才商量出个结果,由最先说话的那汉子带着宋游去黄沙山上,其余人则继续向前。
燕子在空中轻巧划过,跟随着道人。
“有鸟……”
“该打下来的!”
“天天吃豆子、鼧鼥鼠和兔子,我都好久没有吃过鸟肉了。”
“俺也一样。”
燕子不知不觉飞高了一些。
第297章 长枪门送信
巨大的黄沙山,远看几乎不长草,上面零零散散有些枯树,却杂乱的建了许多黑漆漆的小木房子,远远看去,竟也有种莫名的壮观。
宋游一边走一边看。
现在还在门中的人似乎也不多,一路走去很多房子都是空的,有的上着锁,有的只是随便用木栓插紧,看样子也很久没有开过了,木栓淋雨受潮后膨胀又被勒出了明显的一道束痕。
一路往山上走去。
能看得见有人在辛苦练武,要么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要么辛苦打磨力气,或用别的法子熬练体魄,要么围在一起互相对抗。
有时有师门长辈在旁教导,遇到玩世不恭的,也起哄的叫小辈打架。
不止道人感兴趣,就是三花猫从旁边走过,往往也得停下来,扭头一眨不眨的把这些人盯着。直到察觉道人走得远了,或是道人叫她,她才会一步三回头的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毕竟是猫,有时看得入了神,惊觉过来道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只好惊慌的四处看。
还好有燕子在天上领着她。
“不知足下怎么称呼?”
“我也姓刘,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刘三。”
“在下宋游,有礼了。”道人边走边说,“我看路边很多房子都空着,不知又是为何呢?”
“去北边了呗。”
“全盛时期这里怕是有几千人吧?”
“那怎么可跟你说?”
“冒昧了。”
道人笑笑,也不在意,继续左看右看。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居然还看见有一群年轻人在一片空地上随地坐着,一名断臂的年长者端了一张竹椅,给他们讲战阵上要注意的事,中间不时提及从长枪门走出去的几员斗将在塞北人阵前的战绩,掺杂着对目前大晏第一神将陈将军的吹捧。
道人不禁停步,多听了一会儿。
南边都说,长枪门与镇北军尤其是陈将军关系匪浅,既是军中斗将训练营,也是陈将军的亲兵后备团,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就在这时,三花猫从身后跑来,本是来追他的,只是刚在后边摆脱了武人比斗的吸引力,才跑到这里,又被道人的目光所感染,也扭过头想看看自家道士都在看什么,不知不觉便跑过了,于是一头撞在道人小腿上。
宋游感知到了,低头看她。
三花猫也仰起头与他对视。
道人又笑了笑,继续迈开脚步。
跟随着这名叫刘三的武人,中间又陆陆续续被人问了几次,多是好奇,终于到了后山。
这边总算有了几间大些的房子。
“我去通报。”
“好。”
道人其实有陈将军的手书,也有军师写的信,足可让他在整个北边畅通无阻,到哪都是座上宾。不过他只是顺路来带个信,既无需再问路也没有什么歇息和补给的需求,便没有出示,于是只与一猫一马安静的站在门外等着。
这山上房屋看似杂乱,其实规矩森严,刘三按着北边江湖和长枪门的规矩,自报名号堂口,又说了事情,几层通报后,才见到了刘堂主。
刘胡子人如其名,留着一缕长髯。
只是腿脚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看年纪怕也六七十了。
听到说是从辽新关寄来的家书被道人捡到了,刘胡子立马出来,与道人相见。
道人则将邮筒拿出给他。
如当初凌波县的那位陈汉一样,看见邮筒,刘胡子便立马一愣,不过毕竟是武人,接过拆开一看,倒是没有如陈汉那般嚎啕大哭,只是苍老的却也忍不住有些颤抖,随即叹气摇头。
“这信可是给足下的?”
“正是我那驻守辽新关的徒弟寄来的,要多谢先生了!”
刘胡子转头对宋游说,收起伤感:“此前听说辽新关失守,守军无一人生还,我便已知晓我那徒弟怕是没了,只恨一封书信也未收到。没想到不是他没有给我寄过来,是没有寄到……
“所幸被先生捡到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这样的书信在下还捡到不少,其中寄往贵门派的,也还有一些,便都交给足下了。”
宋游说着,回身从马背上取出所有邮筒,都交给刘胡子。
刘胡子全都双手接过,交给身边弟子。
起先接过几支便已够惊讶了,然而随后越来越多,竟有二十余支,饶是他年事已高,也不禁愣住。
反应过来,连忙向宋游行了大礼。
“无需多礼,只是顺路的事。”宋游对他说道,“既然信已送达,在下也不久留,便告辞离去了。”
“这怎么行?”
刘胡子立马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先生大老远送回这么多书信,如此恩惠,若就这么一走了之,让别的江湖门派知道了还以为是我长枪门不知规矩不懂礼数,尤其是那些南方的门派。
“无论如何,先生也得留下!
“如今门中管事的人大多都去了北边,只剩我们几个提不动枪的老家伙,我便代门主和其他几个堂主、长老做主,好好招待先生几天!”
“……”
宋游想了想才说道:“本是顺路之事,既然堂主盛情难却,那我等便留下来,讨一顿午饭吃吧。”
……
燕子落在半山腰的树枝上。
那群年轻人依然就地盘膝而坐,地上全是红褐色偏黄的沙子与碎石,年轻人各自拿着简陋长枪,盯着前边竹椅上的老人。
老人已经讲完了战阵,讲完了斗将,也讲完了北边的大胜和结束的战争,包括哪些同门立了军功、杀敌多少,也讲得清清楚楚,直听得底下一群年轻人大恨自己当时武艺不精,没有与同门师兄长辈一同追随陈将军而去,否则的话,那去阵前挑将的不就可能是自己了吗?
就算是死,也该在说书人的口中留一笔啊。
要是赢了,那岂不是大江南北无论哪个茶馆,只要说书的,都能提到自己的名字?
怕是要讲个千百年。
不过毕竟是群年轻人,听师门老辈讲完之后,除了心中关于自己的热血幻想,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故事中的神仙。
当即有个年轻人出言问道:“那位是什么神仙下凡?竟那么厉害?”
老者当即眉毛一挑:
“那谁知道?”
“神仙又是怎么斗的法呢?”
“老子又没在现场看,怎么清楚?老子还不是从你们师叔师伯寄的信里听说的!”老者说道,“还不是你们不争气,伱们要是争气点,说不定也能在城墙上亲眼看见,结果你们没本事,就只有等那些有本事的回来了,再听他们讲了。”
老者扣着自己的胳肢窝,思索着说:“多半是打雷什么的吧,不然就是请天兵天将下凡……”
“神仙这么厉害,怎么不把塞北人全部打跑?”
“那是神仙,怎么能帮着咱们打仗?”
“都能除妖了,怎么不行?”
“你以为只有咱们大晏才有神仙?人家塞北地方可也不比咱们大晏小多少,人家就没有神仙了?”老者瞄着底下的一群年轻人,“你们要是生在南边多在茶楼里听些故事,也能明白,神仙妖魔不插手凡间的事,差不多已经是规矩了,不然哪有咱们现在的太平日子?塞北那边的妖魔鬼怪这回是坏了规矩,咱们这边的神仙才出马除妖。你听故事里,倒也有神仙妖魔帮着凡人打仗的,你帮我也帮,你们也不是没听过,可在那个年头你们可曾听过老百姓过得怎么样?”
“……”
众人只仰着头把他盯着。
“哈哈没听过吧?”老者顿时就很满意的仰起了头,年纪大了这是他少有的高光时候了,“神仙打架,凡人就好比那路边的草了。打起仗来没有神仙妖魔好歹还能挣扎着活,要是乱起来了,变得和说书先生口中那年头一样,你的脑袋还跟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那神仙长什么样?”
“那谁晓得?我只听信里说,是个道人的样子,牵了一匹马,带了一只猫。”
“哦……”
众人听得睁大了眼睛,神往不已。
“哦!那树上怎么有只鸟?”
“都别动,我给他打下来!”
“打不得吧?好像是只燕子。”
“这会儿哪来的燕子?”
“怕是长得像燕子。”
“分你一只鸟腿。”
“嘘……”
燕子站在树枝上,警惕的盯着他们。
正好此时余光一瞥,看见远处先生和三花娘娘已经吃完了饭,带着马下山了,他便顿时张开翅膀,往下一跃,顺带着用腿一蹬树枝。
“扑扑扑……”
“诶!跑了!”
“就怪你!”
“怪你!”
“怪你话多!”
“你嗓门大!”
“要是罗师兄在就好,罗师兄那一手暗器的功夫可真是……”
众人起哄闹着,倒也没多遗憾。
那鸟儿又有多少点肉,不过是跑了一个乐子罢了。
不过那鸟飞起来可真像燕子。
众人目光追随着它,扫过庞大布满木屋的黄沙山,只见得一名年轻道人从山上缓缓走下来,身后跟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一只三花猫,瘸腿的三堂主也杵着木杖跟在后面送,还拿了一个大竹筒,不知装的什么。
一群年轻人不由得愣住。
第298章 听闻便也算是见面
“先生既不愿留下做客,我也不勉强先生,只是见先生云游天下带的东西也挺齐全,便给先生带一竹筒的白蘑,望先生一定要收下。”三堂主拿着竹筒就作势要往马儿背上塞,生怕宋游不受一样。
宋游见状只好接过,自己放入被袋。
“先生可莫要小看这白蘑,这东西只有北边言州草原上和咱们越州有一小部分地方产,原先便是供给宫中的贡品,与塞北太平的时候,塞北人也用它来跟咱们换东西。这白蘑鲜美无比,塞北人要价也很高,现在北边大乱,怕是宫中的量也少了。”三堂主生怕宋游不识货,觉得他们长枪门随便用点东西来糊弄他,传出去江湖上名声不好听,“先生吃的时候,用水泡发,照着香蕈一样吃就是。”
“多谢三堂主。”
道人也笑着与这位瘸腿堂主说:“堂主腿脚不便,就送到这里吧。”
“长枪门多谢先生!”
“在下也多谢长枪门的招待。”
三堂主一听,顿时满意了很多。
道人与他拱手,便下山而去。
三堂主则站在原地目送,等他走远了,这才转身回房。
过了很久,才有一名老者找上他,向他打听他刚刚送走的那名道人。
“那先生啊……”
三堂主又在看信,便也抬头与他说来:
“说是从言州过来的,逸州人,姓宋,云游天下,北边打仗也敢来,怕是有些本事,路上捡到了许多从辽新关寄来的书信,都是,唉,都是门中在辽新关驻守的弟子牺牲前寄过来的。你也知晓门口大多数弟子都无父无母,这才寄到这里来,结果不曾想,连这也也没有寄到,好在这位先生路过的时候捡到了,特地带过来。
“我想着人家大老远特地过来一趟,该好好招待几天,不然显得我们长枪门不会待客。
“结果人家不愿多留。
“就说讨一顿饭。
“我就做了顿饭,好生招待,将门主珍藏的干白蘑送了些给他,也不算失礼了。
“怎么了师叔?”
三堂主却只见老者更惊讶了。
“从言州过来?姓宋?”
“张师叔你认识?”
“……”老者露出思索之色,许久才说道,“此前传闻中远治城那位神仙道人,不就是带了一匹马一只猫,而且姓宋吗?”
“啥意思?张师叔你是说,那位便是在军中助陈将军斩杀数百妖魔的那位神仙高人?”
“我也是猜……”
“啊?”
三堂主一愣,立马望向外头。
又哎呀一声,手扶着竹椅扶手,想要起身,但屁股刚离开椅子,又坐了下去。
这会儿人家怕是不知走了多远了。
何况相遇是缘,遇上送信的道人是缘,遇上言州的除妖仙人也是缘,左右相见过,也谈了一席话,自己未曾失礼,便都是好事一件,自己此时又还有什么追上去的必要呢?
追上去又能再说什么再讨什么呢?
如此就已经够好了呀……
于是又坐了下来。
此时想来,遗憾是有的,懊悔也是有的,却也不全是遗憾懊悔,细细一品,也觉得有意思。
倒是这位张师叔,不曾与那道人谋面,遗憾不已,口中一个劲的念叨着什么,三堂主仔细一听,才听见他念叨的内容,大致知晓,原来去年传闻中在禾州各地除妖、在归郡与蔡神医一同治理病疫的,也是这位神仙高人。
张师叔喜欢听这些,喜欢讲这些。
对于这种故事里的人物,是钦慕已久了。
如今自然遗憾。
……
一只燕子从远处飞来,在天空轻巧的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马儿背上,随即对道人和三花猫说:“刚才听见他们在聊先生,和三花娘娘。”
宋游还没说话,三花猫先开口了:
“说三花娘娘什么?”
“说先生和三花娘娘在言州边境、两军阵前,连着斩了几百名大妖魔。”
“喵!”
三花猫自己也被惊了一跳。
随即连忙高高仰头,急切又好奇盯着燕子:
“他们怎么说?”
燕子也不知晓她想听什么,犹豫半晌只好以自己简短的语言,磕磕碰碰的将此前听见的话再讲一遍。
三花娘娘听见夸耀自己的地方,自然欣喜。
道人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是,有一些道理无需从书本上或别人口中得来,年纪大了,见得多了,自然便能知晓。
其实在多数时候规矩并不是单纯的限制,更多的是保护。现在的秩序无疑是有史以来对人最好的秩序了,未来会不会更好不清楚,但曾经一定没有现在好,而它的得来也并不容易,自然不能轻易破坏,开历史倒车。
“先生。”燕子只看向道人,“伱们真的在北边军阵中斩杀了数百只大妖魔吗?”
“哪来那么多的妖魔?”
宋游走在前边,忍不住笑了,说:“只有几十只罢了。”
“那先生在雪原呢?”
“雪原啊……”
宋游回想了一下那场持续时间不短的战斗,那冰天雪地的妖魔,这才说道:“那倒是不计其数了……”
想到雪原,就想到了归郡。
想到归郡,就想到蔡神医。
如今已过去将近一年,却不知那位神医又游走到了哪里,可有遇到危险。
“唉……”
山高水阔啊,信也难传。
宋游摇了摇头,也只得继续走。
……
光州,一家茶楼中。
蔡神医还是那般模样,发似三冬雪,须如九秋霜,只是身上的衣裳又旧了一年了。
此刻医箱行囊都放在一旁,和两个徒弟一起,各点了一碗便宜的茶水,加上外头买的馒头,就当做今日午饭了。
不过茶楼中却有一位说书先生,讲得正兴起,不少客人皆坐了过去,听得津津有味。
蔡神医年事已高,本对这些故事没那么深厚的兴趣了,此刻却也望向那边。
“那右狼王身边的妖王大喊一声:
“怕什么怕?那道士也就杀了几个妖魔,瞧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手底下有妖将猿将军,三头六臂,比城还高,一拳头下去,哇呀呀,就可以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砸成一坨肉酱!!
“好!快请猿将军出战!
“嘿!那右狼王也是被吓破了胆!
“猿猴立马领命,领的却不是那右狼王的军令,而是自家妖王的令,立马就往远治城去!却不是骑马了,谁家的马驮得动它呀?
“好家伙!那哪是一个什么猿将军,分明是一头黑背大猩猩,三个脑袋,六只手,垂下来比膝盖还长,能拖到地,说是比城还高,嘿,稍微夸张了那么点点,城多高啊?四五丈高!它矮一些,也有三丈!
“一只手拿寒铁大刀,一只手抽了房梁柱子做木棒,一只手拿乾坤圈一只手拿打神鞭,一只手拿铁蒺藜骨朵一只手拿黄金满月弯刀!”
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手脚不时比划,像是在现场亲眼看的一样。
“到了阵前,这妖魔嚣张得很,对着城头就是一声喊!
“呔!妖道!下来!
“声音好比雷霆!
“那先生自然不能怕了他呀!
“当即出战!
“你猜怎么着?这般大妖魔,在那位道长手底下,没有走过三个回合……
“……”
讲的正是那位宋先生在远治城中与妖斗法,几天时间斩杀妖魔一千八百的故事。是今年初夏才发生的事情,不知怎的便传了出来,这些说书先生立马便凭着一身好本事将之编成了书,赚这一波先头钱。
这种故事,乍一听,还以为是那些流传已久的古早时候的神仙故事。
然而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今朝。
众多听客怎么能不感兴趣?
这般听来,可比那些演义有趣多了,即使是十几年前以陈子毅将军为主角的北方大战,也不如这般神仙鬼怪来得动人。
别说那些常听书的人就是不常听的,听说是今年才发生在北边的故事,也得凑过来听一会儿。
一听,就离不开了。
屋前屋外都是人。
各地说书先生也是各显神通。
能打听到消息的,便拼命打听。打听到几根毛,就能编出个老虎来。打听不到消息的,就去别的说书先生甚至最远的去别的县里去听,听完之后稍微改改就变成了自己的。甚至打听不到也剽窃不到同行的,自己乱编,也能跟你编个什么东西出来,左右像那样子。
实在没办法——
这会儿北边神仙除妖的故事,只要讲就有人听。讲得精彩生动,就有人赏。你要是不讲,别人讲了,就是多年老主顾也得跑别人那里去。
不过蔡神医难得进城,这还是第一回听到。
听来只觉得惊讶无比。
一时不禁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从禾州走到光州时,是在官道旁边的一家茶摊里,听来往的江湖人私下交谈,说起那禾州禾原之事。
听说一位神仙大年初一冒雪进了雪原,与那雪国中的妖怪激战不知多久,最后派人从南边平州借来一座大山。平州可是有几千里远,那么一座大山也不知是怎么借过来的,将那妖王压得不得翻身。
当时的感觉就和现在差不多。
得怔怔的眯着眼睛听。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若非要说的话,大抵就和当初在归郡分别时那位先生说的差不多——
天地之间,见面不易,今后行走江湖,于道各努力,若在路边茶楼,或是城中坊市,听说了各自的故事,便算是见了面了。
便像是见到了他。
如今自己见他已不止一面。
然而北方艰难,也不知自己的消息有没有传到那边去。
第299章 越州之北青桐林
“看我的小山神!”
“看到了……”
“厉不厉害?”
“厉害……”
“我还有大狼!十几条!”
“看到了。”
“厉不厉害?”
“厉害……”
“你会什么法术吗?”
“也会一些。”
“给我看看!”
“扑扑扑……”
“好多燕子!!”
“这是我们安清燕子一族的绝技,我才刚学不久,还算不得多。老祖宗才厉害呢,可以变化出无数的燕子。”燕子的声音传出来,“当年安清天灾的时候老祖宗就是用这一招从官仓衔的米,每一只燕子只衔一点点,一次就把整座官仓衔空了,所有安清百姓都获了救。”
“变出来的燕子是真的吗?”
“不……不可以吃!”
“唔……”
宋游不用转身,都能想象到身后的画面。
随即继续做自己的饭。
荒山无人,点着一堆火。
柴是三花娘娘找的,火也是她点的,水是燕子寻的,也是他取来的。
宋游只需把饭煮熟就可以了。
以至于总有一种感觉——
自己找了两只小妖来伺候自己。
偏偏这两只小妖极度省心。多数时候三花娘娘不仅可以自己找到吃的,还可以替他也改善伙食。燕子也完全无需他的投喂,平常在天上左右飞舞看起来极度灵活的燕子就是在捕猎进食,如今到了冬天,虫子少了许多,不过燕子已成精,也不用担心被饿着。
便更像是伺候自己了。
“……”
宋游忽略了身后的动静,只专注于面前的小锅。
黄沙山三堂主送的白蘑果然是上品,用水泡发之后,哪怕不加别的肉,也是一锅好汤。
煮好之后,便用小碗盛来。
“呼……”
在这北方的寒冬里,无人的荒郊野外,喝上一口热腾腾的口蘑汤,直从喉咙暖到胸腔,又鲜美无比,宋游也不禁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离了黄沙山后,人烟迅速稀少。
稀少到走出几十里路,都见不到几户人家。
而且随着越发远离黄沙山,从越州西北部往东边走,人烟还在越来越少。
这种稀少不是大漠、雪地和草原那种荒无人烟,像是没有人去过,恰恰相反,路边常能看到房子,甚至能路过村落与城池,然而路边的房子大多数都已经废弃倒塌了,村落也是空的屋里屋外都长了草,道人带着猫和马从中走过,听不见任何人声。
官道长草,茶摊破落。
进了城,运气好能有几个人,运气差,也像是空城。
这有一种区别于大漠雪地与草原的寂寥。
人从这片土地退去,自然便迅速卷土重来。
找不到人问路,没有小摊歇脚,想要吃到热腾腾的像样的饭菜只能自己动手,补给变得艰难,想要找个酒楼歇息茶楼听书,也成了妄想。
所幸有猫儿常常为他衔来猎物,省下一些干粮的消耗,有燕子飞到天上去为他探路寻溪,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问路,避免道人走错绕路。
多亏他们,道人才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行走。
沿着几乎已经看不出路的小路上山,费了千难万难,在高山之上找到了乔先生口中的五彩池。不知这五彩池如何形成,只知何止五彩,整片阶梯似的水池呈现一小块一小块的,每一块颜色都不一样,浅蓝深蓝,浅绿深绿,浅黄深黄,雪白似奶,多彩多样。
而它位于大山里边,让宋游很费解原先的人是如何将它找到的,又是如何往外传出名气的,这些花了多长时间。
费解之外又觉得遗憾——
不到这离地千丈的高山上来,不到这离官道百里的深山中来,是决计看不到这五彩池的。如今越州已经空了,虽有几首诗词几篇文章和少数逃难出了越州的人还记得有这五彩池,但又何其难找,等朝廷从别地派人填入越州,再有人找到它,怕是又要花费不少时间了。
古代很多东西,怕也就是这样失传的。
年生一久,就找不到了。
就算能找得到,也可能找出来不止一个,也不知晓古人看的是哪一个。
此时已是小雪时节。
宋游盘膝在这里坐了两日,披着毛毯,独揽风景,感悟山水时节灵韵,任外头寒意渐浓,山风刺骨,也任两只小妖到处玩耍。
下山之后,行走几百里。
燕子又替他找到了越龙瀑布。
虽离官道并不远,但若无人告知,无人可问路,也是决计找不到的。
阶梯式的瀑布,一重又一重,倒是没有很高,也没有很大,并没有其它瀑布的气势磅礴,但却有一种少见的秀美,像是一幅山水画。
听说原先在越州,这越龙瀑布是除了天柱山以外最受文人雅士喜欢的风景,加之离官道和越州治所都不算远,每年来的人也络绎不绝,不知多少诗词文章都写自这里。如今却只有宋游独享了。
取水煮鱼,又坐几日,便是大雪。
此处也下起了雪,清晨醒来,河岸边都结出了冰,道人孤身在雪中坐着,好似老蓑翁。
此处灵韵浓厚,又与时节贴切,对修行倒是好。
抖落一身雪,又往北走。
冬日本就安静,整个地上便好似只剩下走在路上这名道人、这匹枣红马和跟在脚边的三花猫了。
越州风景其实很好。
只是眼中也不止是风景。
时常能在路边看见无人收拾的尸骨,是十几年前留下的了。当年那场大战,对于许多越州百姓来说,怕和世界末日也没多大区别。道人多数时候会停下来替这些不曾谋面的人收拾一下,至少入个土,免得曝尸荒野,如此一来,便走得格外慢。
有时夜行荒山,磷火为之照路。
有时夜宿路边,有鬼来与他相谈。
有时又有懵懂的小妖好奇之下,变作人形与他谈话还以为他看不出来。
慢慢走到了越州之北。
这里山水重重,灵气浓郁。
不过由于过于偏僻,群山之间又萦绕着瘴气,不仅使人迷路,还使人患病,塞北人南下都不敢走这里过,因此虽一直有凤凰的传说,却很少有人能翻过重山来到那片青桐林——又像是云顶仙山一样了,若非有大毅力的人,是到不了山顶的。
于是燕子变得格外忙碌。
每天一大清早,睡醒就要飞上天空,去远处寻找那片青桐林的方向。
还得格外的小心。
在这片地方,燕子天生辨别方向的本领好似也有些不灵。瘴气弥漫大地飞得低了看不远,飞得高了就看不清地面,实在两难。不小心飞到瘴气格外浓重的地方,吸上几口即使是他的道行,也感觉有些晕头转向。
每天都担忧飞出去飞不回来。
每天飞回来时,也得在如云雾一样的瘴气中寻找先生半天,哪怕马儿行走山间,脖子上的铃铛作响,可铃声在这山间回荡不止,一时也难以分清是从哪一座山传过来的。
连着好几日。
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宋游却觉得心中烦闷,有些忧愁,不禁皱起眉头。
有一天燕子飞回来说,自己在北边找到了那片青桐林,在被瘴气弥漫的山间,高大得直冲出了云端,像是上古神话里的地方。
但是他只记得一个大致的方向,等第二天再去找,又找不到了。
好似大海中寻找孤岛。
燕子比宋游还要急。
直到冬至的前一天黄昏,道人才终于在燕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一片青桐林面前。
道人拄着竹杖,停下脚步看向远处时,表情也不由怔住。
山间瘴气弥漫,云雾深深,前方缓缓出现的青桐树一棵棵皆生得笔直,不知长了多少年,视线所及最小的一棵十个人也合抱不过来,下边至少半截都既无枝丫也无树叶,只是光秃秃笔直的巨大树干,呈现深青色。
至于枝叶,自然是有的。
想来是在最顶端。
因为树下的光明显更暗。
可却看不见枝叶。
因为它早已探入云雾的深处。
一棵棵真正参天的古木,成了树林,遍布前方之时,给人一种此处已是人间尽头、若再往前便将走入上古神话世界的感觉。
“先生!到了!”
燕子语气十分开心。
“是啊……”
宋游呆呆看去。
脑中一时想过的却是那位爱好山水与丹青之道的乔先生。
自己有燕子相助,也不惧怕瘴气,走到这里已是艰难,那位乔先生和无数来到这里的凡人,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
“好大好高……”
猫儿也高高仰起了头。
宋游与她表情差不多。
说这里有几十个人也合抱不过来的树,说这些树上长出来的枝丫也可以走人,宋游原先不知信不信,但现在定然是信了。
“有多高呢……”
“我也不知道有多高,只知道最高的一棵,恐怕比我们去过的五彩池那座山,也低不了多少。”
“几百丈……”
这样一片不该存世的树林,说它有凤凰来栖,宋游定是信的。
可是就算凤凰来栖,也在云端之上,远离凡尘,云雾弥漫之下,也是看不见的吧?
“喵?”
猫儿转头看向他。
“明日才是冬至,今日天也快黑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就在这外面住一夜吧。”宋游有些疲惫,又看了一眼那云雾中的神话巨树,只觉得即使这一行见不到传说中的神鸟,也完全不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