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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跃千愁     半仙txt下载     半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六四章 不速之客

    咣!一个男人从地牢内摔门而出,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怒意。

    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公事房内,却见一道背影站在窗前,不是别人,正是负手而立的齐多来。

    负责审讯事务的男人神情一肃,快步到了窗前拜见,“大掌目,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齐多来答非所问,“怎么样了?”

    男人脸上神色顿显扭曲,“不肯走,死活不肯走,就没见过这样的,还在牢里赖上了,说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就不走。我说珍宝斋那边反复查过了,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参与了绑架。他们就哇哇乱叫,说我们包庇珍宝斋,说我们纵容珍宝斋绑架。”

    齐多来:“你没说珍宝斋不追究他们打砸的责任?”

    男人叹道:“说了,他们反说珍宝斋做贼心虚,还让我们查明死者的身份,搞的他们审我们似的…”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疑惑,不知这边为何查不清那个死者的身份,是真的难以查清,还是暗藏了什么问题不成?然而这不是他应该怀疑的,只能是善意提醒道:“大掌目,真没必要跟他们这样啰嗦,直接轰出去就完了。”

    齐多来:“轰出去简单,事情怎么了结?你嫌他们在牢里大喊大叫的话听到的人太少,非要让他们出去闹个满城风雨不成?万一跑到千流山告状去了,怎么收场?”

    需要怕他们吗?男人心里嘀咕,两手一摊,“大掌目,那就麻烦了,三个家伙嘴太硬了,问题是,咱们这样审问太斯文了,怕是连个弱女子都吓唬不了。大掌目,恕我直言,该上刑了,重刑之下,我定撬开他们的嘴巴,保管让他们乖乖服软,保管快速结尾。”

    齐多来眉头略皱,徐徐道:“不至于,还没到那一步,真到了那一步再来硬的也不迟。”

    男人脸上渐有疑惑,“大掌目,小的冒昧问一句,这三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换了一般人,人都被抓进了镇海司,还敢往镇海使头上攀咬,不大刑伺候才怪了,哪能让镇海司这样憋着忍着。

    齐多来:“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对了,准备的东西,给他们吃下去没有?”

    男人点头,“一身修为受制,没了修为加持,肉身不能汲取灵气滋养,他们想不饿都难,都吃下去了。”

    别的他也许不清楚,但却知道给那三人吃的东西里面肯定是加了料的,否则不会被刻意交代。

    “继续劝劝。”齐多来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窗前男子能怎么办,只能拱手称是。

    不远处的角落里,侧身半藏的柳飘飘目送了齐多来往楼上去。

    到了楼顶天台,齐多来在连廊内一阵穿梭,他刚走到一座亭内停步在朱轩身边,轰隆,天空突然炸响一道惊雷,令他为之向外张望。

    乌云密布的天空,一道精光横亘天地间,天色越来越暗,雷声起伏。

    面对渐渐暗沉的光景,朱轩似喃喃自语,“要下雨了。”

    “怕是要下了。”齐多来应了句,然后将之前与人问答的情况进行了转告。

    朱轩:“这是非要逼我帮他把人质给找出来不可吗?”

    齐多来:“看样子是这想法。”

    朱轩:“若真是如此,他似乎笃定了我一定能找到被绑的人。”

    齐多来:“您毕竟执掌着整个海市。”

    朱轩:“我是说,他一开始选择砸我的铺子就是有目的的。他凭什么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笃定我能找到被绑的人,镇海司也不是万能的,而事情一出,就能锁定我,你不觉得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吗?冥寺只关心自己的事,也没那么多获取消息的耳目,按理说他没有能力获取足够的消息,也不会有太多的消息给他解读,何以知道事情与我有关?”

    齐多来:“您怀疑…”

    朱轩:“事发前后,他都消失过,他应该是跟什么人见面去了,可能是跟什么人见面后才做出了砸我铺子的决定。追踪他动向的事抓紧一点,我想知道他跟什么人碰面了。”

    齐多来:“已经在他的食物里下了追踪的药物,这次,只要他出去了,不管他跑去哪,我们随时都能找到他。问题是,他现在不肯出去,强行把他轰出去吗?他的身份摆在那,上面肯定有人在看着,死人查不出身份,珍宝斋砸了还能不追究就放人,怎么看都像是我们自己有问题,一旦有人咬这事,我们自己解释不清的,那些盯着您位置的人,也必然会咬。”

    朱轩:“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让王家把人质给放了吧。当然,也不要急,再怎么不行,也得做做样子,王雪堂毕竟花了钱,急匆匆就让他放出人质也不合适,早两天晚两天不影响我们什么。”

    “好!”

    齐多来刚应下,咣,空中又是一道霹雳闪过,像是要轰破海市一般。

    哗啦,雨水骤然横扫大地,大雨突然就来了。

    才半下午,天就已经暗了,越来越多的灯笼点亮,各色璀璨灯火让这雨天斑斓多彩,雨水也让海市多了一份别样风情。

    街头行人快速跑到屋檐下躲雨,或冒雨跑回家里。

    街上的人忽然间就变得稀少了许多,没多久一支支伞撑开在街道上,有人打着伞溜达,有人打着伞扭着水蛇腰。

    有不歇业的大车载着大棚伞,由野人拉车,乐师在车厢内弹奏,为外面伞下曼舞的妙龄女子伴奏,沿街道广而告之,某处有新店开张之类的。

    除鼠在雨中飞奔,将躲雨之人留下的满地狼藉快速给清空。

    屋顶上有妖修现出原形任用大雨冲刷身子。

    有人家窗户紧闭挡雨,也有多情的人推开了窗户,倚在窗边赏雨。

    阳台上的胡尤丽抱臂胸前,靠在门框上,怔怔看着雨水肆意浇灌自己的盆栽,也没心情收拾,目光偶尔抬起看向镇海司方向,脸上有忧虑,不知道庾庆三人如今的处境怎样,会不会在镇海司内吃尽了苦头。

    她更担忧的是,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事情里面。

    她现在已经明显意识到了,那三位肯定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修行界的穷人,仅凭出手的那一方能让姚婶闭嘴,绑架的人在海市就肯定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人干嘛要绑一个小孩,三个穷鬼值得如此对待吗?

    还有,那三个家伙竟然跑去珍宝斋,把镇海使的铺子给砸了,这是一般穷鬼能干出的事吗?

    她现在挺害怕的,为自己担心,这几天都没心思外出做生意了。

    当然,也是被南竹和牧傲铁交代过,让她代为帮忙一件事,等人!

    总之,不知那三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屋里只留下了一个能缩成棒子的虫子,她偶尔还得帮忙喂食。

    咣!

    一道精光霹雳在她背后方向炸响,闪烁的光芒忽令她汗毛竖起。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电光闪过时,好像有个人影出现在了阳台上。从角度来判断,自己身后可能有人,因为她在庾庆他们的房间门口,这个房间是空荡荡的,没有投射影子的高大陈设。

    更令她感到惊恐的是,空气产生了对流,后面阳台上的风在往这边吹她。

    她清楚记得后面阳台的门和窗户都关上了的。

    她紧绷了身子,慢慢转身,慢慢回头,整个人高度戒备着。

    咣!

    又是一道精光霹雳炸响,光芒再次照进了屋内。

    胡尤丽也看清了人影的来源,屋内果然出现了人,而且不止一个,并排站着两个。

    两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人,头上戴着大斗笠,斗笠明显是涂抹过油脂的,笠檐四周垂着黑纱,是那种比较厚重的黑纱,外人不太可能看清斗笠下的面容。

    哪怕是有风吹来,斗笠垂纱依旧是纹丝不动。

    两名不速之客的打扮,略显奇怪,尤其是在这种幽暗的大雨环境下突然现身在别人的家里,给人一种惊悚感。

    胡尤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连近了自己的身自己都不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人的修为很高。

    突兀之下,她差点吓出一声尖叫,强忍住,紧张着,语带颤音道:“你们…你们是…”

    两名斗笠人忽做出了一致的动作,裹身的披风一起摆动,裂开,各露出了一只手,同时亮出了一样东西。

    一样金属物件,两支各一尺半长的黑色令箭,这长度拿出来足以能当武器用。

    咣!

    惊雷再次炸响,电光照亮了黑色金属令箭上的图文,令人看清了令箭上的文字。

    与此同时,风吹开了斗笠垂纱,露出了两张非人的面容,深沉目光盯着胡尤丽,然后又被落下的垂纱遮掩住了。

    胡尤丽悚然一惊,瞬间明白了来的是何方神圣,也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那三人让自己等的人。

    一个斗笠人发出了平静无波的男人声音,“你是胡尤丽?”

    “嗯。”

    胡尤丽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没多久,胡尤丽从自家房子底下的出入口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

    落地后,她打开了雨伞,迈步走入了雨中。

    几天都没怎么出门的她,终于露面了,略咬着唇,一路快步朝镇海司方向而行。

第四六五章 出狱

    “你们扯着珍宝斋不放,无非就是指咬镇海使。你们也不想想,真要是掌令要对付你们,如今也犯不着对你们客气。真要是掌令绑了你们那个小孩,必然是对你们有所求,没理由什么条件都不提就放了你们。不追究你们打砸的责任放你们离去,已经是开恩,莫要不知好歹,这里也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镇海司大牢内,那位负责与庾庆三人沟通的男人背个手,在牢笼外徘徊不停,嘴里也是啰嗦劝说个没完,嘴快说干了,心也累。

    牢笼内的庾庆三人盘膝而坐,安心听那位啰嗦,准备等对方啰嗦完了,他们再继续咬着珍宝斋不放。

    放在平常时候,他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无异于是和海市的头号人物朱轩作对,他们哪有那资格,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能这般有底气抗争下去,全赖柳飘飘的指点,知道怎么做能避险,知道怎么做能让朱轩忌惮,知道怎么做能让朱轩没脾气,否则就凭他们这些修行界的江湖中人,哪知道海市衙门内的事,更别说能摸到朱轩的短处。

    正这时,一名小卒来到,在那男人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男人听后眉头微动,回头对牢笼内的三人道:“你们再好好想想吧。”话毕甩手而去。

    出了大牢,牢门一关,他又对尾随出来的小卒问道:“确定是来探监的?”

    小卒道:“是,就是那个叫胡尤丽的小狐女,她只说是来探监,要不要准?”

    “不急。”男人抬手示意稍等,然后便大步去了。

    他没去别的地方,直接上楼,去了齐多来的公事房,找到了齐多来,将胡尤丽来探监的情况做了禀报。

    毕竟有些事情他也不能做主。

    齐多来稍作琢磨便准了,只不过多交代了几句。

    于是不久后,胡尤丽便被人带到了镇海司的大牢外,她对此地也不陌生,她也曾在这里关过。

    那个男人正负手等着她,见面便提醒了一番,让胡尤丽好好劝劝那三位,别死赖在牢里不走,真要惹怒了镇海司,保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的。

    胡尤丽听的暗暗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这边扣住了人不放吗?怎么听这话里的意思是那三个家伙自己不肯出狱?因为住这里能省钱、能包吃包住吗?

    歪念头很快被她排除了,若是现在还觉得那三位是能省这种钱的人,那就是自己傻了。

    她也只能是唯唯诺诺应下了。

    牢门打开了,那男人亲自陪了她进去,直接将她带到了那间牢笼门口。

    牢笼内外的老熟人再见面皆紧盯彼此。

    庾庆三人见胡尤丽来了,都慢慢站了起来。

    胡尤丽则在快速打量三人,见三人好像没遭什么罪,也算是暗暗松口气吧。

    “你怎么来了?”庾庆似有所指的问了声。

    “来探望你们…”胡尤丽有些支支吾吾,目光不时瞟向身边盯着的人。

    看出了她的不便,庾庆立马对那男人道:“大人,能不能让我们私下聊两句?”

    男人犹豫了一下,想想也不怕三人逃跑,也就准了,扔下一句话转身而去,“这里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快点。”

    待到牢门一关,见周围没了旁人,胡尤丽立刻凑近了牢笼,低声问:“你们没事吧?”

    庾庆:“没事,什么情况?”

    胡尤丽的声音立刻细微的如同蚊子嗡嗡一般,“你们让我等的来找你们的人来了,来了两个,说是遵你们的意思悄悄来的……”

    她把大概情况一讲,师兄弟三人听后皆精神一振,在牢里熬了几天,总算是把人给盼来了。

    庾庆当即表示感谢,“多谢,有劳了。”

    胡尤丽:“对了,刚才那人让我劝你们不要再找事,让我劝你们别赖在这,让你们快点出去,是…是什么意思?”

    庾庆:“这个你不用管了,你先回去,外人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当做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

    胡尤丽唯唯诺诺点头,“那你们?”

    南竹嘿了声,“你放心,我们没事,我们要出去随时能出去。你先回去,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去。”

    他身上没有坐牢的压迫感,反而有种小兴奋的感觉,其实是那种成功挑战权力的刺激感。

    然庾庆又补了一句,“我们贴出的寻亲告示,这几天都没反应吗?”

    胡尤丽摇头:“开始还有个别海市的无赖上门,后来连这些蒙混的人都没有了,可能是你们砸珍宝斋的消息传出去了,那些招摇撞骗的人也怕惹麻烦。”

    庾庆默默点头,“行,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胡尤丽“嗯”了声,她其实也就是来传个话的,心里怕怕的,真的也不想卷入的太深,当即就这样离开了。

    没多久,那个负责与这边沟通的男人又进来了。

    这次,还不等他开口啰嗦,庾庆先他开口了,“我们这样出去,大人确定不会让我们赔偿珍宝斋被砸的损失?”

    这个对师兄弟三人来说,是必须要说清楚的,砸的时候是很爽很刺激,但他们是真的赔不起。

    一听他们松口了,男人眼睛顿时一亮,忙正色道:“既然是误会,珍宝斋也不想多事,说到底,还是掌令爱惜羽毛,不想让外人觉得他是在以权谋私,故而愿意放弃对你们索赔。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珍宝斋被砸要想结案,你们必须画押,承认是自己误会了珍宝斋,并保证今后不再随意诬陷,否则珍宝斋必然要追究全部损失。”

    师兄弟三人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同意了这个结案条件。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便出了大牢,在镇海司大门外回望刚出来的地方。

    之后,三人在雨中快速离开。

    一扇窗后,柳飘飘的身形半露,目送了三人的离去,伸出手掌接滴答而下的雨水,看着水珠一滴滴晶莹溅碎纷飞。

    雨中,站在天台上的朱轩和齐多来,也在高高在上的目送。

    齐多来忽猜测道:“突然就松口了,就愿意离开了,有可能是那个狐女过来说了些什么。掌令,这事好像有点不受控,似乎有点蹊跷,感觉事情可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朱轩:“只要与我们无关就行,旁观而已。人回去了,你应该跟王家打个招呼了。”

    “是。”齐多来应了声。

    师兄弟三人回到了胡尤丽家后,见到了那两位不速之客,立刻闭门密谈。

    胡尤丽也不知道他们在楼上谈了些什么,总之后来借她的卧室一用,两名不速之客躲进了她的房间。

    而庾庆三人则在楼上安心静候着。

    独自在厅内的胡尤丽,不时看看上面的楼梯口,又不时看看自己房门紧闭的房间,她坐立不安,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在渐渐升腾,她想问又不想问,因为不想卷入太深。

    她能强烈感受到一点,无论是三位房客,还是那两位不速之客,之所以安静都不是在休息,而是在等待什么,她不知在等待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

    她怕自己这小家经不起这些人的折腾,千万别把她家给拆了。

    惶恐和压抑正缠绕她身心时,突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她抬头看去,敲门动静来自上面的阳台,她立刻快速跑上了楼梯,跑到了上面的房间。

    盘膝而坐的师兄弟三人也站了起来,牧傲铁过去开了门。

    门外阳台上站了一个无惧风吹雨打的男人,面带微笑,是他们见过的人,之前给他们送过信,王问天的心腹随从,孙久!

    牧傲铁:“又是你?”

    这次没有再亮出请柬,孙久双手交搭在腹前,对几人欠身微笑道:“我家公子在‘惊鸿殿’设宴,希望三位贵客能赏光。”

    牧傲铁:“我们说过,不认识你们公子,素不相识,不必客气。”

    孙久依然微笑着:“这次不一样,听说三位遭了牢狱之灾,我家公子设宴是为三位接风洗尘的。另外,听说你们这有小孩被人绑了,我家公子说了,只要你们愿意赏光交他这个朋友,他就一定能帮你们找到,若是耽误了,这海市妖魔鬼怪的,明天的街头突然多具尸体也正常,想必三位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多个朋友多条路,三位难道不想救人?”

    他相信三人能听懂他话中深意。

    师兄弟三人自然是听懂了,皆呼吸沉重,目光阴郁地盯着对方。

    哪怕是站在楼梯口半露身子的胡尤丽也听懂了,目露惊疑,小黑在对方手上吗?

    庾庆忽慢慢踱步上前,“好,惊鸿殿是吧?”

    孙久挥手示意楼下,“外面风大雨大,已经为三位备好了车驾。”

    “行。”庾庆点头应下,带着南、牧二人一起向阳台走去。

    孙久先飞身下去了。

    师兄弟三人站在阳台相视一眼,南竹回望屋内,低声嘀咕,“我们就这样去,他们真能及时出现吗?”

    庾庆深吸了口气,嘀咕着回了句,“他们既然说行,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有办法。”话毕飞身而起,先跳了下去。

    牧傲铁跟上,南竹最后。

    胡尤丽也跑到了阳台上往下看,看到三人钻入了一辆马车内,目送了马车远去。

    退回屋内时,她关好了门,慢慢回到了楼下,忽又回头看向自己房间,感觉有些不对,快步到门口,咚咚敲门。

    敲了好几下,屋内没任何反应,她壮着胆子推开了门,结果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阳台上的门开着,风在呼呼往里吹,难怪感觉不对劲。

    她又在屋里到处找了找,确实没人,两位不速之客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第四六六章 局促

    时辰刚好傍晚,海市街头的华灯却早已辉煌一片。

    风雨下的高墙大院后门,一辆马车径直走后门进了惊鸿殿的园子内,门开门关放行,极为默契。

    虽才傍晚,已有迫不及待的寻欢客早早来到,飘摇的歌舞声已开始。

    马车停在一处连廊下,青牙揭开帘子步入,脚下的木屐哒哒响,裤子口袋里摸出了花生捏碎壳,捻去纸皮,花生米扔进嘴里嚼,花生壳随手扔地上,走到哪扔到哪,行事乖张。

    他的两只裤子口袋似乎永远鼓鼓囊囊,他裤子上之所以弄两个这么古怪的口袋似乎就是为了装零食的。

    他的心腹手下庞成丘尾随其后,一路左顾右盼四处打量,保持警惕的意味明显。

    路上的女仆和伙计见到青牙都纷纷让路,靠边,行礼,因为都知道老板娘跟这位地头蛇的关系不错,至于为何关系不错也能理解,惊鸿殿做这种买卖跟地头蛇关系不好也不合适。

    青牙途中问了老板娘古清照在哪,便循着场子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一处楼阁外,听到里面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青牙掰开了点窗户,看到了招呼一群女子陪客人的古清照正被一男客人搂着腰肢,男客人的手不太老实,手顺势而下就捏了古清照的屁股。

    古清照顿一脸薄嗔地推开他,佯怒,手中团扇连连拍打,逗的现场一片欢笑。

    窗外的青牙亦莞尔,回头看到端果盘而过的女仆,手中的花生壳扔出,砸在了女仆的脸上,女仆回头看他,而他则对女仆偏头示意屋内。

    女仆会意点头,快步去了屋内。

    不一会儿,古清照从屋内出来了,一路整理着被人揩油弄乱的衣裳。

    干这一行没办法,总会碰上个别手脚不干净的,只能是张弛有度的应对,已经习惯了。

    从青牙身边过时,埋怨道:“怎么这个点找我,天一暗我就要开始忙了,有什么事快说,没空招呼你。”

    青牙跟了她去,并摆手示意庞成丘和古清照的随从不要跟着。

    两人找了个僻静亭子后,青牙才说道:“王问天要办的人已经从镇海司牢里出来了,他待会儿就要把人给带来了,上次让你办的事要继续,你赶紧把场地和人给重新张罗好。”

    古清照一惊,“现在?”

    青牙点头,“说是人马上就到。”

    古清照:“犯得着这么急么,现在立刻的,跟姑娘们话都交代不清楚,明天不行吗?”

    青牙呵呵道:“我也说太急了,然而王问天那家伙还真就是急,多一天都不愿等了,他今天就想看对方身败名裂。”

    古清照默了默,忽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他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青牙剥了颗花生,扔壳吃米,耸肩,“暂时不清楚,各方都遮遮掩掩的,估计不是一般人。”

    古清照却一字一句道:“锦国的那位探花郎,号称天下第一才子的那位!”

    青牙错愕,旋即讶异,“阿士衡?他要对付的是阿士衡?”

    古清照:“就是他。”

    她能知道答案,青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里是海市最大的欢场,常有高端人物来,所以这女人能得到一些不一般的消息也不足为怪。

    他琢磨了一阵后,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难怪急着对付人家,难怪要让人家身败名裂,敢情是在争风吃醋。”

    古清照:“嗯,应该就是为了地母的那个女弟子,否则没理由这样搞,这已经不仅仅是争风吃醋了,应该已经关切到了王家的利益。谁都知道,地母那弟子是被探花郎给甩了的,争回面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探花郎知错,回头乞求复合。王家跟地母有接触,搞不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王家应该是不想看到复合那一幕的,所以想把那位探花郎给搞臭。”

    青牙歪嘴一乐,“这种事自己躲在幕后让别人搞不就行了,居然要当面锣、对面鼓的亲自来搞,可见王问天那厮心眼不大,是个有仇容不过夜的主。”

    古清照:“你先别管他,动的是那位探花郎,毕竟不是一般人,是不是得先跟干娘那边通个气?”

    青牙又往嘴里纳了一颗花生米,“连你都知道了,你觉得干娘能不知道那位探花郎的身份吗?你觉得朱轩那边能不知道吗?都知道的。朱轩想看他们斗,让我暗中撩拨,干娘也想看他们斗,让我顺水推舟,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名堂,不需要多问,你照做便好。”

    古清照想想也是,旋即转身准备去了。

    风也好,雨也罢,青牙坐在了檐下,翘着二郎腿剥花生米。

    没多久,王问天来了,追着打伞的人都跟不上,急匆匆就朝这边来了。

    青牙拍拍手,站了起来迎接。

    王问天见面便问:“准备好了没有?”

    青牙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说道:“已经找这边老板娘吩咐下去了。”

    旋即领了对方一起去找古清照,并让庞成丘放风去了。

    找到古清照时,她已经把合适的场地准备好了,正在叮嘱手下人这间场地不要带其他客人进来,她另有安排。

    见到要坑人的正主来了,古清照赶紧见礼,同时摈退了其他人。

    没了外人,王问天直接问了,“人马上就要到了,准备好了没有?”

    古清照有点为难道:“王公子,您这搞的也太突然了,哪有那么快准备好…”

    王问天抬手打住,“不要跟我废话,我给你双倍的钱!”

    “……”古清照哑了哑,心里问候他祖宗,当老娘没见过钱吗?旋即又哭笑不得道:“王公子,真不是钱的事,问题是之前准备的唱主角的姑娘现在正在陪别的客人,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来这边做帮手,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王问天顿时沉脸道:“你开什么玩笑,烟花之地还能缺女人?我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少一个女人就做不成了买卖,你逗我玩呢,换个女人不行吗?”

    古清照唉声叹气道:“哎哟喂,王公子,您要办的事,能是随便一个姑娘就行的吗?随便陪什么客人都能睡的,说被人非礼了,那不成了笑话吗?传出去算怎么回事,不摆明了坑人么,您的事办砸了不说,谁还敢来光顾,我惊鸿殿还开的下去吗?得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才好做局,王公子您懂我的意思吗?”

    青牙干咳一声,“王兄,老板娘说的没错,是这个理。”

    王问天又不傻,脑子里自然也转过了弯来,不过依然豪气道:“那就让那边的客人让一让,把那姑娘给换过来。”

    古清照当即双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事急不得,否则会惹恼那边客人,容我去慢慢沟通。”

    “人马上到了,你现在告诉我别急?”王问天瞪了双眼,怒道:“别慢慢了,立刻去沟通,立刻让那边把人让出来,人家要是不乐意,那边的开销我包了。你还愣着干嘛,还要我亲自去帮你沟通吗?”

    古清照哭笑不得,只好提醒了一句,“千流山第五洞大掌卫的心腹之一,为五洞大掌卫家打理海市买卖的管事,他在做东宴客,姑娘在他那边助兴,兴头上换他的人怕是不合适。”

    她让对方自己掂量能不能惹得起。

    一听人家的身份,王问天立刻哑了火,知道那种人虽只是个做买卖的管事,但其实就是第五洞大掌卫在海市利益的代言人,俗称管事而已,这种人只怕连朱轩见了都要客气三分,他哪敢去抢人家的女人。

    嘴角略抽搐后,他话锋也变了,“惊鸿殿在海市这么大的排场,总不至于就一位清倌人吧?”

    古清照苦口婆心道:“有的,但不是没交代过么,事情该怎么做,我肯定要对姑娘细细交代清楚的,所以你得给我点时间。这样,我先去与那边的贵客好言沟通,能让那边把人让过来最好,实在不行的话,我再找别的姑娘做交代,只是得多耗点时间。”

    正这时,青牙的手下庞成丘快步进来了,报知这边,“青爷,王公子请的客人到了。”

    青牙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王问天,“王兄,要去迎一下吗?”

    王问天一声冷哼,“让下面人迎一迎便可,犯不着给他那么大的排面。”

    青牙对这种公子哥无语,但他也无所谓,立刻偏头示意庞成丘,“你去招呼,把人领过来吧。”

    “是。”庞成丘应声而去。

    古清照随后低声道:“小半个时辰,就拖小半个时辰便可。”

    青牙立马帮腔,对王问天道:“小半个时辰没问题呀,这种场合,小半个时辰随便拖过去。”

    王问天嗯了声,点了点头,觉得也没问题。

    古清照倒是没急着离去,要等客人到打个招呼,当然也是闻名已久心里好奇,想看看天下第一才子长什么样,谁还能没点附庸风雅的毛病,烟花之地的女人也一样。

    她以前甚至想过,那位探花郎的“人间好”题字,若是放在她的惊鸿殿,那才是真正的绝配呢。

    同时也到门口唤了人手过来,让赶紧上各种果品、酒水和点心。

第四六七章 刺激

    雨一直下,马车停在了连廊下,有人打伞挡住屋檐滴水,迎了下车的庾庆三人。

    庞成丘代为迎客,请师兄弟三人跟他来。

    一路陪同的孙久则继续陪着。

    走在连廊中的师兄弟三人默默观察四周,既是警惕,也是在好奇。

    毕竟惊鸿殿的艳名在外,都知道这里是海市最大的欢场,男人的销金窟,据说不少有钱人在这里一场的花销足抵许多人一辈子的花销。

    这也算是个令人心驰神往之地,但一般人根本不敢进来,听说随便一盏茶都是很贵的,各种吃喝都是很讲究的,总之就是没钱不要进来。

    这种地方,试问师兄弟三人如何能不感到好奇。

    说实话,若不是有人请,他们三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来这种场合。

    奈何这雨夜,四周环境也看不清什么,加之不少枝冠掩映,只见到处是挂着灯笼的屋檐和亭台楼阁,是一处园林似的欢场,不知占地面积多大,在这寸土寸金的海市弄出一个这样的存在,真的是不得了,足以让师兄三人暗暗咂舌。

    丝竹悠扬、莺歌燕舞的动静在这夜幕下萦绕人心头的氛围不提。

    途中不时能看到莺莺燕燕的曼妙身姿在连廊中穿梭,不知要去往何处,令师兄弟三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当然,知道宴无好宴,心中的警惕不敢放松。

    一座呈“田”字型的建筑群,四座类似的建筑紧凑在一起,中间有道路隔开,王问天设宴之地就是这“田”字型中的一格。

    此时,王问天、青牙、古清照都站在了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便见到客人来了,王问天眯眼看着,古清照明眸目光闪烁,透着好奇和期待,两人都未曾见过探花郎,都想看清对方模样。

    青牙老神在在地靠在门框边,裤子口袋里摸出花生,慢慢剥着吃,他是悄悄见过庾庆的,没了期待感。

    一看师兄弟三人走来的站位,便知走在前面的是那传说中的探花郎。

    灯光朦胧,远远乍看之下,感觉还是挺俊逸的,待近了后一看,古清照眼神中多少闪过一丝意外,或者说是失望,没想到传说中的探花郎竟然是一个猥琐小胡子,发现没有她想象中“世无双”的文士风采。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当年探花郎一考成名天下知时,这等郎君,又有“探花”的雅称,惊鸿殿的姑娘们哪能忍住不议论,有芳客来时,更是忍不住试着打听,据说样貌长的也是不错的。

    当时姑娘们还说来着,大家谁要是能让探花郎写一首词,然后谱上曲给唱了,那必然是天下扬名,身份立马就会不一样了,纵然还是青楼女子,也立马有了区别,是跟其她青楼女子不一样的青楼女子。

    赚钱都是其次的,能洗掉不少的风尘气,多添几分风雅,这是许多青楼女子梦寐以求的。

    没办法,什么东西多了文气都会显出风雅。

    就好比这男女事,文人那是风流韵事,放其他人身上说出来就有些不好听了。

    古清照心里百转千回的,看来看去,估计没有看错,那大胖子和大块头显然不是,看来人的走位就能看出了,猥琐小胡子走在前面,应该就是那位探花郎了。

    果然,靠在门框上的青牙起身了,在王问天耳边提醒了一句,“那小胡子就是。”

    王问天哦了声,嘴里嘀咕了一句,“当他三头六臂呢,也不过如此。”语气中鄙夷的意味尽显。

    然天下第一才子的光环还是挺耀眼的,古清照还在盯着细细打量,发现探花郎体格还是不错的,不像一般文弱书生,心里在想,若是惊鸿殿的姑娘们知道传说中的探花郎来了,怕是要倾巢而出来观望。

    她明眸连闪,目中生辉,也确实感觉惊鸿殿今天要因这位贵客而蓬荜生辉,然又暗生唏嘘,奈何今天要做局坑害这位探花郎。

    走到了门口停步的庾庆三人迅速打量眼前诸人,目光几乎同时锁定了王问天,尽管都没见过,但还是同时认出了正主,因王问天不管穿着打扮还是身上的气质,都有明显的富二代那味,一旁的青牙显然不像。

    “这位便是我家公子。公子,这三位先生便是庾先、南先生、牧先生。”

    孙久快步到双方中间,互相给做了介绍。

    王问天此时倒是摆出了笑脸,拱手道:“久仰庾兄大名,今天能赏光前来,实乃幸事。”又对南、牧二人拱手意思了一下,他就是冲庾庆来的,压根没把另两位放在眼里。

    若不是喊庾庆一个人,怕庾庆不肯来,他压根就不想请另两位。

    庾庆也漠然着一张脸拱手了,“我亦久闻遮罗山大名,没想到能得王少掌门宴请,实在是让人惊喜。”

    南竹双手兜在腹部,一脸严肃,不吭声。

    牧傲铁略抬头,脑袋略偏,斜睨傲视。

    古清照怕他们当场撕破脸,赶紧嫣然笑语道:“几位贵客,外面风雨飘摇的,不是谈笑之地,还是入内再说吧。”

    王问天当即让路,伸手道:“庾兄,请。”

    两帮人就此入内,古清照手中团扇一招呼,悠扬琴声立时响起,静候在场地中央的一群舞女立刻翩翩起舞迎宾。

    氛围立刻就起来了,庾庆三人再看内部那富丽堂皇的装饰,发现光灯火就点了有千百盏,将场内照了个通明。

    庾庆的目光重点落在了场内柱梁上吊挂的熏香香炉上,见到袅袅青烟,还有淡淡飘散场内的烟气,顿安心不少。

    招呼大家落座后,古清照当即告退,离去前对王问天和青牙使了个眼色,示意拖住。

    她本想对庾庆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的,也是想好好认识一下,然想到待会儿要坑害人家,也就作罢了。

    此时,庾庆和王问天各一张案,并排坐在首位,下面两边自然是谁的人坐谁那一边。

    而每个宾客身边都多了两名靓丽女子,温香软玉在左右伺候。

    王问天显然很习惯这种场合,顺应自如。

    青牙更是不客气,直接左拥右抱与之谈笑。

    师兄弟三人对左右的姑娘皆无动于衷,奉上酒水什么的也不敢喝,闹的那些姑娘有些尴尬,南、牧二人都在暗暗戒备四周。

    庾庆则多观察了一下青牙,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有资格在这里落座的,估计也不是一般人。

    当然,他更多的是在观察室内淡淡烟气的飘散动静。

    忽然,他目光微动,迅速往屋顶气窗方位瞟了眼,旋即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硬意味。

    冷眼旁观的王问天正纳闷这位在看什么,好像在看跳舞看的入神,又好像没看,给人睁眼瞎似的感觉,此时见他回过了神,当即端起了酒盏笑道:“庾兄,可是酒不美,姑娘不够好,为何闷闷不饮?”

    庾庆推开左右依偎的姑娘,站了起来,提气喝道:“弹曲的,跳舞的,陪酒的,都给我停了。”

    这么一嗓子喝出,舞曲皆停,姑娘们皆面面相觑,室内气氛顿时不对了。

    “我与王少爷有要事相商,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

    庾庆挥手指了那些弹奏的和莺莺燕燕,示意都滚出去。

    王问天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心里掂量着如何拖时间。

    青牙慢慢放下酒盏,偏头示意了一下,那些正不知该怎么办的舞曲人众当即迅速退下了。

    当然,他也顺手扯了身边欲离开的姑娘,看似亲吻乱摸,实则是微声交代了一句,“速让老板娘把人带来。”

    那姑娘应声离去。

    庾庆留意到了青牙的举动,发现这光着胳膊的家伙在这里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问天也慢慢站了起来,明显一脸不爽道:“庾兄,你这是何意?我好心宴请,你还不领情了不成?”

    庾庆抬脚踢开了凳子,面对道:“王兄觉得我还有闲心看什么歌舞吗?我是谁,你因何宴请,咱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事不妨摊开了说,没必要在这里拐弯抹角。如今我已经来了,放人吧!”

    王问天:“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庾庆直接顶出一句,“你以为钟若辰能看上你这种货色?”

    貌似事不关己,正在慢吞吞剥花生的青牙闻言一愣,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庾庆,非常意外,本以为王问天是个说话愣的,没想到这里又冒出个说话更愣的,名扬天下的探花郎就这种料?

    总之,他突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又说不清哪不对。

    王问天那张脸当场沉了下来,“姓阿的,不要给脸不要脸,想让我放人,就乖乖的,老老实实的,给我好好说话。”

    好吧,庾庆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要的就是他承认自己绑了小黑,本为逗出这句话要费点功夫,没想到随便一刺激就冒出来了,当即沉声道:“姓王的,做人不要太无耻了,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犯不着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立刻放人…我也是为你好,那个小孩你王家惹不起。”

    惹不起?青牙目光闪烁。

    王问天冷笑,“少在这里诈唬,我…”

    庾庆毫不客气地打断,“别啰嗦,那小孩是在幽崖挂了名的正儿八经的幽角埠的人,你连幽角埠的人都敢绑,活得不耐烦了吧?”

    什么?王问天和青牙可谓同时傻眼。

    青牙反应快,立马提醒道:“王公子,你怎么可能会绑幽角埠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王问天迅速反应了过来,当即矢口否认,“阿士衡,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没绑任何人,更没有绑幽崖的人,别想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第四六八章 遇令不赦

    两人,一个提醒的及时,一个醒悟的及时。

    总之那意思也很明显,从现在开始,绑架幽角埠人员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真可谓动作迅速,当场撇清。

    庾庆当然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他之前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一开始不敢说出小黑幽角埠的身份,生怕这边会干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来,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更没想到这帮家伙居然能当场把说出的话给吞回去。

    南竹和牧傲铁脸上忍不住浮现愠怒神色。

    看庾庆一脸无语的样子,王问天负手身后,一脸嘚瑟,仿佛在说,我就不承认,你有证据吗?能奈我何?

    殊不知庾庆却为他捏了把冷汗,为他的话捏了把冷汗。

    首先一点,不管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想法,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说白了,他也不敢把对方给得罪的太狠了,否则就是得罪了整个遮罗山,何况听说还是地母的亲戚,遮罗山的势力哪是他们师兄弟这般势单力薄的人能对抗的。

    他找幽崖的人,弄这一出,只是想绝对保证小黑的安全,并没有想把王问天往死里搞。

    在对方承认绑架了后,他再搬出幽崖来吓唬对方,是希望对方说自己并不知道小黑是幽角埠的人,然后不知者不罪,把人给放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对方没顺势来,反而玩起了横的,居然把说出的话给吞回去了,真当旁听的人是傻子不成?

    有些话是要分什么人听的,听的人不对,就是口出狂言,他是真为王问天捏了把冷汗,当即好言劝道:“王兄,我想你应该是之前不知道那小孩有幽角埠的身份,故而发生了误会,不知者不罪,你只要把人给放了,这事就过去了。”

    他可谓放低了姿态,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好让对方顺坡滚过这道坎。

    然王问天却不这样想,一看他这样子,以为他被自己弄的没了脾气,见大名鼎鼎的探花郎都在自己面前服软了,心里痛快不说,更有痛打落水狗的心态,想满追那份快感,当场再次否认道:“什么误会,什么不知者不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什么小孩,更没有绑过。”

    与此同时,古清照的身影又出现了,手上还牵了个环佩叮当的美丽女子,肌肤赛雪,眉目如画,明眸如波,容貌倾城,只是神色未定,惊疑四顾状。

    看样子明显是被前者急匆匆拉来的。

    也确实如此,古清照接到了青牙让人传的话,她一问情况,便知准备好的弯弯绕绕没必要了,要把姑娘给拉来强行泼脏水。

    果然,青牙一见她带了人来,立马使眼色,示意往庾庆身上招呼。

    古清照会意,当即在姑娘耳边细声嘀咕一句,“就那小胡子。”手顺便在姑娘后腰上推了一把,督促。

    那姑娘确实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惊鸿殿的几位红牌姑娘之一。

    她此时可谓欲言又止,然毕竟身在烟花之地,真到了连老板娘也不护着,且要逼她的时候,她也是个身不由己,不得不从,只能是咬着唇慢慢向庾庆走去了,双手十指纠结在腹部。

    庾庆对她们的来到却没怎么上心,只是瞟了眼,说实话,他今天,尤其是此时此刻,还真不怕这惊鸿殿内有谁能把他给怎样,出山以来还真是头回有这么足的底气。

    他更多的是对王问天的无语,他很想直接挑明了告知王问天,有些事情不知道是一回事,明知故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带这样找死的。

    南、牧二人却发现了不对,见王问天话刚落,便冒出个女人莫名其妙直奔庾庆,师兄弟二人立刻跳出桌案,挡在了庾庆前面,手握剑柄,随时拔剑状,盯着那姑娘摆出威吓。

    庾庆正琢磨酝酿用什么说法去劝王问天,目光微动,发现古清照又过来了。

    古清照见自己推上场的人被南、牧二人给拦住了,当即亲自上场了,快步上前,走到那姑娘身边直接动手了,突然扯住姑娘衣领子顺手就是一拉。

    刺啦,姑娘的衣裳破裂,雪白胸脯差点全部露了出来,她自己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突袭,好在她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快,双手紧急捂住了胸,那叫一脸的尴尬。

    古清照没完,双手一顿扒拉,直接将那姑娘头发给扯乱了,裙裳也扯的更加破烂了些,那姑娘是有斯文韵味的,此时明显被搞了个情何以堪。

    青牙微微一乐,又俯身端起了案上酒盏,慢慢品尝。

    王问天已经是看的眉头挑起,对古清照的行为似乎极为赞赏,对庾庆师兄弟三人一脸懵的反应更觉戏谑。

    紧接着,古清照挥手指向了庾庆,怒斥道:“庾公子,已经跟您再三说过了,‘清浅’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这规矩在惊鸿殿人尽皆知,你为何非要将其扯到偏室内强暴?”

    这就是强行栽赃了,王问天一脸含笑,嘴里嘀咕出一句,“干的漂亮!”

    他感觉这回的钱没有白花。谷

    庾庆师兄弟三人确实有点被搞懵了,但又不傻,立马反应了过来,知道了这次的宴请暗藏了什么坏水。

    南竹拔剑,指向了古清照,怒喝:“贱人,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拿着酒盏把玩的青牙出声了,“怎么,非礼了人家姑娘,还想杀人灭口不成,这是欺惊鸿殿无人吗?”

    庾庆抬手打住,也伸手拍了拍南竹持剑的手,示意他收剑,然后对王问天道:“王兄,你想干什么,我大概明白了,无非是想坏我名声。不如这样,只要你把那小孩给放了,这脏水我让你泼!”

    他还是想忍让,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实在是没办法,锦国前十以内的灵植门派可不仅仅是有钱,势力之大也不是儿戏,他们师兄弟三人真没必要与之为敌。

    退一步说,他一个人怎么样都行,但不能连累老七和老九跟着一起被追杀个没完没了。

    再说了,人家争风吃醋而已,他没必要争这口气,他又不想跟钟若辰复合,当年在小云间内,蒙破提醒的话一直沉甸甸压他心里,能借此撇清关系正好。

    王问天却冷笑连连,“什么小孩,我说了和我无关,你听不懂人话吗?”同时给了古清照一个眼神,然后重新坐下了,准备看戏的样子。

    古清照当即朝门外大喊道:“快来人呐……”

    庾庆目光立刻往门外瞥去,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摆明了是要搞他一个身败名裂,估计相邻几间的客人都要被惊动过来了。

    轰!

    屋顶斗拱外的气窗位置突轰然爆开,惊的众人抬头看,只见爆开的木料纷飞,同时闪出两道人影。

    古清照喊来人,还真是立马把人给喊来了。

    两位身着黑披风,戴着垂纱斗笠的人直接落在了庾庆身边。

    怕跟庾庆并排在首位的王问天遭遇不测,孙久迅速闪身挡在了王问天身前,护着他后退。

    王问天倒是个有胆色的,冷笑道:“我当哪来的胆气跟老子讨价还价,原来是带了帮手来。老板娘,你这里看家护院的不行呐,有人闯进来了都不知道,小心砸了惊鸿殿的招牌,要不要我遮罗山派点高手过来帮衬?”

    殊不知古清照和青牙内心里已经吃惊不小,两人都清楚惊鸿殿的防御有多严密,这里可是豪客挥金如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保护豪客的安全,不但是防守严密,就连客人吃喝的各种饮食那都是要保证绝对安全的。

    惊鸿殿看家护院的人手很多,而且还养了不少的高手坐镇,外面有人混进来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而且还是一下混进了两个。

    两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着实给两人内心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啪啦,青牙捏碎了手中的酒盏,盯着两名不速之客道:“两位是什么人,可知海市规矩?”

    这么多人员聚集的地方,能保持秩序,自然是有规矩在的,无论民宅还是商铺,未经许可,任何人皆不得擅闯,一旦被抓到,镇海司将严惩。

    两名斗笠人的披风一起晃动,披风中间的合缝一起分开,双双亮出了一件武器在手,实则是两支黑色金属令箭。

    两名斗笠人明显在以此亮明自己的身份,亮出令箭上的图文给大家看。

    黝黑令箭上云纹翻卷。

    一面字迹是:无间天地。

    一面字迹是:阴阳无间。

    这是两支令箭上的不同之处,而令箭的另一边都有相同的四个字:遇令不赦!

    图什么意思不说,字面上的意思却是明摆着的,喻义持令者哪里都去得,持令行事时谁的面子都没用,谓之遇令不赦!

    两支令箭,各有简短的八个字,却是大气磅礴。

    见此令,无论是青牙还是古清照,或是那衣衫不整的姑娘,都被当场震慑住了。

    尤其是王问天,瞪大了眼,已经是惊呆了,没想到这两支传闻中的令箭自己也能有机会亲眼见到。

    同时,两位斗笠人的垂纱无风自动,露出了真容,两张非人的面目,是两张狸花大猫脸,眼睛大,冷目森森,目光皆盯向了王问天。

第四六九章 断脊之刑

    被这两人直勾勾盯上,王问天心里直冒寒气,想到庾庆说的他绑的那小孩是幽角埠的人,眼神已经慌了,目光无处安放,不知该怎样才能装出镇定来。

    只要是对修行界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拿着令箭出现的猫脸半妖怪是什么人,乃幽崖判官麾下的行走,专司处理外界针对幽角埠坏规矩的人或事,外界俗称“幽差”。

    有关“幽差”的传说很多,都属于冷血无情的那种,总之就是所到之处如判官亲临,代幽崖掌刑。

    参与了绑架的青牙,喉结一下又一下的耸动,他也紧张了。

    庾庆却暗道糟糕,他之前跟两名幽差说好了的,待他把事情真相弄清了自会请他们现身,他没想到两位幽差就这样直接出来了。

    他顿感事情难以收场了。

    南竹却乐了,挥剑指向了王问天,“姓王的小子,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嘴硬吗?来,继续嘴硬来听听。”

    王问天缩在了心腹随从孙久的身后不断咽口水,甚至顾不上了南竹的嘲讽,只小心盯着两位幽差。

    南竹又挥剑指向了青牙,“你刚才说的杀人灭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横吗?来,刚好来了证人,你再继续胡说八道试试。”

    青牙绷着嘴角不吭声,不做任何回应。

    南竹又再次剑指古清照,“老板娘,你不是准备好了脏水吗?来呀,继续泼呀,怎么哑巴了?”

    古清照也不吭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个慌的很,全都被震慑住了,都在做贼心虚,都在担心会被怎么收拾,谁还能有闲心去理会这胖子的嘲讽。

    “快来呀,有人非礼清浅姑娘。”

    “快来人,清浅姑娘被人强暴了。”

    外面的哇哇乱叫声未止。

    很快的,乌泱泱一群人跑来,都是古清照事先安排好的场面。

    她这里一发声喊人后,她安排的人立刻把相邻三间屋里的客人给惊扰了出来,一听惊鸿殿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的清浅姑娘居然被人在惊鸿殿给强暴了,都大感稀奇,都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连同惊鸿殿的一群莺莺燕燕都给惊来了,她们事先也不知道老板娘有此安排,也都以为真出了事。

    加上惊鸿殿看家护院的陆续闪来,顿时那叫一个热闹,纷纷往里闯。

    古清照顿暗暗叫苦,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赶紧朝闯进来的自己人摆手,示意不要再添乱了。

    她的人手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还是迅速在前排张开了双臂,成一条线,拦住了后面的人再继续往前挤。

    两名幽差斗笠上的垂纱已经遮住了面容,见到突然跑来一大群人,两人手上的令箭又刻意翻转,亮给了跑来的人看,幽崖办事,生人勿近的意味很明显。

    这令箭的震慑效果胜过古清照的招呼,乌泱泱挤来的一群人快速消停了,鸦雀无声,静悄悄看着,也都很惊讶,不知这里怎么回事,怎么会把幽崖的幽差给招来了。

    两名幽差显然不愿在此磨蹭下去,双双朝王问天逼近。

    真是冲自己来的吗?王问天顿感腿软,后退之余,手也扯住了孙久后背的腰带,怕孙久跑了,让孙久继续挡在前面的意味很明显。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也有一身修为,他想跑,然而又不敢跑,因为幽崖要找的人,从没有能跑掉的。

    从古至今皆如此,不管躲去了哪里,最终都会被幽崖给找到,无一例外!

    这其实挺吓人的,但幽崖就是有这么神奇的本事,谁也不知道幽崖是怎么做到的。

    一群刚跑来看热闹的人皆好奇着瞪大了眼看着,大多人都不认识王问天,也都看出了幽差好像是冲王问天去的。

    眼看幽差逼近,首当其冲的孙久也慌了,想赶紧走开,却发现自己被拉住了,想让王问天撒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抬起了令箭,指向了孙久,发出了尖细的男人声音,“无关者退!”

    孙久立马小鸡啄米似的慌忙点头,表示与自己无关,双手抓住自己腰带直接松开了卡头,一个闪身去了两丈外。

    突然没了遮掩的屏障,王问天顿手忙脚乱,手里还抓着孙久的腰带,脸上神色慌乱到无法形容。

    紧接着后背一僵,他撞上了一条柱子,也终于停下了。

    两名幽差也停下了,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尖细声音道:“那个小孩是幽角埠的人,把他交出来。”

    王问天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扔掉了手中的腰带,并幽怨地盯了孙久一眼,似乎强自镇定了下来,大言不惭地提醒眼前两位幽差,“二位可知我是什么人?司南府掌令是我姑姑!”

    此人是地母的侄子?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顿时哗然,有人闻言后大概知道了这人是谁。

    两位幽差却无任何反应,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再次道:“把人交出来。”

    王问天此时压根不敢承认,因为害怕,嘴硬道:“我不知道什么小孩,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此话一出,青牙忍不住闭了双眼,有点不忍直视,嘴里憋出一句呢喃,“蠢货!”

    庾庆则再次为王问天捏了把冷汗。

    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淡淡冒出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当略施薄惩,断脊!”

    话一落,一旁“天地”字样的令箭骤然从另一位幽差手中捅出。

    砰!被击中腹部的王问天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小白脸瞬间成了大红脸,体内的血液似乎要从身体里爆出来。

    令箭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高度警惕的王问天来不及有丝毫反应,身体躬成了虾米一般。

    旁观的青牙瞳孔骤缩,庾庆师兄弟三人甚至没看清那名幽差是怎么出手的,其他识货的人也皆是心头一凛,越发显得安静,越发不敢造次。

    紧接着,“天地”令箭又如一刀斩下,顺着王问天躬成虾米的后背脊沟最高点斩了下去。

    砰!咔嚓!

    一声震响,一道骨头的碎裂声,噗出一口鲜血的王问天倒在了地上。

    他满脸的血红如潮般退下,人晕晕乎乎的样子,两眼不时翻白,满口鲜血,两手在地上到处乱摸。人虽不清醒,却仍有求生欲望,在地上爬着,两条腿明显动不了,下半身都没有了任何反应般。

    众人看的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那位幽差所谓的“断脊”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断脊之刑”,竟直接敲碎了王问天的脊椎。

    庾庆暗道完了,这次跟遮罗山的仇结定了!

    青牙的喉结再次耸动不停。

    孙久满脸的提心吊胆意味,他好歹是王问天的心腹随从,然此时却眼睁睁看着王问天被废了,竟没有丝毫上前去相助的勇气。

    爬着爬着,王问天渐渐清醒了,也爬不动了,整个人疼的直哆嗦。

    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伸了一脚,将王问天给拨转了身。

    躺在地上的王问天剧烈喘息,口角还有血迹下淌,更有满脸悲凉,知道幽崖的人直接把自己的脊梁给废了。

    那拨转他的幽差居高临下俯视,再次声音尖细道:“我再说一次,把人交出来!”

    痛的身体战战的王问天反问一句,“能不杀我吗?”

    那幽差压根不接这话,“人,你迟早是会交出来的,早交少受罪,晚交多受罪。接下来,我准备把你的人皮给活剥下来,你想剥皮后把人给交出来,还是现在交出来?”

    “嗬…”满眼惊恐的王问天喘出口气,终于用力喊出一句,“青牙兄,放人,交人!”

    可谓丝毫不敢犹豫,再也不敢对自己地母亲戚的身份抱侥幸了,人家压根不给地母任何面子,“遇令不赦”的后果他已经承受了,很惨痛。

    青牙却被他喊的心里直突突,忍不住多看了看两名幽差的反应,见没什么反应,这才回头对心腹手下庞成丘道:“速去把人带来。”

    大气不敢喘的庞成丘点了点,迅速离去了。

    接下来,除了王问天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其他人都静默在原地等着,包括那名幽差。

    等候之际,庾庆看到了王问天投来的怨毒眼神,心中也只能是无奈一叹,他也不想闹成这样的,现在也只能是认了。

    南竹和牧傲铁也从那怨毒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这次恐怕是和遮罗山结下了梁子,他们也没想到那两位幽差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能直接把人给废了。

    没等太久,庞成丘便急匆匆回来了,抱来了昏睡中的小黑,欲交给青牙。

    青牙却偏头示意,让他直接交给两位幽差。

    庞成丘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将人送去。

    那手持“阴阳”令箭的幽差却对庾庆道:“你的人,有无恙,你自己验。”

    庞成丘赶紧乖乖抱着人转身,奉到了庾庆跟前。

    师兄弟三人自然是迅速接了小黑围着检查。

    发现小黑身体无恙,庾庆对两名幽差道:“无恙。”

    醒来的小黑睁眼看到师兄弟三人先是一愣,旋即又蹦了起来,四处看,嚷道:“贼人在哪?”

    南竹拍了他肩膀,示意了一下王问天,“没事了,已经抓住了。”

    谁知小黑立马蹿了出去,还抄了条板凳,蹦过去照着王问天的脑袋就砸,下手还挺狠。

    啪!持“阴阳”字样的幽差挥令箭将他手中的板凳打飞了。

    结果没能镇住小黑,空了手的小黑反应很顺溜,一击不成,顺脚就是一脚丫子狠狠踹在了王问天的脸上,砰!

    师兄弟三人当场傻了眼,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旁观的众人也震惊了,连幽差都拦不住,敢当幽差的面大打出手,这一身横的小子谁呀?

第四七零章 勇于认错

    两名幽差也有点懵,没想到,也就没防住。

    挡了这小家伙一板凳,没想到这小家伙还能顺便踹一脚,未曾料,也就被这小家伙得手了。

    当大伙的面,他们控制的人被一小孩说打就打了,两位幽差自己都有点错愕和尴尬,也得亏是小孩子,不然他们的反应可想而知了。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小孩子,他们也不会失手不防。

    躺那的王问天也没想到,见两位幽差为他挡了攻击,以为两位幽差自会挡住一切的,他也没想到还能漏出一脚来,也未防备,加之本就重伤之下反应迟钝,遂当场当面被踹了个正着。

    那脚丫印子可谓相当清晰。

    没办法,小黑就是不喜欢穿鞋,之前光着脚到处乱跑过的,脚丫子确实有点脏,别说踹脸上,踹墙上也能留下脚丫子印记。

    更重要的是小黑下脚挺狠,确实没留情,他也不是一般小孩,力气大着呢,真正一脚踹断了王问天的鼻梁,直接导致王问天鼻腔涌血。

    而小黑对被绑的记忆显然相当愤恨,一脚不算,第二脚又紧接着踹了过去。

    两位幽差又不是摆设,错过一脚已经是懵傻了,给了他们一脚的反应时间怎么可能还让第二脚成功,持“阴阳”字样的幽差紧急出手,一把将小黑捞开了,助王问天躲过了第二脚。

    “放开我!”

    被捞开的小黑挣扎嚷嚷,见对方不放自己,横劲立马又上来了,抬脚照着那幽差就是一顿飞脚乱踢,真正在那幽差身上踢出了好些个脚印子。

    这不是送人头吗?庾庆师兄弟三人也真正是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冷汗,为了救这厮,把遮罗山给得罪了,好不容易救出来了,别反倒夭折在了幽差的手上。

    一群看热闹的人也惊了,还是头回看到有人当众打幽差。

    那幽差又不是木头,哪能让小黑踹个没完,一手抓住了小黑的脑门,伸长了胳膊,将小黑抵住,令小黑的小短腿踢不到了他。

    然小黑一不做二不休,脚踢不到就动手,抡开双臂,甩出王八拳,对扣住自己的胳膊一顿啪啪狂扁,嘴里还不时嚷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打死你,打死你,放开我……”

    他这点攻击力显然奈何不了那幽差。

    那幽差垂纱后面的目光貌似在上下仔细打量他,随后发出尖细声音道:“又是你这赤脚屁孩,上回溜达进幽崖乱点灯笼瞎作乱的就是你吧?你当我不敢打你吗?”

    最后一句话有点说不清的味道,好像是很凶巴巴的恐吓,但又好像意识到了自己此行是来救这小家伙的。

    一说幽崖作乱这事,庾庆师兄弟三人又再次小汗一把,他们自然知道小黑上回乱跑进幽崖的事,这小家伙看到崖壁上挂了好多熄灭的灯笼,一时手欠,竟然在那把一盏盏灯笼给点亮了玩。

    需知,那些个灯笼是平常用来向幽角埠发布任务的,是点灯组字用的,不是胡乱瞎点的。而小黑哪知道那些,自然是胡乱瞎点的,搞的幽角埠的许多人盯着崖壁研究,始终没看懂幽崖在发布什么任务,更没看懂幽崖弄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点想表达什么。

    幽崖反倒是后知后觉发现有人在捣乱,这才把小黑给抓了。

    一查才知道,小黑其实也没有乱闯,更没有偷偷摸摸,他是直接大摇大摆从台阶上光明正大走上去的,一路上愣是没有任何人阻拦。路上哪怕是碰上问话的问“哪来的小孩”,也被小黑凶巴巴怼回去的“要你管”给扫闭嘴了。

    若不是小黑自己点灯玩,导致被发现了,还真不知道要被小黑闯到幽崖哪个地方去。

    过程就这么简单,人一贪玩小孩子,可不就是没人拦的路想走就走么,能有什么错?

    那么多高手都无法擅闯的地方,竟然被一小孩给随便溜达了,幽崖内部因此而进行了一场调整和整顿,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松散无谓了。

    这事,幽崖没有对外宣扬,妙青堂的人自然更不会对外张扬。

    听到幽差的话,青牙瞪大了眼,这小破孩竟然还跑进幽崖瞎搞过?自己这是绑了个什么人?

    听到幽崖点灯的事,小黑自己貌似也挺印象深刻的,立马停止了乱打乱抓乱挠,被摁住的脑袋歪了歪,斜着向上看去,还真被他从垂纱下面看到了些许面容,顿时脱口而出道:“花脸猫?你是幽崖的?”

    那幽差道:“是。”

    小黑双手一垂,双肩一塌,瞬间没了脾气的样子,委屈嘟囔道:“阿爹已经打过我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谷

    那次幽崖的事,他确实被其父给胖揍了顿狠的,牢牢记住了父亲的话,幽崖很厉害,他们惹不起。

    “……”

    那幽差明显无语了一阵,闷头闷脑冲上来乱来的是这小屁孩,勇于认错的也是这小屁孩,这种货色他也是头回遇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踹的一堆凌乱小脚印,再看看这小屁孩在自己手下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样子,貌似在考虑要不要当众跟这小孩过不去,犹豫再三后,最终尖细声音一喝,“滚回去!”

    只见他挥手一甩,一股力道将小黑甩飞了出去,将人甩向了庾庆师兄弟三人身边。

    师兄弟三人自然是赶紧接住,确认小黑没事、没别伤着后,可谓如释重负,看幽差的样子便知,没打算跟这勇于认错的小屁孩计较。

    而那幽差又盯上了地上躺着的王问天,尖细声音道:“带走。”

    手持“天地”字样的幽差立刻五爪一张,直接将地上的王问天隔空抓起,迅速出手在其身上下了禁制,抓了王问天一边肩膀,就要这样直接拖走的样子。

    满脸血迹的王问天紧张了,突然用力喊道:“我之前并不知那小孩有幽角埠的身份,他不亮出身份,我怎知他是幽角埠的人?若幽角埠的人都这般出来行事,让他人怎么办?”

    一听这话,青牙忍不住微微摇头,暗叹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遮罗山的少掌门。

    手持“阴阳”字样的幽差手中令箭指向了庾庆,“他难道没说吗?你否认绑了人之前,他清清楚楚告诉了你,小孩是幽角埠的人,你还敢狡辩?”

    王问天稍一回想,顿苦不堪言,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但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急忙乞饶,“我一开始真不知道,是他说了后,我害怕了,才否认绑了人,是我一时糊涂。二位幽差饶命,我并未伤害那小孩,我知错了,还请饶我一命!”

    看到小黑勇于认错就没事了,他也开始勇于认错了。

    那幽差道:“区区遮罗山,竟敢坏幽角埠规矩,是谁纵容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是遮罗山吗?你是遮罗山少掌门,能不能救你性命,且看遮罗山愿不愿意!”

    众人正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面向了众人,提高了些声音道:“传话给遮罗山,我们要去镇海司打声招呼再走,想要回这位少掌门,来镇海司要交代。”

    话毕,两位幽差齐刷刷腾空而去,破损的气窗位置又是咣啷一阵,碎木噼里啪啦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外面的夜幕中,王问天也不见了,被带走了。

    “呼!”古清照重重松了口气,刚才一颗心真正是提到了嗓子眼。

    香肩半露的清浅姑娘捂着胸口衣裳,看看门口堵住的一群人,一脸羞愧。

    青牙也松了口气,又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了花生剥出花生米往嘴里喂,咀嚼着缓解那口紧张情绪,刚刚真的是把他给吓了个够呛,没想到幽差压根没搭理他们这些帮凶,有种不幸中的万幸的感觉。

    “呼!”小黑忽也松了口气,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抬起脸,对南竹道:“胖叔,刚才真的吓到我了…他们不会告诉我阿爹吧?”乌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是担忧的意味。

    “你居然在担心这个?”

    面对这勇于犯错又勇于认错的小家伙,南竹瞪圆了双眼怪叫一声,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当众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将其拍了个趔趄。

    要不是看他太小,真的要照他屁股上再补一脚狠的,刚才多惊险呐,这小混蛋居然在担心会挨阿爹的揍。

    他们师兄弟三个刚刚才是真的被这小屁孩给吓了个够呛,踹了幽差多少脚来着?数都数不清了,还又抓又挠的,把他们给惊呆了。

    幽差把话扔下了,孙久不敢久留,还得回去报知王雪堂,见门口被堵了,也一个闪身从破开的气窗出去了。

    青牙忽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看去,与庾庆的目光对上了,他嘴里嚼着花生,给了庾庆一个莞尔微笑,貌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王问天的称呼,庾庆记住了“青牙”这个名字,目光又在古清照和清浅姑娘的脸上转了转,方对两位师兄招呼一声,“走!”

    门口被人堵了,他也纵身跳上了破开的气窗,南竹抓了小黑随后,牧傲铁断后,几道人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外面的雨夜。

    目送的青牙嚼着花生,嘀咕了一句,“想阴他,反被咬了口狠的,这读书人玩起阴的来果然更狠!”

第四七一章 不公为公

    古清照闻言有所触动,刚想说什么,门口那群人却拦不住了,能跑到这里来玩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没了幽差震慑,立马冲破阻拦过来了。

    “老板娘,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被抓的是遮罗山的少掌门?”

    “姓王的怎么招惹上了幽崖?”

    “清浅姑娘被强暴了吗?”

    “谁强暴了清浅姑娘?是那姓王的吗?”

    一群人围了上来,那叫一个七嘴八舌询问。

    “误会,真的是误会……”

    一个脑袋两个大的古清照转着圈的解释,反复强调是误会,果真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幽崖的人成了旁观人证,她现在哪里还敢把脏水往庾庆身上泼,不敢再把事情给搞大了。

    青牙不愿在这里纠缠,先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捂着破烂衣裳的清浅姑娘满脸的无地自容,从人群中出来后,又被一群惊鸿殿的姐妹围上了,被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知埋头跑人。

    古清照也是费了好一顿口舌才把众人给打发了,惊扰了这些贵客,今晚一顿优惠免不了。

    好不容易脱身,于僻静的亭台楼阁处找到青牙时,青牙倒是坐在淅沥沥雨水的屋檐下嚼着零食。

    剥着花生米的青牙道:“有什么牢骚就赶紧发,我还要把情况报知干娘。”

    话里意思显然知道对方要来找自己,故而坐在这里等。

    古清照一脸怨念地嘟囔,“我今天看起来是不是很贱?若不是干娘的意思,我才不干这种既丢脸又砸招牌的事,现在好了,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青牙往嘴里喂了一把花生米,咀嚼着,声音含糊着,“正因为知道你不会干这种砸招牌的事,由你来泼脏水才更可信嘛,不然也犯不着找你。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探花郎的反击手段如此阴狠,竟直接把王问天给玩废了。”

    古清照正想问这个,前面听到被反咬了就想问,“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出是那位探花郎的局?”

    青牙:“这还需要怀疑吗?之前我也纳闷,那位吃饱了撑的砸珍宝斋干嘛,一直想不通,现在明白了。”

    古清照亦恍然大悟,“他是在故意坐牢,在故意拖时间,故意拖到幽崖的人来!”

    青牙摇头不已,口中啧啧有声,“你之前来晚了,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回头想想那一幕,那位探花郎有够绝的,我们明明不知道那小孩是幽角埠的人,他却在那故意拿话喂王问天,一步步将不知情的王问天硬生生给变成了明知故犯。你说这读书人得多阴狠,连幽崖也给利用了个彻底,还让人拿不住话柄。”

    古清照皱眉,“我正想问你呢,究竟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计划的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闹成了那样?”

    “人家有心搞事,说翻脸就翻脸,谁也防不住,他没两句话就把王问天给刺激的不行,一开口就说钟若辰看不上王问天那种货色,激的王问天亲口承认自己绑了那小孩……”

    青牙把事发时王问天和庾庆的对话过程给大致说了一遍。

    古清照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惊叹不已,“这位天下第一才子果真是不简单呐,连镇海司都参与了,咱们几家联手搞他,居然都未能奈何他分毫,还被他反手一击给搞了个狼狈不堪。难怪了,难怪小云间落在了千流山、司南府和大业司的手上也能全身而退,这第一才子的手腕果然是非同寻常!”

    青牙:“领教了这位的城府,我不得不琢磨他那个寻亲告示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在寻亲吗?还是另有所图?算了,我还得先去一趟镇海司,那两位幽差去了镇海司,那边肯定也想找我了解情况。”说罢摇了摇头,起身了,走入了雨夜中。

    他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惊鸿殿后,直奔镇海司。

    到了目的地,一声通报,又有人带他去了密室暗房。

    未等多久,齐多来便急匆匆赶到了,急问什么情况,怎么把幽差给惊动了。谷

    青牙也没隐瞒,把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遮罗山掌门王雪堂也急匆匆赶到了镇海司,身上还带着酒气,他是在应酬时获悉的噩耗。

    显然是知道他要来,有人在等着他,见他后直接将其带到了能俯瞰整个海市瑰丽夜景的屋顶天台上。

    朱轩和齐多来正在一处灯光昏暗的轩阁内等着。

    慌张张跑入亭内的王雪堂不忘先行礼,朱轩伸手示意他坐下喝茶,王雪堂哪有那心思,摆手不坐,急声问道:“朱公,想必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两位幽差抓了犬子,让在下来镇海司要交代,不知两位幽差何在?”

    朱轩默了默,道:“他们只是过来打声招呼,告知在这里办了差,算是给地主一个交代,不会专门守在这里等你,你来晚了些,再早到片刻,兴许还能见到他们。”

    王雪堂急的跺脚,“之前正在应酬中,犬子随从辗转找到我确实多花了些时间,难道,难道已经走了吗?”

    朱轩端茶慢咽了一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在惊鸿殿设局搞那位探花郎,自己还能跑去应酬其它事,可真有够心大的,当然了,也许是觉得很好搞定,小看了人家,没想到一口咬下去能崩掉自己的牙。

    想到对方即将面临的境况,他也不好指摘什么,放下茶盏后,又温言道:“是的,两位幽差已经走了,把令郎也给一起带回了幽崖,走之前有话留下,说遮罗山若来人,便让代为转告。”

    “带去了幽崖?”王雪堂心惊肉跳,又拱手问:“劳烦朱公转告,愿洗耳恭听。”

    朱轩看了眼齐多来,都有点不忍告知了,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声道:“给了你两个选择,要么拿两百亿两去幽崖赎回令郎,要么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让幽崖处决了令郎。他们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见不到钱,你也就见不到了儿子。”

    王雪堂眼睛都红了,颤声道:“两百亿?这是要逼垮我遮罗山吗?”

    “人家也没勉强你,要钱还是要命,让你自己选择。”

    朱轩说出这话也挺感慨,也能理解对方的痛苦,遮罗山虽然有钱,可两百亿真不是个小数目,就算砸锅卖铁挤出来了,遮罗山也运转不下去了,轰然垮塌是必然的。

    他很清楚,这世上能在一个月内拿出两百亿两现钱的人不多,能承受这个损失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这个惩罚确实有够狠的,确实有逼垮遮罗山的嫌疑。

    他也不知道幽崖那边是想杀鸡儆猴,还是想杀猴儆鸡。

    王雪堂悲声道:“朱公难道就没有帮我在幽差面前美言一二吗?”

    就差说出你从我这搞走了那么多钱,难道就没有帮我说句好话?

    朱轩叹气,齐多来接了话,“王掌门,你这话冤枉了掌令,我可以作证,掌令确实帮你说了不少话。当时我就在边上,幽差给出两个选择后,掌令立马质疑了,说两百亿是不是有点多的离谱了…”

    朱轩抬手打住,自己亲口给王雪堂交代,“幽差说并不离谱,说这是判官给出的惩处准则,不公为公!”

    “不公为公?”王雪堂愣了一下,明显没搞懂什么意思。

    朱轩:“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人家反问我,一个有钱人打伤了人和一个穷人打伤了人,都罚一百两银子,公平吗?同样的惩罚,对穷人来说苦不堪言,对有钱人来说算什么?只怕后者再犯一百次也不怕,那样的惩罚对幽崖来说没任何意义,不但竖不起规矩,而且还是为虎作伥!

    所以他们的惩处准则是不公为公,要让每一个被惩罚的人都能感受到对等的惩罚力度,有惩罚效果的规矩才能让更多的人遵守。王兄,说实话,我现在还在回味他们的这番话,对比我治下的海市,我也只能是一声叹息,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王雪堂能听懂话里的意思,但却听不进去,“朱公,这里是海市呀,你岂能容他们随意抓人?”

    朱轩皱眉,“王兄,莫要说胡话了,你心里应该清楚,莫说是海市,就算是千流山,只要是他们掌握了证据,也照样能去抓人,哪怕是大圣也不会说什么,这天下就没有幽差执令而不能去的地方。这是幽崖以龟缩一隅为代价,得到了几位至尊允诺的事情,我岂能拦?”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电光照亮了轩阁内几人的面容。

    王雪堂悲愤道:“是那探花郎做局害我儿,我儿压根不知道抓的那小孩是幽角埠的人,还请朱公想办法查明,还我儿清白,让我有据可依,好去幽崖理论,我愿奉十亿两给朱公做酬劳。”

    齐多来嘴角略勾,以同情的目光瞅着王雪堂,暗暗摇头,心道,幽崖可没有那么多层层级级的上下属关系,一搞就直接捅到了判官那,两边一对话就是级别对应的大圣,那事情可就搞大了,上面彻查起来可就不是海市能做主了,鬼知道会扯出什么事来,掌令怎么可能去帮忙翻这个案。

    果然,朱轩脸色一沉,“王兄还请慎言,朱某家有薄产经营,从不收受贿赂!你要查什么证据,只要不坏海市的规矩,自去查便是。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幽差没揪住把柄是不可能胡乱抓人的,你自己掂量一下胡搅蛮缠的后果。若真是觉得两百亿不可承受,我建议你还是找地母出面沟通,看地母的面子,兴许能给你降降价,说不定直接放人了也不一定。”

第四七二章 阿士衡的朋友

    找地母出面?王雪堂瞬间沉默了,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王家和地母的关系,他最是清楚,其实就跟一般人家的亲戚关系差不多。

    地母自然是那种有地位的亲戚,王家则相反,属于“穷”亲戚。正常亲戚关系中,这种远亲关系,前者未必会搭理后者,然地母就属于那种比较有素质的亲戚,哪怕是穷亲戚登门了,也会接待。

    实际上也就仅此而已,找地母帮忙办事什么的,地母不答应也不拒绝,什么都让按规矩来。

    哪怕是王家看上了地母的徒弟,提及亲事,地母也是老一套,看年轻人自己的意思。

    让地母去幽崖说情?王雪堂已经知道了结果。

    当然,他也心知肚明,地母虽然没帮王家办过任何事情,实则承认亲戚关系就已经是帮了王家很大的忙。

    朱轩则在察言观色,王家和地母之间的亲戚关系能有多大价值,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否则他这边也不会安排人撩拨王问天搞事,现在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总之说来说去,朱轩的态度都很明确,他不可能跟幽崖那边牵扯什么翻案的事,王雪堂给过再多的好处也没用,许诺再多的好处也不会接。

    最终,王雪堂只能是黯然离去。

    齐多来送客回来后,朱轩忽盯着雨夜叹了声:“事情有点搞大了,千流山那边肯定有人会盯着这事去查,尤其是盯着我这位置的人。那个青牙办事不利,一点小事弄出那些个动静,是经不起有心人去查的,很快便会查到他身上,继而会牵扯到我们。这边你盯着,我要去趟千流山,这事还得先奏报二洞主一声。”

    “幽差来海市办事,还来镇海司打了招呼,掌令回千流山向二洞主禀报是应有之事。至于…”齐多来说着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掌令若是怕那青牙不牢靠,要不要直接…”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灭口的动作。

    朱轩淡定道:“那个青牙还是有点实力的,你当他有那么容易被灭口?逼急了会适得其反的。再者,搞不好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们去灭口。宵小作乱算不上什么,只要二洞主心里有数了,只要大圣那边有二洞主撑着,就不会有事,犯不着沉不住气。”

    齐多来欠身,“掌令言之有理。”

    ……

    徘徊在屋内等待的胡尤丽忽停步回头,只见几道人影飞身落在了阳台上,旋即入内。

    来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庾庆等人回来了。

    胡尤丽以为他们赴宴要很长时间,或者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加之见到了小黑,当即问道:“没事吧?”

    南竹嗤了声,“怎么可能没事,没事才怪了。”

    师兄弟三人的神色都有几许说不清的凝重,还不知事情结果如何,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遮罗山的无形压力。

    胡尤丽正想细问,小黑已经跑来抱住了她的腰肢,抬头看着她,晃来晃去道:“阿姐,我要吃肉饼。”

    胡尤丽双手捧了捧他的脸蛋,也不知这小家伙被绑的几天遭了什么罪,端详着问道:“饿坏了吧?”

    小黑立马退开,摸着肚子连连点头。

    “好,这就给你做。”胡尤丽揉了揉他脑袋,转身快步下楼了。

    小黑目光一扫,嚷了声,“大棒。”

    跑去了一旁,抱起了趴在衣帽架上的大棒,几天不见分外想念的样子。

    庾庆则推开了那扇窗户,看向前方雨夜中的光景,然稍琢磨后,他又慢慢关上了窗户。

    见状,南、牧二人相视一眼,旋即走了过去,南竹低声问:“想跟那位碰面?”

    庾庆颔首,“幽差把王问天抓去了镇海司,究竟会怎么处理,我们得弄清情况。”

    南、牧二人闻言深以为然,得为可能面对的王家的报复提前做准备,不了解情况怎么行,目前在海市,能帮他们的可靠人选只有柳飘飘。

    南竹抬下巴示意窗户,“那就联系呀,又关上干嘛?”

    庾庆:“她可能正在镇海司那边了解情况,我现在发出联系信号,她未必能看到。她回头肯定也想跟我碰面,应该会主动联系我,咱们三个轮流盯着,看到她的信号我再去。如果明天天亮前还没信号,我再发出信号也不迟。”

    “也好。”南竹点头,继而偏头示意牧傲铁。

    于是牧傲铁第一个守在了窗户缝隙前观察着外面。

    没多久,楼下飘起了肉香味,小黑立刻扛着大棒咚咚跑了下去。

    一番折腾,等到吃饱喝足的小黑终于睡下后,在几人身边磨磨蹭蹭的胡尤丽也终于开口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语气弱弱的。

    师兄弟三人对此并不意外,傻子才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庾庆沉默以对,南竹笑眯眯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并无歹意,把我们当做寻常租客就好。”

    胡尤丽支支吾吾道:“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租住?”

    南竹:“不用,住哪都一样,我们在你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挺好的。”

    胡尤丽满脸艰难神色,“你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我真的很害怕,我只是普通小妖,受不起你们的风浪,求求你们了。”

    南竹死皮赖脸道:“我明说了吧,我们没钱住别的地方,你非要让我们走也行,只要你能承担我们住客栈的开销,我们就走。”伸手要钱状。

    胡尤丽感觉自己被讹上了,哀求道:“你们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至于掏不起这点钱,何必跟我过不去。这样,我把你们的钱退还给你们行不行?”

    看她这个样子,庾庆嘴角绷了绷,想到这小妖维护“阿士衡”的事迹,也不想为难这小妖。

    搬就搬吧,他正准备松口作罢,谁知南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真的要赶我们走吗?我们可是认识阿士衡哟,而且是阿士衡的朋友,能介绍你们认识的。”

    此话一出,胡尤丽当场愣住了,闪烁的目光中有惊讶,有疑惑,显然不太相信。

    庾庆闻言,第一个绷不住了,喝斥道:“死胖子,你瞎扯什么?”

    南竹立马转身,劝道:“认识就是认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行,退一步,不介绍认识,让阿士衡写幅字给她做礼物,就写一幅字,几个破字而已,不至于不答应。”

    说这话时,目光一个劲地朝窗户那边瞟,在提醒庾庆,那边有柳飘飘设置好的联络信号观察点,再换地方的话,这边方不方便另说,柳飘飘那边未必方便。

    会意后的庾庆沉默了。

    不说话也是个态度,南竹又乐呵呵转身了,问胡尤丽,“怎么样,让阿士衡写幅字给你行不行?”

    胡尤丽双手十指搅在了一起,貌似有些兴奋,不过怀疑依旧,“你们真的认识阿士衡?”

    南竹呵呵道:“若不认识,若跟他不是朋友,让我不得好死!”

    竟直接发上毒誓了,胡尤丽隐隐感觉到了,这些人可能真的认识她仰慕已久的天下第一才子,双手十指忍不住绞在了一起,兴奋神色明显,但还是忍不住质疑,“能让阿士衡写字的人怎么会缺住客栈的钱?”

    南竹很想让她问问身边的这个“阿士衡”本人缺不缺住客栈的钱,奈何不能说,否则老十五这家伙会翻脸,气笑道:“行了,不如这样,我们写封信给阿士衡,让他把那幅字写好了寄过来,让你先看到东西,让你先确定真伪行不行?来回最多也就几天的事,你等不等?”

    胡尤丽当场咬了牙,“几天?”

    南竹笑嘻嘻道:“五天内,保证送到,逾期让我不得好死!”

    又直接发毒誓了,因为他很有把握,能随时写出来,不怕违背誓言。

    受不了老七这德行,牧傲铁又回过头,继续从窗户缝隙里观察外面。

    胡尤丽又补了句,“好,若是真的,你想住多久都行,我免你们房租。”

    庾庆忽冒出一句,“为了一幅字,不怕我们给你带来危险吗?”

    “那是我的事。”胡尤丽回了句,然后向南竹亮出了手掌,“我若食言,让我不得好死!”

    啪!会意的南竹与之击掌道:“同此誓!”

    放下手的胡尤丽转身就走了,下楼了,已经没了之前的害怕,看的出来,她非常非常期待,眼睛里有光了,很兴奋。

    南竹回头搂了庾庆肩膀,勾肩搭背着低声道:“一幅字而已,好像也就值个几万两吧?撑死了过十万,这里的住宿开销可不低,十万两也住不了多久的,放心,不亏的。换了我,一天写它个一百幅去卖,有钱不赚王八蛋。”

    烦他,庾庆一把推开了他……

    姚记,商铺门口左右挂了两盏红灯笼。

    一行五人蒙在黑色斗篷里,从雨夜中大步走来,直接走入了姚记商铺内。

    姚婶的儿子站了起来,笑脸迎客,“几位贵客,要买点什么东西?”

    话刚落发现了不对,收尾进来的两人直接从大门左右搬了板子给铺子上门板,帮忙关张,速度飞快。

    姚婶儿子讶异道:“你们干什么?唔…”

    砰!

    他腹部挨了一记重击,左右两名黑衣人别了他胳膊,直接将其摁翻在地,一只带着雨水的靴子死死踩在了他脖子上,令其无法吭声,随时能踩断般。

    听到动静的姚婶从楼上下来了,见状大惊,“你们要干什么?”

    慢慢溜达在铺子里的黑衣人徐徐道:“那狐女家的小孩被绑那一天,是谁让你把那狐女给诱走的?”

    姚婶惊愣,旋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立马回头盯向摁在地上的人,“把他两只手剁了!”

第四七三章 放肆

    摁住人的黑衣人闻令拔出匕首就要斩下。

    面对这帮肆无忌惮敢在海市说杀就杀的人,姚婶慌了,惊呼:“我说!”

    为首的黑衣人抬手示意,挥起匕首的黑衣人也顿住了手势,暂缓下刀。

    跟着松了口气的姚婶却瞬间泪流,又哭了,哀求道:“我说了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为首黑衣人,“但说无妨,只要你说了,我们便从未来过这里,你什么都没有说过。”见对方哭哭啼啼没完,警告道:“看来非要剁了你儿子两只胳膊才肯说。”

    姚婶立马抬头道:“老狗,是老狗,是他逼我把尤丽诱走的,我也不想那样做的,尤丽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我没办法,不答应的话,我们母子在海市便活不下去了!”泪戚戚不止。

    为首黑衣人:“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你们母子便真的是活不下去了。”话毕转身就走。

    立刻又有两名黑衣人快速卸下了几块门板,容了他先出去,余者随后,一行又快速消失在了雨夜的街头。

    一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神秘人。

    铺内,地上爬起的年轻人愤恨无比,咣!一拳捶在了柜台上,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姚婶扶着儿子胳膊,不时抹泪……

    雨夜的海岸边依然是光彩照人,来来往往的人员不断登船下船。

    这里不像星罗岛,还需要挂什么灯笼约船,有空船在岸边等着,离开海市的人直接找个空船上船就行,谈好价钱点上灯笼开船就走。

    带着几名随从的王雪堂正如此,阴郁着一张脸登船而去。

    船头,一人在王雪堂身后为其打伞。

    背光驶向黑暗中的王雪堂不知此行结果会如何,可他还是得去趟锦国京城,去趟司南府,哪怕知道地母未必会帮他去幽崖救子,也还是要去一趟,不管行不行总得试试

    熙熙攘攘的岸边,一群门人拱手送行,孙久也在其中,都是遮罗山的人。

    犯不着一堆人跑司南府去,此地有此地的事,自有人留守……

    海市的最高处,一座灯火阑珊的城堡深沉俯视着整个海市,城堡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座较低的耳楼。

    左耳楼乃镇海司左使禹飞的住用地,禹飞正是千流山第三洞的人,从身份地位来论,柳飘飘目前是其手下。

    右耳楼则是镇海司右使单阿山的住用地,单阿山是千流山第四洞的人。

    左右使其实就是镇海司的副使,朱轩是掌令正使。

    此时的右耳楼内,肥头大耳的单阿山负手站在窗前,论体型比南竹还肥大的他,凝望着流光溢彩的雨中海市,室内则是一片漆黑。

    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单阿山沉声道:“进来。”

    门开,一个身上还带着雨水痕迹的男人迅速进入,又关门,正是其手下掌卫,名叫吴穷尽,也是其心腹。

    吴穷尽快步到其身后,拱手道:“右使,当日参与绑架的,查到了两个,掳走小孩的人称花狼,协同配合的人称老狗,都是街区的地头蛇,追查下去发现两人都不见了,事发后两人就消失了,有人看到一人在事发后乘摆渡船离开了海市,目前不知两人去了何处,一时间怕是很难找到。”

    单阿山:“什么叫做贼心虚?跑的真快,行事还挺缜密。那两个人和那个混在王问天身边的青牙有关吗?”

    吴穷尽:“青牙是海市地头蛇中的地头蛇,是当中的头号人物,要说有关,肯定是有关的。”

    单阿山:“既然线索断了,青牙手下的人犯了事,他总得给个交代,抓吧。”

    “这…”吴穷尽迟疑道:“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冒然抓他怕是不合适,那厮能在海市厮混到如今还是有些人脉的,何况掌令那边…”

    单阿山:“有没有证据不是靠嘴说的,抓来审过了才知道,他的手下在海市公然绑架,带他来审问有错吗?幽差介入了,事情搞大了,掌令也坐不住了,好像去了千流山,正是阻力小的时候,要抓人就趁现在。”

    吴穷尽懂了,立道:“好,我这就去抓人,一定撬开他的嘴巴!”

    ……

    园林中,雕梁画栋内歌舞依旧,回到惊鸿殿的青牙下了马车,一双木屐踏踏在连廊中。

    找了个安静地方坐下后,他又坐在了那剥花生吃,似乎无比爱好这一口。

    没多久,古清照步履匆匆来到,直接坐在了他边上,问:“姓王的怎么样了?”

    青牙呵呵一笑,嘴里咀嚼着说道:“被带去了幽崖,幽差扔下了话,让遮罗山掏两百亿换人,限期一个月,一个月后看不到钱,王雪堂也就看不到了他的儿子。”

    “两百亿?”古清照倒吸一口凉气,“遮罗山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造吧?”谷

    青牙:“那不是我们关心的…不出所料,干娘果然已经知道了那位探花郎的身份。”

    古清照不解,“干娘怎么说?”

    青牙手中剥花生的动作停下了,颇为费解道:“让我不要停,继续收拾他。”

    古清照愕然,“什么意思?”

    青牙:“还能什么意思?就之前那样,继续在暗中搞那位探花郎呗。”

    古清照:“不是,我的意思是,干娘干嘛非要跟那位探花郎过不去,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过任何交际吧?我也从未听说过干娘那边和那位探花郎搭过什么边,以干娘冷冷清清的性子,也不是多事的人,怎会咬住探花郎不放,为什么呀?”

    青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问不清,要不你去问问?”

    在外人眼里,此时的二人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打情骂俏,周围来往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青牙是能进老板娘寝居间的男人,都认为两人有一腿,外人多以为古清照是青牙的姘头。

    正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一群人影朝这边飞速奔来。

    先一步赶到的看家护院的人手紧急闪到古清照身边,还来不及说清怎么回事,一群身穿镇海司服饰的人已经迅速将僻静处的男女二人给围了。

    “老板娘,他们非要闯进来,我们也没办法…”

    一名护卫头领紧急对古清照解释。

    古清照手中团扇一挥,示意不用说了,“知道了,这也怪不得你们。”

    整个海市,不管什么地方,镇海司非要闯的话,哪都去得,惊鸿殿也没资格阻拦,否则就是妨碍公务。

    站了起来的青牙左看看右看看,打量包围自己的人,手里又开始剥花生了,花生壳乱扔,神色平静。

    看到镇海司包围人手中走出的为首者,徐娘半老的古清照倩笑道:“原来是吴掌卫,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这般兴师动众,是我干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吗?”

    “和老板娘无关。”吴穷尽回了句便不理她,盯着青牙问道:“青牙,你认识花狼和老狗吗?”

    青牙道:“认识,见过面,不太熟。”

    吴穷尽:“好一个不太熟?我这里有一堆证据证明你们很熟。青牙,你涉嫌在海市公然绑架,跟我们走一趟吧。”

    古清照立刻迈步上前,挡在了青牙的前面,“吴掌卫,怎么就扯上了什么绑架,至于么…”

    她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吴穷尽这次压根不给她面子,挥手便拨,“滚开!”

    一只手快如魅影,突然就捉住了他的手腕,就在他的手堪堪要拨到古清照肩膀的时候,被青牙出手抓住了。

    吴穷尽立马冷眼盯向了青牙,沉声道:“放肆!”

    周围的镇海司人员立刻一片稀里哗啦的刀剑光影挥出,纷纷指向了青牙。

    青牙不慌不忙地将古清照拨到了身后,无视周围的刀光剑影,放开了吴穷尽的手腕,“吴掌卫,有什么事好说,走一趟就走一趟,我配合便是,不要对女人动手动脚嘛。”

    吴穷尽冷冷道:“你在教我做事吗?”

    青牙瞬间盯住了他的双眼,语气瞬间变得不善,“教你?你想多了,你听好了,我是在警告你,你有本事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我保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信不信?”

    此话一出,惊鸿殿那群看家护院的人手顿时惊了,以前别的男人对老板娘搂搂抱抱也没见这位这样过,今天突然霸气外露,顿令他们高看了一眼,同时也担忧。

    问题是这话是当着镇海司一群人的面说的,令吴穷尽情何以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穷尽的脸上。

    古清照慢慢摇着团扇,倒是不说话了,寻常心的样子。

    吴穷尽绷紧了脸颊,与青牙冷冷对视着,他看到了青牙眼中慢慢升腾的杀机,到嘴的意气用事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挥手喝道:“带走!”

    立刻有刀剑试探着上前,锋刃架在了青牙的脖子上后,一群镇海司人员才敢上前上手,迅速将青牙给制住了,押了人,追着吴穷尽离去的身影而去。

    “老板娘…”

    看家护院的头领凑到了古清照跟前说话。

    古清照抬手打住,“没事,大家各归其位,各行其是。”

    话毕,从容转身离开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四七四章 新目标

    雨渐渐停了,待到囚押青牙的马车回到镇海司时,甚至出现了月光,从裂开的乌云缝隙里渗透出来,打在了五彩斑斓的海上。

    青牙被押去了大牢。

    吴穷尽则直奔右耳楼复命,刚到顶楼要敲门时,门先开了,出来了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

    体型肥硕的单阿山也现身了,明显是送客的,并未远送,也就送至门口,却足以证明来者身份不简单。

    吴穷尽回头目送,不知是何人。

    单阿山转身回了屋内,吴穷尽立刻跟了进去,先关了门,才走到坐下的单阿山身边禀报,“右使,青牙已经抓来了。”

    单阿山面沉似水,“我知道,放了吧。”

    “放了?”吴穷尽瞬间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单阿山没吭声,表示他没听错。

    吴穷尽自然是想不通,要抓人的是这位,现在人抓来了又放,这算怎么回事?当即问道:“右使,为何要放?”

    单阿山:“让你放,你就放,没那么多为何。”

    吴穷尽心中顿生憋屈,不得不诉苦道:“右使,您可知这青牙有多嚣张,之前在惊鸿殿找到他时,他竟当众威胁我,说我敢乱来就让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下面一帮弟兄都听的清清楚楚,就这样放了的话,镇海司的颜面何在?”

    单阿山:“有些时候,颜面是最不切实际的,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也是,抓来就放…不好看,做个样子吧,你随便审一审,他若不开口,那就算了,记住,犯不着用刑,半个时辰后放人!”

    最后一句的语气不容置疑。

    吴穷尽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就此告退了。

    出门关门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之前在此遇见那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的画面,瞬间意识到了右使的态度缘何有变,应该是有人来打过了招呼。

    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好,他快速下楼去了大牢……

    小半个时辰后,青牙便从镇海司出来了,他的佩刀也还给了他,重新背回了身后,踩着木屐踏踏而去,连口袋里的花生都没少,摸出一把继续剥着。

    左耳楼窗口,柳飘飘半侧身在窗后窥视外界。

    她身后的室内,一张堆满文卷的长案旁放着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打盹的络腮胡子,屋内的酒气来自他身上,此人正是镇海司左使禹飞。

    目送了青牙消失,柳飘飘快步到躺椅边,禀报道:“青牙已经被放了。”

    “这一出出的…”禹飞哼了声,翻了翻身,侧躺了继续打盹。

    “属下告退。”柳飘飘拱手行礼后,就此离开了。

    出了镇海司后,她一路赶到了离庾庆住地不远的十字路口,直奔楼上的监视点。

    见到室内负责监视的两名手下,柳飘飘问了声,“没事吧?”

    其中一名手下回道:“一切正常,人回来后便没了什么动静。”

    柳飘飘嗯了声,直接进了自己歇脚的里间,推开了窗户……

    守在窗户缝隙前的牧傲铁看到了约见信号,立刻回头“嘘”了声。

    庾庆和南竹正盘膝打坐中,闻讯立刻收功站起,庾庆也走到窗户缝隙前看了一眼,然后挥手示意。

    于是南竹打开门到阳台上往外到处观察了一下,算是回了柳飘飘一个信号。

    庾庆则又穿上了斗篷,开了后面阳台上的门,迅速蹿了出去,消失在了雨后湿漉漉的街头。

    牧傲铁和南竹各占了前后的一个阳台观察,看是否有人在跟踪,也是为了给想跟踪的人制造不便。

    然还是有人穿行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群中悄悄跟踪,奈何已经不见了庾庆的身影,不知庾庆去了什么地方。

    同样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斗篷帽檐半遮脸,有着一只比常人大不少的大鼻子,一路上,鼻翼翕动,嗅探着什么。

    身边几名同样穿着低调的随从,见他走走停停,为首随从奇怪道:“怎么了?”

    大鼻子道:“你确定他真的服下了我给的东西?”

    为首随从,“自然,这还能有假?”

    大鼻子微微摇头,“不可能,这一路上,没有一丁点相关的气味,若有,我不可能闻不到。”

    为首随从,“闻不到?那怎么办?”

    “还有他本人体味,只是没药物的散发性,气味没那么明显,追踪的速度要慢一些。”大鼻子说着又翕动着鼻翼,继续领着几人向前。谷

    地下暗渠,下雨的原因,水位上涨,水流奔腾。

    东绕西绕一阵奔波的庾庆赶到会面的目的地时,柳飘飘已经先到了。

    两人一碰面,柳飘飘立刻递出了一张折好的纸张给他,“长话短说,我们会面实在是过于频繁了,凭镇海司的手段,加之你搞出的事太惹眼了,继续在暗渠中这般会面已经不安全了,这上面是以后的交流方式。”

    待庾庆收下折纸后,她又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想救人吗?怎么会把王问天给搞成那样?把王家给得罪狠了,对你没好处。”

    “我也不想啊!”庾庆一声叹,快速把事情经过给讲了下,然后问道:“两名幽差将王问天带去了镇海司,情况如何?”

    柳飘飘:“人已经被幽差带去了幽崖,幽差代表幽崖给出了惩罚,两百亿和王问天的性命遮罗山只能选其一,限期一个月。王雪堂已经离开了海市,估摸着是找地母求救去了。”

    “两百亿…”

    庾庆呢喃,明显有些傻了眼,他怕王家报复,想关注王家情况,没想到事态越发严重了,忍不住叹道:“王家能放过我吗?”

    柳飘飘:“行了,王家在海市的动向我会尽量帮你们关注,有情况立刻通知你。没事就先散了,现在跟你会面我也是提心吊胆。”说罢就要走。

    庾庆忙喊住,“那个青牙是什么人?”

    青牙?柳飘飘停步回头,“海市的头号地头蛇,亦正亦邪的那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他能在海市立足这么久,肯定是有点名堂的。”

    “地头蛇…”庾庆自言自语,回想着事发时的情形,他已经怀疑小黑被绑跟那位脱不了干系。

    柳飘飘不陪他傻愣,先行离开了,实在是事情有点搞大了,她也不敢陪庾庆呆太久。

    庾庆醒神后,也匆匆离开了。

    就在他离去后没太久,那个大鼻子也带着人赶到了,摸到了庾庆和柳飘飘刚才会面的地方。

    大鼻子原地嗅了又嗅,道:“这是一截死路尽头,残留有目标和另一个人的气味,应该是跟人在这里碰头了。”

    他身后人迅速将这段死路给快速检查了一通,确定没有其它出口才退了回来。

    一行也全部退了出去,又在大鼻子的带领下继续循着气味而去。

    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大鼻子停步,问:“是追之前的目标,还是追新目标,速做决断,时间拖久了,气味消散了就不好找了。”

    为首随从道:“追踪目标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他在跟谁碰头,既然已经发现了与之碰头的人的线索,那自然是追与他碰头的,追新目标。”

    大鼻子立刻右拐,追着柳飘飘的去向去了。

    没多久,一行便从地下暗渠爬出,回到地面后继续追踪,大鼻子的鼻翼一路翕动不止。

    走走绕绕,走了又走,走到了一处巷道内,在犄角旮旯的尽头,发现了一间小房门,大鼻子伸手一指。

    为首随从立刻挥手示意,跟随的人手当即以小房子为中心,散开了包围。

    待为首者一个手势发出,合围人手迅速破门窗而入,冲入捉拿。

    然一通折腾后,却扑了个空,翻箱倒柜也没发现任何人,大鼻子也只找到了换下的衣裳和斗篷,衣裳是男人的衣裳。柳飘飘之前本就是男人装扮去跟庾庆碰面的,她也不可能继续一身红衣裳背两把剑,那样太明显了。

    大鼻子捧着衣裳嗅了嗅,环顾四周道:“应该是刚换下的。”

    他又在房间里嗅了一圈,最后确定人是从另一边的窗口出去的,翻出窗户,闯入了另一条巷道。

    “留两个人潜伏在这里,一旦发现人来,不管是谁,立刻拿下。”

    “是。”

    为首随从稍作布置后,带了剩余的人继续跟着大鼻子追踪在繁华的海市街头。

    走着走着,一行发现所去地势越来越高,待看到前方灯火阑珊的城堡建筑时,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个个面露惊疑不定神色。

    知道事情可能非同小可,大鼻子也不敢大意了,双手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敦厚的中年男人的面容,有一头暗红色头发。他神情凝重,鼻翼有节奏的翕动,一步步向镇海司大门走去。

    到了大门口时,都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真容,实在是不掀开也不行,门口守卫肯定是要确认身份才能放行的。

    通过了大门,进了大厅内,大鼻子站定在了大厅中央,脑袋不时左右晃动,鼻翼翕动不停,道:“不会有错了,目标进来了,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楼上刚去一地取了点东西的柳飘飘正走回来,闻声下意识慢步,不是她警惕性高,而是镇海司内也有派系,遇事都有悄悄暗中观察的毛病。

    拐角处侧露了一点脸,透过扶栏空隙看到了下面的情形,看到了那个鼻翼翕动的大鼻子。

    只见下面的为首随从沉声道:“也就是说,跟那家伙会面的果真是我们内部自己人!”

    大鼻子:“问门口的守卫,刚刚谁回来了就是谁!”

第四七五章 内奸

    为首随从轻轻以拳击掌,“没错,不管刚才有多少人回来了,找过来经您侯爷鼻子一过,定无所遁形。”

    听到此等言论,再窥视那大鼻子鼻翼翕动的动作,柳飘飘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

    眼见下面领头的转身走向了大门守卫,柳飘飘脑中闪过之前从大门守卫口中听到的“泡澡”之类的话,目光快速闪了闪,迅速悄然而去,隐没在了这巨大的城堡建筑中。

    为首随从大步到了门口守卫跟前,沉声质问道:“刚才有谁进出了?”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一人道:“大晚上的,该休息的都休息了,不会有很多人进出,刚才就你们呐。”

    为首随从:“我说的是除了我们外。”

    那人道:“除了你们没有人进出。”

    为首随从怒道:“放屁,我们之前肯定有人进出了,给我好好想一想,敢玩忽职守,回头看上面怎么严惩你们。”

    另一守卫道:“再前面有没有人进出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也是刚刚交接不久,刚刚才当值,我们值守后只有你们进来了,真的没有其他人。”

    为首随从沉声道:“去一个人,把之前当值的两人喊过来。”

    先答话的守卫道:“当值是不能擅离职守的,追究起来我们可吃不消…”

    为首随从一口打断:“奉大掌目之令办差,去,出了事我负责,快点!”

    一听是齐多来的差事,那守卫当即应声而去,小跑着离开了。

    为首随从负手站在了原地,见大鼻子到处嗅探着而去,他又挥手招了一名手下过来,交代道:“你速去找大掌目,将情况报知。”

    这里是镇海司,有些事他做不了主,级别不够,必须要请齐多来过来做主。

    “是。”那人应下,飞奔而去。

    他自己则负手来回在大门口等待。

    稍等了那么一阵,之前的守卫跑了回来,挠着头道:“前一班当值的两人不知道去哪了。”

    为首随从两眼一瞪,怒道:“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他们叫什么名字?”

    那守卫还没来得及回话,齐多来的声音反倒先传了过来,“吵什么?”

    众人回头看去,见是他来到,当即纷纷拱手行礼,“大掌目!”

    齐多来走到,再问:“人找到没有?”

    为首随从立刻恭恭敬敬把情况禀报,“还没有,现在门口当值的两个守卫说是没看到人,说是刚刚换了班,现在正在找之前当值的两个证人,他们应该看到了回来的人是谁,现在却不知之前当值的人去了哪。”

    齐多来眉头一挑,目光盯向了门口两名守卫,“刚交接不久,就不知人去了哪?”

    两位守卫有点惶恐不安。

    正这时,有一名跟随大鼻子去的随从紧急闪身而来,急报道:“侯爷在澡堂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此话一出,一群人立刻飞奔而去。

    一阵东拐西拐的,众人跑进了镇海司内部的澡堂内,撞上了正走出来的大鼻子等人,大鼻子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侯爷”,本名闻侯。

    众人目光跳过闻侯,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水池边的两具尸体,已显了原形,是两只猿猴。

    齐多来快步过去,只见两只猿猴死的不能再死了,脑袋被削飞了,地上一滩鲜血,他冷冷问出一句,“谁干的?”

    闻侯转身道:“气味上,这两位应该就是之前的守卫,这里还有目标的气味,应该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杀人灭口了。看情况是刚死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听到任何打斗动静,凶手应该是两名死者认识的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镇海司内部的人无疑。”

    “杀人灭口?”齐多来扭头看向他,“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被追踪了,知道自己暴露了?”

    闻侯点头,“应该是这样。”

    “胆子不小!”齐多来冷哼一声,旋即沉声喝道:“鸣钟示警,传令各部,立刻封锁整个镇海司,不许任何人进出!”

    就在他下令的同时,柳飘飘已经摸到了一间屋内,她一时也不知是谁的房间,钻入屋内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

    刚才在澡堂里,为了无声无息灭口,她这个颇有些清高的冷艳美人不得不做出了宽衣解带的举动。

    她一个女人跑进男澡堂,已经是把那两个男人给惊着了,再看她在宽衣解带,两个男人真的是有点傻眼了。

    柳飘飘只一句话,“谁让你们看的?”

    两个男人立马转过了身去,还没嘀咕清柳飘飘要干什么,正被搞的心痒痒以为有艳遇之际,两人的脑袋突然飞走了。

    杀他们灭口,是为了让镇海司一时间无法确定抓捕目标是谁,为自己的逃逸争取时间和空间。

    能在这个关头不急着逃跑,还能沉着冷静的先杀人灭口,可见不愧是在见元山做过大掌卫的人,杀伐决断的经历和手腕在关键时刻显现了出来。

    整理了衣裳又迅速摘下双剑挂在腰上,然后摘了墙上的一件斗篷蒙在了身上,推开窗往外稍作观察,便跳身出去了,顺着墙滑落在地,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借助地形的掩护,避开镇海司暗哨,遁入了黑暗深处,迅速潜向灯火璀璨的繁华之地。

    不一会儿,镇海司内悬挂的那口警钟“咚咚”长鸣了起来。

    整个镇海司内部立刻嘈杂成一片,可谓迅速乱成了一团。谷

    左使禹飞和右使单阿山都被惊动了,获悉是齐多来下令的,两人立刻找到了齐多来问怎么回事。

    齐多来挥手示意,两具尸体抬到了左右使的跟前。

    “镇海司内部出了内奸,做了不轨之事,杀了我们两名守卫灭口!”

    齐多来就这般简单解释了一下,没说什么跟踪庾庆找人的事。

    一见内部出现了凶杀案,急于抓凶手,左右二使也就没说什么,配合着下令,封锁镇海司。

    正这时,数只飞骑飞来,盘旋在了上空,朱轩带着随行人员从千流山回来了。

    见到下方火光凌乱的场面,朱轩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下面的封锁人马中。

    “掌令!”

    左右使在内的所有人一起躬身行礼。

    朱轩负手踱步于人群中,冷目环顾四周,喝道:“怎么回事?”

    齐多来立刻上前,请了朱轩借一步说话,迅速将大概情况禀报了一遍。

    “果然有内奸!”朱轩听后冷哼,复又问,“能确定内奸还在司内吗?”

    齐多来:“侯爷还在确认。”

    这里话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呐喊,“这边。”

    齐多来立刻伸手示意,于是朱轩等一干头领纷纷向声音来处去。

    到了位置后,只见闻喜站在一片陡峭的崖壁前,指了镇海司高墙上的一扇窗户,“人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从这里走了,目前看来,暂时已经逃离了镇海司。”

    “紧迫逃窜之际,竟还敢在镇海司内从容灭口,是个有胆的!”朱轩冷笑不断,忽神色肃杀,断然令下,“传令海族,命海族即刻停止送客,未入冥海云界的船只一律载人返航,所有船只只许进,不许出,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上报,违令者杀!”

    “是。”立刻有人领命下去执行。

    很快,一队镇海司人手化作飞禽迅速飞往四面八方。

    朱轩口中号令未停,“调一卫人手,由侯爷甄别身份后,随同侯爷继续追查。”

    “是。”手下人领命。

    朱轩也对闻侯拱手道:“侯爷,事已至此,那就有劳您继续了,待抓住凶手,再回千流山也不迟。”

    “好。”闻侯拱手应下。

    朱轩回头继续下令,“将司内所有此刻不在场人员的名单全部梳理出来,不许有任何遗漏,名单上的人员全部找回羁押,待闻侯甄别过后再行解禁。余者各行其是,天上地下,该设卡的设卡,该搜查的搜查,针对名单上的司内失踪人员,进行全面抓捕。都听好了,谁若胆敢助凶手脱逃,别怪我不留情面,定杀不赦!”

    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在左使禹飞和右使单阿山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瞟了瞟。

    “是。”众人齐声拱手领命。

    朱轩大手一挥,众人当即散去执行。

    呜呜呜……

    沉闷的螺号声在整个海市的海岸线陆陆续续吹响了。

    海族之外的人听不懂这号声,但各码头上的人却都感受到了海边的变故,妖魔鬼怪的在海岸上骚乱成了一片。

    “价钱谈好了,我人都已经上船了,你说不载了,开什么玩笑?”

    “喂喂喂,你转弯干什么,怎么划回去了?”

    “找镇海司?镇海司干嘛封锁出行?”

    “我的天,我还有要紧事呢,拖不起啊,什么时候解封?”

    海岸边的摆渡船纷纷在拒载,需要推送的货船也不得不接受一群鲛人的退单,已经驶远了化作一点亮光的摆渡船也在纷纷转弯折返。

    叫嚷声一片,问怎么回事,鲛人表示不知情,也概不负责,让他们找镇海司要交代……

    “卖花花咯。”

    “卖花花。”

    盘膝坐在地板上的庾庆正拿着一张纸对比胡尤丽画的地图,纸是柳飘飘给的那张纸,上面列出了好几种传递消息的方式,有些消息传递地点还真的是要对比地图先确认一下大概位置。

    这是关键要命的事情,他必须提前记清了才行。

    外面突然传来的喊卖声音令他猛然抬头,又迅速看了眼纸上,没错,是柳飘飘列的传递信号,而且是紧急情况下的消息传递信号。

    他相当意外,刚拿到不久的东西,正研究着呢,柳飘飘怎么会这么快就给出了消息传递信号?

    而且还是紧急信号!

第四七六章 不抛弃

    何为紧急?

    就是其它消息传递方式都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之下采取直接投递的方式,直接把消息给送了过来。

    楼下喊出的“卖花花”腔调,正是柳飘飘给的纸张上罗列的紧急信号。

    一般人只会喊“卖花”,不会喊“卖花花”,这点差别就是信号,在外人听来也许只是装可爱之类的叫卖方式而已。

    但他脑中还在徘徊那个念头,才刚分开没多久,怎么就会立马启用新的紧急传递方式,就不怕他没来得及查看纸张上的内容?

    尽管心存疑惑,他的动作并未停,也不敢耽误,毕竟是紧急情况下的信号。

    迅速起身了,打开了门,走上阳台俯视,看到下面有个卖花女孩,挂着花篮走进了楼下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立刻纵身跳了下去。

    屋内的南竹和牧傲铁相视,不知老十五怎么了。

    落在下面街道上的庾庆回头转身,对背对自己的卖花女孩喊了声,“姑娘,买花。”

    口中叫卖的卖花女孩当即也转了身,随后快步走回了,将挂在肩颈上的花篮推送,显摆出了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五十两一支,很便宜的,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五十两就这么一支破花还叫便宜?庾庆腹诽不已,手上还是掏出了五十两的银票递予,“给我一支最最好看的。”

    说这话时在观察对方的反应,因他这话是对应的暗号。

    卖花女孩明眸忽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拿了一支最瘦小的花枝给他,总之肯定算不上花篮里最最好看的,卖给了客人后,她一句多话都没有,绕开就走了。

    庾庆回头稍作目送,然后又弹身而起,飞身上了阳台。

    南、牧二人已经在阳台上伸了脑袋向下张望,见他买了花上来,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对他们来说,山里出来的人,什么野花没见过,加之手头上本就紧张,大概率是干不出花这么多钱买花的事的,穷人不需要这种浪漫,反正老十五的行为就是不正常。

    “你买花干嘛?”南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庾庆没理会,快步进了屋内。

    南、牧二人又相视一眼,再张望了一下外面,然后也回了屋内关门。

    屋内的庾庆已经将包裹花枝的那张纸剥开了,见到了里面的又一张包裹花枝的折纸,里面明显有字迹。

    庾庆顺手将花扔给了南竹,然后摊开了折纸查看。

    南竹接了花,放鼻子前嗅了嗅,没感受到什么芬芳,倒是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浪费银子,不过还是跟牧傲铁一起凑到了庾庆左右看那张纸上的内容。

    这玩意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去,师兄弟三人刹那间的神色一片凌乱。

    纸上内容大概意思是:之前会面被镇海司盯上了,她柳飘飘即将暴露,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做了最后的时间上的争取,她已经逃了,让这边也赶紧逃,但她也不敢保证大家一定能成功逃离,毕竟海市这鬼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逃出冥海区域都不算逃出去,若实在逃不掉的话,大家则在上一份碰面方式的最后一个地点碰面。

    内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落款,更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字眼,但这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是柳飘飘的紧急示警。

    庾庆终于明白了刚刚分开并没有多久的柳飘飘为何立刻就启用了新的紧急联系方式。

    总之师兄弟三个都傻眼了,他们很清楚柳飘飘暴露的后果,那可不是一般的秘密联系被发现的后果,事情将回溯到当初的小云间,意味着四个人联手把千流山、司南府和大业司给耍了、给骗了,后果可想而知。

    南竹已经不知不觉将手中的花给揉碎了,喃喃自语着,“完了,怎么会这样?能顺利躲到幽角埠吗?幽角埠能保住我们吗?”

    庾庆深吸了一口气,“也算是仗义,紧急逃跑还不忘通知咱们,没时间耽搁了,走吧!”双手直接将纸张搓成了齑粉。

    三人赶紧快速收拾东西,多余的东西都不能带了,譬如包裹,带着包裹会让人明显看出他们想跑,只能捡一些重要的贴身存放。

    他们也没有很多东西,没几下就收拾妥当了,也都披上了斗篷,然最后又都停在了小黑的面前,这小子是个问题。

    小黑还在呼呼大睡,四脚八叉的睡像,无忧无虑的人,边上是那能紧缩成虫子的大棒,陪着他。

    “要带上他逃亡吗?”牧傲铁低声问了句。

    稍静默后,庾庆道:“带上他太显眼,一看就是全部离开,逃亡的路上也不知会遭遇什么凶险,带他逃亡也是害了他。就让他在这吧,他幽角埠的身份这边相关的人应该都知道了,不会轻易拿他怎样,他一个小孩也没谁跟他较真。之前书信来往,大黑知道这里,迟早会来找他的,回头我们找机会再寄封信给大黑。”

    南竹嗯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谷

    庾庆朝楼梯那边示意了一下,三人立刻到了楼下,敲响了胡尤丽的房门。

    胡尤丽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小黑被抓,三位租客坐牢,她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如今以为都过去了,总算是好好歇下了,结果一夜未过,又被惊醒了。

    她开了门,一件披风裹了身子,三人瞎打量的目光看不清她里面穿了什么。

    见他们三个都一副要外出的装扮,门内的她疑惑道:“怎么了?”

    庾庆:“我们三个有事要出去一趟,小黑劳烦你帮我们照看一下。那小子性子野,喜欢乱跑,你多看着点,他要吃喝什么你斟酌着给他做,回头会跟你结账的,不会少你的钱。”

    南竹也跟着大方点头,反正到时候结账的也不是他们,大黑那家伙身上还是有不少钱的。

    胡尤丽不以为意,也没想到他们会跑人,毕竟留下了小孩,只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南竹嘿嘿道:“说不定,尽快,我们的约定不会忘…”

    庾庆怕他那张破嘴又乱说什么写字的事,直接挥手拨拉了他一下,示意走人。

    三人就此迅速离去了。

    胡尤丽关了门,再出来时换了身衣裳,抱了张毯子,到了楼上,走到小黑身边铺垫好了坐下了,看到小黑的睡相忍不住窃笑……

    那个卖花的女孩在离开这里没多远的地方,便被人拉去了拐角处质问……

    离开了这里的师兄弟三人在五彩斑斓的灯火中穿梭,走街串巷,途中发现不断有镇海司人马赶到街道枢纽位置设卡盘查,逼得他们不得不尽量走黑暗的地方。

    他们钻进地下暗渠后,结果发现地下暗渠的枢纽位置也有镇海司人员赶到设卡,逼得他们又不得不回到地面前行。

    好在他们三个也不是什么要犯,更不是设卡要拦的人,经由盘查后也能顺利通行。

    一股流通不便的气氛已经在整个海市升腾,怨声四起,但也没脾气,皆在互相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待师兄弟三人赶到海边时,才发现对外通行已经被封锁了,所有摆渡船都已停业,海边已经看不到了鲛人。

    搞清海边状况后,庾庆二话不说,立马回头走人。

    南、牧二人相视一眼,也只能跟上,跟到稍僻静的地方,南竹突然出手,捞了庾庆的胳膊,直接拽到了僻静角落里,低声问:“之前那鲛人作祟,你不是照样能找到航道吗?难不成现在离开就不行了?”

    庾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低声提醒道:“我们跑的了,她怎么跑,难道要扔下她不管吗?她现在脱不了身,肯定已经去了约定的碰面地点等我们。她是被我们连累的,不是我们有事找她帮忙,她是不会暴露的,她那般紧急情况下还不忘耽误时间做安排通知我们,我们岂能扔下她?找到她,要逃一起逃!”

    又一把推开了南竹,继续大步前行。

    搞清他意图的南、牧二人没再说什么,也认可他的说法,老实跟上了。

    前路上,不但是地面有关卡,屋顶上也散布了人警戒,还有地下暗渠也布置了人手,庾庆没办法经暗渠抵达碰头地点,只能是一路走关卡经盘查而过。

    在地面抵达了碰头地点附近后,他才倏地钻进了地下暗渠,因离目标地点本就近了,很快便到了。

    目的地果然有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在等着,双方碰面没错,正是柳飘飘。

    庾庆当即松了口气道:“看到海边情况,就知道你在这。”

    柳飘飘却没办法轻松,脸上有明显焦虑,低声着急道:“海市已经全面封锁了,只能进不能出,没有鲛人摆渡,我们跑不掉了,这次真的走到头了。”

    此地被封,逃不出去,又有那大鼻子循着她气味追踪,她感觉已经是在劫难逃了,被抓是迟早的事。

    庾庆宽慰道:“你不要着急,我有办法渡过冥海。”

    柳飘飘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先是欣喜,旋即愣住,因为明白了点什么,人家有办法渡过冥海,已经到了海边,却又回头来了这里,她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盯向庾庆的目光中闪过异样神采后,她又紧急催促道:“既如此,那就赶快离开这里,镇海司应该已经快要追到这里了,之前应该就是锁定了我们碰面时的气味,因而发现了我。”

    “这臭烘烘的地方,还能发现我们两个碰面时的气味?”

    “镇海司从千流山请了追踪的高手来,应该是嗅觉能力非同一般的那种妖修。”

    庾庆突然想起她之前传递的紧急消息内容,一同疾行的他突然停下,也一把抓住了柳飘飘的胳膊,拉停了她,“你的意思是说,只是你的气味暴露了,而并不是你本人已经暴露了?”

第四七七章 最佳选择

    同行的南、牧二人跟着停下,也有点不明所以。

    见庾庆还有心思扯这个,柳飘飘急了,反拽了拽他,“你还真是不着急,你以为你现在能跑来跑去很安全吗?人家之所以不抓你,是因为你的身份,没证据证明你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不好动你,一旦发现与你暗中勾连的人是我,连证据都不需要了,抓你们三个反倒成了最要紧的,尤其是你,你明白吗?”

    庾庆不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柳飘飘非常着急,“这和本人暴露了有什么区别吗?只要被拦下了,一嗅就能确定。我没跟你开玩笑,时间紧迫,对方的嗅觉能力非同小可,随时可能把我们堵个正着。”

    庾庆拍了拍她拉拽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急,“我没开玩笑,你告诉我,是不是只是你的气味暴露了,你本人未暴露?”

    柳飘飘隐隐感觉对方有什么企图,但还是焦虑道:“暂时是这样。”

    庾庆:“是不是只要无法识别出你的气味,你回了镇海司也没事?”

    柳飘飘安静了,似乎触及了对方的思路,略皱眉思索后,凭着自己对镇海司内部情况的了解,徐徐回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目前知道气味与我有关的人已经被我灭口了,从眼前的抓捕情况来看,也不是有针对性的追捕,不然你们三个明摆着的人是很难脱身的,只怕已经被控制了。

    所以可以肯定,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当然,就算不能确认气味与我有关,回了镇海司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不在场的都会被列为怀疑对象,不过鉴于以往我们在小云间发生的事情,外人看来不可能走到一起,加之我是第三洞的人,不容易怀疑我。

    以第三洞目前的情况,没确实的证据也不会动我,不然就有针对三洞主的意思。”

    “好!”庾庆轻轻以拳击掌,“能嗅查到你气味的有几人?”

    南、牧二人相视一眼。

    柳飘飘抬眼盯上了庾庆的双眼,问:“你想干什么?”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庾庆想干什么。

    庾庆再问,“几人?”

    柳飘飘默了默,回道:“据我观察到的,应该只有一人,是个我没见过的大鼻子,但他身边肯定有不少随行护卫。”能说出护卫来,就证明她确实猜到了庾庆的想法。

    庾庆目露狠劲,“那就更好办了!”

    柳飘飘又急了,“你开什么玩笑,你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若是个非同一般的高手,加之他身边那么多人手,凭我们的实力想在镇海司眼皮子底下动他,跟找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赶紧逃命。”

    庾庆往左右排水渠看了看,怕泄密,示意柳飘飘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

    南竹和牧傲铁也贴了耳朵过去听,不听还好,听后好无语的样子。

    柳飘飘听后则是大惊,“我一时间到哪找去,就算是平常无事的时候也未必容易找到,何况是现在行动不便的时候,就更没办法找到。”

    庾庆:“你找不到,也许有人能找到。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想办法解决。”

    柳飘飘又拽了一下他,“你想什么办法解决?海市你有我熟吗?连我都找不到,你到哪找去?别折腾了,走吧。”

    庾庆依然不配合,“你我找不到,不代表别人找不到,海市不是有一条地头蛇中的地头蛇吗?那些犄角旮旯他可能比镇海司都熟悉,阴沟里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更有可能做到吧?”

    “青牙?”柳飘飘和南竹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牧傲铁嘴唇也动了下,但是没出声。

    庾庆点头。

    柳飘飘忽又沉声道:“你在开玩笑吗?这种事只要一经青牙的手,回头就算得手了,青牙立马就能知道是谁干的,你这得是多大的把柄落在了对方的手中?”

    庾庆反问:“再大的把柄抵得上我们逃跑的后果吗?青牙和千流山、司南府、大业司比起来算个屁,把柄落在了青牙的手里我照样哪都能去,得罪了那三家,将寸步难行、惶惶不可终日,是对付青牙容易,还是对付那三家容易?”

    这个道理一听就懂,柳飘飘却提醒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倘若青牙把你给举报了怎么办?”

    庾庆:“我自会想办法应对。”

    柳飘飘:“能有什么办法应对?”

    庾庆突然声音大了几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你,只要保住了你,只要小云间的事不败露,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届时我们三个哪怕是亡命天涯也能轻松好多,你明白吗?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再瞎扯纠缠下去,才是真的浪费时间。”

    柳飘飘静住了,明眸目光怔怔与之对视着,冷艳面容上的眼眶竟然湿红了。

    牧傲铁忽出声道:“青牙,我去找。”

    庾庆扭头盯着他道:“你嘴笨,说服不了人家。”

    牧傲铁立马沉默低头了,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嘴笨,也意识到了这个时候嘴不利索确实可能办不好事。

    南竹也出声了,“那我去吧。”

    两人之所以都勇于去干这事,是因为都知道万一败露被举报的话,可以由自己扛下来。

    庾庆直接鄙视道:“没我那探花郎的身份,你以为我们三个算什么东西,你去?人家凭什么帮你,凭你肉多吗?”

    对于探花郎的身份,他虽然一直是不情不愿的,但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确实挺好用的。

    就像柳飘飘说的那样,若不是顾虑他的身份,镇海司还需讲什么证据吗?已经直接抓人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自然可以想象,严刑拷打审问怕是免不了。

    话毕补了句,“只有我去最合适。”

    对此,南竹、牧傲铁和柳飘飘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柳飘飘还是红着眼眶给了句,“你去也未必能成。”

    庾庆:“先试试,不行再跑也不迟,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先试试,先争取把大事化小,再考虑小事化无。”

    事已至此,其他三人也都说不出了话,只要理智点想,这确实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庾庆把接下来的碰头方式跟三人稍作了商议,然后便紧急离开了。

    也实在是没时间再啰嗦了,一袭黑色披风独自消失在了零星光线渗透下来的昏暗水渠中。

    “如果是现在的老十五赴京赶考,可能不会不管不顾鸡飞狗跳的直接撂挑子跑人了。”

    南竹忽然感慨着嘀咕了一声,牧傲铁微微点头。

    这一刻,师兄弟两人突然都感受到了来自庾庆身上的变化,对比一下刚出山时的德行,感觉做事更有范了,或者说是更成熟了。

    两人也能理解,尽他妈碰上这种要命的事,不想办法应对都不行。

    其实师兄弟三人身上都有变化,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

    “走!”柳飘飘一声招呼,带了两人快速离去。

    不得不离开,有那嗅觉灵敏的人追踪,无法在一地久呆。

    庾庆离开前也算是把两位师兄交给了她去指点,也是知道她对海市的地形更熟悉,能在各种搜捕中跑到目的地来碰头就可想而知了……

    惊鸿殿,一处亭阁内,女仆端来了一盒花生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青牙站了起来,将盒里的花生补充进口袋里。

    正这时,其心腹手下庞成丘快步来到了,在旁低声道:“青爷,打探到了,外面之所以乱糟糟的,是镇海司内出了内奸,杀了两名镇海司的人员。”

    “哦!”青牙放下盒子,明显来了兴趣,“内奸谁呀?”

    庞成丘:“不知道,透露消息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此番动乱好像就是为了揪出内奸。我们的眼线透露,镇海司那边盯那位探花郎的人手都被紧急召回去了,还有在家当休的镇海司人员,也被紧急召回了。”

    青牙剥了花生,抛仁进嘴,不解道:“内奸好好的杀自己人干嘛,镇海司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庞成丘:“问了好几个镇海司内的人,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这事可能要级别更高的人才清楚,好像是朱轩那一系主导的事,想必齐多来肯定清楚,要不您找他问问?”

    青牙想了想,略摇头,“令达海族,直接封锁了整个海市,这是朱轩手上的掌令权限才能做到的,镇海司现在闹哄哄的,我现在跑去找齐多来也不合适,人家怕是也没那闲工夫,算了,看看再说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也是。”庞成丘点头附和。

    连廊那边传来脚步声,一名男仆伙计快步来到,禀报道:“青爷,外面有个自称‘庾庆’的人找您,就是之前王公子出事时宴请的那位客人。”

    “庾庆?”青牙略怔,那不是阿士衡么,有点怀疑,“你确定是他?”

    男仆道:“没错的,出事时,小的也在一旁凑热闹,看的清清楚楚,那小胡子加马尾辫的,不会有错,肯定是他。”

    青牙顿时奇怪了,“他有没有说找我干嘛?”

    男仆:“没说,跑来也不问您在不在,直接点了您的大名说找您。”

    青牙看向庞成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咽不下那口气,跑来找我算账来了不成?”

    庞成丘不屑,加之也不知道庾庆的真正身份,“怕他做甚,在海市,只要不是千流山的,我们谁都不怕。”

    青牙又剥了个花生嚼,“不是怕,之前出事的时候你也见了,这种人喜欢玩阴的,差点害我们一起掉坑里去了,鬼知道跑来想干嘛。”

    庞成丘有些无语,很想说,您这小心翼翼的样,不是怕是什么?

    然而他又不好说破,只好问男仆,“来了多少人?”

第四七八章 告状上瘾

    男仆本分回道:“就一人,就他自己,没有其他人。”

    庞成丘凝噎,慢慢回头看向青牙。

    现场也陷入了宁静,只有园内咿咿呀呀的弹唱声断断续续飘来。

    无论是青牙还是庞成丘,都陷入了疑惑中,除了之前设局坑害,他们跟庾庆还真没有正面接触过,不是为了之前那破事来的,还能是为什么?若是为了之前的事,一个人跑来是什么意思,艺高人胆大不成?

    “这家伙的修为据传好像也不怎么样,短期内也不可能登峰造极。”青牙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

    琢磨了那么一阵后,连庞成丘也感觉异常了,试着问道:“青爷,要不要见他?”

    青牙有点不想见,王问天被坑的有多惨,他是见过的,如今偌大个遮罗山也被逼走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现在庾庆跑来见他,他的心态下意识呈防御姿态,在搞不清对方意图前,想和对方保持距离,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然被手下这么一问,不见的话会搞的真以为自己怕了似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好奇,想看看对方单独跑来找他到底想干什么,咔嚓捏碎了一枚花生,“有请!”

    话毕花生米抛起,抬头一口接了,潇洒!

    庞成丘挥手示意男仆,后者立马应声跑离。

    没一会儿,客人没到,听闻风声的古清照倒是先提着裙子快步走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

    她也是没办法,遇上了贵客,总是要端起酒盅恭敬一二的。

    庞成丘对其欠了欠身,继而后退开了让位。

    古清照只是稍微点头致意了一下,继而问青牙,“那小胡子来找你了?”

    青牙嗯了声,反问:“镇海司封锁了海市,到处闹得乱哄哄的,你那边的客人有没有知情的透漏点什么消息?”

    古清照:“别提了,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都在互相打听,一个个心不在焉的,搞的我这里也流失了不少客人,估计也是想搞清是怎么回事,否则也没心情玩。”

    青牙若有所思,“若不是千流山那边授意的话,影响了那些大人物的买卖,只怕朱轩也不敢长久封锁下去。”

    古清照:“你问这个什么意思,小胡子过来找你,和这事有关不成?”

    青牙琢磨着说道:“应该无关,刚接到消息,镇海司把监视他的耳目都撤回去了,若是和他有关的话,就不会撤回。”

    古清照疑虑道:“那他来找你干什么,莫非是因为之前的事,来找你算账的?”

    青牙:“我也想知道他搞什么,妈的,一个人跑来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只因客人已经来了。

    男仆引领着东张西望的庾庆来了,古清照立马示意随从去准备茶水。

    很快,宾主双方在亭阁里会面了,庾庆倒是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礼,“青爷,老板娘,庾庆这厢有礼了。”

    青牙拱手回礼,意思了一下。

    古清照则半蹲回了下礼,举止之间十分规矩到位的礼数,令一旁的青牙都为之侧目,很少见这女人这么正经的样子。

    说实话古清照是有点尴尬了,之前泼妇似的胡乱搅和出一盆脏水硬要往人家身上泼,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其他一般人的话,她那样做了自己反倒不会觉得尴尬,而眼前这位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她就有点让人看了笑话的感觉,体会到了久违的羞耻感,有辱斯文!

    “坐。”青牙抬手示意了一下,他倒依然是轻松惬意的样子,手里还在剥花生,花生壳也还在继续随手乱扔。

    庾庆谢过,走动的脚下还有踩碎花生壳的动静。

    宾主落座后,茶水也来了,惊鸿殿最不缺上好的茶水。

    飘溢的茶香中,青牙问道:“找我有事?”

    庾庆又看了看四周的人,“青爷平常聊天身边都围一堆人的吗?”

    这是有话想私下说,青牙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偏头示意了一下,庞成丘当即告退了。

    古清照也挥手示意了一下,她的人比较多,几名随从也退下了。

    庾庆却又盯向了古清照,“老板娘,我想私下与青爷聊聊。”

    古清照一愣,正要识相起身,青牙却及时制止了,“我这里什么话都可以当她面说,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是古清照宽了宽腿上裙摆,坐稳当了。

    庾庆:“听闻老板娘与青爷是相好,如今看来是真的。”

    青牙:“你跑来找我就为了叽叽歪歪这个?”

    庾庆尽量摆出从容模样,“说实话,我在修行界也没混多久,确实没什么见识,之前并不认识青爷,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前面闹了一场后,我算是注意到了青爷,回头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青爷是海市台面下的头号人物,说来是在下失敬了。”

    青牙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往嘴里喂,“真要论见识的话,我们都是小家子气,你才是大见识,据说连朝堂上见皇帝都是小事,瞧皇帝不顺眼了就摔冠而去,想玩了还能跟千流山、司南府和大业司一起去共探小云间,这气魄,认不认识青某真的不重要。

    至于在修行界混的不久,那就更算不上什么事了,敢在海市砸镇海司掌令家的铺子,闲得无聊敢主动把自己送进镇海司大牢的,没事人似的进进出出,说实话青某在海市还真没见过几个这么嚣张的,遮罗山转眼间也被你玩的摇摇欲坠,探花郎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

    一堆话算是彻底撕开了遮羞布,不再遮遮掩掩了,明白无误地告知,我知道你是谁,就别在我面前演了。

    庾庆老调重弹,“都已经过去了,世间早已没有了什么探花郎。”

    扯淡!青牙腹诽,你若不是那个什么,哪来的资格跑来见老子,你以为老子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当然,嘴上又是另一番话,“探花郎,我对你过没过去的前世今生没兴趣,你不会真的是闲得无聊跑来找我闲聊的吧?我可没那雅兴。”

    庾庆:“都说青爷在海市是个有本事的人,在下想跟青爷做个交易。”

    交易?旁听的古清照目光闪烁。

    青牙也略显疑色,“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交易?”

    庾庆:“我想先看看青爷的本事,想看青爷有没有资格跟我做这趟交易。”

    青牙意识到了其中有套路,顿露似笑非笑,压根不按他的路子走,自动认怂道:“探花郎是逛小云间和镇海使家铺子的人,青某自认跟不上趟。探花郎还有其它事吗?没有就恕青某不送了。”

    连问是什么交易的兴趣都没有,防着呢,生怕有坑等着自己,保持距离为上,还能端起自己海市头号地头蛇的架子。

    这态度还怎么谈?庾庆有点无语,脑子里快速转了个弯后,干脆直截了当道:“好,那在下能否请青爷帮个忙?”

    青牙目光在他脸上缓缓凝动,在观察对方的神色反应。

    古清照闪烁的目光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稍迟疑后,青牙还是觉得来者不善,还是觉得该避险,实在是王问天和遮罗山的教训太惨痛了,剥了个花生米到嘴里后,咬碎了拒绝道:“对不住了,你我还没那个交情,不帮!”

    庾庆一张脸缓缓阴沉了下来,对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没办法继续了,问题是他这里着急等着东西救命呢。

    目光一番幽幽转动,脑子里一阵急转后,他突然挥手一扫,将一桌的东西给扫了个噼里啪啦,茶壶和茶盏之类的更是砸碎了一地,他人也站了起来,对青牙道:“在我面前玩什么老江湖,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青牙看了看溅了自己赤脚满脚的茶水,顿也恼了,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耍横?他也站了起来,“阿士衡,你以为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今天看你天下第一才子的面子,自己剁一只手下来,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呆了呆的古清照也赶紧站了起来,左看右看。

    庾庆面不改色,直接照青牙脸上砸出一句,“你其实才是绑架那小孩的主谋!”

    这一声对某些人来说宛若惊雷。

    青牙脸上的厉色瞬间泡沫化了一般,确实有点被那话给砸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先声夺人道:“真以为胡说八道就没人能收拾你吗?”

    古清照脸上也因那突兀而来的胡话而闪过了一些慌乱。

    庾庆:“是不是胡说八道,是不是和你有关,报知幽崖,让幽崖查一下就知道了。”

    青牙眼中顿浮现杀机,手中的花生直接捏碎成了渣,咬牙道:“你他娘的告状上瘾了是吧?”

    这事好不容易过去了,他怎么可能再掀起波澜让幽崖去查,查出不是主谋而是主要帮手就高兴了不成?只要有人告了,幽崖只怕第一个就要问王问天,王某人自己都那下场了,还指望王某人能拼命为他说好话不成?

    庾庆冷哼,“想杀人灭口吗?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口给灭干净了。来,我教你个彻底灭口的办法,你最好赶紧遣人去幽角埠把老子妙青堂的人也给灭了,否则你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

    古清照又惊又疑,忍不住反复上下打量这位,发现这位哪像是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分明就是个痞子无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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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介绍:
深山有道观,香火早凋零。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师兄十数位,下惟余最小,俗称关门弟子。师门太穷,师兄们难耐清苦,幸掌门师尊豁达,任由众师兄散伙而去。
后有三位师兄迷途知返,年纪颇大,皆有四五十。
蒙师尊垂青,逝前传掌门之位于小道,然无论年岁或资历皆不能服众,三位师兄不服。师门不幸,小道不是软柿子,绝不退让,与之内讧。
山下村中,有新举人,乃小道发小,师尊逝前亦有交代,护送其进京赶考。义不容辞,且容小道人间走一遭,回来再与众师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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