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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一半     唐朝好男人txt下载     唐朝好男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意失荆州

    官府说了算?很熟悉的东东,听起来让人笑破肚皮,以前管我的官府常在电视里说,说完就算。“你想修改律令?加几条进去?先不说三省通不通得过,光凭你身份开这个口就马上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你的人品,唯利是图,自私自利,小心大家都不待见你。”

    “谁说要加律令?”兰陵咬着唇边轻笑,“当我是瓜子,没事触这个霉头。老律令里加不了,可新拟的规章还没成文呢,加几条进去难吗?”

    “哦?”赶紧运功疗伤要紧,天黑前把咬痕平复了,“加?”

    “棉花啊,如今正拟定管制条例呢,既然种植、收购都有了,就肯定能把织造管制加进去。”兰陵拉我条胳膊上下搓揉,“又没下劲咬,你哆嗦什么?”

    “运气呢,不懂就别瞎形容!”兰陵按摩手法不错,*在椅背上舒服地哼哼,“光棉纺业啊,我还以为你打算怂恿满世界搞专利法案。不过话说回来,你若在棉纺业内加这条进去,明显就是针对我王家弄的,属于报复行为。”

    “不加就给你便宜!按理你一肚子鬼心思,花花样样比谁都多,若真下点本钱还用厚着脸皮朝内府上偷师?没点管制的话,不但给你才华浪费掉,还凭空添了坐收渔利的坏毛病。”兰陵朝我胳膊乱扭几下,“想想就没意思,别人偷了我还真没那么大火,唯独你!”

    “我?”赶紧给胳膊抽回来,再突发邪火就能扭成麻花。“你歧视文盲?”

    “在我心里你和常人不同,见不得你干出连常人都不齿的行径。内府和你家有什么好争的,其实我憋了劲想和你争个高下。若真想给你家作坊挤垮,还用费那么大心思搞什么六人长机?你当王家能和人崔家的财势?”

    “也是啊,我这还落你好几千贯私帐呢。”

    “一万!你这没良心的!”兰陵一膀子撞过来,“钱还没暖热呢,都打算赖帐了。”

    “自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啥?好,好,就算你一万。”从书桌上夹缝中摸了字据出来朝兰陵展示,“无聊的,烂棉纺和我争什么高下,你早早挤垮了让大家都来戳你内府脊梁骨多好,拉我当垫背的不说给点好处。还公报私仇。”

    形势很恶劣啊,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也知道技术革新的重要性,一旦针对棉纺业的所谓专利法案过关成了明文条款,内府上巨大的资金优势马上就能转化为技术优势,有钱才是硬道理,才能支应丰富的人才、技术储备。

    “您不是少监嘛!”这事没必要和颖隐瞒,将和内府的技术纠纷和盘托出,话没说完,颖已经感到往后几年里隐伏的危机。

    “少监没关系吧?农学里和纺线织布……”

    “也是农学啊,纺线织布也算吧?”颖顺手抓了针线篮子过来。“农户们干的都算农学吧?”

    “也是,可这是人家内府上筹办的学校,加不加学科咱说了不算。再说了就是加了也是人家内府的学生……”

    “是皇家的名义,用内府的钱而已。”颖拉了软尺朝旧衣衫丈量起来,“您是少监,不管是谁家的名号,从您手里出来的还不都您的学生?夫君说的什么技术、什么革新,妾身是一点也摸不到头脑,可这师生伦常却还能分清楚。学生的本事全老师教出来的,他就是封侯拜相,见您也得客客气气行师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嘛,他的就是您的,何必分这么清楚呢?”

    “这谁家的逻辑?咋听着这么有道理呢?”朝颖贼笑的脸上捏一把,“你去大学里当导师都可惜了,朝死里压榨,在校学生可是比高丽奴隶更廉价的劳力。”

    “还有比高丽人更便宜的?”颖小眼睛睁得溜圆,追问道:“哪?什么人?”

    “还得扯皮,不过很快就有了,谁叫我是少监呢?哇哈哈……”

    这事不能朝兰陵商议,她会跳出来和我讨论人才分配问题,作为曾经的老师,我在这个女学生面前有种无力感。打不过就算了,反正*武力解决的问题终究不多,现在斗嘴也有点力不从心,至于知识储备方面,平心而论,我还是有优越感的,可绝大部分用不上有什么用?难道让我和古人切磋挑选笔记本电脑的经验吗?

    “您过目。”将草拟的招生简单放到刘仁轨面前,“尽量参照学监的指示,此次招生大部分名额都是面向平民。”

    刘仁轨详阅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其中并没有排挤贵族的意思,还望少监不要多心才好。民间多有身怀异技之人,却因孤立无援难有出头之日,既然无望于仕途,于我农学上施展才华,也不至于埋没人才。”

    “学监高见,在下深以为然。”拉了个椅子坐下,掏了家里尚未成熟的麦穗拿手里比较一会,“今年农学里资金充裕,在下想把这种高产麦种大规模育种,或者能找出其中的解决办法。”

    “大规模?”刘仁轨伸手要过麦穗拿指头比量了下,笑道:“少监觉得你一家种了还不够,想多拉扯几家?”

    “学监言重了,既然有这个便利条件,多种几户也无妨。虽说不是推广,可终究能多打些粮食。”

    “是啊,你我,农学上所有人都有这便利条件,多几斤粮食是好可,可老是从农学里……”刘仁轨捋了把长须,“这个不大好吧?”

    “呵呵,按斤付帐的,又没说占公家便宜,”刘仁轨一般出现这种口气就表示应允了,“行,好”之类的肯定语气从他嘴里就变成“不大好吧?”,表示他不支持,但只要不是白拿他也不会反对。“哦,对了,您等等。”出门将早起拿来一匹印染好的棉布抗了进来横到刘仁轨面前。“学监过目。”

    刘仁轨把了把分量,扯开布头搓揉一阵,赞道:“比少监去年拿的布样还要结实,看来这织造技艺又有了长足的长进。”

    “您误会了,”我摆摆手,“不是让您看质量,依学监估算,这匹布料大约定到什么价位您才肯买回去?”

    “少监何出此言?”刘仁轻马脸拉下来。“有话便说,不必如此!”

    “呵呵,”早就料到这个情形,笑着摇摇头,“您又误会了,在下只是考察下不同身份的人对棉布价钱的估算。朝廷极力推广棉花种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大唐人人能穿戴得起。作为其中倡导者之一,在下有必要了解棉布在不同身份人心目中的价值。”

    “哦,是我误会了。”刘仁轨表情松驰下来,端起布料沉吟一阵,抬头道:“我公务繁忙,从未留心过这些事情,还真说不上来。不过若和丝绸价位相当的话,考虑到结实耐用,想必贱内会首先选择棉布吧?”

    “这就对了。其实许多人这么说,看来绝大部分人还是考虑实用。按理也应该是这么个价位,可如今因为种种原因,这实用的东西也变得华而不实起来。”长长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如今就这区区一匹布料的售价竟然是绸缎的十数倍,个别地方甚至数十倍!学监不必惊讶。事实的确如此。”

    刘仁轨小心翼翼地将布匹放下,笑叹道:“这么说来,面前这匹布料要从老夫手里出点差池,只怕一年的供奉也赔偿不起啊。”

    “可笑之极!”我一脸愤慨,“当初在下提议棉花种植是为了我大唐数千万劳苦大众,现在反倒成为无良奸商手中暴利,竟于早先愿望背道而驰!”说着一把抓起棉布愤慨地掷了出去。临了又下死劲给上面跺了几下,偷看刘仁轨表情,看来演绎得还不够充分,咬牙拉过腰上佩刀捅了几下,刘仁轨看不过眼,终于给我拉住。

    “少监息怒,这推广也需时日,物以稀为贵,棉布想要短期内替代绸缎还不现实,三五年内或许能有转机,不必大动干戈。”

    “三五年啊,若是解决不了织造问题,三五十年也未必可行!”偷眼朝无辜棉布看了眼,我下刀有分寸,只朝边缘砍,没破坏整体。

    “织造?”

    “对,织造!在下为解决其中难点,在家里专门开了所织造作坊,无奈啊,凭借我一人之力……”

    “少监这份心思是好的,这新兴事物,若不得百十年的积累,仅凭一腔热血……”刘仁轨四平八稳地摇摇头,“衣、食、住、行,这衣能排了首位,其重要可见一斑,不是一人之力就能胜任。”

    “集思广益。”趁这功夫赶紧把话说开了,免得下次再浪费一卷布料,“在下本不是功利之人,能出任这少监也只一心为民着想。不说这农学开办初衷,单从棉花种植上我农学能与工部联手,为早日实现我大唐发众温饱问题,我农学也责无旁贷。借了这个机会,能为民众做几件实事也不枉此生。”

    “温饱?这么说来,织造之术也是农学范畴?”刘仁轨表情铁打的一样,里外看不出他想法,口头上也不冷不热,弄得我有点后继无力。

    “无论为公为私,这话的确有一番道理。其实老夫对此并无偏见,即便不戳砍布匹……”刘仁轨指了指脚下的棉布,“容老夫三思,或者可行。”

    就知道老鬼这么说,习惯了,从容抱了布卷出来,连不好意思都免了。凭老刘的智商,真用什么大义凛然去感动,可能性为零;可该走的场面还得走,至少你演得逼真点,让他能听懂其中道理或许可行,固执而不死板的家伙,确实很难对付。

    两天后,老刘就亲自清查农学的帐务,虽然依旧板个脸仿佛抓贪污要犯般的认真,并指出其中几个超支项目必须重新规划,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行为。彻查帐务后,根据剩余可用资金的限制。让我拟定一份开织造学科的草案,前后三份连续的商讨完善,最终定案后两人联名落款,却没有送交有关部门审批,而是传递到工部尚书曹老伯手里。

    好久没见笑眯眯的曹老伯了,光知道如今火器研制的关头上,老头一心扑在上面。几次同农学往来的协议都是工部侍郎签署的,尚书大人连一般的朝会都被特免参与。属于圣上面前红人里的红人。

    “你捣什么鬼?”兰陵抓了我脖子使劲摇晃。最近招生忙,我行踪诡秘,可惜还是给兰陵守株待兔逮到了,一回家就被传唤到书房里。

    “啥?你还不嫌我忙?三天都没吃饭了!”有点夸张,不过午饭的确吃得简单了点。老刘因为生员问题骚扰我一中午,没胃口。

    “学校里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兰陵松了手,点心盘子递过来挑个我爱吃的塞过来,“知道你忙,忙也不能暗地里耍花招,织造科的事怎么不随我商议?”

    “关我屁事,人家刘大人撵屁股后面为国为民的,我还敢不应承?恩公,你放我一马。叫我吃点人吃的东西成不?”

    “坏家伙。”兰陵捂嘴笑了会,“耍心眼耍我头上了,拿我内府的钱开谁家的织造科?”

    “当然是给国家,给我朝培养人才嘛!”死皮赖脸道:“人家老刘可是为劳苦大众着想,你咋不掐他去。”

    “笨蛋!”兰陵朝我脑门戳了一指头,“给自己找难过。成天是好心思好心思地夸奖,却走这么个臭棋!”

    “什么意思?”兰陵这话听得怪怪的。

    “刘仁轨是什么人?能让你轻易得了便宜去?光想了对付我,白白便宜了老刘。他要真的帮你,不会单独呈递上来,拉扯人家曹尚书是什么意思?你光想着我抢你学生,你就没想着别人打了棉纺的主意?这下好了,往后工部名正言顺地招募人才放了你农学上,然后又名正言顺地插手棉纺业再无顾忌!”

    这简直太……事前怎么就没考虑这个环节,兰陵的话反复的思量,得出个结论:我是猪!

    “又被老刘耍了!就说咋这么好说话,还亲自查帐呢,*!”伸了胳膊给兰陵,“你咬不?你不咬我自个咬。”老刘太坏了,他看人家赚钱不爽就拉个工部下混水搅和,工部正瞌睡找枕头呢,我这傻X就殷勤地递了个过去。就不想活了!

    “现在杀你都晚了,人家把内府绕了过去,工部连款项都调拨下来,看你还能!怎么就能不够呢?”兰陵气鼓鼓地给我膀子扔了一边,“恨死你了!”

    “完蛋。都是给你吓的,好端端跑来和我争什么高下,实在要争你拉我出去打一顿就完了,恐吓我干嘛。”懊恼地低头认罪,就想给桌子上撞。

    “往后棉纺业三国纷争,工部就是曹很魏的角色。人家光顶个朝廷的大帽子就能将规则弄于股掌之上,咱两家哪来的底气?”

    “朝廷不你家开的嘛!”轮圆了朝脑门一记,苦笑道:“我老觉得你就小半个朝廷。”

    “乱说。内府行商谨慎,还没招致非议。一旦朝廷机构参与进来,矛头首先指向内府于民于国争利,下来就是你王家一股脑都编排了,到时候就是圣上有心偏向也难以出口。”

    还真是曹魏,奉天子而令奸商,按兰陵的说法,大家都别干了。幼稚道:“总有办法,和曹尚书交情不错,前后伯伯的也没白叫。”

    “笑话,你曹伯伯到时候笑眯眯就给你家织造作坊连锅端掉。工部没开蒸酒作坊就是因为秘法是你家进献的,工部给自己留脸而已。如今好,人家工部自家培养人才自家的技术,就算是农学的功劳是你的学生,朝廷用起来也比你我气长得多!”兰陵说得生气,贬了袖口就准备下手揍人,拳头落下来却没了力气,“连躲不躲,打起来没意思的。”

    “挨两下我心里舒服,别留情。”窝火,一肚子火,随口安慰道:“往后棉花多起来,我就不信三两家都能把持了,工部不过开几家作坊而已,是吧。”

    “自己骗自己,说出来连自个都不相信,坐那好好反省反省!”兰陵起身俯到案几前抄了笔开始画猪头,一气画了四五张,脸上表情顿时松快许多。“或者是条出路。”

    “说明白点!”弄得人心慌意乱,声音大了点。

    “还有脸朝我喊。”兰陵揉了团纸飚过来,“你就好好地主持农学,既然开了织造科,就尽心尽力地搞起来,等时机成熟,我就将织造科从农学里独立出来,由你出任学监。”

    “你的意思是?我咋听不明白呢!”说的人一头雾气,哭丧脸道:“今天心乱,不能按往常的说话形式,你就当我是白痴,尽量讲得仔细些。”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穷亲戚?

    亡羊补牢,为时……我已经不知道早晚,认了,就按兰陵说的来。就算王家制造业被内府吃掉都认了,总比交到国营企业手里好些,毕竟内府收购我产业还会照规章制度办事,国营嘛,虽然没近距离接触过封建制度的国企,也不敢说人家真就怎么怎么,可以前心里留下的阴影难以磨灭。

    既然是我提议的织造科,理所当然由我牵头,棉纺属于新兴产业,但丝织、麻织作为华夏传统工艺,有着悠久而辉煌的历史,千百年的技术积累,不乏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

    虽然心里有点别扭,可还是得由衷赞叹下工部的办事效率,短短半月里就十多号貌似专家的人相继报到,从人个资料上看,这次阵容比前次农学筹备时候要强大许多,其中竟然有三个七品官员,出人意料。

    不简单啊,拿了一打子人员材料直挠头,学者是学者,从见面问话到办事效率,的确都是训练有素的模样。处处透着精练,事事办得周全;相比之下,我重点栽培的几个农学骨干有点相形见拙。曹老伯下了本钱,看来工部在输送人才方面经过一番精心筛选,从年龄就能看出来,除过品级最大的四十出头外,全部是三十一、二的壮年人,打算以办学为跳板,为工部往后成立棉纺作坊打基础。

    “农学里不分品级大小,朝堂里那一套不必带到学院里来,往后大家彼此间都以农学里的职务称呼。我这县侯到这里不值钱,往后就少监,再不加另的头衔。”和气地给这帮人叫了大厅里开个见面会,刘仁轨板了臭脸前后训导了大半个时辰,学院里的规矩和奖罚措施细细公布一遍,弄得在座新人一脸惶恐。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恐怖组织。气氛紧张。我属于被动型红脸,往往老刘训导完我得跳出来安抚几句,张弛有道。“既然有缘会聚一处,我们齐心合力把握这个机会。尽最大能力为国为民办点实事,也不枉拿朝廷发的两份俸禄……”环顾下四周,笑道:“玩笑话,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诸位的能力,能者多得嘛!”

    刘仁轨面部抽动几下,没吭声,不过现在的气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僵冷。“这前后几天大家先学院里转转看。和老人手多交流交流,多处处,大致了解下情况。好了,话就不多说,都活动活动。午上饭堂里见。”朝四周拱了拱手,和老刘换了个眼神,散了。

    刘仁轨等众人散尽,问道:“听少监的意思,尚未筹备完善?”

    “筹备上已经没有问题了,关键是人手还未齐备。此次建立织造科主要针对棉纺,如今能拿出这方面人才也就内府一家。他们还在筛选。”无奈地摊摊手,“内府作为棉纺业的先行者,技术、经验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我们需要协助。”

    “嗯,”刘仁轨点点头,“如此说来,少监家里不是也有一家试点作坊吗?”

    “您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到我……”

    “对,让他们过去熟悉熟悉,”刘仁轨指指墙壁上一处铭文,“‘理论结合实践’,农学建立之初少监就让人刻上去的。”

    “作坊里绝大部分是姑娘媳妇,这不大好吧?”到不是有意阻挠,农学上的各种专家往家里没少去,可作坊里除了抗大包就没男人进去过,这次一呼啦去十多个,好像有点……“机具有,稍微等几天内府准备停当,我们学院里照样可以模拟生产。”既然我牵头老刘也不好多插手,胡乱糊弄几句就撤。

    王家和内府同时挑选了一批人混编起来打了专家组的名号入驻学院,达莱从机具维护部门里抽调了几个木匠出身的工作经验丰富的年轻人,文化程度几乎为零,一个个憨了吧唧,就是黄袍加身也一副木匠脸。我看着直皱眉头,“你是克扣他们工钱了?”

    达莱赶忙摇头,“有帐本,婢子不敢。”

    “那怎么都是一幅难民的架势,半月没见干饭了?”

    “都不愿意去,又不敢闹,二夫人才镇压过。”

    “难怪,”想想二女的手段,不由大笑起来。朝面前几位假冒伪劣专家指了过去,“都滚!什么玩意。”扭头朝达莱笑道:“婢女啥的,你以前一阵自称女子顺当,怎么又改口了?”

    “二夫人说不顺耳。”达莱扭着指头小心朝边上错了一步,和我稍稍拉开距离。

    “哦,就随二夫人吧,她总有自己道理。不过听了怪别扭的。”二女小心眼,这是变了法子提醒达莱要时刻记住自己身份,驭下之术。“这帮子人都免了,该干啥干啥,乱七八糟不够丢人钱。”

    派专家的事王家不参与,棉纺业才开始没几天,说到专家还不如达莱精通,不如找些十八、九岁稍微有点文化程序的好学小伙当学生合算。周围寻思一阵,亲戚朋友家不是有身份就是有财产,还真不好找。正寻思着,钱管家拿了俩大石球带了俩手下进来了,老头新添的爱好,揉起来威风。

    “侯爷,您今天回来早啊。”自从封了侯,老钱给前面“小”字去掉,给货真价实的侯爷当差那是提了自己身份。管家心气越来越高,里处跟前都带了应差的下手。朝过廊角上一挡,“这风口上别吹坏了身子。”

    “呵呵,不操心,这就过去了。”朝老钱身后俩跟班看了看,面生,家里没见过这号的。指了指,“新来的?”

    “来半月了,胡帐房的人脸,一个是外甥,一个是侄子,打算到咱家随账房学手。前后先跟了老汉学学咱家规矩。”说完扭头朝俩后生一人一脚。“这说话呢,见了侯爷不说见礼,还等问到跟前?戳后面扎桩子的?”

    看俩后生年岁就十七、八的模样,一个身子单薄点的直接被管家壮腿踹飞出去,吭哧半天才挪过来朝我行礼。

    看着面前俩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心下不忍,点点头,“管家是为你们好。踹飞的那个,多大了?”

    “十七。”小伙子反应快,我话音未落就报了回来,然后又斜飞出去。

    “哈哈,算了,小孩家。往后就懂了,别给钱叔累到。”我这话最好就别朝下问了,俩娃吓得打摆子,话说不到一起,这一句一脚也太不人道。

    一说外甥给我提了个醒。这王修娘舅家虽说是破落大户,但孩子们都受过良好教育,无力朝仕途上有太大发展,这农学办织造科正是个机会,就算往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作为新兴产业的技术骨干也能过得殷实富足,比常往受人接济要自在许多。

    亲族间好说话。我从未登过貌似娘舅家的门,这事算我变相地帮助张家,得亲自上门说清楚以免人家心里忐忑。

    “你也去。既然多年没走动,带了媳妇过去才显得亲切。”

    “妾身去的话就算是正式拜访了,前后准备起来麻烦的。”颖拿不定主意,“要不今天就算了,准备一天再去。”

    “走亲戚麻烦啥?马车一吆就过去了,不准备。有外甥跑娘舅家显摆的没?你就这打扮,咱现在就去。”天色还早,过去正好赶个晚饭,饭桌上好联络感情,这一下把事情说开了,往后也好往来。

    小车,颖那豪华大马车就算了,我就坐了车帮子上,带了几名随从,拜贴之类全免,一般人家串门的样子上了张府上。还是国公府,可门楼下的青砖地面年久失修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本该红闪闪的大立柱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灰败的木料从斑驳残损的漆皮中裸露出来,只有门前两只大石兽依然光亮威武,成为建国初期曾经显赫一时的张家唯一见证。”

    “光给人平反,也不说给点补贴,堂堂国公府弄得连咱家后门都不如。”给颖从车里扶出来,“别跳,路不平,小心崴了脚。”

    颖吩咐下人过去通报,整了整衣衫提醒道:“进去可千万别说这话,只拉家常,不朝别处扯,不戳人家心窝子。”

    说话间,三位中年人迎了出来,都长得挺像,看来应该是王修的几个舅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黑头黑脑行了一圈晚辈礼,一个年纪稍长点的一把给我拉住,也没说话,扭头抹了把脸就拽了进去。舅舅们眼圈都红红的,见颖跟了后面都强忍住,干净的前庭里围坐了一圈,都仔细朝我打量。

    “怕有二十三上了。”年长的噙着眼泪努力保持声线平稳,朝左右扫了一眼,“过周岁我还抱过,妹妹跟了一旁怕我给孩子摔了,才沾了个手就被要了回去,这说话都二十多年了……”

    颖一旁坐着扭了脸偷偷擦眼泪,我心里听得酸酸没低头没应声,几位舅舅将椅子朝近处拉拉,或悲或喜地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子豪如今出息了,就别说以前那些不沾调的话。”年轻点的起身朝将年长的话劝住,“他都不认识,前后说半天娃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走我跟前朝面前指着介绍:“刚唠叨的是你大舅,看着瓷笨点的是二舅,老三不知道在哪,可能就没了吧,你喊我四舅。”

    “是,”站起身朝三人恭敬地称呼一遍,刚把感情拉近,四舅过来拍拍我肩膀,“老大人了,又封侯又升官的,怎么就不懂事?该看的人都看了,赶紧回去,往后少朝张家跑,有人提你几个杀才舅舅就说死了,记住!”

    “老四住嘴!”大舅上来给弟弟搂头一巴掌,“长没长人心?亲亲的外甥你朝门外撵,你是不是人!”

    “连累来连累去,张家臭都臭了,你想给王家也传上?”四舅挨了一巴掌面不改色朝我努努嘴,“还愣啥,你妈死后你王家再和张家没瓜葛,回去好好过日子。别隔三差五地送接济。都有手有脚的,饿死活该。”

    “老四!”一旁老二听不下去,一把给揪了回去,“好好的日子你少说几句!旁人都能搂进来,亲亲的外甥你给朝外哄。大哥不动手我就得抽你!”扭脸朝我笑了笑,“吃顿饭。这赶巧人都齐,没饿着说话的道理。”

    “哪天人不齐?”老四被按了椅子上依旧朝我打眼神,见我摇头拒走,才拍了扶手叹口气,“出门没一个好的,回家装哪门子舅舅。”

    “早就不追究了,几位舅舅别在为这个事为难。”不开口不行了,能看出来,这兄弟三个对我这个外甥还是上心的,尤其这老四。撵人撵得干脆,却是真性情。

    “追不追究咱说了不算,不追究张家并不意味能和你王家大明大亮走亲串户了,连这么个道理都不通,怎么封的县侯?”四舅对我顽固不化有点无奈,“吃饭,赶紧吃了走人。往后别说叫我留脸面,你别认我。”

    “别计较他,”老大听了弟弟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张王两家常年里没走动过,大家都习惯了,今就翻过去,往后还照旧。”

    我点点头,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俗话说见舅如见娘,这兄弟几个的苦心能理解。能这么久将自家关了门里,外面放个财大气粗的外甥不去攀扯,宁愿圈闭自己清苦过活,我心里也不禁酸楚。

    轻咳几声,“农学上招学员,不为别的,就是想各家都通告一声。”说着拿了份才起草的简章递过去,“说起来和朝廷没多大关系,是皇家的名义内府上支应费用才兴办的学科,也是应付往后兴起的棉花产业。”

    这四舅从老大手里抓了简章过去低头一扫,“侯爷觉得我哥仨谁合适过去?”

    “少说两句!”老大甩手又一下,拧了眉头沉吟片刻,“少监吗?依照少监看,我这年岁上的人怕不合适吧?”

    笑着摇摇头,看来这四舅的话虽然不招人待见,却在兄弟里达成了共识,撇开血缘开始直呼职位了。“族里子弟,或者有个出头的机会,舅舅们就算了。”

    “出头?出谁家的头?再流放?”四舅一脸惨笑,下劲地捶了捶扶手,“好外甥,你心意我张家领了,家里也有几亩薄地,出不出头的不要紧,族里娃娃务农有口饭吃。”

    “也是务农,不是舅舅想像的那样,自家里不说那些为国为民的话,学院里稍微有个结果,不说朝堂里出人头地,往后也能给张家重树威望。就像我这样,官做不大,可家里内外殷实富,出门有个头脸,惹不到是非,有利无弊。”

    “或者是个办法。”久未出声的二舅插话道:“若真和子豪说的一般,只是务农的话,理应无碍。”

    “国子监,二哥和我不是里面出来的?哪个不是为争名夺利?”老四摇摇头,“又不是上私塾,既然是皇家名义开办的,水深水浅也没有理由再趟进去。”

    “不同,农学里不设官阶品级,是皇家刻意和国子监类的学院区分开,”这几个舅舅都不简单,老四看着蛮不讲理,话里却能听出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就从刚刚看简单只微微一扫,这本事就不是常人能有的。朝老四对了个眼神,“其实也是皇家的私心,呵呵。”

    “若这样说的话……”老大扶了扶长须,“不为别的,张家万万不能因为这个事攀扯王家,别人来说或许可行,唯独……”

    “我来打个招呼,农学里由刘仁轨主持,尽管自家报名就行,成不成我说了不算。舅舅们做个商议,外甥也不多停,这就告辞了。”饭就算了,得体谅人家的难处,既然都为我操心,就别拂了亲戚的好意。

    临走老四没送出来,就*在前庭一直目送我走远,回头看他几次,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来唐朝头一次感受到身边三个女人以外的关切,或者是亲情吧,这三个舅舅或许也曾经有过一段峥嵘岁月,口气上看似不和,三兄弟却能齐齐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渡难关,努力维持一个大家族的完整,的确不易。

    “想什么呢?”回家后颖一直坐了炕上不出声,破例没有劈劈啪啪地拨算盘,老僧入定一般。

    “张家的几个舅舅,”颖被我一问,长出一口气,“这个光景上还能替咱家着想,家里破败得用木片垫了桌子腿,却从没朝咱家开过口。”

    “都是死硬的人。”颖一提,我心里也不好受,“*骨气过活,不易啊。”

    “能从这么个世家出来的,您看有没有去农学上的可能?”

    “有吧,现在我还真希望张家有人来报名,不为咱家什么产业,就希望张家能有人能走出来,自我封闭的时间太久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新兵种

    “你到底算哪一头的?”眼前这熟悉的面孔让人不禁有抽过去的冲动。招生招到最后几天,三山五岳都来齐了,姓张的也有几个,就偏偏没一个娘舅家人,眼看后天就停止,正心里着急,独孤复这帅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农学里收人,你跑来瞎搅和什么?”

    “子豪兄误会,”独孤复笑嘻嘻朝我对面坐好,“没搅和您,今日兄弟专程有探望,您可有好些日子没上军中报道了,大家伙都念叨呢。”

    “念叨啥?独孤兄是让左武卫开销了?”招生手续这么严格,怎么就给这小子混进来了。来十个程初都无所谓,可绝对不能收个姓独孤的进来。“别捣乱,你那边还挂了军职,又是忙差,我这边收了薛将军爱将,能给小弟家夷平不可。”

    “过来探望您,赶巧您刚出去,说等也闲等,看农学里招收生员,打个混混报名磨时间。”嬉皮笑脸朝我拱拱手,“子豪兄息怒,这帮您过来传话呢,薛将军的口令,后天早上务必来左武卫一趟。至于什么事,您过去问,小弟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跑农学说。”

    “嗯……得令!”我还当薛仁贵都把我忘了,我也差点忘记自己还是个现役军人,既然专门派人过来传话,不管怎么样也得应下来。拱拱手,“兄弟回报薛将军,属下后天准时应卯,断不会延误军机。”

    “那小弟告辞了。”独孤复起身回礼,拔腿便走。

    “回来!”传话没错,可趁传话的空档胡乱报名玩就不对了。毕竟是农学里第一次招收生员,我和刘仁轨都当了头等大事来办,却被这不要脸的帅小子当了玩意,忒可恨了!指了指桌上的学员资料,“这事怎么了结?”

    “啊?子豪兄客气了。不了结,报名的就是学生,往后您就是小弟的老师,小弟打算现在就满到处说去。”说着死皮赖脸地还朝我行个师礼,“别,别发火,小弟在崇文馆还挂了一号呢,凡是有当学生的机会,从不放过。”

    “滚!赶紧滚!”气得就想朝砚台砸过去。指头哆嗦。我能拿他怎么样?打肯定打不过,就算门口喊程初进来揍他一顿也绝对沾不了便宜,他老娘能给我活剥了去,皇上的姐姐,拉西市上当众收拾我都没人敢吱声。

    独孤复兴高采烈道:“学生告辞。”

    临走我才觉悟,这小子根本就不是着急回去复命的打扮,纶巾飘洒,一身干净青色长衫。胳肢窝还夹两卷书。这是打算进东门里卖头杂碎呢!难怪外面负责报名的人糊弄过去。这年头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招生,有时候比才学还顶事,翩翩俊朗书生,淡淡的贵族气息加上富有亲和力的抬眉一笑,要我是招生的,估计连简历都免了,直接给这祸害迎进来。

    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这号人,从小跟了变态老娘接受变态教育学一肚子变态本事跑来报复社会。和别的纨绔子弟从小就抱着崇高理想不同,连程初这种粗人都成天满怀激情地幻想有朝一日沙场上功勋盖世,可在独孤复身上找不出来一点有朝远大目标迈进的迹象,根本就是没给自己树立人生目标,若非得给他加一个的话。我觉得这家伙最希望一把火给长安烧了的可能性极大。

    不知道薛仁贵传唤我什么事情,若一两天不能了结的话,就怕给农学的事务耽搁了。提前给老刘打了个招呼,先把手上的工作分摊了,忙了两天才归置好,一早天不亮就飞马回左武卫应卯。

    左武卫多了不少新面孔,薛仁贵明显比梁建方有人格魅力,从应卯时候回应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老梁在的时候应卯的将佐放开嗓门高声回应,却给人一种干涩的感觉,仿佛电视上的国军将高呼:“兄弟们上!我掩护。”薛仁贵时代不同,大有:“冲啊!”然后亲自抱一挺航炮站了最高处边冲边不停地突突,也不管人家炮管受得了受不了,一路扫好几千敌军的英雄形象。

    时代在进步啊,薛仁贵亲切地将我单独叫进去,开口火器闭口爆杆的就开始咨询,弄得人以为跑铁学论坛的感觉。

    “火药局?”听了熟悉,以前我家就住在一个叫火药局巷子附近,这到是巧了。

    “工部下辖,圣上打算于十二卫里分设火器团,今日王长史随薛某观演。”薛仁贵喊过亲兵备马列队,而独孤复早早就在辕门外等候,看来这小子混得不错,深得薛仁贵常识。

    火药局是新叫法,依旧是当年南门外观看试爆的地方,样子没变化,里外岗哨森严,方圆数十里的林木已经禁止百姓砍伐,郁郁葱葱有进入原始森林的感觉。众人的亲兵在几里外就被拦下,进去的都签到记名,连时日都掐算清楚,我自然一手王羲之的签字令众人震惊,书记官打量我好久才放行。

    大动静,十二卫的瓢把子和几名军中老将都到齐了,英公李绩早早就到了现场,单独留出的看位和各路将军二话不说上前大礼就能看出老爷子在军中的威望。掐指头算算,除过近卫军里资格最老敢和李老爷子叫板的梁建方已经被发配辽东外,换的这一茬都是壮年将领,都依照晚辈礼拜见。老爷子满面红光坐了正中同大伙寒暄,说笑中夹缝中给我找了出来,招招手,“子豪,见老夫躲是躲不过去。”

    “嘿嘿……”前后都是大哥级人物,众目睽睽下给我这马仔揪出来有点不合适,装傻充愣难免丢了左武卫的人,赶紧收了傻笑,上前就拜。“小子见过李爷爷!”

    “小字辈子里最出息的就他了,”老爷子当众指我夸赞,“从平辽策开始老夫就有心留意他,如今这军中药酒与蛆虫疗伤之术在西北挽救无数将士性命不说,光这火药就能让我朝雄师如虎添翼!”

    这番话惹得右武卫大将军乱吭哧,指指薛仁贵,又觉得不是正主,又指指我,也没有办法埋怨,愤然道:“好端端的就跑了!让老薛拣个现成的便宜。”

    “哈哈……”众人大笑,李绩捻须长笑,“不怪他,不怪他。老夫当日伤重,梁老杀才又立下重誓,要与老夫同归于尽,若不是子豪救治得及时,老梁怕也没脸活了。这算是救了两条命,以老梁的脾气,断不会将救命恩人放到别人手里堕自己威风,他不抓过来堵严捂死就不姓梁了。”

    少壮派没有老将军那么大火气,任凭什么人都能拉扯几句。比当年的场面亲和许多。至少不会出现程、李两派冲突给我夹在中间踹来踹去的场面。演试开始,薛仁贵朝四周拱拱手领了我和独孤复回到看台,我估摸下距离,比上次远了不少,貌似安全。

    正东张西望,老远见操场后面一飙开了出来,服饰同一般军士有别,列成三人一排的长蛇队,一声军令后成扇形散开,两排大当抬出两根超级爆破筒放在中间。爆破筒就位后阵型一变,两边分出过道,推出数台劲弩出来。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劲弩。四轮板车上安置的弩台,三人一组按分工侧立在弩台。

    “绞弩。”薛仁贵不由得站起身形,上身朝台前倾斜以便观察,“你俩好好看看功用。”

    绞弦机弩早在先泰就已经成为战场上的杀人利器,大约两米开处的弓臂,一米多长的箭支,合二人之力才能绞起的弦,三四百米要遇见一根,直接糖葫芦的干活。

    看来工部在尝试标准件了,这是我看见这玩意的第一个念头。绞弩杀伤力和准确性惊人,历朝历代在先泰绞弩的基础上又不断地进行改进完善,杀伤力愈发恐怖。可机械化程序越高,对配给机件精密度要求就越高,尤其战时频繁使用最容易发生故障,没有随手可替换的零件,一个小故障往往导致一台机弩从此报废。机动性差又不易维护,如此以来,装备绞弩投资巨大还容易出现纰漏,得不偿失,这种代表老祖宗千年智慧结晶的杀人利器被迫淡出历史舞台。

    “随我过去看!”作为军人,薛仁贵对军械有种莫名的狂热,拉了我俩就朝军演人员迫近,还给人家阻拦的护卫解释:“年龄大了,眼花,老远看不清楚。”

    “薛将军留步!”曹老伯从后面的看台跳了下来一路飞奔扯了薛仁贵衣袖,俯身在老薛耳旁嘀咕几句。

    “冒犯了,曹大人莫怪。”说着朝看台后的哨塔上虚抱一拳,朝我俩马仔递个眼神,“快回去,闯祸了!”

    独孤复扭脸偷笑,在薛仁贵身后捅我一指头,眼神里透着恶心。我最近就老想抽这小子,一直没机会下手,忍了。偷眼朝哨塔瞟了眼,看不太清楚,估计有皇家什么大人物到了,弄不好皇上也亲临现场,看给这千古名将吓得。

    意外实践解除,演练继续中,弩箭比原来粗了许多,锋利的箭头泛着寒光直晃人眼睛,绞起的弓弦让出箭槽,随着号令,装箭,瞄准,激发,十数枝粗长箭杆在尖锐的破空声中齐齐扎在远处土墙上,爆炸了……震惊,随着爆炸声起,硝烟将土墩笼罩起来,排后的两排大汉默不作声地抬起细的一根爆破筒冲了过去,跟随着巨响粗的一根也冲入硝烟中……我不指望那土墩还有,虽然这次的土墩比上次的还要高大许多,可从声效判断,比上次的威力更胜一筹。

    这远程打击太重要了,障眼法,光影硝烟的震慑效果让敌军在层层烟雾里不知所措,这后来的两下才是最致命的,连锅端。

    天啊,这谁家的创意,沐浴在弥漫的烟土中,我大脑进入休克状态。太意外了,我仿佛看到了一群哈马斯成员在我面前叫嚣着,不是仿佛是,是真的。包括薛仁贵在内的一堆恐怖组织的主要成员玩命般地朝土墩奔去,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不怕有一两个臭子给他们连锅端了。

    独孤复是个好同志,我俩掩护,坚守阵地不动如山。“子豪兄不去看看?”独孤复挤眉弄眼的戳活。

    “小弟断后,您先上!”俩人客气地推让着,直到硝烟散尽,视线豁然开朗,模仿城墙的土墩荡然无存,比上次炸得干净多了,平的,好像还朝下凹。

    薛仁贵蓬头垢面回来,挑了大拇指不知道该怎么称赞,“好!好得很!”

    好是好,这么高档的玩意不去装备野战部队,先给禁军设立火器团有点盲目投资的意思。禁军要这玩意炸谁去?炸兴庆宫玩?程老爷子一个劲在前线吆喝:“来一根”,这边薛仁贵却和属下讨论如何把火器团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事项,挺没意思的。

    “听说月前已经有火器团开赴吐谷浑了,”兰陵听我发牢骚,讥笑道:“你少装,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明白?你是心里不舒服,乱找事呢。”

    “谁说?我啥时候不舒服?”

    “瞒不了我,觉得自个弄了火药出来没点收效,这么大动静得多少给点赏赐之类,是不?”

    “不是。”我坚定地摇头否认,笑道:“非要给的话,我也被迫笑纳了。”

    “什么人啊!”兰陵捂嘴娇笑,“你别操心你家程爷爷,吐蕃人支撑不了几天了,就算没有火器也一样。”

    “哦?”疑惑地看了看兰陵,最近农学里的事忙,前线和吐蕃上早就没心思惦记。

    “吐蕃的青稞今年怕是收不了几斤了。”兰陵笑着举了自己手腕上一圈用鸟嘴串起来的漂亮首饰。“也不白收呢,都朝这个样子串起来,如今京里姑娘媳妇就流行带这么一套,还有托人从剑南捎的。”

    “你祸害还祸害个产来出来,”拉了兰陵腕子仔细端详,鸟嘴和玛瑙珠子相间的小饰件,看起来的确有艺术品的样子,至少兰陵戴起来衬人。“这就完了,啥好东西就怕上了女人身上,那小鸟绝种吧!”

    “绝啊,就怕不绝呢。”兰陵取了个木盒过来,里面一套鸟嘴饰品,“你夫人托我找一套,明天亲自给她送去,顺便要你上次那个新味道的花露水。试了好多人,就俩人搽上最好,一个我,一个……”眼皮翻了几翻,“不告诉你。”

    “不稀罕,我二婆娘搽起来最好。”摆摆手,“今天找你为个事情,张家的事,就我娘舅一家。”

    “怎么?”兰陵收了盒子问道:“他家找你了。”

    “不是,我去找他了。我就想问个清楚,相互往来有没有忌讳?”

    “不忌讳,张家本就是冤案,吴王事情受的牵连,说是和张公瑾儿子有瓜葛。”兰陵叹了口气,整了整我衣领,“当时新皇继位,为稳定朝局牵连得广了些,其中长孙家也有排除异己扩展势力的想法,不光是张家。为此已经大赦过一次,连主犯的亲属都在赦免范围内,更别说八杆子打不着的张家。”

    “你特赦,你去看看人堂堂国公府过的什么日子。门楼都快塌了,青砖地能绊死牛,桌椅板凳长短腿拿木片支上,这就算了,一家老小吓得连外面都不出去,怎么不说安抚安抚?”政治斗争残酷,进行的时候怎么弄都无所谓,可这事情早完了,给人家平反就得让人家安心过日子嘛。

    “要怎么说?难道皇上亲自下诏书致歉?又不是他一家这样,如今什么都恢复了,荫蒙的爵位和俸禄都不短缺,受惊吓家里捂几年就过去了。”

    “张嘴就瞎话,你当他家和我一样气长呢,户部上理直气壮地拦粮食回去?我敢在户部门廊上小便,他敢吗?”皇家人心安理得干错事这点不佩服不成,尤其兰陵这“受惊吓家里捂几年就过去”的话,听得就彼刺耳。“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这娘舅家半死不活扔着,别人不说,我良心上过不去。”

    “你多会朝户部小便了?”兰陵捂了嘴乐得,就差噎住了。“你管去,没人拦你,跑来给我说这事有什么指望?”

    “你就把活泛话放出去,好让张家别草木皆兵的,我这连农学上马上招点织造科学生,不做官也得让人家出来干点别的,成天人才人才,你就不嫌给人才捂得发霉了?”

    “嗯,应你!”兰陵朝我膀子上捏捏,“最近身体瓷实多了,说话里外也透着威武,这当不当官就是不同。”

    “有变化?”我上下揣摩一阵,“是不是看起来伟岸壮硕?”

    “怕是,”兰陵轻笑道:“男人气,这力气一大,心里就想得多了,回护的地界也宽了,挺好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胜之余

    招工,管家方圆几十里的庄子乱窜,实在没办法的办法,适逢收麦的时候女工呼啦一下全回去了,害怕很,往日吵杂喧嚣的大厂房突然沉寂下来,一个人走里面心里毛毛的,不用布景就能拍鬼片。

    一月,要整整闲置一月,不敢算损失,简直是要人命了。地广人稀也是个事,就恨不得开展个圈地运动,给全部劳动资料都丧失了,到时候就不是我求着她们来上班。后世满大街下岗,哭着闹着要工作,现如今地是棉纺巨头带领企业高领导挨家传户就差点跪拜乞求员工回去上班,连续签署各种不平等条约。

    太不公平。后世的工会,那是保护工人权益的机构,可如今这么恶劣的经营环境下就应该成立个资会,难道资本家就是不人了?谁来保护我们这些烈日下乞求员工上岗的可怜私企老板的权益?

    春忙、夏忙、秋忙,一年就四个季节,三季都有农忙,前后算算十二个月里能正经开工也就八个月的样子,不光王家,内府上也一样不爽,以前小打小闹时候没放在心上,可摊子一铺开什么问题都来了,可恨!

    “长安城里更不可能,大部分都有家有业的,再下来都是自持身份,不会跑了来。就停一月算了,咱家往年不是也停么?”颖合了帐本劝慰道:“就是招上也都是生手,来来回回出岔子反倒不经使唤,得不偿失。”

    “往年咱家没开这么大作坊啊。达莱呢?喊她过来!”

    “喊她有用么?算了。”颖抓了杏仁撮了撮,“吃个苦的败败火,眼看收麦上。妾身还着急等了看收成呢,见识见识农学上的好麦种。”

    “你说这一个作坊就愁成这个样子,往后这棉花越来越多,多到不得不开新作坊时候,再按这样子开两三个,当然内府和咱有协议,咱开几个人家也开几个,到哪找工匠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现在就发愁这个,开一家都磕磕绊绊,多开三两家还不得愁死。

    “这可没办法,到时候别说农忙上,就是农闲也不一定能找来那么多人。若真这样,内府非得和咱家打架不可,为争劳力打架的事不少,王家可不是内府的对手。”颖说的不紧不慢,压根就没这忧患意识,光是按道理说道理,仿佛还是很久远的事,轮不到现在操心。

    “别不当回事,内府说不定现在也在商议这事,正预备和咱家打架呢。”天气逐渐热起来,朝鲜半岛正打的热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有点过分了。“走一步看一步,实在没人就少开两家,这事得和内府再商议。”

    “和人家怎么商议都是咱家吃亏,”颖吩咐下人将桌椅凉凳摆了院里,拉我出去坐坐畅快,“穷家小户愁粮食,家大业大愁人手,人一辈子总得愁点什么才对,真说顺顺当当不可能,夫君也不必太劳心。咱家如今不是愁劳力,着急着得有个子嗣了。再这么下去嚼舌头的越来越多,背地里那些话说出来能气死人。”

    “说啥?”按年龄,才二十郎当岁,我都不急别人凭什么急。“爱说啥说啥,你不听就对了。又不是不生,该有时候就有了,着急也是急不来。”

    “您自然能想开,可妾身场面上总有人话里话外地踅摸。知道您的苦心,就想让妾身给这头一个生了才一直没和二女……”说到这里,四下回头看看,确认二女不在跟前才继续道:“妾身不是小气爱妒嫉的人,夫君也别委屈自己,找个趁心的日子和二女……早生晚生还不都王家的后?”

    “神经病,二女真的先怀上,你能给房子掀了去,还不了解你。到时候我抽你还是眼睁睁看你抽二女?”颖小心眼惯了,口是心非的说一大咕噜和真的一样,“你就少掰掰几句,没看我身板最近才壮硕起来,一口气拾掇你几个没问题。”

    “这听的怎么有点多?总共就俩人,您打算一次拾掇几个呢?”颖红个脸拧身过来就一顿厮打,“没良心的。”

    “嘿嘿,意淫,别打。”招架了几下,给颖大红脸搬过来亲了口,“二女跑哪去了?天黑都不见人影。”

    “同老四领一干人去云家池塘里看荷花,开得艳呢,”颖一说云家脸就拉多长,“算算今年她家该有收成了,可恨!”

    “你原本打算呢?”笑吟吟望着颖,去年联合二女耍心眼让云家白折腾一年,可还是挡不住人家赚钱。“好端端地,如今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往后好好相处多好。”

    “若不是流言诽语,后面又出了长孙家的案子,前后折腾我半年不敢买地,咱家莲菜池子早就起来了!”颖恨恨一握拳头,妩媚的狞笑几声,“没到头呢,‘蓉园’才开了几百亩池子,人家是老招牌了。”

    “你就戳火,蓉园可是看景致的地方,让道王知道闺女拿了嫁妆卖莲菜,还不得气死。”

    “才不会。蓉园的莲菜陈家包了,老四从南边找了工匠回来制藕粉,谁能和人家蓉园扯上?先把藕粉这块占上,等陈家的藕粉招牌叫响了,云家就是想朝里钻也不容易。云家就老实卖莲菜去吧。头一年怕风光点,往后大家都朝荒地上挖池子,价钱掉得比鸡蛋还快,等她反应过来想卖藕粉就晚了。”颖说的高兴,笑的畅快,“老四前后算得清清的,只卖莲菜三年上就没了利润,没多大赚头。”

    “太坏了。”这年代荒地多,关中河流不少,八水绕长安不是白叫的。云家莲菜一旦大卖,利马就有跟风的出来。那么大产量,一旦大伙都干这行当,算来算去就只有卖藕粉有利润。辛苦一年大堆的莲菜卖不出去,只能贱卖给藕粉作坊眼睁睁看人家赚钱。挺有意思的。“你和你妹子俩,哦,加二女仨就无敌了。害人还害个产业出来,看来有竞争才有进步的话是对的。”

    有竞争才有进步,这话套到战争里也一样,吐蕃和大唐就属于这个关系。邻邦,又都是当时的超级大国,相互间在纠纷争端无休止地交火中交流促进,战报上写的明白,程老爷子再一次大破敌军,破得厉害。

    “怎么又破!”大破突厥时候大伙都没有开荒拢右,听起来鼓舞激昂得让人热泪盈眶。我还为这个满长安城外大转转,可这次就有点不爽了。不过这话我不能说,崔彰已经开始同情心泛滥,“好几万人,你杀该杀的,别滥杀无辜啊!”

    我就想一口浓痰吐到那张俏脸上,还头次听这话。“那么多俘虏,行军作战间容不得闪失。世人兄什么时候变得悲天悯人了?”

    就像兰陵说的,吐蕃坚持不下去了,现在这个情形可说得上是内忧外患。夏粮未收就毅然增派十万大军三岔口两面斜出主动攻击唐军主力,指望趁其不备发起致命一击,一举结束战争。

    大国间较力,尤其唐、吐这种超级大国,一般不会兵行险招,双方都是大布局大阵仗各出名将,稳扎稳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挺而走险。小股部队奇袭一两处军事要地可以,可近十万众大军抛却自己战略优势毅然突袭平原上唐军主力。不但程老爷子没想到,当时战报递回来时连久经沙场的老将都觉得蹊跷。

    攻其不备,出奇兵两面夹击,一开始的确打了唐军措手不及,四天内连退三百里,拼了万余唐兵性命才堪堪挡住吐蕃人疯狂攻势。程老爷子拼了老命亲自带队反扑,前来援手的苏定芳却趁机绕过河道两万精兵直扑三岔路口,吐蕃人为了确保自己的退路分兵阻截,稍稍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双方形成拉锯攻守之势。第一份军报传递回来时朝野震惊,两来的对峙终于被吐蕃人汹涌的攻势打破,战场形式对唐军不利,而吐谷浑骑兵被吐蕃突前部队牵制,难以同唐军形成有效策应,只能快马急报陇右府兵紧急增援。

    前后仅仅相隔七日,第二封军报让大家长出一口气,不由赞叹名将就是名将,姜还是老的辣。在苏定芳高效牵制下,程老爷子终于缓过劲来,唐军平原作战的威力重新体现出来,连续几次有效反扑终于压制住吐蕃人的气焰。此时,苏定芳认为一口气吃掉吐蕃主力并不现实,仅留五千人马作为佯攻之势,率领大部夜袭吐蕃月谷关口,切断吐蕃突出部与主力之间的联系,在吐谷浑骑兵和程老爷子分部的配合下将突出部了万吐蕃前锋包了饺子。此役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不但将缩手缩脚不敢冒然出击的吐谷浑骑兵解放出来,再无后顾之忧的程老爷子变身了,露出了念佛吃斋充当和平使者多年修练的狰狞面目。

    下来容易上去难,有条不紊地撤退对吐蕃人来说难度太大,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为零。一边疯狂阻击,保证大部队能顺利从三岔口撤退,一边是变身后急具报复欲望的大唐第一杀人魔王,很激烈,很刺激,很可惜。

    不是可惜跑掉的那一半,是可惜杀掉的那一半。苏定芳是对的,十数万精锐倾巢而出,双方人数上旗鼓相当,吃掉对方的代价太大了,难以承受。可杀掉损失也太大了,至少京中大佬已经厌烦战报上斩首的天文数字,按崔彰的话说:四万人能开多大一片荒地啊!

    他就敢给我说,程初面前依旧要恭贺一番,程初大嘴一裂:“可惜了!”

    “胡说!前几天你还担心老爷子安危,怎么刚打个胜仗就胡言乱语起来?”这孩子,这么大还不懂事,全世界人都能可惜,可也不该从程初嘴里说出来。“老爷子为国杀敌,就是这数字再翻几番都不可惜!今就算了,都是自己人,外面敢乱说别怪我抽你。”

    “嘿嘿……”程初不好意思挠挠头,“爷爷这次火大了。开春就派人给爷爷去过信,可还是杀了这么许多,恐怕事后就后悔。”

    “这算什么?知道的话……嘿嘿……”崔杏眼一眯,媚笑浮上脸庞。“苏老爷子家里家教严,咱几家出头给老苏家也争片地去。”

    “什么意思?”崔彰不象常出头帮人争东西的人,说得和我程初一头雾水。

    “这次程、苏两老爷子功高盖世,必定有一人会被委派主持陇右军务,是吧?”说着笑眯眯朝我挤挤眼,“一说陇右,那都是自己人了,不论苏家还是程家,是吧?”

    投机分子,三人相视而笑,崔彰奸笑,我会意轻笑,程初傻笑。“不懂就少跟了笑。”

    “懂,怎么不懂?”程初嘿嘿一笑,“苏家程家,往后想巴解程家,子豪兄就别老管教小弟。”

    一掌,“白痴。”程初脑子简单要怪程老爷子的基因有错误,可我还是很努力地发掘他后天的才能,看来离这个目标还遥不可及啊。扭头朝崔彰问道:“世人兄的人已经过去了?”

    “和小弟没关系,”崔彰坏笑几声,“这不,他们等不急了,高丽、吐谷浑那边尾随军伍里买人买牲畜的……”说到这里忽然双手一合,“事不宜迟!咱先给人苏家把事情办了。往后呢,看来还得巴解巴解得昭兄,”崔彰嬉笑着朝程初一记媚眼,“咱几家的劳力怕老爷子已经给解决了。内府上的人正从高丽那边招募流民呢,多会去套套近乎也好。”

    程初晃了晃,伴随着少量的反刍行为。

    崔彰还是厉害,我就没想到这一环节。以程老爷子的精明,这边的劳力贩子都开过去了,老爷子明明知道家里置办了那么大地产,就是火再大也得留些精壮的使唤。这就必须给苏家拉下水,俩老头不和,一个私自贩卖俘虏,一个跑去告状,到最后受损失的是我们这些等劳力用的可怜人。

    “一个个耍什么心眼,当我不知道吗?”兰陵笑着戳了一指头过来,“苏家又没说要垦荒,你几个急死忙活的装哪门子好人?”

    “都乡里乡亲的,苏老爷子也算我忘年之交,又钓鱼又探讨国家大事,如今这事单单落下苏家,就心里不埋怨,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摇头晃脑一脸义气深重的模样,“为朋友,两肋插刀!”

    “少说得恶心,这人都杀几万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先给人苏家的嘴堵上你们就能坐地分赃了?”兰陵柳眉轻挑,笑如春风,“什么事到你……还有崔彰,就只有你俩这么阴损,盘算好了?”

    “盘算嘛,”朝兰陵坏笑几声,“你都看出来了,怕皇上也看出来了吧?说不定满京城就看出来了……”

    “这才叫明目张胆呢。”兰陵咯咯地笑起来,“好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苏家不开这口并不表示不愿意去。这次的事,追究下去就得罪人,都着急得想添劳力,为吐蕃俘虏把一伙子遗老遗少都得罪也不合算。喜事就按喜事办,大胜之余朝廷一般不去追究将领的小动作,那慈眉善目的程叔叔在父皇在世时就没少耍这一套,一辈子虚报冒领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这么拽?”羡慕地匝匝嘴,“怪不得呢。”

    “你别学他,”兰陵瞥我一眼,“都够坏了,少一条少一分罪过。”

    “说的,现在到处缺劳力,收个麦子闹得我家作坊停产,农户们有粮吃,我家到弄得青黄不接,就差给人家上工的跪下了。”说完偷眼看兰陵表情。

    “一样啊,你见谁家作坊不关门的?”兰陵轻描淡写地晃晃小扇,“有你那么看人的么?小心眼睛顺不过来。”

    “少装蒜,都知道了!你内府跑人家那边招揽流民,往后就一年四季连轴不停歇,我家一年就干八个月,不公平!”

    “是啊,那边男少女多,又不是奴隶贩子,招募回来做工拿饷,有吃有穿,不比在苦寒之地饿死强?”兰陵侧过扇子给了给风,笑道:“你当初不是说和你原则不符,不齿干这些事情嘛。”

    “当初是当初,我想通了,这是救人!救人就对了。大姐,您帮忙也捎带替我救千八百回来,成不?”说着接过扇子殷勤地呼扇起来,“这说啊,都是善心人,见不得人家流离换所,与其食不果腹的流窜成为祸害,还不如你我这种福利机构好吃好喝给养起来。”

    “我可没你那么假,说的恶心。”兰陵白我了眼,“朝廷上要还说的过去,内府上不是奴隶贩子。我自己招揽自己用说得过去,要是倒手给你,这不成买卖了么?”

    “指条明路。”

    “谁告诉你内府招揽劳力的,你就找谁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吐蕃攻略

    里忧外患,王家与吐蕃同命相连。吐蕃因为作物歉收,前线虽然又恢复了战前相持的局面,可原本筹算击溃击垮唐军主力的盘算落了空,徒劳无功地搭上数万精壮不说,一连串危机还引发了吐蕃年轻的统治者芒松芒赞和权相禄东赞之间起了龌龊。

    芒松芒赞是松赞干布的孙子,永徽元年松赞干布去世后,不到十四岁的芒松芒赞在大相禄东赞和文成公主的扶持下登上了吐蕃王位。新君年幼,禄东赞作为松赞干布最为倚重的辅佐之一,依*当年极力促成唐、吐和亲促进两国间经贸文化交流的功绩,在国内树立的极高的威望和庞大的势力,成为辅佐新君的不二人选。

    早期,禄东赞的才能和高超的外交技巧让吐蕃国力在唐、吐交流获得了一次大的飞跃,此举获得文成公主的信赖,在几次政治集团大势力纷争中力挺禄东赞,奠定了老头在国内说一不二的强势地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准傀儡君主芒松芒赞逐渐不满禄东赞在国内一手遮天的蛮横行径,而文成公主作为君主的监护人,不管是亲情还是利益都和芒松芒赞密不可分,同禄东赞尖锐的政治矛盾日益激化,逐渐站在禄东赞的对立面上。

    吐蕃休生养息数十年后,不管是军力,农业,制造业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膨胀的国力和日益激化的政治矛盾让禄东赞野心飞涨。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并再一次显示自己无双才干,企图在国内树立更高威望的同时一举压制日益强大的新君势力。趁了唐帝国大军远征西突厥陇右军力空虚,不顾文成公主和芒松芒赞的反对,顶着强大的政治压力,悍然发动对吐谷浑的大规模军事侵略。

    战事一起,吐蕃大军的确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须臾间铁骑横扫,吐谷浑大半领土落入囊中,让禄东选气焰大盛,一度起了更换新君的想法。作为一国首相,权势熏天盛极一时,野心战胜理智就是个危险的开端。国外大肆侵略,国内政治纠纷因为立换新君火上浇油。

    同时两线作战的禄东赞忽视了一点,唐帝国在征伐西突厥之前就将吐蕃可能入侵吐谷浑作为重点划归到战略部署内,在绝世兵法家王修伙同无业人士兰陵公主带领内府一干利欲熏心之徒,针对吐蕃脆弱的生态体系下了毒手。

    而一干旷古名将早在沙盘上将战局推演过无数次,虽然推演的结果令人沮丧,可一彪千军万马中千锤百炼的职业老赌徒的功力,不是禄东赞这种化外赌场的新进小辈能够比拟,尤其此次赌王大赛上双方领衔的选手实力相去甚远,大唐帝国为确保吐谷浑这个筹码不失,同时派遣了程、苏两位核武级别选手参赛,增加了吐蕃国夺魁的难度。

    天算不如人算,以禄东赞的汉语基础显然不能理解这么博大精深的词句,该死的西突厥仿佛在同唐帝国演双簧,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可怜的禄东赞先在起兵时为自己争取的一个月时间优势骤然间化为泡影。可以想像,吐蕃人为避免同士气正盛的唐帝国回援大军平原决战而退缩防御时禄东赞的表情,肯定很委屈,脸前及其可能还有文成公主一根配合骂街左右指点的手指和飞驰电掣的唾沫星子,若加上芒松芒赞一旁幸灾乐祸的表情……“换啊,不是想给俺换了吗?您到是换啊……”

    这太可气了,尤其双方对峙的两年中,禄东赞不知道是缺德事干多了,还是家族遗传上出了差池,吐蕃高原气候好不容易能种植的青稞产量一直在开平方,或者立方,反正很惨。可恨的是国内和唐帝国的贸易蒸蒸日上,这么繁华的商业往来,本应该事事随心,可大伙却开始喊饿了。

    饿这个东西太可怕了,作为统治阶层,你缺德点,你满到处欺男霸女,你搜刮民脂民膏,你哪怕参加换偶派对,只要让百姓有个温饱,大家还是很支持你继续荒淫无耻下去。再勤政爱民也抵不住一帮打饥荒的饿鬼,你就是三更睡五更起,两袖清风爱民如父,大伙也很乐意给你下油锅烹饪一遍,解馋啊,该了倒霉。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饱受内攻外伐的老首相实在支撑不下去,为了能挽回一丝颜面,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在青黄不接的春末搞了次大规模奇袭,指望能一举将唐军主力击溃,收回丢失的胜利果实。很遗憾,若换了别人,吐蕃说不定就得手了,可一个程知节,一个苏定芳,尤其程老爷子家里又弄了硕大无朋又缺乏劳动力的农场回来,肉包子不管分量多大,也不能打狗啊!

    倒霉吧,兰陵最为本年度最有价值的无业人士,拿着一份份行走在吐蕃境内密探送回来的邸报,正给我一份份的解说着,“怎么样?”

    “有意思。”来几年了,头一会这么透彻地了解这个最大的邻国,尤其听到文成公主这个名字很激动,“下嫁的那个公主还活着啊,掐掐岁数也老大不小了。都开始辅助孙子了,生得太快点。”

    “说是孙子,又不是亲的。算算也就三十多岁,还不算大呢。”兰陵对年龄比较敏感,一再地强调三十岁还不大,“说到吐蕃还是有点声望,至于权势上和禄东赞根本无法比拟。作为外族和亲,声望再大也不会获得别人信任。尤其两国间一直相互猜忌,能活到这个年龄也不容易。”

    “也是,蛮不容易的。关咱什么事?”没心没肺地朝嘴里塞黄瓜,收麦上能吃黄瓜太不容易了,托兰陵的福,足足比旁人早享受了一个月。

    “她在修建寺庙啊,”兰陵轻笑,递了小碟糖霜过来。“沾了吃,就是个种菜头,还这幅吃像。”

    “不许侮辱我的职业!种菜多可怜,养猪的未必就有肉吃,修建寺庙的未必就信佛教。最近见不得糖,沾了就吃不下了。”前几天颖说去年存的山楂不吃就糠了,糖葫芦做得漫山遍野。连钱管家吃得都抽抽,一天捂个嘴喊牙口倒了活不成了。“吐蕃人不信佛吧?记得那吐蕃外商不?前后大神啥的乱叫唤,没他咱还不知道鸟嘴能做首饰。”

    “有信佛,有信本地宗教,势不两立的样子。往往政治上的派别就和宗教有关系呢。吐蕃现在就和个扎了火堆的爆杆,随便什么个小纠纷就能炸开了。不光是宗教,如今两派系间水火不容。尤其吐谷浑一役后,禄东赞如坐针毡。而新君蠢蠢欲动。可谁把谁灭了都不符合我朝的利益,得想办法让两派一直缠斗下去。”

    “你指望文成公主?”按道理文成和兰陵两人是堂亲,兰陵打她堂姐的主意也不奇怪。

    “怎么能指望她?嫁了外面去就不是李家人了,见过胳膊朝嫁家拐的媳妇没?”

    “见过,”我用力地点点头,“你就是!”

    “去!”兰陵怎么着丢了个黄瓜头回来,捎带一个眼波传来,“郎君给妾身娶回去试试不?看看到底朝谁家拐。”

    “哦,难度较大。你真要来,我就学人家文成公主修寺庙去。”

    “没良心的话。以前说到这心里疼疼的,最近都没这感觉了。”兰陵满不在乎地把糖霜均匀撒了黄瓜盘子里,每条都沾上。“吃啊。”

    “还说不在乎,都开始捣乱了。好了好了,每次就爱提莫名其妙的事出来,明知道有难度还朝自己心里扎刺,弄得俩人死觅活的。”提起条黄瓜抖一抖,使劲咬了口,“说吐蕃呢,言归正传。”

    “就不想搭理你了。”兰陵给桌上邸报收起来,“三岔口上程叔叔已经占了优势,按这个打法伤亡是大些,若将与剑南的通道打通也合算。再过些日子我军大捷的消息传了南诏,吐蕃如今内忧外患,南诏肯定倒向大唐。一前一后朝吐蕃发难,令其首尾不能兼顾……”

    “不好,”给兰陵手里的邸报翻出来,又摊开桌子上,“别着急,火大肉不烂,这么干只能让吐蕃内变。要么禄东赞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立新君力挽狂澜,要么芒松芒赞那小子趁机一整势力夺权换相,吐蕃又不是别的国家,一时之乱咱占不了什么便宜,一旦人家政局稳定就重新变成威胁。既然要图个长久,外部的压力已经够了,或者已经过火了。

    “我想想,”兰陵托腮将邸报逐一翻阅,皱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策动南诏之计不可废,而吐谷浑我军重夺干气,正是一鼓而下之时,哪一方停了都不妥。”

    是啊,谁停了都不行,南诏不说,属于长远国策,可现在谁敢让程、苏二位上将罢手,直接唐奸的大帽子就扣过来,砸得永世不得翻身。俩人都爬桌上思考,一模一样的姿势。“要不让吐蕃喊停?”

    “他早喊了,来回喊了几次了。”兰陵漫无目的地随手乱翻,“从去年就派使节递话过来想彼此收手。可他如今占领吐谷浑大片疆土,若不将他赶回去,吐谷浑那边就失了诚信,没有罢手的道理。”

    “吐谷浑呢?若吐谷浑愿意罢手呢?我军越打越高,本就不适应高原作战,无谓的伤亡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厌战情绪蔓延开来于我不利。吐谷浑不同,适应高原气候,山地作战也有一套。如今吐蕃国内各种矛盾突显,战局不利如雪上加霜,在我军策应下让吐谷浑士兵猛占几把便宜,再把议和的话吐蕃、吐谷浑两边传达,让他两国坐了谈判桌上,咱趁机两面捞便宜。”

    “咦……”兰陵忽闪着大眼睛,“新鲜,怎么占便宜?你说说。”

    “算啊,算咱死伤了多少人需要安抚赡养,吃了多少粮食,有了多少兵器,麻烦多少百姓耽误多少孩子习文练武,咱为了国家大事消耗多少糖葫芦黄瓜……”挡了兰陵好几发暗器,笑道:“前后算个清楚翻个两、三、五倍的都卖给吐蕃。虽说有点困难,按照我军的花销费用,就是不翻番吐蕃也赔偿不起。讹呗,讹他几百年翻不了身。想想,几代人欠咱帐,出门都没脸和咱打招呼。先不说打架,开口就要钱就算他打过来都没那么气长。”

    “缺德,”兰陵听完捧腹大笑,“也是个办法,吐谷浑得了好处自然不好追究的太紧,高原那边对咱们来说是不毛之地,争来争去。也不划算,还不如得了钱粮来得实惠。”兰陵说到这里咯咯笑起来。“就应了你那话,咱俩这是站在这说话不腰疼,吐谷浑那边若知道咱俩打算都气死了。”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反正你和杜风一伙,他出面最合适。”又想起杜风那张脸。前两天使劲朝杜家圈不少肥地,三儿子年轻轻地竟然亲自杀陇右主持,我就恨,不知道为啥,老看他不顺眼。

    “理应他说。”兰陵抿嘴朝我推一把,“你就是个搅事棍,圣上没事还问呢,”学了皇帝四平八稳的样子:“哪……那王家小子最近出什么坏主意没?这小子,坏透了!”

    “少诬蔑,你得为你说的话负责!”堂堂国家元首的话,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评语,就让说成这个样子,太令人伤心了。“你少朝外头说我,往后再有这种评语传我耳朵里,我就不活了!”

    吐蕃啊,可怜啊,又要找粮食吃,又要满到处的抓鸟掰嘴,还得百忙中节省钱财购买内府运送过去的各种奢侈品,哦,还有文成公主爱修庙,得多大花销?土教与洋教之间,君主与首相之间,吃饱的和挨饿之间,算了,想想心里就过意不去,还要两头打人家,多残忍。

    “哦,对了。”临走时冲兰陵交代道:“吐蕃那边不是部族多嘛,什么头人娃子之类的,奴隶听起来比较多,谈判时候人家若拿不了那么多钱出来,咱就折算一部分让他拿劳力顶。没看大伙最近都急得上火,那天让崔彰给救济点高丽那边灾民回来,小子还理所当然地讹我一笔钱去,没点义气。”说完,顺着黄瓜的去势,运起轻功夺路而去。

    王家庄子今年大丰收,家主亲自培育的神奇种子在让农户们喜出望外,两成,多打两成粮食就意味着今年租子交完还能落下往年的全额的分量。太美了,和别庄的农户比,简直比自耕农落的粮食还多。王家老庄上的农户这几年享福了,从花露水作坊建立开始就一直受到主家的优惠,钱、粮,尤其是与众不同的鸡蛋最惠收购合同和剥棉籽纺棉线下来领取的酬劳,算下来比农田里操劳一年都合算。

    逐渐富裕起来的老庄户给新并购的新庄起了带头效应,织造作坊一开张满庄子的女人就响应王家号召纷纷报名,男人在外耕作,女人也有了进项,老人家里养鸡还能落一笔,闲暇之余从主家领了棉花纺线织布补贴家用。

    最得人心的主是私塾,小孩送了学堂里认俩字写写,这成为王家庄子的标志产物。世代劳作的下苦人和读书识字的文化人不管是身份还是待遇,天壤之别。如今后代有了朝文化人蜕变的趋势,先不说可能性有多大,可跟了这才二十多岁就封侯差点拜相家主大人,起码看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人有一点希望,就活了。

    朝庄子里转了一大圈,庄户们都收麦收得笑成了筛子,这一提起来就是诰命夫人恩泽四方,最近二女露脸频繁,于是某些人堆里对这个年轻美貌的二夫人评价颇高,尤其是才开业不久的百货公司。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没趣,饮水还不忘掘井人,我好不容易从刘阎王眼皮下贪污点良种,不说赞颂下我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凡是功德全扣颖脑门上。一提起小侯爷,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大夫人诚心感动了曾经的流氓败家子,虽说现在偶尔也败个一两次,可没原来败得厉害了,进步,这就是进步,没夫人就没这成果。

    冤不冤枉,朝荷塘边正忙活的云丫头大声打了招呼,望着延绵数百亩的荷叶,仿佛看到老四坐在藕粉堆上数钱的情景,太不和谐了。

    “你着急什么?”一回来就看了颖上下忙活,管家已经画好了地界,打算趁麦收后就着手修建女工宿舍。“这麦子还没打完呢,刚说在家歇两天又折腾。”

    “崔家夫人过来说了,路上也就三月功夫,刚好趁了棉花采收季节过来,不准备好,千八百人朝哪安置?”

    “先朝户部上打招呼吧,既然不想落贩奴的话柄,你给人家那么多人户籍先解决了去。”

    “说了,老四找过内府的管事,反正他们一起招人,咱给人家点钱就一起办了。”颖一拍手,“还有学堂,如今送来的孩子多,咱家学堂扩修一下呢。”

    “你就骗吧,”还扩充,老远朝学堂看几眼,说实话,按王家几位先生的教法,送孩子上学不如送孩子参军去。“误人子弟小心遭报应!”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出路

    平衡,每个人都试图平衡身边的一切事物,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属于高技术范畴。相对来说,我就比皇帝要轻松得多,家里俩夫人之间尽量一碗水端平;王家几位元老都忠心耿耿,不管心里偏向谁,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得规规矩矩,不能让别人指责我偏心眼;农学里下属与上级,同刘仁轨之间即要让他感受到上级的优越感,又不能觉得我软弱可欺可以随意摆布;而对下属则恩大于威,既然有刘仁轨这阎王压制,我就尽量显得随和些,努力让每个人都对我有好感却不至于到没大没小的地步。

    想轻重拿捏得适当,首先要将自己的心态摆正,什么事都要有的放矢。世间之事,出发点不同,得出的看法就不同,正邪不两立只当是放屁的话,品评好坏的时候多用唯物主义辩证法。不能自认为好事就随性乱做,也不能感觉是坏事就彻底不干,盲目的恩泽四方往往比无端树敌还在适得其反。

    “说起来这做人还真的不容易。”兰陵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听起来有道理,可按你这话,世间就没好人了。”

    “看,唯心论,结结实实的唯心论!才给你教的哲学,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区别,你怎么就改变不过来呢?看待一个人的好坏,多面性全方面的衡量,关键是要看出发点,不要着急妄下结论。”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兰陵伸出嫩白的手掌,欣赏我送她的玛瑙指环,幸福的笑容挂起来,“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你又何必将自己的方式强加于人?”

    “没吧?我就是想让你理解这个道理,理解不一定要尊崇,是吧?”撮撮手,笑道:“要不怎么说百态人生呢……”

    “百什么态?你就好好拿你那套恶心观念把周围的人都教坏吧。你今天就磨破了嘴皮子我也不能答应!”兰陵轻叹一声,悠悠道:“内府全力出资办学,的确,为了效益,不管国内国外都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生意嘛,若想做得一帆风顺,难免用些抬不上席面的手段。夜里睡觉时候我也想,好端端个人,如今怎么变了这个心肠,变得自己也认不得自己,细数内府里每一笔收益,想找个干净钱出来都不容易。安慰……就算骗自己吧,毕竟国内还是尽量遵纪守法,祸害的都是不相干的人。这用着乌七八糟的钱,交了乌七八糟的人。心里唯有几处心安理得的干净地方,你农学就是一处。”

    兰陵说着将我拉过去挨身边坐好,“你别接话,我就是想说说,心里憋久了说说。不埋怨你,其实连自己也不埋怨,明知道多脏的钱赚回来都是往干净地方用,也就没什么好埋怨的。农学里要钱,除了一开始没预算好,活钱倒不开耽搁半年外,再都没拖欠过一文,你报上来的什么项目都按要的数目给了,期间甚至都没核算过。”说到这里笑了,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我知道你为人。平日里小便宜占个不断,可大事上兢兢业业。当初逼迫你将肚里的学问都倒出来时候我就发现你这点好处,答应别人的事,虽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偶尔发牢骚,可前后还是尽心尽力;尤其是早上去的时候常常见你已经准备好备案,我心里就说不上来的喜欢。”

    “这话见外了,我从没拿你当外人。该说的话,哪怕就是个想法也不避你。”兰陵这话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多年的修炼下来,已经很少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也是个想法,你要觉得不行就算了,其实我就是胡搅蛮缠,对不对的,只要合你心就对,不合就错。”

    “你说的有道理,农学想发展就得依*自身的实力扩展,别人不知道,可我是见识了你拿来的麦种的产量,看着庄户们喜气洋洋的模样谁心里都高兴。在有条件的地域推广,不用你说,我也存了这个心思呢。”

    “是啊,真要条件许可,推广不难。今年王家的产量那放着,就是我不说,农户们在东奔西走的也把话传遍了。”最近周围地主都眼热,平地多了两成收成,什么年景上都没遇到的事情。人家堂堂侯爷,没身份的自然递不过话来,可侯爷的管家,帐房,甚至是医生,来打听来高价收购麦种的不少。有些知道情况的直接就拖人从农学里掏关系,连颖的好友也有不少要良种的。

    刘仁轨自然也属于被骚扰的范畴,别看官面上这家伙一脸正气的装死人,可对于乡亲百姓还是很虚伪的一副热心肠,既然下苦种地图的就是个产量,你拒绝就挫伤了农户的积极性;你答应,哪来那么多种子给人家?

    东要西要,越传越远,其中还有起哄的,没事就跑外面嚼舌头,弄得人不胜其烦,只好拿王家今年试点试种,收成还不稳定做借口推托。老刘私下里跑来找我磋商,俩人都头疼,商议起来也没点头绪,亲朋好友解决点容易,可一旦要满足所有人就难了。况且需要的田亩资金是个首要问题,而且得官府出台相应的配套政策,要不就乱套,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

    刘仁轨认为这么下去对农学是个负担,这种不能留种的高产作物不符合官方推广要求,工部自然不会出这笑冤枉钱年年提供良种。农学*内府养活,抻手要钱也不能太过分了,何况这事是人家工部的管辖范围,内府没有平白无故给工部掏钱的道理。

    我心里一动,这是农学一次翻身的机会。若能种业商业化,别说关中地界,就全国范围都能应付。这其中的利益可观,极具投资价值,尤其是让老百姓亲身体验了良种的好处后,自然有人愿意掏钱购买。掏钱这个范围很笼统,这年头能当钱用的东西多了。可以现钱,可以绸、麻。反正就是等值兑换。本来想和兰陵商议个循序渐进的措施,逐渐培养农户在良种上的消费习惯,谁知道被一口拒绝。也不好朝下再说。

    “就当我私心吧。”兰陵笑笑,“你说的或许对,其实你说的事一般都对,前后见识不少了。这次就让我错一次,育种要钱要地,你去安排,这笔钱内府出。”

    “大姐,你糊涂了?你内府钱再多也经不起这么糟蹋,你算过关中多少地?一年年朝里面贴补,我看三五年你就够呛?关中地种了产量高,这各州各道就想种你能不给?全国多少地你都贴补?清醒点,你要觉得不行,就彻底把这个源头掐灭,打明年起我就说实验失败,咱谁都别种,这事就过去了。”这不是一个机构能够承担下来的,对国家来说都是负担,更别说才赚了几天钱的内府。

    “是不行。”兰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真糊涂了,有你在跟前。我糊涂的也放心。再想想?”

    “只有这一条办法,商业化推广是双赢。产量提高的同时又回馈了农学大笔科研费用。大笔经费就意味更多的成果,回馈给农户更好的种子,属于良性循环,相互促进的作用。”见兰陵眉头紧锁,换了个口气,“道理你能想通……”

    “道理通,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兰陵打断我,“这不是农学能把持的事情。效益在那放着,工部不会坐视农学在自己权限里掏走这么大块好处,你用自己钱推广他或许不闻不问,可一旦成了买卖就成为众矢之的。”

    “是啊,我想过,所以来找你。一点点修改商议嘛!随着制度逐渐完善,扯皮的事自然也越来越少。”政府部门间扯皮的事自古有之,权限不明朗的地方,有好处大家都伸手捞,有难处大家相互推委;想想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看清其中职责不明确的地方,及时修改就是进步。

    成不成无所谓,我不着急,按现在这个产量,饿死也不容易。反正话说到了,尽职责就行,真要我上金銮殿死谏什么的,咱还没崇高到那个地步。

    “都说清楚,谁再提种子的事就说咱家今年试验失败了,种不得。”给颖把话交待清楚,学术上的事别人又不懂,胡乱蒙几句就过去。

    “失败了?明年呢?”颖担忧道:“这才落了一年好,明年都指望了种这个呢。”

    “懂啥,失败了肯定还得试验,明年咱家接着来。”大无畏精神就是这么体现的,“甘愿冒了损失给大家提供一个稳定优良的品种是我农学堂堂少监最起码的责任和义务。出去就这么说,知道不?”

    “哦,”颖点点头,“妾身一直在外面这么说的,还用您教。张家来人递话,织造科上打算派几个后生过去学徒,看来心思都活泛了。”

    这就好,不是张家想通了,是外界的舆论忽然对张家有利起来,看来是兰陵起了作用,户部上也将拖欠多年的贴补亲自送了过去,不至于一下缓过气来,可多少能顶个急用。

    “还说什么话没有?”

    “四舅写了信过来,您过目。”说着从桌下翻出信笺,“还是妾身先看完给你解释吧?”

    “还用问,往后就养成这习惯!”这年头没电话,两步路都得写个信传递消息,文化文化程度低点的还得有个翻译伺候,不过比起庄户我已经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了,至少白话能看懂。

    四舅一改前次见面时的硬脾气,信里很中肯地告诫我不要再意气用事,从外面有利舆论到户部送钱粮上门,先站在张家的立场感谢危难之时王家对张家的无私援助,作为家族间的恩情,张家会让子孙铭记心间,他日必有回报。再下来就以舅舅的身份开始批斗,说我有劲没处使,张家倒霉这么多年,朝廷里外的关系早就断了,一没利用价值,二不是个潜在的祸根,别人躲都来不及,王家死命朝上贴是个不可饶恕的愚蠢行为。并告诉我,张家要翻身得*自己努力。踏踏实实做人可以,如果有张家的后生想利用王家的势力朝上爬,坚决不要给予援手,一旦让他知道必会不计后果的清理门户。临了,代表王修的母亲对我进行最严厉的责斥。并以长辈的身份命令我将书信一定要交给夫人看,有监督才能约束我无谓的爱心泛滥行径。

    “舅舅很操心咱家呢。”颖一句一句解释完扭头抹了把眼泪,“其实说的对,过去那趟就能看出几个舅舅的脾气,不是轻易受人恩惠的人。”

    我点点头,这事做得不亏,不管是良心还是收益,有这种家教出来的后生往后绝对是王家一个强援,怎么都不亏。尤其这四舅,不是一般的豪爽。就喜欢有个这样的长辈经常批评我,这才是亲人。

    一共三个,很整齐,张栉、张珲、张馥,三个舅舅各一出一个儿子送了农学织造科上当学生,一早就朝农学上报道,刘仁轨很客气地叫去考教。我一旁仔细打量这三个表亲,说相貌都比我强点,落落大方朝刘仁轨和我行了师礼,问答间应对合体。既有师生间的尊重又不失国公府的气度。

    “不愧是张家出来的人。”刘仁轨事后点头赞誉,“家教、门风出类拔萃,就是在京中显贵间也是屈指可数。”说完还有意无意看我一眼。

    “呵呵……”我无所谓地撮撮手,“学监这个比较做得有趣,看来在下……”

    刘仁轨摆摆手,“少监多心了,呵呵……”

    老刘对我看法比较多,反正纨绔子弟典范是跑不了了,吃饭倒菜,时常早退,吊儿郎当,某些地方还带着商人唯利是图的气息。彼此彼此。

    几个表亲对我很尊敬,能看出来,师生间的交流外都尽量避免和我进行亲情间的沟通,看来他们出来时候四舅就已经交代清楚了,或者是恐吓过了。也好,能叫老刘看中,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工部来人?”这些天织造科的事比较多,灌园里才划了东南角大场子出来,机器设备都由内府出,正筹备得忙碌,刘仁轨忽然我接见工部官员。“学监见见就行了,在下这里挤不出时间,内府那边还着急催命呢。”

    “明日老夫还有公务,农学里除了少监再没能独当一面的人。”

    “什么事?”我一面翻着才画下来的织机图纸,一边拿组合印章用王羲之的笔体在几份议案上署名,“不重要就推后几天,等您回来再说。”

    “良种上的事情,他们或许听了风声,派上过来问个明白。”刘仁轨弓身捡起我掉落的图纸,“既然提了这事,或者可以沟通,看看工部有什么好办法。”

    工部怎么有空问这个事?曹老伯正埋头TMD导弹防御系统不可自拔,为织造科的事找他几次都没见人,现在倒跑来找我了。明一早就来,我跑去给人家说我偷偷摸摸种了不能推广的作物才惹了这么多是非?

    这事不好说,早起坐了办公室等工部官员,先给自己把借口找妥当,责任撂过去再谈正事……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太好,什么借口都免了,熟人。

    “哎呀李兄,”赶紧站起来迎接,满面春光地迎了上去,“正麻缠,没想到是您跑来,这下好,小弟都招了!”

    “干什么坏事等我过来才招?”李世依旧那副随和的模样,自各拉了椅子坐了当间,笑道:“没别的事,农学里的种子一口气多打两成粮食,你王家比旁人多收那么些,还不准别人一起种啊?”

    “哈哈……”赶紧上了杯热茶,“罪过罪过,试验田,试验的种子,好不好没个底,是想让大家都多打粮食,小弟担任这个少监也抱了这个信念来的,可万一有个差池一年劳作下来颗粒无收,这不是害了别人嘛。”

    “这么说来子豪是身先士卒了?”李世被我话逗笑了,“这事我也了解了个大概,种不种农学说了不算,也没有问罪的意思,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下这留种和不留种的区别。这天尚不全,世间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留种的产量低,不留种的却高产,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办法出来。”

    “李兄站的立场……您可是工部的人,小弟是农学的少监,这一来一回就有了各自为战的意思,嘿嘿……”我嬉皮笑脸地推脱着,兰陵既然答应想办法,我就不用进去乱搅和了。

    “你我都是为朝廷办事,尽管站了朝廷立场说话,工部和农学嘛,不谈也罢。”李世朝我笑笑,“子豪大才,言无不中,但说无妨。”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变革伊始

    李世话说得光棍,一切于朝廷立场出发,听起来的确有不计个人得失的意思,属于极不厚道的经典官面开场白,这话我的听多了,早习以为常。

    “啊……”打个哈哈,冲这个话也得拱拱手,“是极是极,小弟唐突了,要么前思后想都转不过这个弯子呢?立场问题,李兄这一提点,只觉面前豁然开朗,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心里马上就有了定数,受教了,受教了。”

    “哦?”李世笑吟吟地点点头,“愿闻其详。”

    “哦,对了。”我猛一拍脑门,“这一向没见李兄,小弟忙昏头了,一上来就朝廷、工部的不停,连句家常话都没有来得及寒暄,罪过,罪过。”

    “罪过?啊,”李节合掌一笑,“也是,也是。既然来了,就没因公废私的理。这农学头次过来,子豪要尽地主之义,带我四处转转开开眼界,顺便叙叙旧。”

    “那是,礼该如此。”站起身来正要推门带路,遇见常贵进来,见我有客人,忙拱手回避。“不必。”叫过常贵,两人间相互引见下,寻问常贵来意。

    常贵回报间满面喜色,“回少监,去年几棵白菜籽实以熟,可以采收了。”

    “去年?不是给学监铲了吗?”令人费解啊。和李世对望一眼,李世微笑点头,“好,好。前面带路,与我与李大人一同过去。”

    路上听了常贵解释才明白其中缘由,去年的几棵大白菜除了被我拿去一棵包饺子外都在专家精心护理下安然度过冬季。那天雨水的浸泡下,土质稀松,老刘铲白菜时候势大力沉。没伤多少根系,而心存侥幸的白菜攻关小组在开春转暖的时细心剥去干叶冒顶,将过冬大白菜重新栽植回去,没想到竟然全部出茎开花,看来这次真是重了大奖。

    “三斤二两六钱?”李世兴致勃勃地蹲在田坎上听常贵讲述栽培经过,当听到去年强行采收的白菜中竟然有一棵重达三斤开外,不由惊讶。“照这么估算,一亩地大概多少产量?”

    常贵朝我偷望一眼,见我没有异议,才放心答道:“这个……因为项目开展不久,还没得到过精准产量。既然李大人询问,在下只好粗略估计一下。按这样的行距、大小,亩产应该在三千斤左右。”

    “不占粮田?”李世对这个新物钟很感兴趣,蹲在花茎旁边细致观察,询问道:“冬季储藏方便与否,就是说普通百姓人家都能储藏?”

    “普通农家完全可以储藏。这点在下可以保证。从采收到打春窖藏下只减一成半的分量。而室内储藏大约在二成半左右,除包叶外两层干枯,并不影响可用部分。”常贵说罢从田陇间专设的记录案头上拿过白菜栽培日志,“至于农田,若用这个办法留籽,就是有影响也微乎其微。每户只需开辟半分左右的田亩足矣。”

    “等试种成功,条件成熟后,可以考虑在条件许可的地界由农学发放菜籽。”这是个打入话题的好契机,我蹲了一旁将常贵的话接过来。这个年代蔬菜籽实都是民间贩卖,农家小户一般都在自家院落内开辟块自留地来培育菜籽,只要不影响粮食的种植面积,官方并不管制。

    “既然是菜籽,就是售卖也无妨。”李世从常贵手里接过几粒菜种,摊在手掌上观察,“工部就是权限再大,也管不到菜种上来。”

    话是不错,可站在李世立场上,他说这个话就有点对自己效忠的单位不负责任了。这么好个机会不说朝自己身上揽点好处,起码也揽个名声,毕竟农学从名分上还是挂在工部底下的下属机构,人家非争这个归属农学也不好推辞。李世这样的员工要不得,吃谁家饭砸谁家碗。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取得这么个成果也离不开工部的鼎力相助,就算工部权限所限,既然李兄今日代表工部公干,也理应朝李兄通报一声。”说着朝常贵给个眼神。

    “是,是。”常贵会意马上附和道:“理应如此,本该如此。”

    这就对了,不管你多大的官,能不能说上话,今天你既然代表工部来了,我就胡乱打个招呼,说起来也算仁至义尽。往后就是挑了菜篮卖去,别人问了我也有理可寻:人家工部已经知道,农学早就打了招呼,售卖也是得了工部应承,凡事别找农学,朝曹大人理论去。

    李世伸手朝我俩指了指,大笑道:“子豪又和我耍心眼,凡事做得滴水不漏,农学有你这么个少监,可谓固若金汤。”

    “应人之言忠人之事,既然站出来挑了这个担子……李兄也知道小弟脾性虽说自由散漫惯了,却也是个诚信之人,绝不会半路撂挑子走人。”指指远处茅草亭,“当年太宗皇帝就在此处耕植劳作,那小亭子就是他老人家操劳之余稍做歇息之处,想想一国之君尚能百忙中……民以食为天,这就是皇家承办学院的初衷,农学兴旺与否直接干系到民生大事,”一脸坦然略带骄傲之色,“于情于义,小弟都会勉力操持,绝不会有丝毫怠慢。”

    李世感慨道:“太宗皇帝一生英明,文治武功……”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后人难望其项背。”

    “话不能这么说,”引领进入茅草亭,找了个避阳的地方请李世坐好,“当今圣上英明不在太宗皇帝之下。当然,作为开国之君……哦,不对,反正也算吧。”脸红,给人家李渊忘了,不好意思朝李世望望,“李兄见笑了,小弟失忆,嘿嘿。不管怎么说,太宗一生东讨西征大小战阵不计其数,在民间声望之高前无古人。您想,战阵之上见英雄,大伙就喜好这一口;又是建国初期,百废俱兴,离乱多年终于能安定下来了,先不管日子好坏,只要太平那就是天大的喜事,所以大伙对太宗是心怀感激。可平心而论,真正过上好日子,称得上盛世还是永徽初年后的事情。高丽、西突厥,连带今年拾掇吐蕃,这才是真正能称得上劲敌,该平的平,该灭的灭,拓展的疆域比太宗年间更胜一筹。民生上,别家不敢妄论,王家亲身经过的,庄户们生活日胜一日。就是没去过农户家,西市上一站什么都看清了。所以小弟觉得当今圣上就是不拉过太宗比较,千古明君也跑不了。”

    “哈哈……”李世乐的,眼睛都笑没了。不知道他乐什么,实话实说,好不好人家的确叫大伙把日子过好了。当然贪污腐败的现象也多起来,盛世嘛,没贪污腐败怎么能叫盛世呢?“子豪这话说的假,至少贞观年间从大理寺还找不出贪官污吏来。”

    “也不尽然,廉洁奉公也不尽然都是能吏,大量欺世盗名之辈充斥其中,清官和穷官是两码事。可大多数人常常将两点混淆,一身补丁两袖清风的无耻之徒自古有之,这些人才更该拉了西市大卸八块。”想想刘仁轨,虽然这家伙是能吏,可我恨不得给他也卸了去。

    李世微微一笑,“远了,今日过来是谈粮食的事,至于贪官清官穷官,朝廷有令官谏官,不需咱们劳心费神。”

    “对,想起个人,一气就过了,嘿嘿。”朝李世看了眼,良种的事比较棘手,工部派他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推广也容易,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只要解决了资金的问题……”

    “呵呵,那还是不容易。”李世见我把球又踢回来,笑道:“说来说去就是这笔钱该谁出。工部绝对不会出,户部在得不到三省的允许,更不会出这笔钱。按子豪的意思,该由农户出?”

    “啊?您怎么知道?”没说过这话啊,至少在李世面前没说过,估计是兰陵多嘴多舌,“没,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小弟可不会说。”

    “其实算个好办法,”李世没理会我申诉,严肃道:“可有违常理,毕竟这其中环节甚多,若只通过农学也则罢了,可毕竟是工部的范畴。难不成让工部从农学购买种子然后再各道各县层层转卖下去?”

    怪不得朝廷一直不推广不能留种的作物,李世这么一解释就通了,其中环节过于繁琐,到达百姓手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就麻烦了,其中管制上若出点差池,误了播种有可能,而且各地售价上也得统一规定,就必须成立专门的监管部门,这就多出一个机构来……天啊,又得草案,又得三省立案,一这来当今圣上都惊动了。李兄,这事就算了,咱讨论点别的吧。”

    “繁琐,”李世无奈摇头,“休止是繁琐,就是递上去草案,三省也必然不会通放,光朝廷买卖粮种就于理不合。不过……”李世端起面前茶碗,左右看了看,又放了下去,“可以由李姓牵头,以特供的名义从农学上购买部分良种在宗族内部传试,就和农学大白菜一起列为特供,这样别人也挑不出来话题。”

    “没办法给人家皇亲搭话啊,咱小门小户的……”这是个办法,先从皇族形成这个风气,逐渐蔓延到京城内外的豪门大户,等大家认识到这个好处后,再说推广的事就汤滚肉烂了。而且农学既然顶个皇家学院的帽子,给皇家提供新品种也不为过。

    “不难,谁家不想多打粮食,如今农学这高产良种名声在外,想必不少皇亲也同子豪索要过吧?”李世伸手指了指,笑道:“农学这边子豪勉力配合,包括这大白菜,凡是有了可能推广的良种都可以从宗族间试行。”

    不错,李世这家伙聪明,不生搬硬套,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从大白菜就能得到这个启发,智商应该和我差不多高。“大白菜不敢保证,毕竟还在试验阶段,粮种没问题。还有,李兄到底是哪头的?怎么说了半天没听出来是和工部商议呢?”

    “就这么办。挂了白菜名号先来,工部嘛,这就是工部的意思。”

    看来曹老伯开始一心向善了,不错,老头巴结我?还是兰陵逼鼓动了他皇兄给工部撂了话?事不宜迟,赶紧筹备一下,幸亏我私心作祟,今年育良种比往年多,看来能应付明年春播。

    既然人家工部的意思,那就得摆在台面上和老刘商契,当成个项目来办。规划好了先问内府要预算。打了农学的名号筹办育种基地等等。老刘破例没发表那番令人心类的独到见解,前后事宜只要不太过分,都爽快地签字署名。

    “去年那谁家要卖咱家地的可能性还有没有?”一回家就给坐了粮堆上傻笑的颖拉来问话,“给人家说说去,就说咱钱凑齐了。”

    “还有脸说啊,”颖直接给个白眼过来,“事情过去了,好端端的地谁还卖了咱家?再去要可就得罪人了。”

    按理农学兴办育种基地的事不该我管,可借了这个东风给家里置办点良田也不为过。有地就有劳力,就有可以兴建作坊的庄子,顺便还能满足下颖的胃口。“问问,没事,咱岐山那边的庄子要能卖农学就好了。”

    “可不能卖,是赐给咱家的。再说如今钱老大那边打理得也过得去。养活个造酒作坊没问题。”颖喜滋滋地掐算着,“京里的老地,丰河一处,岐山一处,陇右那边还好几十里地……”

    “美死你,还好几十里,小心让狼叼走了。”

    “那也是咱家的狼!”颖喜眉笑眼地规划野生动物归属,“凡地头上的东西都是咱家的,前两天报信的过来,说高丽那连接劳力已经起运了。他们走关外,会不会有闪失?”

    “不会吧?”我对那边地理不很熟悉,不知道该怎么走。“反正到了地头上才算帐,闪失也不算咱家的。”这年头大家都讲诚信,不管什么货物,只要送货都是货到才付款,彼此打交道都放心。”

    放心是放心,但一系列的麻烦也才开始,陇右那边如同无底洞,几千贯砸进去如同丢了水里,杳无音讯。亏得兰陵赞助的这五千贯,要没这笔钱,王家就奄奄一息了。

    “一万!”兰陵咬牙切齿地提醒,“没见过你这号的,按这个速度递减下去,往后我能收回来十贯就是万幸。”

    “真的?不用往后,我现在就还!这太好了,没想到只要十贯,你早说啊!”

    “呸!”

    “才给你教的五讲四美这么快就忘了?”就算是封建社会,债主也不该这么个欺压债务人。“算,和你这种人没什么说道。跑来找我干啥?”

    “没事不能找你?搞个基地要那么多钱去,不当自家的钱用。等海运回来,直接从你家的红股里扣!”兰陵撇撇嘴,“攥我手里的东西多了,就好好赖账。”

    “不是吧,我都忘了。只当扔水里,没指望他们能回来。”算算从远航到现在才大半年工夫,按兰陵的预测,回来还早,不抱太大希望。

    “棉花怎么办?这小事本不该我来说,可想想也没人应付得了你这厚脸皮,趁采摘之前先说清楚。”

    “和去年一样吧,近处是我我,远处是你的,多好?”死皮赖脸的扯长躺下,“你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和我这落魄小民为难。”

    “也行。”兰陵冷笑几声,“今年棉花又比去年多些,内府打算再开一家作坊,咱不是有协议嘛,专程过来找你商议。”

    “别胡来啊,你打算要我命直接乱刀砍死,别拿钱砸。咱俩起的作坊可都不小,等高丽那边劳力过来就差不多能消化那么多棉花,你再盖一家不嫌浪费?”

    “不浪费,慢慢盖,给明年做准备。这棉花越来越多,一家作坊明显不够,现说就内府盖,过来给你打个招呼而已。”兰陵慢条斯理道:“往后呢,咱分派原料按照各家生产能力计算,一人一半可不公平。”

    “大姐,你欺负人呢。你有钱盖,我朝哪弄那么多本钱回来?去年不是说好前几年都对半分嘛,怎么就变卦?”

    “不一样啊,去年和你滚了草地上心情好,一不留神的话的你也当真?”兰陵娇笑着坐我身边,“可临了你趁我心情上就分了最近几处的棉花,让我吃个哑巴亏。要不今年咱两家调换调换?”

    “要不是这,所有棉花算个总帐,咱两家分摊?这公平,大家成本相同,不偏不相。”换了远处就倒霉了,运费高不说,还耽搁生产周期。竞争这么激烈,落了后手再不好扳回来。

    “这才是人话,就这么办。”兰陵满意地点点头,“其实我最近心情也好呢,呵呵……”

    “本来我心情也不错,可现在不好了……”

    “那等手上清闲了,妾身陪您出去转转,”兰陵挨过来,腻声道:“稍微朝远里走走。”

    “多远?”

    “千十里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终身大事

    优越感这个东西比较复杂,按我的理解,应该和相对论相去不远?就好比认识俩字的在文盲面前就成了学究,独眼龙嘲笑盲人,瘸子大破肢截瘫者一个道理。而王家庄子的庄户们明显有了这个趋势,相对的优越感让大伙觉得自己成了人上人,至少和后村比是这个样子,就让后村的庄户和地主很恼火。

    后村的地主老财人品不错,姓赵,老四口(仨婆娘)和王家睦邻友好几十年,说不上富贵人家却一家都知书达理中规中矩。颖扩建学堂的时候赵夫人就找上门来,提议学堂由两家共同出资,条件就一个,后村的娃娃享受与王家庄子相同的入学条件。

    “那就答应吧,老邻居的,咱家的石灰窑还在人家后村上呢,要求又不过分。”老赵家*了七百多亩良田过日子,既不经商,朝廷里也没多大背景,俩儿子才过了考,在地方上当小吏,充其量算个殷实人家。

    “也不单为这个,就是找了拉话呢。”颖觉得别人求上来很有面子的事,尤其近两年上王家在地方上陡然崛起,前后找她办事的人不少,场面上也支得开。“话里话外提她家虽然地少,可庄子大,没几家农户,幸亏有个石灰窑才显得热闹点。”

    “哦,那不错,人家想你让陈家过去投资呢。外面人不知道,以为王家庄子这几年好转是陈家过来建作坊的功劳,想给自家和庄户谋点福利。”王家老庄子是塞不下作坊了,新庄子起了个硕大的织造作坊,虽然空地还有,可有了以前的教训再不敢多建,免得织造兴旺起来没地方扩建。“好事,看二女老四俩还有啥打算,不是想把香水和花露水分拆开吗。这下有地方了。”

    “这么一来先生不够用。”颖听说学堂,没搭香水的话,看来心里有打算。

    “我意思,你既然弄大了就好好请俩先生,钱咱家出了。娃娃们交了粮食是来上学的,从学堂外过了几次,里面都闹哄哄逛西市的感觉。”没有想像中学堂的样子,连武术学校都不如,培养响马很合适。“你照了人家什么郡主家的学堂的规矩试试,咱家胡来可不行。”

    “那可花钱,人家给族里子弟的学堂,咱是给农户办的。”颖不情愿地咧咧嘴,“说起来就是装个样子,也没指望过乡贡的。”

    “看,糊弄人吧,出发点就不对。才乡贡,你弄好点说不定出进士呢,”想想也不可能,这年头科举科目繁杂,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秀才等等,光合格的教师都不够。指望几个省试不过关的考生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出来。挠头道:“算了,尽量弄好点,别糊弄人就行了。”

    颖听我这话笑了,“就按您说的办,不过进士就算了。听他们说,明年开制科,若有考明算的贡生进京头一件事情就是拜竭您,能得您力荐,甲第乙第跑不了。”

    “少胡说,少在外面招摇。这说话就到学生过来的时间,就和那年谢宝一样再被你打个半死,我还不给拉大理寺去?”头疼,这年头考试风气不好,学生一来不说温习功课,先满京城攀附业内知名人士,指望混个好风评。这样间接制造不少学霸学匪。

    “少提那事,怪丢人的。”颖被我逗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推了把,“谢宝呢?怎么长时间不见您提?”

    “算算该回京了,有杜、泰两家照应,稍微磨砺几年或许有个指望。”谢宝一直想去边疆去杀吐蕃人,可能要失望了。现在吐蕃人值钱,杀多了不说别人,颖可能再次派遣二娘子打断他另外一条胳膊。杜风已经开始着手战后的善后事宜,按那边细作传回的情报分析,吐蕃明年有可能大面积闹饥荒,国内抵触情绪暴涨,政局纷乱,更别说维持大军同唐军对峙了。此消彼涨,就算这时候唐军撤下来,吐谷浑的军队就够吐蕃人喝一壶,抗战两年,终于能出口恶气,当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火器送上去太晚,战事接近尾声,拿远程打击配合吐谷士兵作战有点浪费,也不指望火器能左右战局,主要是考核新型武器的实战能力,要经过军方的认可才能大规模装备,而曹老伯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从传回来的军报看,虽然在山地作战制约了火器的发挥,但效果还是令人满意,在唐军牵制下,得到远程打击配合的吐谷浑解放组织战果辉煌,已经逐渐收复三岔口的控制权,离打通剑南的补给线仅一步之遥。勒在吐蕃人脖子上的绞索越来越紧,一旦三岔口失守,吐蕃人就葬送了唯一的战略优势,再没有同联军对峙下去的理由。

    程老爷子近期送来的军报已经有邀功的意思,而苏定芳已经连续报回两份有功人员的名单,郑弘的名字排在功劳簿首位。令人费解的是,两位老爷子在军报上也频频提到我的名字,作为最早的战术研讨人员之一,其中提出不少影响战局的策划谋略,加上又是一战成名悍将郑弘的荐举人,王修其人有着不可推卸的功劳。

    “看来是推卸不了了。”无奈地耸耸肩膀,“不好办啊。”

    “朝谁家推?本就是咱家的功劳!”颖当仁不让,反正我的功绩就是她的功绩,我没地方显摆,满大街招摇会遭来唾骂。颖不同,她那圈子里全势利眼,连多打几斤粮食都好意思拿出来掰掰,更何况是军功。得意道:“要说小辈里能抬头说话的,除了妾身就属秦家夫人了。”

    “别恶心,成天仰个头就不怕尾巴骨折了,连打石膏的地方都没有。”这是个在西安钓鱼界广为流传的典故。以前有个渔友大价钱买了幅瑞典遮光镜,号称半年奖金都砸里面了,为了显示其眼镜的价值所在,钓鱼时不看鱼漂看太阳晃花了眼睛失去平衡,一屁股坐了地下正好搁在卵石上摔断了尾巴骨。再见面寒暄的时候,有个坏家伙问:“咋不打石膏呢?”经典提问从此传为佳话。

    颖当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也听出不是恭维她的话,使劲推搡我几下,给正在炕上瞎咕咚的二女揪过来用刑。

    “不许虐待孕妇!”提了脚给二女抢救过来,伸手朝她衣衫里掏了包首饰的布包出来,“藏啥?假装大肚子就指望公交车上有人给你让座了!”

    颖一把抢过去摊在炕上检阅,翻来翻去品评,“这丫头现在有钱了,我都舍不得买的,尽让她买走了。”捻起个镶指甲盖大珍珠的簪子插自个头上,端了铜镜左看右看,临了满意地点点头,“我戴几天。”

    二女张了张嘴,无奈地点点头。

    “娃的东西少抢。”给包裹收拾好扔给二女,“赶紧收起来,一会就没了。”

    二女连滚带爬躲炕角上朝自己箱子里藏,颖笑着摘了发簪飚过去,“也收了,小气样子。”回头对我道:“这丫头藏私房钱不少,那一包首饰拿出去没百十贯下不来。”

    “你意思往后让我朝二女要花销?”看二女给箱子锁严实才拖过来朝身上摸索,“贼着呢,身上就一把散钱。”

    “朝外面放了多少帐?”颖笑着给二女下巴捏了捏,“上次被你混过去,今天交代!”

    二女嬉笑着竖俩指头晃了晃。

    “二百贯?”颖照头拍一巴掌。“你说二百我就当四百算,老四没良心的放一千多贯出去,家里着急用钱却假装看不到。”

    “咱家用钱和老四有啥关系?你就管得宽。”翻身下来朝房檐下搬了把躺椅,“都出来夏凉,外面星星多好,照得地都是亮的。”

    “灯笼照的。和星星没关系。”颖搬了板凳坐了跟前,“云家池塘里蛤蟆声音吵得心里乱,觉都睡不好。”

    “尽胡说,那是咱家池子里的声音。云家池塘离了多远,你真成顺风耳了。”去年不显气,今年家里花园的各种两西动物满了。青蛙吵点能原谅,癞蛤蟆却给人恶心透了,没天敌,使劲地繁衍。昨天和二女打算在花园里那啥一会,刚坐下,一头大半斤癞蛤蟆旁若无人地从二女脚面上爬过去,才穿两天的新鞋就被二女扔上了房。

    “不管谁家的,咱花园里算是进不去了,虫虫河马的满处蹦。管家说那东西招蛇和夜猫子,要不清理些,家里就五毒聚会了。”颖抽个脸,苦菜花一个样子,“要不是家里钱紧,就给园子翻修了去。”

    “嘿嘿,美很。”颖一说花园的表情我就想笑,有意思很。这就是当年颖鉴赏能力的真实写照,“千万别翻修,得给留着当参考,往后子孙不听话,直接罚去花园过夜。对,从今开始就立这家法!”

    “那就二女先去!”颖使劲拧过来,“都尉迟家害人,早说要翻修,可一花钱就只好朝后推,”扭脸朝二女道:“给你放的帐都收回来,拿咱家修园子!”

    二女溜到我身边,狐假虎威地摇摇头。

    “还会仗势了,”颖搁着我给二女揪过去,照屁股两下,“着说话就忘了,达莱到出嫁年龄了,有上门问的呢,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谁家?”颖不说这话我根本就没这个觉悟,心里把十六七模样的女孩怎么都和婚嫁扯不到一起。

    “管家问的,好像是附近庄子的托他说亲,”颖想了半会没想起来谁家,“光记得说家景不错,看能不能攀个亲。”

    “谁攀谁?”

    “当然是他攀咱家。达莱说出去也是管家的亲戚,如今王家钱叔的名声在外面能当钱使。”颖说着笑了起来,“二娘子盖新房时候的事。跑出去拉家具,身上钱不够,光说是王家钱叔叫他拉的,人家二话不说就给他装车了。临了卖家具跑来找管家要帐,闹得老钱发一天火。”

    “得问问来,”既然老钱能开这个口,看来男方条件也说得过去。老管家面子还得给的。“要不你去?”

    颖门外叫个丫鬟传达莱过来,“要嫁了怪可惜的,才给作坊打理顺当。”

    “作坊是作坊,既然给了她身份,这婚姻大事就别给耽误了。咱家还没霸道到认钱不认人的地步。”见达莱过来,让丫鬟给对面搬了板凳,指了指,“坐下,夫人有话问你。”

    达莱小心道声谢,怯生生朝颖看了眼,粘了凳子沿坐下了。

    “十七了吧?”颖和气地递了个桃子过去,“算算来家里快三年了?”

    “就快了。”达莱捏个桃子没敢吃,抓手里偷眼看我俩。

    “有人托管家朝咱家说门亲事,男方家里也算殷实。”颖见达莱紧张,笑着招招手拉到跟前,顺着腕子把自己的镯子过到达莱手腕上,“别怕,没打算给你朝外推。就看你意思,行了咱就找人过去细细查查对方底细,不行也就一句话就推掉了。”

    达莱低头不语,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她想什么。

    “说起来你在家是个大丫鬟。如今又顶了一个作坊,左膀右臂的,我这边也不情愿就这么放了。可年岁大了终归要嫁人。王家使唤过的人手出去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你也几十贯的身家,一家之主是坐定了。”颖低头看了看达莱,笑道:“要不你先想好,拿定主意再来给我说,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达莱点点头,行礼走了。

    麻烦事,一旦给嫁出去家里作坊肯定得换人管理,这手上没几个好用的人手。尤其是织造行业,一厂房都女人,派个男的过去不好管,可二女和颖手上都顾不过来,从别处物色一个我又不放心。

    农学里一天都琢磨这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端了碗酸梅汤坐在茅草亭子下看着欣欣向荣的试验田,农学刚成立时觉得这园子太大,荒得凄凉,如今又觉得小了,还得另外圈地,农学能有今天看来都是我的功劳,和远处那姓刘的老家伙无关。

    农学里才把承包皇家宗室特供高产麦种的风声放出去,好多人都打了姓李的旗号跑来订购,既然是特供,价钱定高点无所谓,农学几位专家建议按一般菜籽两倍的价钱合适,这么算下来,多少有点收益。

    “头两年就这个样子,要是真的放开卖,那收益就可怕了。”估算下,除去田亩、专家、劳力等摊的成本,若不购置田产的话几乎是个平手。“先就这个样子,也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嗯,”兰陵点点头,“若全国都能推行下去,光是多这两成产量就很惊人了。”

    “全国也不尽然,麦子的面积到底少。稻子、糜子、高梁、油麦这些都需要改良,要适应不同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仅仅一处农学太少。”

    “不能着急,踏踏实实来。”兰陵捏了捏指节,“回去同刘仁轨说说,我打算就这几天亲自到农学上露个脸。”

    “干事啥?都下苦人,你跑来捣谁家的乱?”

    “我去买麦种,给农学提提气,把这个事坐实了,免得有人乱嚼舌头。”兰陵按住脚面拉了拉筋,“你别乱想,农学是内府掏钱资助的,我不去谁去?”

    “那你带点奖品来,”也是个办法,长公主亲临视察,并为农学一干专家发放来自皇家的慰问品,传出去的确很有面子。“顺便表彰个先进工作者啥的,也能激励下农学里力争上游的风气。”

    “就是这么打算的,你和刘仁轨拟定个名单上来,就当众表彰几个,提个名号什么的。”说到这里笑了,“不许你报自己,你和刘仁轨都是有官职的人,要表彰都是从朝廷走,少打内府主意。”

    “当我稀罕!”给兰陵看出来了。想当年我年年评先进,这一回古代竟然就没份了,令人失望。“提什么名号?尽量不要和朝廷的官职挂钩,哪怕做点奖状勋章的,有名声没官职的那种。”

    “嗯,我和皇兄商量过这事,就凭空加些称号,虚衔,由皇家统一颁发奖励。你说的奖状勋章怎么个说法?”

    “贵重金属,别吝啬。”这我在行,提手就画,两边麦穗,中间镰刀等几个农具,加几颗星星,左看右看,抬笑从左到右写了“伍分”二字,圆满了。“这是勋章的图案。奖状就容易多了,你找皇上写几句勉励的话刻成阳板,拿上好纸张多印几张,发奖时候临时加上当事人名字和年月日就成。”

    “画的什么?”兰陵拿起看半会,疑惑道:“两条蛇?炒勺、筷子?几块切坏的锅盔?还写俩字?是字吧?”

    太可气了,长安画派创始人的作品竟然没说对一样,大怒:“我决定一个月不和你说话,你今后少理我!”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诚为本

    今天比较忙,非常忙。刘仁轨拿了上面传檄有点摸不着头脑,除过学监、少监两位外,在农学所有工作人员里评选五名工作努力成绩优异的人出来,来日由兰陵公主亲手颁发奖状勋章。

    想起勋章就一肚子火,除过莫名其妙的“伍分”字样,最终还是采纳了我的创意,但解说期间遭受兰陵多次嘲笑,一怒之下萌生恨意,差点就给更改成青天白日勋章图案,可火一大脑子不好用,忘记青天白日勋章的样子了……

    评先进嘛,刘仁轨就是再能干也没我经验丰富。这东西起的就是勉励作用,要让大家觉得离自己不太远,只要努力工作人人都有获奖可能。所以里面不能掺杂领导的主观意识,我和老刘不便参与,将先进指标按大致划分到各部门里,由部门成员用有记名投票内部选举。单人双票制,最多投自己一票,完毕后公开唱票,为公平起见,唱票工作由我亲自主持,老刘监督。参与者不得看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内斗。

    “是个好办法。”刘仁轨点头应允,“若是将农学里所有人集结起来选试会更公允一些,为何要划分开来呢?”

    “集结起来固然公允,可奖项就不能平均的划分下去,有的部门就多,有些不显眼却必不可少的部门可能一个也得不到,这就给许多人一种脱离集体的感觉,失去归属感。就拿这次来说,公主除过检查工作外为标榜农学里的贡献,会大张旗鼓地购买一些优良物种。这样以来,奖章就有可能被几个攻关小组成员瓜分,无形中掩盖了其他部门的功劳,打击许多人的工作积极性。”将农学里所有部门按人数平均规划成五份,列了个单子递给刘仁轨,“在下觉得这么规划比较合适,每个部门都有一个名额。让他们自己选更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刘仁轨拿起单子仔细阅览一遍,摇头提出异义,“织造科还未成型,也要分一杯羹去未免难以服众。”

    心里暗骂这不地道老家伙,光从这话里就能听出缘由。刘仁轨当时答应我就是试图让工部横插一脚破坏内府和王家对棉织业的垄断,根本就没把制造科正式看待为农学一部,从内心里还是偏向自己一手带起的队伍,明显属于利用色彩浓厚的行业歧视。

    “作为农学里的正式部门,既然学监同意在下的投票选举。即便成立不久,也没有理由将织造科排除在外。”兰陵和我都计划过了,织造科至少分一个奖项,这样安排对内府和王家都有好处,由不得老刘从中作梗。

    刘仁轨心里有鬼,被我字正词严辩驳后没有继续纠缠,应允道:“既然少监早有定论,就按这个意思安排下去提早举行,也好尽快将名单报上去,让公主殿下早有准备。”

    感觉有点不真实,以我的经验,越是心里有鬼的时候就越会强词夺理的狡辩下去,至少我经常这样干,属于典型的心虚嘴硬人士。刘轨今天的表现有失水准,要知道我和兰陵计划时就料到老刘会有异义,并合作组织了一套看似完美的对策,当我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地准备依理据争时老刘竟然临阵退缩。千钧之力击出却无人招架,太可恨了,一点也不懂得配合别人的心情,全身不爽,站旁边翻了老刘几眼,无奈地下去布置。

    令人振奋的消息,圣上亲笔嘉奖。长公主亲临颂发,别说农学,就放在崇文馆都是难得的宠幸,若有幸将奖状奖章拿回家,祖宗八代都能沾光,子孙十代都昂首挺胸横行于长安街头,今天得奖明天归天都值了。

    大伙都有点失常,中午饭堂鸦雀无声,连打饭的几个大厨精神都有些恍惚,一勺勺的猛朝我饭盆里挖盐,大盐罐子已经下了一半,前面不知道已经打谁碗里去了。

    “明叔,盐够了。”幸亏是大块粗盐,赶紧从饭里挑出来还能用,“明叔!”

    “是!”大厨才反应过来,发现盐罐子快空了,来不及朝我道歉,窜到饭堂寻找受害者。迟了,早先打的几人已经吃了大半,竟然没一个喊咸的,其中包括常贵,他每次都前几位赶到饭堂,常常在别人没吃的时候就开始洗饭盆了。

    “都拉出去掏舌根吐!”这么大块都不知道怎么能吃下去,招呼几个大厨给几个一脸茫然的家伙拉渗坑边,“赶紧都吐,小心一会变蝙蝠。”

    我一提醒有几个才反应过来,匝嘴感觉味觉失常,在盐中毒迹象,拉开架势哇哇呕吐,大厨一边满到处捶背,一边朝我谢罪:“少监大人,您大人大量,饶小的一次。”

    “赶紧拿水涮去,”指挥大厨端了盆水给几人猛灌,灌完再吐。几个受害者吞吞吐吐数遍都没事人一样我才放心,指责道:“人没事,盐钱你给垫了!”

    “是,是!”大厨忙适应,小声询问,“这事不会影响前程吧?”

    “前程?”头次听有厨子问这么博大精深的话,脑子有点糊涂,厨子的前程还是厨子吧。

    明叔庄重道:“小的祖上两代厨子,禁酒令后东家经营惨淡,帮工也朝不保夕,才有人给引见来农学帮厨的差使。农学里自然没有大酒楼酬报丰厚,禁酒令刚撤,以前的东家又找了门上,但小的已经拒绝了!”

    “为啥?农学和人家饭庄比不了,一月该给几个还是几个,有好奔头不阻挠你去,哪天要走提前招呼一声好让学院有个准备。”没功夫和厨子啰嗦,给几个吃盐爱好者一人一脚。罚每人喝完五碗山楂水。

    “您千万别赶我走!”大厨听我这话有点哭的意思,“往后不提钱,您叫白干都成!”

    “胡说,我又不是响马。”扯过一旁偷笑的常贵,一揪一搡,“喝山楂水去!谁因为这个闹病,全部取消评奖资格!”

    “您想啊,”大厨依旧在跟前絮叨。“过几天长公主亲临农学,是不是得叨扰一顿饭?”

    “胡说,谁叨扰谁?凭这话都得拉去砍了。”一个受害者端了碗酸梅汤站大厨跟前报复道:“明叔这手艺好,若不是少监治救及时,今就先出几条人命。长公主的饭盒,嘿嘿,明叔自己掂量。”

    “去!”见大厨满脸颓丧,于心不忍,朝旁边说风凉话的撵走。安抚道:“这个得人家皇家来人安排,能不能由你掌勺我没办法决定,若真由农学操办,那还照旧。”

    “谢少监!”大厨被雷劈一般的哆嗦,“老天开眼,往后就是给长公主掌过勺的人了。”忽然直起腰来指天明誓,“您放心,往后在下就是农学里的人,就有钱山搬过来都买不走!”

    嗯,厨子也自称在下了,看来兰陵面子不小。环顾下四周。正看见前面房檐下刘仁轨背影,看来老刘对手下还是操心,平时不显露罢了。厌恶是厌恶,和他属于人生观不同的两种人,自从去年白菜事件后没了以前的憎恨,现在纯粹是讨厌。

    讨厌是讨厌,不过老刘刚正不了的名声不是白来的,有他监督计票工作,就算选皇帝大伙都信得过。农学的四个名额早早就选出来,主持大白菜攻关项目的常贵是其中之一,看来除人品外,大家对他的工作成就还是肯定的。织造科稍微出了点麻烦,内府派和工部派之间争夺很激烈。内府人少但心齐,没给自己留票的,之前估计有过磋商内定了人选,齐齐投给一人;而工部官阶最高的得票较多,却不是全票,巧得很,两人打成平手。

    不太好办啊,内府这边人数上占劣势,要重要投票肯定是工部派赢,属于计划外纰漏,事先没想到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按理应该重新投票,可因为这事引起双方不合也不符合农学精神,刘仁轨第一个就不答应。

    “一起报上去由上面定夺。”对这个事不能偏也不能推,不能让任何一方觉得委屈。老刘没和我商议,直接就拿了主意。

    “顶!”我一旁附议,俩人不谋而合,不容易,百万大奖的几率不过如此。我奇怪的发音引起了大伙的兴趣,有效地缓解现场紧张气氛。“索马里方言,一个西域小国,正打算和我朝建交。最近我正在学习他们的语言,不禁就来了这么一句。就是‘同意’的意思。这个事……学监的意思,大家认为怎么样?”

    “顶!”异口同声。

    不错,下次审批草案可以公然用“顶”代替“同意”了。得意间,看见老刘黑个脸朝我怒目而视……看来还不行。

    兰陵头痛去吧,完成件大事,心里松泛不少。心情好,大义凛然地要了了几十粒白菜籽回家做试验,一回家,过廊上就被达莱堵住。

    “怎么有这习惯?”一见达莱好心情就消失了。家里作坊没可*人打理是个事。“想好了?想好朝夫人说去。”

    “您……”达莱朝后面退了一小步,刚好给拐弯给堵了,“婢子有话说。”

    “过去说,”指指过廊尽头的阴台,“往后找我直接到后宅,尽堵人不好。”

    “是。”达莱低头答应一声,尾随我过去。

    有藤椅,指了指让达莱坐下,顺手拉过一个坐了对面,“什么事?为难话先给我说说,看能不给你出个主意不。”

    “婢子不敢违背夫人的好意,钱管家牵的红线必是好的。”达莱眼神闪烁,词不达意道:“夫人说的是,既然已经成为唐人,就该遵守律法,年龄到了能嫁个好人家是婢子的福分。”

    “哦,”我点点头,“那是应允了。想通了也好,一辈子就图个安定,许了好人家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按王家的规矩,嫁妆上你不用操心,肯定办得风光,过门没人敢小瞧你。”虽说是个外邦人,可这么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也有点感情,临了能给嫁得风风光光,也算王家仁至义尽了。“你是个软性子,嫁出去适当地改改,人家也问清楚了,田产不不,过去帮了操持家业,性子太软也不好。这几天多学学夫人的样子,往后能给你立个模范。”喊过对面个丫鬟上两杯茶,继续道:“对家里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这时候不开口,嫁出去就晚了。”

    “谢侯爷恩典。”达莱起身行谢礼,却没坐下,扶了栏杆朝远处望了了阵,“在这里待了近三年,当初没您将响南救进来,只怕活不了这么多时日。”

    “响南?哦,”我不由笑了。当初嫌她不说话,随便给起了个达莱,这说到出嫁,人闺女用回自己的闺名也不为过。“原来叫这个名字,这达莱都喊顺嘴了,嘿嘿……”

    “婢子斗胆问侯爷个事,”达莱转过身来,朝我又是一礼。

    “问,尽管问。”接过丫鬟递过了茶碗拘了拘沫子,“趁还在家,该问的,该要的,该办的,都打折干净,轻轻快快出门。”

    “婢子这一嫁出去就不算王家人了吧?”达莱小心地碰碰丫鬟放在跟前的茶碗,鼓足勇气端起来喝了口水,偷偷瞄我两眼。

    “那是,嫁出的女子泼出的水,过了门再说是王家人就遭人笑话了。”说完笑了,摇头道:“其实你赎回卖身契当天就不算王家人,日子一久都把这事忘了。”

    “谢侯爷。”达莱欠了欠身子,硬撑着将茶碗端手里没放下,看来出嫁的事让达莱找回几分自信。这次拿了决心,挣红脸努力半天才问道:“婢子就是想知道,您打算嫁达莱呢,还是嫁响南?”

    “啊?”这话问得比较奇特,一人俩名字而已,嫁谁都一样啊。挠了挠头,疑惑道:“没太听明白,嫁谁都一样吧?反正是一个人。”

    “不一样。”达莱今天放得比较开,摇头都摇得比往常坚定许多,“婢子虽生养于番邦,却也懂些道理。您说求亲是好人家定然不假,可不知道这好人家迎娶的是王家织造作坊的女管事呢,还是迎娶曾经高丽南部耨萨高男德之女?”

    这一下给我问住了,眯了眼睛达达莱脸上扫了扫,丫头人长得文文弱弱,平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刁钻起来,专门堵了我出难题呢。一时哑口有点恼火,“你耍我是吧?同样的话找夫人说,看不大嘴巴抽你。”

    “您错怪奴婢了,”达莱估计料到是这么个反应,镇静得反常,竟敢说我错怪她。大方地放下茶碗起身朝我赔礼,“出嫁前还是问清的好。侯爷若将婢子按王家丫鬟嫁出去,那达莱今生今世在夫家不提以前的身世,只当是王家养大的。”

    “肯定是王家养大的!”恨恨朝达莱瞪一眼,忽然发现达莱眼里噙着泪花,心尖“咯噔”一下,“不对,等等,我重想。”

    女孩子嫁人是一生头等大事,两口子诚心诚意踏踏实实过日子本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可让达莱顶一肚子谎话嫁出去,不说对不对得起男方,从良心上说,连达莱都觉得委屈。怪不得刚刚达莱问得那么刁钻,自己领导、侯爷理所当然惯了,极少再站了下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有难度,别说这年头,就放了二十一世纪都讲究夫妻彼此信任。这人还没嫁就学了撒谎,古人又都讲诚信,要因为这个让达莱存内疚欺瞒夫家……何况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府上知道达莱身世的不少,按这个身份嫁出去的确是给人家小两口朝火炕里推。

    “不能欺瞒,”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既然行不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该是个什么身世照实说,过日子图的长远,撒谎不好。”

    “谢侯爷。”达莱扭脸抹了把眼泪,起身要拜,我赶紧起身架住,“您是好人,和上次赎身一样,这些话婢子只敢对您说。请您转达钱管家一声,达莱一生都感激他老人家的美意,一定不要因为达莱以前的身世欺瞒夫家,给人家说清楚,再看人家愿不愿意。”

    是得说清楚,可说清楚的话……“万一人家不愿意和异族通婚呢?”话说到头里,这年代的唐人,尤其是关中人,包括二十一世纪的老关中人连外省,有过分的哪怕一个省连外县的都不嫁娶,非得当地人之间通婚。我要是不胡乱穿越,估计老妈就要物色个关中姑娘强娶进门了。叹了口气,既然不能骗婚,抱歉道:“要有心理准备啊。”

    达莱点点头,仿佛卸了副重担,表情轻快许多,起身盈盈一礼,“若对方为难,千万不要强求,免得婢子出门后难以做人。一切全由侯爷做主。”

    苦笑着目送达莱离去,这是个事。算了,叫老钱为难去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巧合?

    巧合就是利用生活中的偶然事件来合情合理安排事件的一种技巧。关键是一个“巧”字,“合”是基本要求,要“合”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之外。“合”得新颖别致,方见其“巧”。

    织造科先进评选两派得票相当,这是巧,刘仁轨和我都不愿意在这个兴头上加剧两派间的矛盾,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将打成平手的两人均呈报上去让上面仲裁先进的归属。

    虽说是意料之外,却也事出有因,双方在抱了共同目的的同时却怀着不同的信念,无论何地何处都想力压对方一头,我没有让王家趟织造科这混水的决定的确英明神武。庆幸之余作为学院领导,鼓励同事间公平竞争是一方面,但不能导致这门新兴学科中途夭折,不论工部、内府还是农学都不愿意看到类似事情发生。

    “我有办法,”兰陵笑着摆摆手,没有理会我的忧虑,取过了五个精致的檀香盒子逐一在在我面前打开,“先来看看勋章铸造得如何。”

    不错,狗牌大小,黄灿灿的直晃眼睛,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随手捻起一个掂掂份量,压手,从手感上辩别不出材质,于是很内行的咬了下去。“哎呀,咋打人!”

    “镏金的,里面包的银子,招不住你一嘴狗牙!”兰陵力挽狂澜,虎口下夺回勋章。“叫你看纹路,怎么和饥民一样?”

    “懂啥?”太小气,弄半天是包金的,这么小也不值多少钱。拿起个端详,不愧是皇家定制的东西,手工精湛不说,将我创意的中心思想体现得淋漓尽致,背面刚是受奖人名字以及授将年号日期一大一小两行字。最经典的还是后面的三齿扣卡。扳合间就能咬挂胸前,下面还悬挂一指长象征丰收的金黄绶带。好,先一口气都挂自个身上再说。端了铜镜来耀武扬威地摆俩雄姿,敢上镜,起码也是战区司令员的架势,满意道:“不错。就是材质上稍有欠缺,纯金就更完美了。”

    “表彰而已,能得一块就是天大的荣幸了,弄成纯金反倒不好。再说农学里用纯金铸造,往后军功上该用什么东西?”兰陵三两下给勋章从我身上摘下来,拿过丝绢擦拭干净逐一装好。“你也别眼热,这次军功论评下来,少不得有你个金的。”

    “这次军功……也用这糊弄?”心下算了算帐,若按兰陵的说法就亏大了。这年头军功最大,论功行赏都真金白银玛瑙明珠的,要给拿个贵重金属狗牌打发就太不合算。忿忿道:“太儿戏。小心前线将士不满,炸营才后悔。”

    “当然还有别的,”兰陵臭了我一眼,笑道:“你当人人都有啊,功勋卓著的才有资格。这次终于有个真东西能供起来了,给你家几个破花盆都撤了去,丢人显眼。”

    “嘿嘿……唬人的。你咋知道?”也就李义府知道,肯定这老不死的跑出去大肆宣扬,怪不好意思。岔话道:“奖状呢?给看看。”

    “这不行,”兰陵微笑拒绝,“农学上明天准备准备,后天我就过去。”

    “织造科上你给个准话,该谁就叫提前准备好,别这这事弄得鸡飞狗跳。”

    兰陵扭身从架子上又取出个木盒递给我,“看看。”

    依旧是个勋章,大小色泽和刚才几个相同,图案上却由棉花替代了麦穗,中间恍惚是个织机的样子,周围隐约有桑叶状纹路围绕,说良心话,比我的创意差太远了,一点都不象五分钱。“就一个?”

    “对,”兰陵点点头,严肃道:“这次只有针对织造科全体的题勉,勋章留中农学里暂时不授予个人。他们不是分派系嘛,那就拿出本事来,想得到这勋章就得有相应的成就来证明自己的确有当仁不让的本钱,从选票里做手脚有什么能耐?”

    “那也不必要重做一个。”我探身朝兰陵放盒子的地方摸,死皮赖脸道:“这下多一个出来,怪浪费的,不如让我拿去化成饼子给你买点首饰。”

    “少动!”兰陵打飞我的魔爪,“多的往后还能用,省得你前脚拿走后脚又拿来还帐。”

    “小气人,和你没话。”撇个嘴遗憾地摇摇头,“你就好好耍心眼,连个奖章样式都分开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将织造科从农学里剥离出来掌控内府手心里?要不是看你一口气先造五个勋章,我真怀疑你从选票里动了手脚好给你找区别对待的借口。”

    “能的,”兰陵扶了脑袋笑吟吟打量我许久,“本来说过些日子再动手,可偏偏出个这事,是个契机。现在我反倒不着急剥离出来,先给他们隐隐忽忽留个印象,既然连勋章的模样都不一样,别说农学的人,连织造科内心里都觉得自己和农学不是一个机构。种下这个苗头,现在正好借农学的力量先发展,等有了底气顺势和农学分离,这才是瓜熟蒂落。”

    “瓜熟蒂落之时,就是王家倒霉之日。你蚕食人家工部势力我不管,到时候王家这份,您可得高抬贵手放俺一马。都下苦人,混口饭吃不容易,别斩尽杀绝就谢天谢地了。”

    “说得可怜的。”兰陵身了慢慢倒过来,舒服地枕我腿上仰脸笑道:“蔫驴踢死人。”

    “谁?”脑袋左右乱晃,急于给这个凶手找出来。

    “内府、工部都是人才尽出,相互间拼争,你王家病怏怏地独占天大的好处,三个亲族的学生就把大事办了。张家财势皆无,谁也不会认真对付几个学生,我打听了,三个小孩既有家教又能苦学卖力,聪明信任两面讨好,工部、内府的项目都有他三个参与其中,尤其你四舅的儿子深受两面主管喜爱,这么大的祸患,要不要我去给两边都提个醒?”兰陵边说边笑,朝我身上又戳又捏。“你敢说你没在里面挑拨?”

    “胡说,张家凭*自己本事翻身。这么久我都没和几个表亲说几句话。”话是没多说,可暗地里该给的臂助一点没少,作为领导,手上能利用的优势都利用了,偶尔也无间几次。纯粹演习,一脸正义呵斥:“别诬陷好人。”

    “你啊,”兰陵支起身子半*我怀里,“什么人都是,却不是好人。唯一的好处就胸大无志。”

    也算优点,生存之道,无论什么年月,胸无大志的人总比雄心壮志的家伙活得久些。妒忌我有钱,过来坑我几把的人好应付,或者说我还不放在眼里;妒忌我有才,既然我无心入朝,不会主动对别人构成威胁,顶多诬蔑造谣几下也就过去了。无伤大雅;就怕让别人知道你胸怀凌云壮志,持才傲物,想统个啥,想扫个啥,能统了扫了算小子运气,可一旦失手,身首异处是轻的。诛N族都有,甚至还有就当事人为原点方圆几百里画圈搞无人区的,这才爽了。

    别以为这事就旧社会有,古人做事直接点,杀了剐了听起来渗人,可二十一世纪有些事往往还不如拉了西市挨几刀来得痛快,王修爷爷是滑头老革命,莫做官的家训值得世代相传。

    争福不争权,做人要让人家觉得你实诚,实诚人未必是好人,很奇怪的逻辑,兰陵主观上对我的总结,很不全面,懒得理论。

    钱管家却有找我理论的意思,既然对外承认达莱是他亲属,忽然要给人家说是高丽移民,这不是连钱家的血统都会被旁人质疑。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换我是求亲的忽然听了这么个解释也会震惊,或者还会发飚,脾气暴点的有可能去骂街,这太有意思了。

    “扯得远点,亲戚一拉远就没事了。”面对一脸不快的老管家,我只能表示同情外加点馊主意。“出五服那种,怎么说达莱父亲也是高丽一字并肩王之类的大人物,有个远房亲戚嫁给一方诸侯也不丢人。”说完也觉得恶心,从老管家表情上可以看出来,要不是我这身份,老头摸块砖砍过来也有可能。

    “侯爷……”老钱哭丧个脸,“高丽王还囚在京里,老汉再把一字并肩王的闺女嫁出去……咱大方点,就送出去,人家也不敢要啊!”

    “也是,”我点头匝嘴,深表同意。“可咱不能骗人男方啊,胡乱嫁了,前面风光,后面人家打上门来,咱连还手的脸都没有。关键小两口一辈子恩爱就断送了。”

    “要不……”老钱刮了刮脸上油汗,小声道:“让达莱装病,就说有暗疾,有暗疾才查出来,咱为人家男方好,话说到头里人家就罢手了。”

    “这不好吧,”我撮撮下巴,有点拿不准。暗疾这东西有点不好说,就娶回去男方也可以不担任何责任地给休了,本就七出之一。这么一来,老钱的事解决了,达莱这一辈子算毁了。“不行就直接推了,早推早了,就说从小许过人家。”

    “要推人上门时候就推,这都过了好些日子才说许了人家,明摆了咱欺负人。都是附近有头脸的大户,虽说咱家还看不到眼里,也不好为个婢女就随便得罪人。”钱管家拿不定主意,“要不就忽然报个远丧,孝制未过……”

    有点缺德,得麻烦达莱老爹重死一次,这话我说不出口,让管家同达莱沟通去。“女方守孝得多少日子?”

    “各地不尽相同,连咱关中上也不一样,要不就守个长孝?”管家显然不把一字并肩王放在眼里,开始和我研讨孝期长短,“守个三年?”

    我不禁笑了,“夫孝才三年,闺女家哪有守那么长的。就守三月,因为悲痛过度身子虚弱再养一年。哦,你就养半年,他也不等,求亲的又不是贫家小户就不上媳妇,非得挂在达莱身上。

    “对!”管家双眼放光,长出一口气,“就给这姑奶奶养一年!可把老汉折腾散了,比自个嫁女都伤神,往后谁再上门求达莱的亲,就……”东看西看,朝迎走来帐房一指,“就让胡先生办。”

    “钱兄唤我?”胡账房见钱管家朝自己指点。赶两步跑来先朝我躬身一礼,扭头对管家道:“听钱兄吩咐。”

    “吩咐啥?”钱管家恍然一拍脑门,拉了胡帐房悄声道:“胡先生的高丽婆娘和达莱交好,这事您老兄办了最顺手……”

    没一个好东西,我一旁摇头吧叹,可怜达莱了。颖昨天才埋怨一顿,今弄不好还得麻烦去世多年的老爹,尤其这丫头的身世,往后想嫁好人家就不太容易。

    “自找的,家里还不是为她好。”颖人多时嘴上埋怨几句,一幅操心的样子。没人小声道:“夫君不用为作坊发愁了,按达莱这身世,一时半会也嫁不出去,用起来安心。”

    “嘿嘿,”我捏捏颖脸颊,“就算了,往后别在达莱跟前提,如今也算咱家里个支撑,来回都留个面子。”

    “她倒不见有难受的样子,妾身看啊,这丫头根本没想嫁人的意思。”颖指指达莱院子的方向,“早上还见她喜滋滋赏丫鬟个簪子,放出去一个个都成了富家户。”

    话不假。按达莱的收入,算算也快百十贯身家了,小院里有钱有绢的,加上人是个温性子,对下人都和颜悦色,跟她的几个丫鬟一个个时常得些打赏,这一说达莱要个使唤的都争了去,二女要个使唤的就差集体上吊了。

    看来还得相互学习,取长补短,交流最重要。这是兰陵检查工作时候在织造科众人面前说的话,反正大致意思就这样。还记得早晨颁奖时候众人的样子,尤其常贵,长得本就委琐,一打扮,一激动,这是兰陵休养好,放我非大嘴巴抽上去不可。

    一整天,农学上下沐浴在浩荡的皇恩之中。兰陵在公众场合的亲和力比我想像中还要出色得多,一举一动,一腔一字,眼神,笑容,如精密打量般恰到好处。站在跟前的人感不到压力,站在远处的人感不到距离,高贵不失淡雅,绰越而不失和蔼,将皇家独一无二的非凡气质发挥到及至,耳鬓厮磨这么久,忽然感觉自己是在和真假难辨的两个人打交道,很奇妙的感受,挺高兴,由内至外的欣喜,只能意会,不也言传。

    “都笑半天了,”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坐身边殷勤摇着凉扇询问道:“什么高兴事?夫君说出来让妾身也乐会。”

    “嘿嘿……”搬过颖放了近前上下打量,笑道:“不告诉你。”

    “那就少笑!”颖朝我虚打一下,将凉扇塞我手里拧身就走。

    一把扯住重新摆放好,“急啥,没看够呢。”说心里话,若拿兰陵在农学里的表现为参照,颖要达到那个境界,可能性不大。明明什么都给兰陵比下去了,可放到眼前还是那么顺眼,说不上来哪儿就全部都好。“遇见个熟人,平时常见,也没太在意,可今天与众不同,所以回来端了你看。”

    “女的?”颖拧眉翻转扇子朝我身上戳,“少拿我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比。”

    “没比,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扇子按住,笑道:“有人前后是两个样子,估计每个人都有俩样子,可我最喜欢你在我跟前的模样。就一点,下月你若能帮我把上次那个鱼竿买回来就完美了。”

    “说的。”颖不好意思地朝脸上摸了两把,“要个鱼竿也不用说得这么酸的话。先别胡花钱,竹子做的东西有脸卖十几贯钱,生意做得缺德。别说咱家正用钱,就是去年宽裕的时候都得思量思量,十多头壮牛呢。”

    “嗯,我就说说,反正那鱼竿摆他店里好几年了,也不着急。”起身甩胳膊踢腿地活动几下,畅快道:“这上半年事情该毕的都毕了,说话能松泛几天。”

    “松泛不下来,想歇息,得过了今年。”颖闲不住,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找点活干,“这修建工棚呢,才有眉目,光打院墙都不少费劳力。”

    “打院墙?太平盛世的,连庄户都半栅栏半矮墙,你打算给垒多高?”

    “不一样,咱自家庄上人不是高丽人能比的,别说院墙,满处鸡鸭猪羊的也从没人偷去。就是怕那帮人来了弄得庄上鸡犬不宁才得将院墙垒高,从家里护院挑几个过过去才放心。”颖揉着太阳穴,“还是不太放心。”

    这就对了,等后世人挖掘唐代遗址时候会惊喜发现一所古老的集中营,看来我得配合后世的考古学家在这遗址里留点什么铭文咒语之类的东西增加神秘感,这样一来,考古家一项重大事件就诞生了。

    “别弄得太恶劣,这事你最好和达莱商量……算了,我找她商量,你该咋修还咋修。”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制裁

    多日后,农学上下仍旧笼罩在破格接受皇家礼遇的氛围中,能从中嗅到狂热的气息,很不对头。可能和兰陵临走前几句简短的讲演有关。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百尽竿头更进一步,祝愿每个人都能取得骄人的成绩,她很愿意带着勋章再次光临农学,机会和荣誉近在咫尺,只要你愿意努力。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总结性发言总带着一点点煽动性,勉励的同时鼓舞下士气,越是高位人士干这个越拿手,效果也越明显,总体来说是积极的,但催化媒过于强横的时候,化学反应可能会强烈一些。

    如果打算成立农学激进组织的话,现在正是最佳时刻,哪怕食堂的大厨振臂一挥都会出现大批追随者在一顿饭的工夫里形成一个极端团体。当清晨刘仁轨发现自己不再是第一个到达农学的工作人员时,当常贵为了蝉联勋章一连三天泡在农学夜不归宿时,当午饭大家在食堂停留时间短于小便时,当食堂的工作人员讨论打算将热饭送到工作岗位时……我发誓,小时候听老人讲述的情形的确和唐朝有关,难道新中国这么快就成立了?

    不一般的感觉,望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感受着身旁湍急的气流,突然发现除了我外,原来刘仁轨也是个懒散的家伙,这是个了不起的发现,如今凡是在农学里迈着官步行走的人,那就是右派。没问题,二话不说拉出去游街就成。

    捧了茶碗站在台阶上感觉有点无所事事,心里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想法,要把农学里的氛围推广到关中乃至全国的话,照这个精神,这个效率,蒸汽机、内燃机、电动机、永动机?或者涌现无数大于爱迪生的发明家或爱因斯坦类科学家也不一定,说不定提前个千八百年就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咬了下嘴唇,禁止自己再做白日梦。这样下去我会成为法西斯。

    刘仁轨竟然也在工作时间出来望风,就站在对面的台阶上,俩人相视苦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心里都明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和锦上添花不同,用不紧密数学概念来理解的话,好好得坏的可能性也有。

    明知道这样下去容易出现意料外的变数,可也不能因为领导的几句话挫伤大伙的积极性,方向是对的,功利心也不算错,就是有点过于狂热。

    “从未见过的场面,农学上下一心,总体来看形势一片大好,”走上前去朝老刘点点头,拉扯道:“可适当的调剂调剂,缓解下紧张势在必行。赶得快不一定赶得早,马就算不累,车子也受不了。为长公主几句勉励的话失去理智就适得其反了。”

    “话不能这样说。”刘仁轨庄重纠正道:“说只为长公主几句话,就显得我农学上下急功近利了,报效国家应当放在第一位,农学的宗旨不会变。”

    “有心报国是好事,”刘仁轨的意思我明白,主是话说出来有点飘。我没有那么多忌讳,该说的早说,免得后面不好收场。“在下主张量力而行,士气不能丢,但有张有驰才是长远,这节奏要*学监和在下共同掌握。”水压再强,只要阀门上松紧得当,掌握量度不是有把握的。

    “众心可用,”刘仁轨点点头,“少监说得有理。至于理智……”指指我又指指自己,“足矣。”

    这属于典型的投机行径,看来老刘唯一遗憾的是我还能保持清楚,我猜的。

    算是优点吧,按心理年龄我已经不太年轻了,但生理上还属于青春期,肾上腺也偶尔成为意识主导,最近才发现这个问题,看来王修家里发育晚是个遗传,这是好事,令人欣慰。

    “你最近变化不小,变得比以前更可爱。”对兰陵在农学的表现持褒扬态度,不过主要是赞叹自己刚刚的成就。

    兰陵用最后的力气取过丝巾盖在脸上,随后就彻底瘫痪了。棉絮一般的身体,芭比娃娃那种被动造型让人兴趣盎然。工程学,人体艺术,各式各样造型乐此不疲,创意最重要,当然,要确定兰陵是不是已经失去抵抗力,偶尔发飚起来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死了。”几分钟后,兰陵气若游丝声音再次飘来,“妾身快要淹死了。”

    “那是。”伸手挑下兰陵脸上的丝巾,“你一脸汗都浸透了,再盖会我就得判行刺。”

    “嗯,”兰陵伸手挡在脸上,绞起双腿羞涩地侧过身躯,细声道:“可是大罪呢,一下午尽行刺了,就没说有次得手的。”

    “看,嘴硬吧?”给兰陵翻过来,扯过个丝被面盖上,“今日暂且就放你一马。”

    “别放啊,可是能死你呢。”兰陵吃吃笑了起来,一捞手臂将我围住,“挨住歇会,都不知道你来商量什么事,两句话没说完就着你道了。躺妾身跟前养养精神,小心一会骑马绊蒜。”

    “没问题,最近状态神勇,就是飚马也不要紧。”半搂着兰陵,握着弯臂显示下似有似无的二头肌,“哦,对了,我来找你什么事情?”

    “你问我呢?”兰陵笑着藏我怀里,臊道:“怕就是为刚刚的事情,这是夏天天长,下了差就朝我这里钻。想就想,非得拿事挡着,你就是没事跑来,妾身就不应允了么?”

    “别打岔。本来真有事,一来见你伸胳膊撩腿的就变得无所事事了。”搬起兰陵水汪汪粉脸端详起来。妖,实在是妖,看得脑子里更没了头尾,事情就算了,先凑上去啃几口再说。

    “小心回不了家。”兰陵仰脸收臂,将我揽在身上,“最后一次,晚上坐我马车回去……”

    坐马车就免了,出门凉风一吹,恍然清醒,坏了,事还没说!反正月光皎洁,再晚点也不要紧,再求见。

    “郎君是打算在妾身这里留宿?”兰陵歪在塌上背对了我。连身子都懒得翻,“不想动,您上来说话。”

    “嘿嘿,”拉个凉枕*在兰陵对面,笑道:“最近爱忘事。昏天黑地差点就回去了。”

    “那可看场合,是光在我这忘呢,还是见了大姑娘家都忘?”兰陵脚丫在我身上捏捏,自嘲道:“这样好,起码我也算有一次分量,都比你家花露水作坊重了,妾身是不是该庆贺一下?”伸手指指跟前的茶碗。

    “看你说的。”起身端茶碗喂了几口,“拽很,咋不指指钱柜子让我替你花了?”

    “你可没我钱柜子重。”兰陵轻笑着朝胸脯上捶打几下,“早料到你会回来。”

    “明明知道也不说提醒下。”凑茶碗上干了一杯,“剑南那边怎么了?上半年积压那么些个,内府上出什么事了?”

    “内府上没出事,就是吐蕃那边有了变故。”兰陵伸手过来,示意我给她扶起。“吐蕃已经着手限制花露水买卖,年前连续增加税收,但还能保证销路,可从上月初就已经禁止了。我也才接到消息,如今只能暗地销售,销量大打折扣。”

    “这么大事情怎么不给我说?还叫我来找你。”对王家来说。这剑南一出事,两成收益就泡汤了,本来还指望由剑南的作坊朝陇右直接提供资金支持,理想与现实差距过大。

    “我正要动身找你,你风风火火就跑过来,两句话没说完就给你摁到床上……”兰陵羞涩地轻轻踢我几下,“刚还纳闷呢,这人忽然转了性子。”

    “最近发育,你不懂。”胡乱敷衍几句,“看来吐蕃人清醒过来了,这往后花露水生意做不做得成还是两可。”

    “这到不操心。不过短期内那边的确要艰难一阵子。不光是花露水,瓷器甚至纸张都有限制,好些利润大的东西如今……”兰陵懒洋洋起身拿了份邸报,“如今缺粮食,从意思看,那边已经察觉这次饥荒与我朝有关,已经禁止捕杀那种鸟了,连续几个月都没收多少鸟嘴。”

    “人家又不是瓜子,就算不明白其中道理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现在只能走私,相对来说走私的利润高点吧?”

    “不见气,打通关节上需要的花销不少,销量也比不上以前,”兰陵拉上来个方凳,将一打帐本放上来,“你少动,又不是你家帐。”

    “不稀罕。”撇撇嘴给手里帐本扔凳上,“这几年你内府没少掏人家吐蕃钱财,光算花露水上我都能大约算出来你的收益,加上杂七杂八的奢侈品,在八百万朝上说话。”

    “也就这么多,”兰陵翻了帐目查询,“吐蕃一年进项也可观,向我朝售卖不少货物。若不是吐谷浑一役伤了元气,泥象城以南早就被吐蕃移平了。细作回报得清楚,吐蕃人早打算从南边出雪山峡口过佛陀河攻占珈业一带。”

    “天竺?”地名很陌生,从方位上大约能判断出来。“吐蕃人长本事了,也不知道咋翻过山去的。”

    “听说是峡口,不用太翻山,我也不太清楚。”兰陵摆摆手,“有过去的人,听过些风俗。从说法上都不算国家,你一块我一块的,以吐蕃人的战力或者能得手。”

    “哦,那地方人估计不行,干不过吐蕃。想想佛教从那地方传过来也不容易,玄奘法师当个宝贝地跋涉过去拿几本经书……”

    “胡说,”兰陵使劲踢过来,“和你一扯就远,打不打和尚和咱有什么关系?花露水作坊你也别发愁,剑南那边不愁销路,价钱自然要低得多,内府一直没有在剑南售卖就是怕吐蕃人钻了空子。”

    “没知识吧?堂堂公主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谁给你说天竺就只有和尚?”鄙视一眼,搬过兰陵脚腕挠了把,“剑南那边先不急卖,限制咱商品也是暂时的,等谈判时候就给这条加上,反正是他们着急和谈,咱漫天要价。”

    “也没那么容易。”兰陵摇摇头,“人家就是收兵回去,咱也无可奈何,现在就是借着吐蕃内斗才能坐收渔利。他们现在缺粮食,粮食……”好像想起了什么,支肘沉吟许久才问道:“给他们种子么?就象给我的那种?”

    “啊?”兰陵这话让我吃了一惊,匪夷所思。“说明白,不说清楚我就去衙门告你里通外国。”

    “呵呵……”兰陵仰脸娇笑,“不知道那种鸟多久才能缓过劲来,既然人家吐蕃已经禁止捕杀了,往后就是有也不好收。他们缺粮食,按这么看今年收成应该不高,若两方撤军,人家内斗分出了胜负,不出十年又是个祸患。他们青稞不知道是怎么个种法,若三两年后就坏了产量的种子……”坏坏的朝我眨眨眼,“这一年丰收能补上年的亏欠就不错了。再丰收一年就忘乎所以地强行推广,到第三、四年连续两年没收成,再大的国家也得分崩离析。”

    “哦,”换我朝兰陵踢两脚,“先不说成与不成,光你这想法就够缺德的。”

    “别打,”兰陵笑着躲开。从帐本上抽了个吐蕃地域图摊开在眼前,上面将吐蕃主要农作物按地域细致地标志出来。“从与吐蕃通商就开始规划这个,你看,吐蕃那边也不全是青稞,有好些地方都种植麦子、高梁,以青稞为主罢了。”

    “你怎么打算?”兰陵计划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不过既然有了这么清楚的作物分布,往后祸害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你别急,事关重大,也不是咱俩能商议做主的,现在有了这个想法就尽量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你是农学少监,尽量私下里找懂行的问问清楚。”兰陵合了地图,“花露水作坊的事你别操心。内府已经有人过去沟通了,以吐蕃现在的底气,一意孤行吃亏的是他们。”

    “不一意孤行也沾不了光。你这话我先放心,不过适度减产还是必要的,记着咱有合同,你若完不成合同上的销量,我就扣留你的预付担保金。”

    “合同上的事自然依照合同办,”兰陵无所谓地转转手腕,怪声道:“关键是今晚你若再不回去,俩夫人就能在家里开道场咒我这狐狸精。”

    还好,道场还没支起来,披星戴月赶回来时颖正在咒人,不是兰陵,是老四。剑南的消息让颖很不爽,老四成为埋怨对象,对这点上已经习惯了,一个咒一个吃,反正如今家里西瓜多。

    既然兰陵给了准话,有支付的担保金垫着能多少挽回点心情,趁二女老四洗澡的空档问道:“内府那笔钱真能落咱家手里?”

    “有合同,他卖不够自然是咱家的。哦,咱和陈家的。”我提醒颖不要在钱财面前突发健忘症,下来嘛,着重欣赏颖的表情。

    “可钱在咱家……”颖绞着手指很为难,“有点舍不得。”

    “小心老四和你断绝姊妹关系。”颖的表情太有意思了,看得笑。“该咋就咋,沾便宜的时候还没到,再等几年。”

    就和兰陵说的一样,吐蕃人着急,急不可耐。吐谷浑依旧有条不紊地心复着失地,大唐帝国的火器实战测试仍在继续,吐蕃第二拨使节团已经到达长安。据可*消息,两个使节团有不同之处,上次吐蕃大相派出,而这次却是吐蕃国王的亲信。

    看来吐蕃国内矛盾在加剧,前线战局左右着朝局势力的演变,这就更不好谈了,谈妥一方,另一方概不认帐也是麻烦。唐政府面临一次艰巨的外交考验,既要把得分心把复仇心切的吐谷浑拉到桌前,又要选择吐蕃能保证谈判的结果的有效势力,还不能让有效势力在吐蕃国内发展成绝对势力,谈判结果直接影响到唐帝国今后国际政策走向。太深奥了,外交这东西玄机太多,即便是打胜了也不那么轻松,大伙都在头疼该怎么应对的时候,李义府勇敢地站出来主动请缨负责三边会谈。

    谁都没想到这多年的老滑头有这份勇气,我也没想到。按崔彰的话说,李大人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看来老李日子不好过啊,经过清洗再清洗,虽说上次的事件清流也蒙受了损失,可毕竟比新崛起的李、许一派根基要扎实许多。办好了,力挽狂澜,重震声威,办不好,那就……

    多方势力纠缠,怎么让吐谷浑觉得不吃亏,又能让吐蕃接受联军开的价码情况下保持国内不发生激变;还得照顾军方的利益,老少将领们的意愿都要照顾到;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当今圣上失望。这么复杂的和谈在历史上为数不多,可参考的模式几乎没有,老李很被动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措手不及

    青稞,高原耐寒、耐旱作物,由于吐蕃疆域广阔,各地地理、气候环境差异较大,不同地区种植各不相同,不同颜色的种了生长周期长短大致分为四类,周期大约从六个月到十个月都有。

    若想进一步摸清青稞的生长习性则需要在剑南地区进行长时间的蹲点研究,即便是能够出现杂交新种也不能保证可以在吐蕃全境成活,就算成活,气候地理条件限制下产量也有较大差异。而吐蕃民众对手里的青稞种异常谨慎,是大神的恩典,当地称为‘圣麦’,什么地方种什么品种流传以久,不是官方想换就能换的,吐蕃政府还达不到那么高的集权度。

    看来兰陵的构思不错,在创意上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严重脱离大环境,可行性为零。

    “这就对了。”兰陵没有沮丧,将我转达的青稞习性认真的记录下来,“至少知道错在哪了。来,看看这份邸报,”摆手笑了起来,“我给你念吧。”

    吐蕃国民大致分为三类,*游牧为生的占了四成,有固定栖息的务农为生的大致五成强一点,还有接近一成人里充斥着工匠、商旅和少量的学者(巫医、僧侣都划归学者范围,在当地地位显赫,某些地区甚至凌驾于部族首脑之上)。

    而兰陵的这份邸报中的一部分就是出自吐蕃南部一个*务农生存大部族的一位神职人员之手,减产和对外战争让这个部族产生了空前的生存危机,由于领地毗邻剑南,为解燃眉之急,不得不向长期有生意往来的内府商队求救,愿意高价采购一些粮食来弥补产量上的亏损。

    “这只是个例子。象这样的信笺已经收了不下十封,都是愿意高价粮的。”兰陵生怕遗漏什么,又将邸报浏览一遍,“与剑南毗邻的吐蕃人绝大多数务农为主,和我朝生意上的往来也相对频繁。”

    “语言和生活习性呢?”兰陵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的意思是他们同吐蕃内地的人比,是不是生活习惯更像我们?”

    兰陵望了我一眼,默契的笑容绽放开来,“和你家俩婆娘相比,我是不是更适合当你夫人?”

    “去!”朝兰陵鼻子捏了一把,“说正事,你少打岔。”

    “急什么?”兰陵俯身过来在我肋子上轻轻戳几下,“是不是戳到痛处了?”

    “没完了还?”给兰陵手打开,“我现在处于青春期,再*过来休怪我对人不对事。”给她挪开。“先说事,说完要还有时间,咱在干点别的也行。”

    兰陵掩嘴偷笑,“你来说青稞的事,已经说完了啊。至于别的,”指了指桌上的邸报,“一式两份,也不光你我间探讨。同样的话题在兴庆宫里也有议论。既然这样,我们偷次懒不成么?”

    看来皇上也不消停,兰陵这话让我兴趣大增,不知道李治和武MM是个什么研讨模式,要是与我俩一样的方法……“或者他们也在偷懒?”

    “不想说话,”兰陵卡在我身上,不满地咬了口,“有味。”

    “啥味?”

    “汗,咸的……”调整了下呼吸节奏,“喘……说不了话,别偷懒……”

    最近过得有点荒唐,可能和饮食有关系,说不定唐朝的西瓜比较滋补一点,反正精力比以前充沛不少,就和近期连绵不绝的雨水一样。

    经过不断的修缮改造,王家庄子对雨水的抵抗力不断提高,石灰沙土夯填的地基更加牢*,至少三两天的中雨已经不在出现大面积塌方。冒雨巡视一圈,除过新庄子有三两户出了点差池,需要稍微疏散一下外,没什么大事。

    脱了蓑衣,来碗热茶驱驱潮气,正准备唤二女过来捏腰捶腿舒坦一下,颖急死忙活地冲了进来,“别腻着,那边送人来了。”

    “送……人?”没听明白,趴炕上愣了一阵,“啥人?”

    “劳力,送劳力来了。”颖一把将骑在我腿上的二女拨拉到一边,“前不送晚不送,偏偏雨天过来,都雨里站着呢。”

    “胡来!”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这崔家搞什么搞,不是说还得多把月过来,王家是掐了准点预备,现在连宿舍都没竣工,让我给哪安置?“多少人?”

    “说是头一批,三百二十人。”颖蹲下来朝我脚上套鞋,“二女赶紧去先帮老钱把人点齐,我和夫君随后就来。”

    “点啥点,”一把给二女拉住,“你俩不许去!这么多人,保不住有带病的,找死啊?给老钱也叫回来。”

    “这怎么办?”颖听我这么一说也慌了神,扔了鞋站起来朝外面张望,喊了个小丫鬟去找管家传话。“这雨眼看还大,这不行那不行,几百人站雨地里不是办法。”

    “先站着!夏天还没过完,冻不死人!”没功夫和颖罗嗦。脑子里正归置,门外响动,见达莱急死忙活地跑过来,没了往日的矜持,站我跟前就想搭腔。“闭嘴!”撵在她前面喝住,“二女,抽她俩嘴巴,没规矩了还。找俩婆子给架出去!”这时候不能由她们性子来,达莱的心情我理解,可这年头疫情防疫手段落后,啥都不怕,就怕给一庄子染了瘟疫,尤其是战乱地区过来的,常有莫名其妙的怪病难以控制,到最后官府只能封锁现场集体人道毁灭。

    二女对我的话从来无条件执行,俩大嘴巴抽得达莱滚了地上,再没声响。不一会儿进来俩干杂活的悍妇给扛起来,“就扔厢房,没我吩咐出来就扇!”

    “去,吩咐家里的丫鬟给不穿的旧衣裳都捐出来,不够就叫管家带人去庄子上收。赶紧!”如今庄子上生活条件好了,女人家多少有两件换洗的衣裳,要清理彻底。“等下,附近有会剃头的么?”

    “剃头?”颖摸不着头脑,思索半晌点点头,“有是有,西门里金光寺里几个老法师可能会。”

    “给法师请来,剃一个给五文。三百二十个批发价一贯五。把窑洞里那一群人都先安置到庄户家里,给那群人赶窑洞去。”最起码的防疫知识还有点,断绝疫病的根源,先得有效抑止体表寄生虫。这年代一不刮胡子,二不剃头发,寄生虫活的美满幸福,一兜一大把,个个饱满精神。“带毛都剃,先准备点石灰水洗。”

    颖轻轻拉了拉我衣袖,红脸轻声道:“女的,都女的,庙里估计不肯来。”

    “哦,”为难地搓搓手,“再没了?”

    “后村上稳婆子可能会……”颖说得不好意思,呶个嘴院子里守门的俩婆子指指,“派一个去叫吧?”

    “那便宜点。一个头三文。全剃了一贯。”我扳扳下巴,“给周医生喊来,他会兄那种稀的,常见他刷牲口。赶紧让腾窑洞,我出去看看。”

    重新披上蓑衣来了院中,推了厢房门朝里看了看,达莱窝到床上哭得抽抽,“你出来。”

    达莱赶紧朝脸上抹了把,肿个脸朝我过来,看来二女手劲不小,五个指头印楞楞整整。

    “织造作坊那边还有几间备用的大厂房,去前院挑些人收拾干净。熬几锅生姜水烧些醋,等这边分派好了再送过去。”我面无表情朝达莱吩咐,这时候她最着急,毕竟里面不少高丽人乡亲,无谓的同情心危险系数太高,不能给达莱机会。冷冰冰道:“从明儿起作坊停业两天,还有,别让我见你和那些人亲近,就说话也不成。我不罚你,说一句话就朝河渠里扔一个人,这会正涨水,淹不死也冲死了。”

    达莱渗得打了个寒战,惊恐地望着我,用力点了点头,扭身走了,中间还回头看我两次。

    窑洞不小,几间窑洞还真顶事,给一个灶房收拾出来专门供消毒剃发,其余的就先在窑里塞着。既然家里人不好接触,十来个押运的正好代劳,都是彪形大汉,一人塞二百文小费,领头的四百文,拿到手里就生龙活虎地忙活起来,长竹竿一横就朝窑洞赶过去。

    “怎么还有那么小的?”一群破衣滥衫的女人里夹杂了不少孩子,有的看上去才四五岁大小,干巴稀瘦,雨地里一淋更没了人样,看得人心里难受。

    “问过了,都是跟妈来的。这次崔家为了撵活下了本钱,大板子车拉过来,路上都没遭罪。要是走来,这么小点怕活不了。”钱管家老远看着和牲口一样被驱赶的人群,心酸道:“这多少年没见过这情形了,看惯了咱庄子上牛犊一样的娃娃,这么一比,感觉就和阴间爬上来的一样。”

    “怕是比阴间强不了多少,”脑海里又浮现出梁建方那张阎王脸。镇压暴民的手段在老不死手里得到升华,想想当年盛传老梁镇压反叛时候的兽行,这些人该算幸运的,至少能活着来到王家,只要我不死,还能保证她们下半辈子安宁过完。“饭预备了吧?”

    “稀的,干了怕死人,送人的路上赶得紧,一路吃不了多少东西。”老钱指指人贩首领,“卢三,也算是人贩子里能下了苦的,虽然干这行当没好下场,可也守诚信。这次揽了崔家的活,咱家后面的劳力还得*他,等会儿收拾停当就来给侯爷磕头。”

    “哦?磕头?”我紧了紧蓑衣,朝远处那个大个子打量,“这什么规矩?”

    “他说侯爷当年救过他父亲。”管家拉我退到房檐底下,“您忘记了?”

    “什么话,当年的事早就忘了,该干啥干啥,磕头就免了。”估计是王修以前干败家子时的事,和我无关。

    “他说就前年,您怎么又忘了?”管家疑惑地打量我,看得出来,很关心我的健康。

    “前年?”挠了挠头发,前年我救过人?我这人一般不太救人。比较崇尚自然,不去刻意干扰优胜劣汰的进化法则。

    “您不是过去给英国公治病,顺便治好他父亲吗?”管家一旁提醒,担心地望着我,“您再想想,好好想想。”

    “哦,”我一拍脑门,那天找了几个病人搞临床。囚犯和患者都有,早分不清谁是谁了。“那就算我救的了,嘿嘿……”

    管家也露出安心的笑容,“侯爷您家里歇着,老汉过窑洞那边去看看。”

    “一起过去,有些事得我一旁监督。”喊了几个护院跟上,和老管家一同朝土坡转去。

    一共叫了四个稳婆,三文剃一个的确很划算。正在窑洞边开的灶房里烧热水周医生在一旁勾兑稀石灰水。见我和管家进来,胡乱做了俩揖又低头去忙,倒是几个稳婆子喜眉笑眼地过来见礼。

    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一身短打扮看着干净利落,有一个话多,声称当年她接生的王修,弄得我还要给她做个揖。“等会儿大家都别忙。先消过毒让周医生诊断。”属于危险作业,预备了几坛酒,干净麻布折叠几层胡乱缝几根绳子勒头上充当口罩,演示了下消毒过程和必须进行的防疫步骤。“除过工钱,我还给诸位婆婆一人预备了半匹缎子。这干完活也得这么给自己消毒,衣裳就别要了,直接换下来烧掉,安全第一。”

    几个稳婆对望几眼,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有钱拿有缎子送,一身衣服倒也不用太在意。就是这活听起来怪怕人的。

    正说着,卢三敲门进来了,远远站了朝我磕仨头,站起身憨实地笑。这也怪,人贩子不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本身也知道自己不积德,心理不平衡扭曲导致视堕落为升华,想不到竟然能笑得这么憨实,的确不容易。

    扭头招呼一声,朝卢三指了指,“就他了,先拿他学手。”

    “啊?”卢三茫然地又朝我拱拱手,“学?”

    “脱!”

    “脱?侯爷怎么说?”卢三手足无措地朝两边看了看,“脱光?”

    “罗嗦的,给你消毒!”

    “是,是!”卢三不好意思地朝几位稳婆躬躬身子,“几位妈妈辛苦,这老爷们搞这个有点丢人,不过恩人既然开口也就不推辞了。”

    老婆婆们笑起来,一个比划着剃刀道:“当心给你漏了风?老婆子啥没见过,只管脱光冲水去,衣服就撂了门外不要了。”

    “头发胡子都得剃?”卢三有点为难,“说起来也不要紧,包了脑袋就赶辽东了。可本打算回京看下爹娘,这么回去怕得打死。”朝外指了指,“侯爷您放心,都挑的壮实没病的,路上稍微看了不对就地宰了,保证没问题。”

    “缺德吧。”老婆婆听得直念佛,举了刀子指指,“凭你这话就得过开水,别罗嗦,就你了。”

    别说老婆婆,我听得都起鸡皮疙瘩,看来干哪行都不容易,人贩子也要有人贩子的职业规范。光这稍微不对就地宰了的手段,一般人就没这份觉悟。可想想,不宰就连自己都有可能传上,倒也符合职业需要。和管家对望一眼,老钱恨得只咬牙,要不是我吩咐保持距离,临了能上去踹人。

    “一次四个,脱光进来,”指指一旁预备的干净衣裳,“换好了就让人带到织造作坊去。”朝周医生拱拱手,“医生受累,怕得忙活一整天。”

    “在下份内,该当的,侯爷放心。”周医生朝一丝不挂的卢三招招手,指指才勾兑的石灰水,“掏一盆,头塞里面泡个换气,出门朝身上浇匀,一连三次,然后跳木桶里泡一柱香,外面几个喽罗再叫仨进来。”

    “凉的!”卢三朝周医生抱怨。

    “就凉的,要不开的?”

    我扭脸偷笑,拉了幸灾乐祸的管家朝织造作坊去。

    “撞周神医手里,哈哈……”管家笑得歪倒,神医俩字咬得结实。“一会儿过去看几个秃瓢也有意思,让这些小子不走正道。”

    “咱陇右上的劳力也是这伙人招揽的?”雨下得越是大了,周围泛起白雾,过田陇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

    “您小心,”老管家吆喝后面几个护院给我扶住,“还是这一伙子,卢家三兄弟就干这个的,老大朝陇右送人,他和老二跑京城。一家子杀才。”

    “以前说不来,现在也算罢了,与其在高丽上受罪,不如送了家里能有个温饱。”这话与其是说给管家听,还不如说是安慰自己。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心里扎得慌,年纪都不大,一张张麻木的脸早就分不清楚美丑,没有性别,就好像一堆木头,包括那些人干一样的小孩都面无表情,不哭不闹,被身后的大竹竿一拨拨驱赶。不让颖和二女出来是对的,本就不是她俩应该看到的情景。想想达莱当年的遭遇,这丫头可怜人,以前老嫌她不合群,如今想想那一张张瘦脸,往后再不怪她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刺客

    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别指望人人平等。这话说得有点伤自尊,却也如实的反应出大自然赋予种物之间、种群之间难以更改的烙印。肉食动物是这样,猪、马、牛、羊也一样,强者有优先进食和优先传递基因的权利。

    当然,人就厚颜无耻得多了,一边骂别人禽兽,一边干着禽兽不如的事情,就好像自己已经脱离脊索动物门的范畴,不齿于大张旗鼓干一些亿万年前还是亲戚关系的物种干的事。于是,优先进食和传递基因的权利被神圣化了,偶尔有维护远古祖先传统的行径被指责成响马和强奸犯,看来复古不一定是好事。在这个大风气下,大家关起门偷偷的干就对了,表达起来也风雅顺耳,周公之礼或强迫对方一道行周公之礼,反正周公死好多年,也不会管你是主动行礼还是被动行礼。

    这么一修饰就好听得多,若有人踌躇满志地大杀四方,侥幸成为人中龙凤时,或许夜深人静时也会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么干?真的是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穿越吗?然后细细剥缕,先将自己的思想纯净化,然后追溯源,穿梭在自己意识里,抛开救民于水火等不切实际的想法,顺了主线摸索,发现空旷的脑海里就俩字——活着。

    顺着活着展开单线联想,为什么活着?怎么比别人活得更好?很遗憾,如果还能面对现实的想下去,真正的答案出来了:优先进食、传递基因的权利。这时候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告诫自己,这是个过于幼稚的恶梦,快睡,明天一醒来就好了;二就是激烈,尤其喜欢在别人面前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家伙,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返古意识,翻身起来捶胸顿足,*!我TM原来是个禽兽!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第三种特例。嘿嘿一笑,悠然道:我本来就是禽兽。

    当然,我是属于第一种,因为我是个实在人。虽然偶尔也有返祖的冲动或类似情况,但我会在睡梦中原谅自己,悠然自得地面对明天,或者面对达莱似有似无的敌意。

    “你在恨我。”为了这些流离失所的苦难人群,我大义凛然地朝农家请了两天假。或者三天?忙活半天,一身疲惫的我还要面对达莱情绪化的目光,我无视。

    达莱被动地摇摇头,可目光显然没有以前那么柔和,显得生涩起来。

    “恨就恨,你又打不过我,我不怕。”无耻地拨楞下脑袋,临了还嘿嘿笑了几声,学足了南霸天的架势。

    达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虽然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涨红的脸颊出卖了自己。

    “有时间和我斗气,不如想想怎么能让那些难民赶紧成为咱家作坊的合格员工。”踹过一个板凳,“坐下,再站着就背过气去了。”

    “请……”达莱没理脚下的板凳,“请您放过她们。”

    “我怎么她们了?”无耻地弹弹茶碗,“因为理发?”

    “求您了。都是女人,衣不遮体的几千里路下来所有的尊严丢在通往天朝大国京城的路上,总算有口饭吃,就是想有口饭吃,就让她们保留女人唯一的……”达莱话说到这里有点哽咽,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

    “干干净净不是很好吗?”摆了摆手,“头发比命还重要?罗嗦有什么用?该干啥干啥去。这才开始,后面还得忙呢。”

    达莱没动,噙着泪水看着我,低声道:“您这样不对,和往常不同。”

    “有区别?你指的是我?胆子不小啊。”这话头次听,大家都夸奖我几十年如一日地懒散,到达莱这里就发生变化了。

    达莱见我问话,紧张四望,低头轻声道:“婢子当时来的时候您也没有这样对待过……”

    “哦,当时我忘了,”实话,首先见是个女孩,身上还被忠犬咬伤,心软,赶紧医治,忘记防疫了,幸亏达莱还健康,要不真是大祸临头。“真的,要不是你带了伤又不知道底细,有可能给你也剃了去。”指了指板凳,“你坐下,现在拿你当王家人,该说的话也得给你说。”

    达莱委屈地坐了板凳上,低个头,就像我在抢她钱。

    “剃头是为她们好,当然,主要是为咱们着想。你从战乱过来的,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场景。乱刀砍死的,马踏死的,反正死来死去,什么病都出来了。”笑了笑,指了指头发,“你敢说当时头发里没生过跳蚤、虱子?”

    达莱不知道我指什么,以为我羞辱她,脸挣得通红,“有!”

    “你气什么,不过也算进步,知道气了。没什么好丢人的,我身上也生过,不过万幸的是我生虱子时候没得瘟疫,所以大家都没事;你想想,那东西喝血,死人身上爬爬,有病的身上喝两口,它不知道饭后擦嘴吧?蹦来蹦去沾了有病的血嘴再啃到好人身上,传染病怎么得的?大部分就是这么来的。这时候不下狠心根除,往后几百人,甚至会庄子都跟了出事……”抬头发现颖站我跟前正抽抽个脸婆娑双臂,笑道:“什么表情,轻手轻脚地过来连声音都没。”

    “怪渗人,不打搅您,还得去安排。”颖龇牙咧嘴走了。

    “看,明白不?”

    达莱点点头,“可她们不知道,她们不知道咱们想干什么。”

    她们,咱们,达莱这话我爱听,至少在我跟前知道重新划归一下自己的立场,“嗯,你就是去说也没用。怕成这样,谁也听不进去。吃的喝的不短,有穿有住,时间长也就好了。”

    “万一有人……”

    “你怕她们死?看,我现在剃了你头发,说不定你就上吊了,可她们不会,一个时期一个想法。能在战乱中活下来,能千辛万苦跋涉千里过来的,都是顽强人,对她们来说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有没有头发没有多大影响。”说着站起身来,“现在带我去看看,让你去造纸作坊买些干草料办好没有?”

    “铺上了,就是织造作坊不让架火,只好在外面庄户家支锅熬姜汤。”

    “就行,夏天,有遮风挡雨就足够了。这些天要控制她们饮食。不能多,一点点加,尽量少带油水,你挨过饿,知道其中道理。发现生病的赶紧隔离,请周医生救治,不能包庇,你心软,我得提前给你交代,等都传上病,官府就得插手了。到时候一个也活不了。”伸手取下蓑衣披好,“管家还在那边?”

    “在。”达莱撑了把伞,跟我后面,小心问道:“这些人有没有工钱?算什么身份?”

    “先还帐,还满再算工钱。”才挖的过水渠,下雨积深了。伸手扶了达莱一把,“安置好问夫人要帐本。”

    “还帐?”

    “从贩子手里接人不要钱啊?千十里坐马车来连吃带用,什么不得有花销?分摊下去,该多少是多少,救人是救人,可不能折本。”这属于和内府学习,人家那么大场面都严格要求自己。小小王家没有理由搞特殊化。“至于身份,等稳定了再让夫人报到官上。哦,差点忘了,登记下,看看都是哪的人,要是高丽的就和百济、新罗区别对待。”扭头笑了笑,“那边话一样不?”

    “能听出来,胡帐房的女人已经请过去了。”正走着,达莱朝对面过来推空车的杂役吩咐道:“让他们再送两车黄米。”

    农户家院落里支了大茅草棚子,几口大锅翻腾着香喷喷的小米稀饭,闻得人食欲倍增。“盐,熬咸稀饭。”招呼几个杂役砸盐,这些人长期得不到补充盐分的机会,本就缺乏抵抗力,一旦觉得安稳,松懈下来容易闹病。

    钱管家正在织造作坊操持,陆续有剃了头发换了干净衣裳的送过来,来一个管家登记一个。一个个都瘦得怕人,十多岁小女孩的衣裳穿身上都晃荡,再加上个光头,没看像,管家只管埋头登记,硬是避免抬头看人。

    厂房盖得大,又没几个人,说话还带了回音,登记完就抱一把草料蜷缩到大厂房角落,外面雨天本就阴暗,前面点了灯笼还有点光亮,后面光看人影,隐隐绰绰如同鬼屋。

    招呼提碗提粥桶的下人进来,扭头对达莱道:“一人一个陶碗,让她们用得仔细些,摔了从工钱里扣。招呼都过来领碗吃饭。”近前几步来到管家身边,“钱叔,带小孩的统计出来没?”

    “二十二个。”老钱指指门前专门拿石灰撒出来的白线,“全这边单独安置。达莱,那边房子收拾出来没有?”

    “他们正在赶。”达莱用外语问话,一个个发了碗筷,多半碗稠糊糊小米粥散发诱人的香气,顾不得形象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你就问话,碗筷舀饭让旁人干。赶紧都登记出来,夫人着急留册子。”朝钱管家招呼道:“钱叔,忙一天了,这边交给达莱办,咱回去洗澡吃饭。”

    真舒服,洗饱吃足,在炕上惬意地做伸展运动,颖则算盘打得山响,帐本翻来覆去。“二女,过来互相按摩。”

    二女喜气洋洋扑了过来,颖随手一个枕头正中二女脑袋,“这么算下来,一人将近一贯的本钱呢。”

    “按理说贵了点,不过看在是马车送过来的就算了。”二女下巴用力压我肚子上,两手乱摸,试图打断我和颖的对话。

    “妾身寻思报户籍的事,这么大本钱买回来,早早报了户籍就亏了。要不就当舞姬养到家里?”颖翻了一打契约出来,“管家下午送来的卖身契,都是在人贩子手里签好的。”

    “这不合说法。换了去,都换成欠帐的契约,这个和内府早有说法。咱家这生意招人眼红,别给人家拿了把柄。”

    “欠也成,一人五十贯?”颖财迷的拨着算盘,“三百二十人,一万六千贯!”

    “小心老天爷下雷劈你!”抱着怀里发笑的二女,朝身上抓了几把,“一人两贯钱。用心干两年就还清了。年龄都不大,愿意嫁人也由人家,咱家也别造孽。”

    “可惜的。过两年还得买新的?”颖写写画画改了份契约拿给我看,“帐还清后,带了工钱至少在咱家干够四年才成,不挡她嫁人。”

    点点头,不算过分,前后六年也就把大劲过了。

    第二天一早,达莱红个眼睛跑来汇报。一干人都安排妥贴,钱管家亲自带人过去换契约,说着从怀里摸了个名单递给我,“高丽三十七个,新罗六十七个,其他都是百济人。”

    “哦,你可以放心了,夫人也更高兴点。”大唐子民只有三十七个的话,当天去报户籍都不亏。“赶紧去休息,熬一宿了。让丫鬟先伺候你消个毒。”

    等我赶到,三百多人刚开饭,依旧是黄灿灿的小米粥,三百多光头闪烁,美很美很。正叫过管家咨询情况。光头中突然扑过来一位,亏得二娘子手疾眼快,瞬间横我向前一脚跺翻。

    “*,敢行刺!”只感觉那人朝我来的,二娘子身手又是那么矫健,“捆了!”

    二娘子没等我话音落地,早已上前手脚并用。一阵惨叫夹杂了‘咔吧’声过后,二娘子又退了回来,“成了,全卸。”

    “翻译!”胡帐房小妾这几年养得白白嫩嫩,一阵香风,俏生生跑了过来。“哎呀!你用得啥?”呛很,想哭,止不住流眼泪的冲动。已经肯定了,就是二女和兰陵用起来闻得人周身通泰的那种高档货,胡先生近水楼台就给他婆娘抹成催泪瓦斯。“去问问,她为啥行刺我,问完告诉二娘子。”屏气说完猛朝后退两步,终于可以呼吸了。

    “侯爷,小的好像能听懂她话。”二娘子没等翻译官开始工作,先站了催泪弹身边欣然几个深呼吸,看来他对这种味道有偏好,心满意足地报告道:“她刚刚过来喊的是咱们的话。”

    “哦?喊啥?”朝地上瘫痪的女士望了眼,“怎么不喊了?”

    “下巴卸了……”二娘子不好意思地挠头,趁我没踢他前赶紧上去又给安上。“等下就能说话,小的听她刚扑过来喊‘救人’。”

    “嗯!”抬手就朝二娘子一记黑虎掏心,“猪脑子,给都安上,一个干巴瘦女人,至于给大卸八块?”要说这心里素质,钱管家不如人家难民,老头被刚刚一幕惊得直抹汗,可三百多女人带孩子,没一人吭声,该吃吃,该歇歇,竟然没一个朝过看的。

    “你刚行刺?”我蹲了那女人跟前打量。二十多岁年纪,鸭蛋脸给饿成钉子状,鼻子眉眼都还整齐,皮肤相对好些,要是养起来倒也能看的过眼。

    “官爷救命!”强忍了接骨节的剧痛,扯了嗓子喊得我耳朵发炸。

    *!行刺!听得我激灵一下,招呼二娘子给她端到墙边的长凳上,*墙坐好,问道:“哪人?”

    “高丽……安东人。”语调饶口,吐字却是清晰。

    “哦,”点点头,有达莱的经验,想必这女子家里也有身份。“会说话,昨天怎么不喊?这头都剃了,喊晚了。”

    “昨天几个恶人尚未离去……”人形图钉眼泪哗哗地,开始讲述自己苦难经历。

    “什么?”揉了揉下巴,“你再说一遍!”

    听清楚了,没错。调整下面部表情,平和问道:“你会写字不?”

    那女子点点头。叫二娘子搬个台子给她,纸笔拿来摊开铺好,“你写,身世写清楚。那啥,二娘子就这里看好她,我回去拿个东西。”

    快步跑回府邸,达莱的院门一把推开,俩伺候丫鬟见我赶紧行礼。这丫头睡觉也不说关门,夏天穿得单薄,身上就盖个被面,一夜操劳正睡得死沉。

    推了几下才推醒,睁眼风是我,吓得胡朝铺盖里钻。

    “没工夫糟蹋你,问个话。”随手抽了个长毯扔达莱身上,“你父亲兄弟几个?”

    “两个……”达莱清醒过来,小心探手将毯子围在身上,又端个枕头给脚也压住,怯生生道:“您问这个……”

    “是不是有个哥哥叫高严德?”

    “是。”达莱点点头,试图伸手够长裙,一探手毯子落下来,又赶紧给自己围上。

    “高严德呢?”

    达莱情绪稳定下来,注意力转移到话题上。“死在乱军之中,父亲拼死才抢回的尸身。”

    “他有女儿?”

    “有两个,都比婢子年纪大。侯爷您……”

    “小女儿叫什么?”

    “高惠南。”

    “这就对了,你见过她没?知道她现在在哪?”

    “见过,小时候时常一起玩耍,婢子十二岁上姐姐远嫁百济熊津广南兵府将军。”

    “哦,”我点点头,“你如今见了能认识不?”

    达莱肯定地点点头,“侯爷的意思?”

    “穿,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无间?

    站在门外问道:“昨晚分国籍的时候,中间有没有遗漏的人?”

    达莱摇摇头。

    “这么说,所有的人你都见过了?也就是说所有的人都见过你?”

    “是,”达莱茫然朝作坊内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昨晚管家专门送来两盏明灯,不妨碍。”

    “这就对了,随我进来见个人。站跟前仔细看一会,不吭声,由我说话。”领达莱进来,看见自称高惠南的女子正贴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写身世,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我起身就拜。蹲下来假装看她的简介,回手扯了扯达莱示意她开始辨认。“快写,写完好给你有个安排。”一拍脑门问道:“哦,对了,你昨晚用的是真名字吗?”

    “昨晚未见侯爷,小女不敢冒然露了身份,用的是夫姓,彦惠南。”那女子委屈道:“望侯爷您恕罪。”

    “哦,”我恍然点点头,“千山万水的,你就是用本名也没人知道,看来还真是谨慎啊。”拧身指指不远处达莱,“认不认识她?”

    那女子一眼看见达莱,忙赶过去施礼,“是主管大人,昨晚已经见过了,精通安东语言,是地道的家乡话。”

    和达莱过了个眼神,笑道:“也是为你们着想,想救民于水火,不派个通晓语言的怎么交流?为这个专门请了前高丽官员教过她好些年。你好好看看达莱。记住了,在没有给你安置之前,一切事宜要听命主管调派,这三百二十人的性命就由她定夺!”说完指了指未完成的简历,“写好,写完整,呈递给管家。”说罢假意巡视一番,看见小孩随地大小便,将达莱叫过来大声斥责几句。一脸怒气带达莱出门。

    “侯爷莫生气……”达莱跟后面解释。“昨晚婢子已经告诫过她们,就去清理。”

    “为一泡屎我和你生哪门了气?”出了门回身笑道:“就是随便找个事,理所当然地给你叫出来。认识那女子不?”

    达莱摇头。

    “她说是高严德女儿,叫高惠南。这会正写身世呢。听叙述还都能和你的话接上,没偏差。”

    “眉眼间像,却绝对不是高惠南。”

    紧盯着达莱眼神,“事隔多年,兵荒马乱的又瘦成这样,保不住认错,要不再看看。”

    “肯定不是!”达莱坚定否决,补充道:“就算事隔多年,可下巴上几道细痕不会消失。曾经有人带回来几只猫。家里从没见过这么个东西,深得堂姐喜爱,也曾经被抓伤过下巴,虽不明显,细看下也能辨认。”

    “了解!”朝达莱肩膀上拍拍,“不错,快回去补觉,不必担心我闯进去糟蹋你。”

    “是。”达莱红个脸,转身跑了。

    有意思啊,嘿嘿。里面一个写身世,外面却已经否决了。眼看雨逐渐停住,空气爽洁,略带土腥的凉风拂面而过。不远处浓茂墨绿的树林一阵奚梭,积附的水珠筛落而下,又是一片悦耳的雨声。夏日的雨天总是宁静而清爽,偶尔几声蛙鸣给沉寂中平添几分生动。深呼吸,充足的氧气让生锈的大脑得到充分润滑,紊乱的思绪逐渐条理起来。

    “侯爷还在啊。”身后传来钱管家的声音。

    对这个虚荣心强,偶尔贪财并发人来疯的精明老管家,谈不上推心置腹地信任,可的确是个好依*。“钱叔这几天操劳了,家里总是忙个不停,想让你几个老人多休息几天都不容易。”

    “代几个老人手谢谢侯爷美意。”钱管家来到身侧躬躬身子,“忙些好,原本以为这年龄就等黄土盖顶,可自打家业日复一日兴旺起来,这人越不服老。老汉是盼了再活个二十年,胡先生更是活不够;连周神医,总是觉得牲口比人亲近,一天驴驴牛马的,活得越来越精神。”

    “这就好,我和俩夫人都年轻,索性依仗几位老人这王家才蒸蒸日上。就一点,身子最重要,该歇就歇,别操劳过了。”回身朝厂房望了望,“里面都办妥了?”

    “几个年轻人正帮手,也该叫他们锤炼锤炼。”管家取了张纸递过来,“这是那姓高女子呈上来的,让您过目。”

    “嗯,”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字不错。“达莱是高丽贵族的身世,家里除我和俩夫人外,就钱叔知道。我的意思,往后也就这几个人明白,至于……”

    “您放心!”管家立即承诺道:“活这么大岁数,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给王家添乱的事,就是当今圣上问起来,老汉也守口如瓶。别说身世,就连达莱是高丽人的底细,胡先生也警告过她婆娘,前后也没几个人知道。”

    “这就好,高丽不高丽无所谓,咱都能敷衍过去,身世上就别太招摇。”忽然想起个事情,“钱叔早点回去歇歇,我还有事要办。”

    等钱管家壮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身又进了厂房,给自称高惠南的女子叫到近前。“你父亲战死的时候你在哪?”

    “回侯爷话,小女当时还在百济夫家。”提起父亲,高惠南眼泪又落下来,“战火如荼,消息传递不开,难以传达百济,当时并不知情。祸不单行,夫君又战死沙场,敌兵迫近,眼看熊津不保,为保百济王室一脉,王子携一干重臣逃亡扶桑。随后熊津大乱,权势之人都难得自保,更何况一个丧夫的弱女子。离乱之下,本欲携带几名家奴投奔娘家,谁知道高丽也战乱四起,娘家更……”说到这里,蹲了地上大哭起来,体力没恢复,一哭人就软地上动不了。

    前后一接,有板有眼,挑不出来毛病。当时百济国都熊津是乱过一阵子,王子逃亡也属实,若不是苏定芳挥师夹击高丽。熊津这时候已经成为解放区了。暴乱中,夫家自保都难,谁还顾得上一个寡妇。不管换谁,也只有回娘家一条路可行。

    有点意思,叫人过来给高惠南安顿好。自个悠然踱步出来。看来这高惠南不简单,光这汉语汉字的功力,口语当然比不了我,可基础上还是能强那么七八分,能看出是从小受过严格调训,就算不是达莱堂姐,也肯定是有身份的人。

    可跑我家干啥?落难了,和达莱那种知道要死才吐露身世不同,高惠南是自报家门……也说得过去。如今高丽成为大唐一分子,作为曾经亲唐贵族肯定能受政府点优惠,可她嫁了百济人,这嫁女随夫,很难给她的国籍定性。展开达莱报的国籍查阅,清清楚楚写明:彦惠南。高丽人。嘿嘿,达莱心软,只要沾点边,能救一个是一个,是个好孩子,就权当这女子是高丽的,高丽骗子?

    要这么看来,这彦惠南来得有企图。国外的商业间谍?王家花露水这么畅销,如今织造业这么大利润,棉花种子又不是稀罕东西,只要有地就能种,关键就是在后期加工上的窍门。毕竟有文化有身份的女子不多,这满到处都女工,惹我注意,往后稍微有点成就,一路提拔成为核心人物,管理模式加工艺流程都学全,甚至再找点商业上的把柄什么的要挟,有机会顺手牵羊地给花露水配方抄一份,这就随心了。

    若是新罗、百济等王室委派,人家回去成立个小内府,满世界抢生意不说,万一跑去申报个文化遗产之类,就不怕梁老爷子一怒之下给它国家人全卖了陇右开荒去?

    太好玩了,想得自己不由乐,迎面过来俩庄户给我莫名其妙怪笑吓坏了,连滚带爬消失在院落里。心里几乎已经肯定这事和商业机密有关系,不能大意,揪出来宰了容易,就怕人家弄个双保险三保险的,不光王家,内府也是个很有价值的打入目标。

    拿定主意,再次冲了达莱院子里,摇醒,重复一系列动作,“一次就行了,明知道我大白天不会拿你咋样,非得弄得一幅已经咋样的样了。”掀了被头给达莱扯出来,将高惠南写的身世扔给达莱,“看,看完说意见,看仔细。”

    达莱抬头看了看我,确定自己不会被糟蹋,朝被头里拱了拱,拿了衣衫在里面穿好了才起来朝我施礼看简历。大约十来分钟的工夫,达莱仰脸道:“是,从时间到经历,挑不出错来,婢子能知道的这上面都能核对,而且亲属中还提到婢子,大致正确。若要揭露她容易,只需要叫了婢子去跟前逐一质问实核对细节,她必然哑口无言。”

    “揭露?”我摆摆手,“揭露她能咋,杀了?你知道她们一次来了多少人?要想清白,一伙子三百二十人带小孩都干掉才保险,成不?”

    “别……”达莱听我说得恶劣,赶紧温言劝道:“大多数人是无辜的,若想对您不利也不用派女子来。”

    “对我不利有屁用,庄子里修得和集中营一样,往后住进去连守卫都不缺。明明冲了咱产业来的,你猪脑子啊?”

    “婢子一定小心谨慎……”

    “小心谨慎是一点,尽量要观察,看看到底有同伙呢还是就一个人。反正要我就不会单单派一个来,也不光是到王家。”起身收起简历揣好,“这事你知道就行,往后就当她是高丽那啥女儿看待,让她尽力表现,好了就奖,坏了就罚,不搞特殊化。留心点,要动手就一下给都揪出来,留个渣子都是祸患。”中途想过严刑逼问,想想还是算了,说不说两码事,胡说乱说可能性更大。“你想个周全,有事直接和我商议。”

    这事得给兰陵打个招呼,两家都属于大目标,内斗也不能便宜外人。牵马朝兰陵庄子奔去。

    正在家里解闷呢。进来时候还听里面算盘响,近前一看,不是打算盘,单独玩狼吃娃,属于算盘自带的娱乐功能。

    “雨才停就朝我这跑,都有点怕你。”兰陵将算盘一端冲我,“该你走了。”

    “要赖吧?这边都死绝了,”伸手重新布置好,“我先走。”

    “什么事来?别又是……”兰陵臊红脸朝我扫一眼,低头胡乱拨一行算珠。“有人报了,你家才送一批劳力过来。”

    “三百二十整,你就好好紧盯我家看。”兰陵功力大进,几步就连成三行胡乱开火。弄得我损兵折将。“赖皮啊,单行来,连这么一排子多不地道。”

    “你连的时候怎么就不说自己耍赖?”兰陵笑吟吟给我最后一行吃掉,又重摆一局。“不是专为耍这个来的吧?”

    “算有点闲事,”从怀里掏了高丽贵族血泪史递过去,“你看看,比我给你讲三国演义有意思多了。”趁兰陵不备,去了她两行子。

    “还都连一片了,”兰陵笑着朝我手上敲了把,“想不到呢,你家那个达莱的亲戚赶这么老远来串门子。”意味深长地望我一眼,“美中不足,可惜是个寡妇。”

    “全天下寡妇,从你过后,我发誓再都不碰。”胡搅蛮缠赢了一局,心头大爽,“有个好笑的事,串门子是串门子,可达莱不认。”

    “哦?”兰陵一愣,“说明白。”

    “人不对,是有这么个堂姐,事情说得还不差分毫,可人对不上号。”连赢两局,何其爽域,“今就不玩了。不给你翻本机会。”

    “什么人,和我个弱女子争胜。”兰陵朝我肋子上戳几下,将作文塞给我,“头疼去吧,冒名顶替呢,呵呵。”

    “笑啥,我好心来的,你还幸灾乐祸。”

    “知道,我这边小心就是。看来棉花这东西已经引起邻邦注意了,这不光是织造作坊要小心,农学里也是人家打探的目标,往后收学生还要谨慎。接近你比接近内府更容易,而且又是农学少监,该耍的把戏,男人家嘛,郎君不是也声称青春期么?”

    “少恶心我。人没带来让你瞧,提了脚能当榔头用,光是一把骨头。青春期和解剖学是两码事。”捏了兰陵鼻子拉了几下,“爽不?”

    “要死!”兰陵扑上来一通乱拳,喘息道:“爽了,说正事。”

    正事说起来有意思很,反正小半天的交谈很费力气,下午晃晃悠悠回家,刚下马就看老远过来一人,黑头,包裹严实,面熟,见面就跪,不扶。

    “卢三啊,大白天你跑我家门口打劫?”上去踢了脚,“起来!”

    “小人受老父之命,来向侯爷恩人辞行。您府上小的没脸进,这一早就候了门外指望能有个照面,”卢三拉了拉包头的黑巾,“这不,给几个老妈妈递了精光,全身没毛,回去才叫老父吊了一顿毒打,若不是说您下令剃的,这会已经下葬了。”

    “哦,”我弯腰瞅了瞅卢三,就说怎么面熟却感觉别扭呢,眉毛没了。这看的人起盗汗,眼睛鼻子嘴,少了眉毛就感觉是个全新的物种,有上砖乎的冲动。“转过脸去,再看见就抽了。”

    “是。”卢三是个实在人,立马脸扭了一旁,“在下这就赶去接人,您府上第二拨估计已经过了并州,一月功夫就到,误不了事。”

    “误啊,你狗东西误我大事了。光这一拨就让停产好几天,做买卖没点信誉,早早晚晚都算违约,要不是看了崔家的面子,一个子就没你的。”伸腿又一腿,“谁叫你转过来了?”

    卢三扭过头,委屈道:“您老可是错怪小的了。知道是给您王家办事。这风餐露宿就想早赶回来,一路上都是小的和二哥亲自押运。千十个人,都是俺兄弟俩精心挑选的。只挑好的,不分贵贱。这一路上十几个老爷们都晾着,硬忍到京城,一手指头都没碰。”

    “哦,那可难得。”这点值得赞扬,不过面对一群人干,提起兴趣也不容易。”你不是招搅吗?怎么还分贵贱?”

    “咱这边为好听说是招搅,过去了还是买卖。卢家三兄弟的名号以前还管用,如今那边换了都督,钱没以前好赚了,什么手续都得朝衙门上办。”卢三控制着脑袋的角度,浑身不爽乱拧。

    “哦,那是必然的。”换的都督很有经济头脑啊,老梁家落不少进项。望着面前的二道贩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看来你卢集团还是比较有实力的,说说,除过大批的贩卖,有没有三五个零售的?”

    “这个……”卢三揉揉光头,“您要说小的这行当的确丢人,不过干这行十多年了,若走京城这一线,除过俺兄弟仨还没敢认头前的。三五个说起来也有,不多。除非是千里挑一的那些还有可能。这路途长远,豆腐运成肉价钱,除非买主高价预定,要不不会干这赔本生意。”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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