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策马受惊
听到乌善故意挑事的话,西门昊的双眸凝缩,如一双寒剑射杀过去。
坐在他身前的苏染画不以为然的含笑瞧着乌善,早知道西门昊陪她参加大夫人的葬礼不简单,明知道他在利用自己的身份获得送葬的理由,以便于他行事,所以当苏染画听了乌善的话后,并不觉得突然,一笑而过。反正都是对付苏洛城的,不是么?
“乌善”见自己的话没有起到料想的作用,那个淡然不惊的女人便更引起了他的兴趣,眼睛眨了眨,狡黠的一笑,“北王,你能料到本王子的计划,难道本王子就不会有所防范吗?你要不要派个人进宫去问问,白依依可好?”
西门昊的目光如千年冰窟般,似要将面前的“乌善”冻结,而脸色却波澜不惊的让人猜不出他下一步决定如何。
“乌善”心中没了底,分不开西门昊与苏染画,他就不能如愿行事。
苏洛城知道假扮乌善的乌托心思狡诈诡计多端,便安然呆在一旁,默默的注意着面前的情形。若是这个王子有本事单枪匹马的为自己脱困,则证明他与其合作的人没错,也就有了把握。
“北王,不瞒你说。”“乌善”虽然是站在地上,比骑在马上的西门昊低了许多,但浑身张扬的那种狂气,令他的形象不输几分,一看就是王者的对峙。
“乌善”接着道,“本王子已经提前交代隐于宫中的内应,若是得到北王陪同北王妃送葬的消息,便即刻行动。本王子当日可以悄无声息的溜出皇宫,引起一片混乱,那么从宫中带走一个柔弱的女子,也不算难事。北王将白依依安置在宫中的苦心是白费了。”
西门昊阴邃的目光盯着处变不惊的乌善,他的脸上除了刚冲出棺木的那一刻流露出计划有变的惊诧,之后便再无异样,仿佛成竹在胸,依旧把握十足。
苏染画观察着“乌善”,虽然是乌善的样子,音容一模一样,确实可以以假乱真,不过这个假乌善比真乌善似乎更有底气,更像是一个足以统领众人的王子。
苏染画可以感受到西门昊与“乌善”四目相对的激烈碰撞的目光。
虽然料到真乌善已经死了,可是西门昊一直没有查出乌善死亡真相,虽然明知道这个假乌善说他溜出皇宫的事也是假的,可是能悄然无声的死了一个人也非同小可,而且他后来也发现玉锦坊里的如烟也下落不明,虽然理不清这些事之间的关系,但一想到有人与假乌善勾结,又提到他没有防备的宫中,便暗自紧张了几分。
西门昊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另一旁的马车,西门易倚着车门坐在车架上,静静的看着这边发生的情况。
西门昊确定自己掌握的消息万无一失,也为这一棺木的炸药做好了安排,当初他送白依依进宫纯粹就是为了分开她与苏染画,并没考虑到会有人挟持她,反击自己。而他也确信自己做的事密不透风,假乌善与苏洛城根本毫无防备。
可是,听了乌善的话,注意着乌善的神情,似乎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是自己低估了对手的能力吗?西门昊的心中也没了底。他不能用白依依的安危去冒险,若是“乌善”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必须以先保证白依依平安无事才可动手。
不管“乌善”说的是真是假,先控制住他再说。
想到此,西门昊蓦地纵身跃起,逼向“乌善”。
感觉到后背的凉意,没有了那宽厚的胸膛做依靠,身子周围也失去了臂膀的环绕,苏染画唇边的笑意泛起了一丝苦涩。他为了白依依先动手了。
“乌善”看到西门昊向自己袭来,瞟向苏染画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得意的戏谑,像是还给苏染画的礼。
“乌善”向一边闪去,躲避西门昊的同时,一直紧紧的盯着独自坐在马背上的苏染画,而说出的话又是针对西门昊,“北王果真是放不下白依依,利用携同北王妃参加大夫人的出殡来阻止本王子的计划,把她置于险地,让高贵的北王妃情何以堪?”
音落,西门昊已经接连出手逼在眼前,“乌善”似乎没有了回手的余地,但是突然一粒丸弹从乌善指中弹出,目标正是苏染画所骑得红鬃烈马。
马受到暗击,惊叫着一声长鸣,没头的狂奔而去。苏染画险些被突来的惯性甩下去,慌忙揪紧缰绳,被马载着狂奔,留下一道飞扬的尘土。
本已逼近“乌善”的西门昊连忙收手去救苏染画,可是“乌善”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再次暗弹出一粒丸弹,却是令四周烟雾突起,陷入混乱。
而“乌善”继续朝西门昊故作纠缠的出了几下手后便趁着烟雾闪身而去。
被罩在烟雾中的西门昊与“乌善”交手后有些迷失方向,不知苏染画离开的方向在哪边,只得随意的寻一个方向跳出烟雾笼罩的地方。
“怎么回事?咳咳!”是二夫人的声音。
“王爷,王爷呢?”是苏染情的惊叫。
她们的马车都隐没在烟雾中,而一直坐在车门处的西门易却在烟雾散起的那一刻,掠至拉棺木的平板车前,斩断一根套着马的绳子,骑马追苏染画而去。
与西门易一同追去的还有苏洛城。
“王爷!”被西门昊提前埋伏在一旁的人追随至西门昊身边。
此时不仅“乌善”与苏洛城金蝉脱壳佯装立功的计划有变,他们做好准备要将“乌善”与即将来营救他的余党全部围捕的计划也生了变化,北王猝不及防的先朝“乌善”出手,令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北王妃呢?”西门昊问。
“王妃向东南方向奔去,王爷的红鬃烈马是千里良驹,我们的人一时怕追不上。”属下回道,在第一时间已经有人去追了,可是只靠轻功徒步,结果可想而知,只能尽力搜寻了。
西门昊从来没有如此感到胸闷,一为苏染画的安危,二为自己的失策。
竟然被“乌善”三言两语挑拨的做出了莽撞的举动,很明显白依依在宫中根本无恙,“乌善”的话纯粹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将他与苏染画分开,先令苏染画骑马受惊,再转移他的注意力,趁机脱身。若是他与苏染画一直呆在一起,“乌善”的奸计根本就不会得逞,抓捕他的计划可以照旧进行。
但西门昊就是受了“乌善”话的影响,忍不住对白依依的担心,乱了方寸。
看来这个“乌善”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更主要的是他那绝佳的处乱不惊的镇定,西门昊更对他那难以查出的身份好奇,若是月华国有此人做主,而这个人又与苏洛城勾结,后果会很危险。
第二零五章 你就是乌善感兴趣的女人?
“乌善呢?”西门昊又问。就算乌善跳出了烟雾,可也不应该那么快的躲过他的手下,逃的无影无踪。
“那人善于移光幻影之术,属下只是看到一个白影,却没看清他逃离的方向。”西门昊的属下回道。
移光幻影是月华国皇室拥有的独门功夫,属于轻功里的上乘武功,靠极快的速度晃乱对手的视线,产生错觉,借机出手或者逃遁。
为了对付月华国的移光幻影,建立青辕王朝的西门世家创造出了与之相克的破影功,不论对手的速度有多快多乱,都可以看清每一招,破敌制胜。当然同样破影功也只有西门家的人才会。
所以,“乌善”惧怕与西门昊真正迎面相击,但是没了西门昊,在他的人眼皮底下逃脱,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来这个假乌善也是月华国皇室的人,怪不得可以假扮乌善那么像。西门昊锐利的双眸四下望了望,烟雾渐散之后,不见了苏洛城与西门易的身影令他的目光一凛,“四处严查!”
众人领命,西门昊瞄准东南方向飞速掠去。
苏染画刚开始被受惊的红鬃烈马带着没头乱奔,紧抓着缰绳艰难的掌控,最终驯服了这匹烈马,不过此时已经身处一片荒山之中。马儿一路狂奔,想必已经离开京城的地界好远了。
“你呀你,跟你的主人一样难驯,不过你被我驯服了,你的主人呢?”苏染画轻轻的拍拍马头,抚摸着如烈焰般红的鬃毛。
红鬃烈马已经跑的累了,带着苏染画慢步在荒山中,没有道路,只是漫无目的的游逛。
“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要让你的主人等久了。”苏染画又对着马儿道,“你应该记得回去的路,对吧?”
“不简单么,安然无事。”冷不丁的声音从一旁的大树上传来。
熟悉的粗狂,但又与曾听过的不同,那种狂野之气显得更重。
苏染画停下马,仰头望着树上,这匹马奔跑的速度很快,尤其在受了惊的情况下,没想到竟还有人追了上来。
有那么一刹,苏染画希望是西门昊,紧接着便为自己的想法可笑的轻摇了摇头。
“怎么?见到是本王子很失望?”乌托从高处的树杈上跳下,落在了可以与苏染画平视的树干处,双脚踏着一根折断的枝桠,双臂环胸靠着树干,纹丝不动的站立,以显他那绝佳的身手。
“你就是刚才那个假乌善?”苏染画打量着面前这个与乌善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总体来说他与乌善是一个风格的男人,张扬着狂野之气。
一脸的络腮胡让原本年轻的模样显得老了许多,确切的说是“成熟”了许多,寒冷的天气,衣襟最上面的盘扣随意的开解着,竟能露出半个胸脯,任凭山中的寒风灌进他的领口,衣袍宽大随风飞扬,眸光闪动着精明而犀利的光芒。
这样的人不像是高贵的王子,更像是一头丛林中的野豹,任凭在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也能活的潇洒自在。
这个人像乌善,但没有乌善那种伪装的彬彬有礼,或者是不屑那种造作的姿态,而是肆意的张扬着自己不被驯服的野性。
“呵呵,”乌托没有回答苏染画的问题,而是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泰然自若的掌控着属于西门昊的烈马,眸中划过一道赞许之色,能够将这匹马驯服,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本身红鬃烈马就是难以驯服的良驹,而被驯服之后它只认自己的主人,若是有外人想驾驭会更加难驯,这就是这种马的特性,而且这匹马已经受了惊,想要驯服更是难上加难。
乌托有些惋惜没有看到苏染画驯马的手段。
“你就是乌善感兴趣的女人?”乌托打量了一番苏染画之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苏染画眉头微颦,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目光清冷的瞧着乌托,不做声响。只在沉默中就足以给乌托一种浑身凛然的震撼。
“真不错。”乌托啧啧称道,不知是说乌善的眼光,还是此时苏染画的表现。
但是,像品论一件物品一般的品论自己,令苏染画很不爽,但知道这个人身手不一般,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双目凌厉的盯着他。
“乌托王子!”
苏染画没想到第二个追来的会是苏洛城,只见他策马奔到自己面前,看到已经撕去易容装扮的乌托,直接叫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苏大人,你的水平比本王子料想的差多了。真是本王子高估了你。”乌托瞟了眼苏洛城,挖苦道。
自己费心的折腾出这件事,为的就是给苏洛城一个在西门显楚面前邀功的机会,可是竟然被他疏忽防范,让西门昊掌握了行踪,若不是他凌威不乱,想起拿白依依说事,搅乱了西门昊的心,此时遭殃的就是他自己了。如果只是要给“乌善”一个死法,容易的办法多的事,根本不用如此费力,还让自己故意躲进了棺材里。
“老夫还是不擅长跟着王子的气味走。”苏洛城避重就轻的道。
“你是跟着我给那匹马留下的气味,还是跟着本王子?”乌托一语搓破苏洛城的谎言,他可是先跟着苏染画跑开的,只是他追寻气味的功夫比较差,所以才落后与他。
苏染画听着苏洛城与乌托的对话,回头看了眼马的尾部,那里就是马受到不明东西击打的地方,留着异常的红色,与一身红色的鬃毛判若两样,刚才只顾着自身安危,加紧驯马,却没有仔细注意到。
原来,乌托在击马的同时,也将一些可以寻路追踪的东西留在了马的身上,怪不得他能及时的追上自己。
苏洛城避开乌托的指责,旁若无事的捋须笑道,“王子的移光幻影之术果真了得,追一匹受惊的烈马都不在话下。”
听了苏洛城的话,苏染画心底更是惊骇,这个乌托王子不仅善于利用人的心思脱困,更厉害的是,他的功夫也是如此的好,一双腿竟然能赶上烈马的速度!
第二零六章 少拍马屁
“少拍马屁了!”乌托嗤鼻,依旧是背靠树干,站立在枝桠上,注视着苏染画,如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苏洛城也不答腔,手缓缓的移向马的腹部,在鬃毛的遮盖下,那里藏着苏洛城早已备好的弓弩,那是他独自做出的决定,原本就是想趁时机对付苏染画的,抱着可能有机会的心做好了准备,没想到还真有了出手的机会,让苏染画死在这荒山野岭中,没人能知道是谁下的手。
苏染画早已将苏洛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竟然这么想置她于死地。心警惕起来,悄然注意着苏洛城的举动,看来在这荒山野岭中,他俩之间必须死一个了。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苏染画装作没看到一般,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乌托,仅用余光防御着苏洛城的出手,弓弩之类怎么也不可能快过子弹,她能躲过子弹,自然也能躲过一支小小的箭。
苏染画不动声色的计算着反击的可能,她要一把抓住那支暗箭,然后返还给苏洛城,让他在惊讶与失望中死去。
“搜!”苏洛城击发弓弩,一枚短小的箭朝苏染画的心**出。但被人及时的捉住。
不是苏染画,而是她面前的乌托。
只见乌托身形一闪,只是晃动了一个白影,安然落地,已经将苏洛城射出的暗箭捏在指间。
“苏大人,你这样做可是有违常伦了。”乌托瞧着手中的暗箭,那上面淬着一些异物,不用猜都知道是毒药,这个苏洛城真是铁了心的要杀苏染画。
“乌托王子,老夫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女儿。”苏洛城大言不惭的道。
教训女儿有这么痛下杀手的么?苏染画冷冷的盯着苏洛城,没有轮到她出手,算他好运,乌托接住了暗箭,看起来是救了苏染画,其实更是救了苏洛城。
“教训女儿?苏大人不觉得这样过于重了么?”乌托反手,将暗箭射入树干之中,挨着暗箭四周的树皮登时脱落。
“好强的毒性!”乌托笑着赞道,回身望向苏洛城,眸中带着不容反驳的狂霸,“本王子要留下苏染画的命,苏大人可有意见?”
“王子,这个丫头坏我的事,今日之事也是由她引起,若是不除,后患无穷。”苏洛城道,瞟向苏染画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苏染画的冷眸与其相对,她可是他的女儿啊,虎毒不食子,这个苏洛城竟然因为自己的事情遇到阻碍,便要杀了她,何况今日他的计划失败,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也是个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若不是她驯服了这匹烈马,说不准早就被摔死了。看来这世间的亲情也有如此残酷的,不知真正的苏染画看到,会作何想?那个一心护着苏洛城的三夫人看到,又会如何?
“连自己的女儿都把握不住,让本王子如何再放心与你合作?”乌托嗤鼻反驳苏洛城,侧眸扫了眼一直坦然自若的骑在马背上的苏染画,她的镇定让他赞许。
“本王子要苏染画的命,这就是你与本王子合作的条件。”乌托说的清清楚楚,当仁不让,“至于你该如何做事,自己掂量。”
“好,老夫听王子的。”苏洛城手握着弓弩,不甘心的应道。合作就要相互妥协,乌托已经嘲笑他掌控不了苏染画,若是他执意要杀,会显得他更不中用。
“北王妃,”乌托走到苏染画的马前,轻轻的拍了拍马的头,仰头瞧着苏染画,笑道,“北王真是对你宠爱,将这匹马送给你,让你随意玩耍,感觉如何?”
苏染画听出了乌托借用她刚才受到的惊险挑拨的意味,充耳不闻。她可不是西门昊,因为白依依,三言两语的就坐不住了,分不清对手话中的真假。
白依依就是西门昊的软肋,他不想让她受一丝伤害,就算是不确定的谎言,他也会选择相信的那一面,不会冒险。
这样的感情,就算是他说过的兄妹之情,还能容得下别的女人的存在吗?即使能走进他的心中,又只能占多大的地方?
“北王妃,且不说本王子怎样真真假假挑拨你与北王的关系,你且想想他的表现,是不是值得为了他放弃所有,甚至成了你亲爹的眼中钉?”乌托仿佛看出了苏染画的心思一般,循循善诱。
“这是我与西门昊之间的事,不劳王子费心。”苏染画冷冷的道,清冷的双眸倔傲的直视前方。
就算她对西门昊的做法有意见,可是她就可以掉转头为苏洛城办事吗?且不说他一次有一次的想杀她,就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已经有了杀他的心。两个心怀杀意的人,怎么可能站到一起?
乌托退至一旁的树上,将苏染画骑在马上的身影全部仔细的收进眼底,一身素衣衬托出人的洁雅,长发随风飘飘,张扬着随性的自在,不施粉黛的容貌清丽脱俗,像不染凡尘的仙子,清冷的双眸干净的如一汪碧池。
“苏大人,好好的留住你女儿的命,有机会送到月华国来!”乌托的声音随着他掠出的身影,渐渐的远去。
果然,此人的轻功极佳。苏染画暗叹,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若不是有声音余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荒山中,只留下苏洛城与苏染画四目相对,如同蓄势待发的对手,各自骑在马上,紧握着缰绳,谁也没有先前一步。
“哒哒哒!”
又有马蹄声传来。
苏染画微微侧头,循声望去,只见枯草地上,踏过早已被风干的枝蔓,策马赶来的那个人,乌发整齐的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束着,丝带与乌发随风飘扬,黑色的长衫,衣摆随着前进的力道,随风翻起,就算是为大夫人出殡,因和适宜而如此穿着,但那天然俊美的脸在匆匆的奔跑中,在这身暗色的衣衫衬托下,丝毫不少那份妖魅之气。
第三个出现的人是西门易。苏染画了然的同时,心又是一次莫名的低沉。
第二零七章 保密
西门易策马停在苏染画跟前,见她安然无恙,原本在意想之中,但也暗自松了口气。
树干上的毒箭落入西门易的眼帘,寻视的目光从苏染画与苏洛城身上扫过,猜测着刚才发生的事。
“南王这么急着追来,不会也是寻了某种特殊的气味吧?”苏染画调侃的轻笑。
“是,我是寻了你的气味而来。”西门易策马走近苏染画,含笑的眸中闪耀着暧昧。
苏染画策马退向一旁,在那支毒箭旁走了几步,“荒山野岭中确实是杀人的好地方。”
西门易听不出她话中的寒意,但沁进他的耳中,清淡的语气比料想的寒意更甚,更袭人。
“你放心,以后如果你死了,也不会是我亲自下的手。”苏洛城冷哼道,此时他才认真的注意到苏染画,不知何时,她竟然可以独自骑着西门昊的马,被惊马带到了几里之外的山中,竟然安然无恙,似乎驾马的技术还很纯熟。
印象中的苏染画一直乖乖的生活在三夫人身边,别说骑马,估计摸到马都没机会。
西门易从苏洛城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看来他还不知道苏染画的本事,也就是说刚才苏染画没有对他出手了,那么那枚毒箭是怎么回事?有谁帮助苏染画挡了那一箭,还打消了苏洛城亲自杀女的念头?
这个苏洛城究竟瞒着他做了多少事?
“是乌托王子。”苏染画循着西门易落在毒箭上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给了他答案。
“乌托?”西门易的眸光骤闪,望向苏洛城,“那个假乌善是乌托?你私下月乌托有来往?”
这样的来往动机可就不能不让人警惕了。
“微臣也是没办法,被皇上逼得紧,而又发现乌托王子早已来到京城,所以微臣不得不恳请乌托出面帮忙。”苏洛城连忙解释道。
“他就那么容易的听了你的话,帮助你假扮乌善,而不是借机刁难我青辕王朝?”西门易逼问。
“微臣只是用了他想做月华国储君的心思,乌善死了,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是帮助我们度过难关,他也可以得到南王的支持,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苏洛城解释道,“这件事微臣本打算过段时间,等一切处理妥善了再跟王爷说,免得事出意外连累到王爷。”
“所以你就替本王给了乌托帮助他的许诺?”西门易道。
“微臣只是先安抚住乌托,至于真正的决定自然还是由王爷做主。”苏洛城道。
呵!苏染画冷冷的听着苏洛城的说辞,好像所做的都是从西门易身上出发,为他着想,谁知道他瞒着西门易与乌托往来又打的什么主意?
“是么?”西门易眯着狭长的眼睛,盯着苏洛城,早就对那个假乌善心存疑惑,不知道苏洛城从哪儿弄来一个与乌善如此相像的人,原来竟然是乌善的弟弟乌托!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苏洛城翻身下马,言辞切切的拱手道,“今日之事,也是为了彻底解决乌善而为,毕竟乌善死了是事实,不可能一直有人装扮他,找一个正当的机会除去他,才能彻底了结此事,乌托是在最后帮忙,不过发生了意外。”
“这么说,皇嫂也已经知道这些事了。”西门易回身看了苏染画一眼,乌托与苏洛城的关系浮出水面,虽然他自始至终不清楚,可若是让西门昊查出,他也免不了受到连累。毕竟刚才苏洛城说了,他跟乌托谈判,可是拿他的身份做幌子。
“若是怕了,不妨杀了我。”苏染画旁若无事的道,反正她是众人的眼中钉,苏洛城与西门易想过除去她,皇后与白依依也是想着法子要将她赶出北王府,而西门昊口里说着爱上了自己,少有的露出几分温情,可是一到关键时刻,考虑的还是白依依,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一想到西门昊,苏染画就觉得堵得慌,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的做法?何必要跟着他一起受白依依的影响,自讨没趣?她要寻找的不是那份无有无虑的自在与潇洒吗?为什么就不能平心静气的等待着可以离开的那一刻?
“不要说出去。”西门易策马来到苏染画面前,与她四目平视。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她,没有魅惑人心的妖娆,只是很认真很恳切的望着。
这个让他的耐心一次次的得到提高的女子,一次次的阻碍他,可是他还想努力的说服她。派去的杀手没有将她杀掉,西门易没有觉到失望而是庆幸,哪怕当苏染画知道是他派去的人时,恼恨他,他也毫不在意,只要看到她还活着,就又有了目标。
流连花丛无数,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为其停下脚步,但是自从第一次在街上遇到了苏染画,西门易就再也移不动脚步了,原以为会轻而易举的得到,却没想到她会是北王妃!
“我不会说的。”苏染画的视线从西门易身上移开,淡淡的望向看不到边际的荒山深处,西门昊,你不是一直成竹在胸,自顾自的做事吗?那么随你去查好了。
虽然对自己有些小心眼的想法有些鄙夷,但是苏染画却偏偏忍不住要让自己使一次性子,若是一心的帮他也少不了伤害的话,那么她何必多此一举?
任其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不插手冷眼旁观,也是她的作风,对于曾经做杀人买卖的她来说,保持缄默也是必要的。
西门易对苏染画爽快的答应有些诧异,他这样说也是心存冒险的,但从苏染画的脸上,他看出了承诺,让他愿意相信苏染画的决定。
“王爷,她的话不可轻信。”苏洛城道。
“我相信她。”西门易凝视着苏染画,此时她已经若无其事的策马走向一边,只留给他一张淡雅的侧脸。
西门易相信,而乌托又是毫无防范的让她看到自己,也许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底。
苏洛城灼灼的目光盯着苏染画,对于西门易的蠢笨他不屑一顾,但是对于乌托,他却是另眼相看的。只有一面之缘的乌托似乎比他这个亲爹还更了解苏染画的心。
第二零八章 王爷,请松手
“你放心,有南王在,我不会骗他。”苏染画对苏洛城的怀疑嗤之以鼻,若不是此事还关联到西门易,她可不会承诺缄默,定然会催着西门昊对苏洛城下手。
有了西门易,苏染画倒升起了让西门昊与他周旋的心,把亲弟弟视为敌人,对一个肚里装满坏水儿的表妹无微不至的在意,该说西门昊是重情之人还是无情之人?
不过一想起西门易的残酷,这弟兄俩也是彼此彼此,她才懒得插手做一个告密的人。她是为了三夫人母女才对付苏洛城,西门易与她只是受到与西门昊争权夺势的连累,私底下还没有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就没必要紧着针对他。
虽然苏染画是为了嘲笑苏洛城才这样说,可是西门易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感觉。
“我不会骗他”,几个字铮地有声的砸进西门易的心底,溅起一片涟漪。
苏染画不再理会二人,径自策马朝苏洛城与西门易奔来的方向离去,她知道那边就是回京的方向。
西门易紧追苏染画而去,很快二人便并肩前行。
苏洛城扫了眼苏染画娴熟的驾马与西门易并驾齐驱的背影,策马跟在其后。
山路很不好走,但是苏染画似乎完全将红鬃烈马掌控,跳跃,飞跨全不在话下,令苏洛城心中疑团重重。他原以为苏染画会被受惊的烈马抛下马背,摔死的,本就抱着死要见尸的心思去追苏染画,结果她竟然毫发无伤,令他更是对苏染画心生疑惑。甚至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嫁进北王府的苏染画还究竟是不是他原来的女儿?
“呼呼——”
山中的风声呼呼作响,卷起强大的气流,而一侧的树木却不见丝毫晃动。这风必然是高手人为。
苏染画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迎面看着前方的来人。
而那匹红鬃烈马却表现的有些欢悦,高抬着前腿,发出一声长鸣,似乎在跟来人打招呼。
西门昊停住步伐,微扬着头凝视着马上的苏染画,安然的骑在红鬃烈马的背上,淡然之中透着一股飒爽之气。
她没有事!
西门昊暗中松了口气,静静的望着苏染画,余光落在一旁的西门易与苏洛城身上,心紧了紧。
苏染画与西门昊四目相对,眸光平静的如一汪清水,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余惊,也没有见到他的欣喜。
这样的平静让西门昊感受到了排斥,他知道虽然此时苏染画安然无恙,可是在她被惊马托着狂奔而去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红鬃烈马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又是受了惊的奔向了道路崎岖的荒山中,马背上的人很难一直完好的坐在它的背上的,若是掌控不住,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甩下马背,抛出去,那强大的力度足以让一个人毙命。
所以,西门昊理解苏染画传递出的那种排斥,她是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挣扎之后才完好的活着,活着就是一个奇迹,这个机会比当时与她坠入悬崖还要渺茫。
落崖,最起码他知道下面是江水,摔不死,而且也做好了迎接江水的准备,所以可以博得生机。
但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去掌控一匹受惊的烈马,却是危险之极,这也就是他一直不让白依依碰他的马的原因,红鬃烈马比其他的马更危险的地方在于只认他一个主人。
可是它此时却任凭苏染画掌控着。
西门昊从为苏染画而担心中走脱出来,悄然无视掉她眼中的排斥,而将心思放在了她紧握缰绳,倔傲驾马的身姿上。
苏染画看着默不作声的西门昊,同样因参加出殡而穿的黑色衣衫,显得有些凌乱,应该是在山中快速穿梭寻找她时弄乱的。
他何必还要急着寻找,他指望能寻到什么?
苏染画心中沉了几分,幸亏她有点本事,否则早到阎王殿报道了。就算曾经与她一同坠崖又如何?刚才还是将她置于脑后,为了其他女子,不顾她的安危。
嘘——
西门昊一言不发的打了个口哨。
红鬃烈马不听苏染画的使唤,欢快的向西门昊奔去。
西门昊纵身一跃,跳到了苏染画的身后,身形前倾,将苏染画拢在怀前,手搭在了她握着缰绳的手背上,“我们回去!”
声音轻轻的,随着奔跑的马蹄声,淹没在掀起的风声中。
苏染画想将自己的手抽出,可是西门昊紧紧的握着,那力度绝不仅是为了握住缰绳,更是为了握住她。
“王爷,请松手。”苏染画沉声道。
西门昊毫不理会,策马狂奔,很快便出了这道山岭,拐上了一条小道。
他听出了苏染画的恼意,这个不动声色的女子内心还是生气了。
西门昊紧绷的唇缓缓的松开,唇角扬起一道浅浅的笑意,她会生气好过由里而外一样的平静。真正的平静是因为不在意,而她的心底有气,是因为她在意自己的行为,因为自己对她的疏忽而不开心。
西门昊圈着苏染画的身子更紧了紧,双臂绕过纤瘦的身躯,将苏染画拢在自己的怀中,就像抱紧了失而复得的最爱。
苏染画的身子不由的轻颤了一下,她好像感觉到了西门昊的紧张,像有什么东西砸进了她的心底。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西门昊突然道,在原本回京的路上,调转马头,向另一条道上奔去。
西门易与苏洛城一路紧追,一直追到了城门口,都没见西门昊的影子。
西门易有些沮丧,又有些替苏染画担心,不知道西门昊对苏染画究竟会是什么态度。
城门里,原来的送葬队伍早已散去,留下一片狼藉。很明显,那个装满炸药的棺木爆炸了,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还没有收拾的残尸。
乌托趁着西门昊去寻找苏染画的功夫,返回来让“乌善”如愿以偿的炸死了。
“不过——”那个兵将面色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苏洛城问。他在惋惜着“乌善”在他不在场的时候被炸,他可就没了对付“乌善”的功劳。
第二零九章 当年往事
“二夫人冒死点燃炸药,被炸伤了。”兵将回答。
“是二夫人点燃的炸药?”苏洛城的精神突然抖擞起来,眸光闪烁隐忍着内心的惊喜。
也就是说,炸掉乌善的是相府的夫人,那么他苏洛城一样都是有功的。
苏洛城没有关心二夫人的伤势,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利益。
“是,”兵将回道,“二夫人当场昏迷,性命垂危,已被护送城,南王妃在陪着二夫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苏洛城道。
“看来这个乌托做事还挺周到,临危应变能力也很强,懂得拿你的夫人下手。”西门易道,路上,他已经向苏洛城问清了此次出殡的计划,知道苏洛城在这件事上所占的位置。
二夫人点燃炸药一定与乌托有关,否则且不说她什么时候备下的火石,她也根本没那个胆子。
明明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乌托竟然能力挽狂澜,虽然计划有了偏差,但还是能达到意料中的结果,令西门易也不得不佩服乌托的能力,仿佛他才配做西门昊的克星。
西门易与苏洛城没有多做停留,奔回城中。
而西门昊则带着苏染画来到了一条峡谷中。
这个峡谷处于通往京城的要道上,很窄,两侧是高耸的山脉,若是在打仗的情况下是个很好的作战关口。
西门昊带着苏染画策马漫步在峡谷里,前后被贯穿峡谷的风凌冽的吹着。
“这里就是当年我爷爷与舅舅死去的地方。”西门昊道,声音低沉,似在回忆当年的那场激烈的战斗。
苏染画静静的听着,既然西门昊带她来这里,那么她做一名听众也可以,顺便可以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往事。
“当年,父皇带着我们几个皇子去皇陵祭拜归来,途经此处,突然遭到了叛臣的伏击,我的外公舅舅与众武将一起加入了保护父皇的战斗中,与叛臣交手。突然有几个叛贼冲过阻隔,向我们所乘的车撵击来,而我的外公就是在那个时候,扑了过来,挡在了车撵前,用身体抵住了数枚长剑。”西门昊缓缓的讲述着。
原来皇陵在京城外。苏染画了然,听西门昊这么说他的外公还真是奋不顾身呢!
“外公就死在我的眼前,接着是舅舅,同样为了抵挡射向父皇的箭,整个身子都扑在了父皇身上,死死的保护着父皇。”西门昊接着道,“最终叛臣被铲除,父皇带着我们平安返回宫中。由于外公与舅舅舍身护驾,父皇决定立母后为皇后,而白家的两位掌权人已死,也没有可以提拔重用的人,便只受了丰厚的财物奖赏。舅母年轻守寡,心死如灰步入空门,留下年仅八岁的依依。”
“你与皇后的地位是你的外公与舅舅用死换来的,所以你很爱护白依依,这就是你想跟我解释的东西,对吗?”苏染画道,听到这样的往事她并不觉得意外,初到北王府时,她就从柳儿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忌畏的秘密,反而是白家的荣耀。
“这只是众人知道的表面。”西门昊自嘲的轻笑,目光沉了下来,“其实,我的外公与舅舅是被人故意推到父皇面前当盾牌的。”
“什么?”苏染画微怔,如果他们是含冤而死,那么白依依就有点可怜了。
“一切不过是父皇要铲除白家的手段,当日的伏击也是父皇安排的,那个叛臣已经改头换面的隐居在民间过着悠闲的日子。”西门昊的语速很缓慢,似乎在艰难的说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西门昊这么说,苏染画相信,西门显楚不许白家人出头的态度加上他那慎密的心思就可以证明,他有可能做这件事。可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苏染画没有吭声,她知道既然西门昊说出了西门显楚的阴谋,那么他就会将整个真相说出来。
“外公与舅舅死的情形,是我稍稍长大,熟懂武艺之后,回忆起来想明白的,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做盾牌的,而是不得已。而父皇这么做的原因我也查到,他是在报复白家。”西门昊道。
“还记得荣妃的死吧?”西门昊沉声笑了笑,“其实冤枉荣妃的就是我的外公,为了让母后当上皇后他设计对付荣妃,让她含冤而死。父皇查到真相后,忌惮白家当时的势力,没有说破,而是设计在这条峡谷中杀掉了外公与舅舅,还给他们戴上了舍身救驾的高帽,不仅能安抚住与外公交好的群臣,还能不动声色的除去了白家在朝中的势力。”
“既能让母后如愿当上皇后,又不给白家尊享国丈的机会,让他们渐渐惨败,这就是父皇所采取的平衡之法,而且一个失去背景的皇后统率六宫,对父皇而言是最安全的,这也就是母后能够安居皇后之位的原因,并不是父皇有多善待白家,对她有多好,而是父皇准她坐这个位子,而淑妃,虽然娘家的势力日益强大,可是不会有取代母后的机会,父皇不会允许有势力的人做国丈的。”
原来如此!苏染画恍然大悟,这朝中的事还真费心去猜。怪不得西门显楚不让西门昊娶白依依,原来他对白家的成见这么深。
可是——
苏染画突然想到西门晚还托她查荣妃的事呢,还没等她查,西门昊已经承认荣妃的死与皇后有关了,那么她该怎样告诉西门晚?
“不要想着去告密,我也只是告诉你真相,没有证据,到时候我可不会承认。”西门昊垂眸看着苏染画忽眨的睫毛,冷声道。
苏染画微顿,看来西门昊知道她与西门晚的事?
“荣妃当年也不是完全无辜的,”西门昊接着道,“后宫里的争斗就是如此,若我的外公没出手,枉死的就是母后了。荣妃已经给西门晚准备了鹤顶红,为了陷害母后,她不惜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苏染画只觉得自己的脊背凉飕飕的,明明靠在西门昊的怀中,可是异常的冷。她一直渴望拥有的亲情,在现实里也是这么的残酷吗?苏洛城如此,荣妃也是如此。
第二一零章 就这样一起走
“所以真相是最经不起触碰的,我不希望这段往事再被翻出来,扰乱了活着的人的心境。”西门昊道。
活着的人——
皇后知道她父兄的惨死真相会如何?西门晚知道当年宫中的争斗,知道她差点死在亲生母亲手中,又会如何?而西门显楚为了再次掩盖真相,维持一国明君的外表,又会做出多少杀人灭口的事?
苏染画沉默不语,宫廷里的事比买凶杀人要复杂的多,并不是一出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们盘根错节,一环扣这一环。
“我爱护依依,并不只是因为舅舅的死。”西门昊的话还没有完,长长的峡谷走了一多半。
苏染画从来没有如此耐心的听过一个人的往事,而述说往事的人却是极不容易吐露自己心思的西门昊。
在俊冷沉静的外表下,藏了许多深沉的故事。
“在依依八岁以前,也就是白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我有很长的时间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母后怕我遭到其他妃嫔的暗害,借故将我送到白家住,有家不能回的感觉我想你也知道的,当年三夫人刚出了事,你们被苏洛城送到了偏道上的那所院落,一住就是好多年,你们是被明着抛弃,而我却好像是被暗着抛弃了。”西门昊的头轻轻的低下,贴着苏染画的头顶,寻到一个合适的衬点,支撑着自己的下巴。
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自己的身上,苏染画能感觉到西门昊的记忆停留在十几年前,收不回来,想给那段无助的日子寻个依靠。
原来,再坚硬的人的内心深处也存着一份柔软,一份脆弱的记忆,而童年的阴影无疑是最大的。
“我有爹娘,却不能生活在他们身边,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一起过日子,当时我是羡慕依依的,她的身边有舅舅舅母的宠爱,生活的无忧无虑。”西门昊接着道,“依依能看得懂我的孤独,一直想方设法的让我开心,幼时,跟依依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可是就因为宫廷争斗,依依失去了完整的家,失去了曾经的幸福。”
“我们母子获得了至高的地位,我回到宫中小心翼翼的生活,生在皇家本就该接受皇家的命运,可是我不愿让依依也受此连累,我不能让她少了往日的快乐,她的家散了之后,就轮到我去照顾她,偿还她送给我的快乐。”西门昊道,终止的尾音绵绵延长,消失在峡谷的尽头。
苏染画听懂了,西门昊对白依依的好,是他对自己童年的一份寄托,生为皇家的他,不能像普通人家那般自在的生活,可是他却很留恋那份美好,呵护白依依,就是在呵护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期盼。
苏染画想,其实她与他都是曾经身不由己的人,就算如今也是想方设法的为了自己想要的在努力。西门昊为了挣脱所有的束缚与羁绊,谋求高位,而她则是为了难得的新生在寻求一个可以脱离这一切纷扰的机会。
西门昊可知道最终登上高位之后那高处不胜寒,将会是一种新的难以逾越的羁绊?而她就算脱离了此时的生活,又会卷入什么样的纷扰?
“染画,你明白了吗?”西门昊悠悠的问,下颚蹭着苏染画的发,淡雅的清香沁入心扉。
他想给予白依依快乐的生活,而对于苏染画,他却想拉着她跟他一起走,就像一起共乘在这长长的峡谷中,哪怕永远也没有尽头。
“昊。”苏染画仰起头,看着西门昊低垂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不喜多言的男人跟她说了这么多,敞开心扉,应该可以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吧?
可是若一直有白依依在上面压着,身为女人,她不会舒服。
“我明白,可是你决定选择我,就必须抛开白依依,否则对我们三人都是伤害。”苏染画道,目光清明而坚定,“白依依容不下我的,我也不想让你在有我的同时还惦记着另外的人,当然这个人不分男女,而你周旋在我们俩人中间,虽然你明白对我们的感觉,一个是妹妹,一个是你的王妃,可若是应付起来,你依旧会累。”
“给我时间,我会解决好。”西门昊道。
“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差点因为你一时的失误而死了。”苏染画仰头盯着西门昊道,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委屈。
“我送依依进宫与今日的事无关。”西门昊道,“我承认利用了这次的出殡,但我没有对你隐瞒,你是聪明人,能看得出来会有事。”
“你放心,我才不会因为那人的三言两语就失去了判断力。”苏染画嗔怪的扭过头,目视前方,“若是你真如假乌善说的那样存心算计我,我才不会安静的听你讲故事,跟你在这鬼地方散步。”
“染画!”西门昊将苏染画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中,深沉的力度令她感到窒息,但又很暖,抵挡了峡谷中的严寒。
苏染画闭上眼,任凭西门昊带着她策马奔走,嗒嗒的马蹄声一下下的敲进她的心底,动摇着她一直紧守着的谨慎的心。
曾经想过好多次,不去在意西门昊,不在意他任何的行为,只要自己与三夫人依托着他活的好好的,等到可以安然离开的那一天,去过自己想要的那份自在。
可是,当真的又面对上西门昊,听到他对自己敞开心扉的诉说往事,诉说他与白依依之间那层牵绊的来由,将尘封多年的秘密毫无顾忌的告诉她,她感觉到了那份真诚。
真诚从俊冷的西门昊身上体现出来,是难能可贵的,它就像一个热点,在化开西门昊的心的同时,也暖进了苏染画的身。
就这样的一起走一走吧,苏染画心想,她能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贪恋这个怀抱。
“染画,相信我,我会用心的保护你,不会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西门昊的声音悠悠的响在苏染画的耳畔。
很惊讶红鬃烈马会听苏染画的话,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第二一一章 他在怕
“咳咳!”
苏染画突然的猛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胸脯剧烈的起伏,一俯头,一口血喷了出去。
暗黑色的液体擦过西门昊的手背,溅落在马的鬃毛上。火红的鬃毛上染了暗色的污斑,格外碍眼。
“染画!”西门昊的心一紧,托着苏染画,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指轻轻的划过她的唇角,拭去那道醒目的血渍。而那双眸越发的深沉凝重。一定是随着惊马奔走之后,触动了潜在体内的毒。
“我一定是病了。”苏染画喘过气,缓缓的道,一次次的吐出黑色的血,明摆着是不好的现象,而且一定很糟。
“回去我让太医给你看看。”西门昊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很堵,好些话说不出口。
绝杀草的毒藏在体内,一般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来,就算是口吐黑血,也是把不出脉搏上的异象。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鬼谷神医。
西门昊不再停留,揽着苏染画调转马头,向京城奔跑。
西门昊带着苏染画冲进了北王府,等候他的陈默本想跟他禀告炸药被炸的事,但见西门昊全然无顾他的存在,只得闪身候在一旁,任凭西门昊抱着苏染画掠至墨雅轩。
此时的苏染画已经晕了过去,西门昊将她放置床榻上,给她输了些真气,抵住毒性的蔓延后,便给她盖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间。
“王爷,小姐怎么样?”小翠见西门昊走出来,抛开惧怕大胆的上前询问道。
“你进去守着她。”西门昊道,声音有些疲惫,不是因为他输出真气累了自己,而是心揪着累,绝杀草的毒性在苏染画身上出乎意料的提前发作,若是照此,找不到鬼谷神医,后果难料。
听了西门昊的话,小翠急忙奔进屋内,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染画,她真是替她愤恨命运的不公。
之前身子好时,是被北王无情的践踏,现在北王对小姐好了,可是小姐的身子却有了问题。
“王爷,去宣宫里的太医来看看?”林管家候在墨雅轩外,见西门昊走出来,迎上去问道。
“没用的。”西门昊道,明知没用的事就不必浪费功夫了,有时间不如用在加紧寻找鬼谷神医的事上面。
林管家看着西门昊纠结的眉心,叹了口气,若他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毒移到苏染画的身上,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却偏偏害了自己在乎的那一个。
“陈默。”西门昊看到候在一边的陈默,没有问他自己追寻苏染画离开之后出殡队伍里发生的事,而是问,“丝毫没有鬼谷神医的消息吗?”
陈默望了眼西门昊,摇了摇头,想了想犹豫的道,“是不是消息不准确,世上根本没有新的鬼谷神医。”
这个问题西门昊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一想到那个黑衣人对苏染画的态度,就让他打消了怀疑,鬼谷神医一定存在,只是黑衣人没有告诉他确切的消息,事已至此,看着苏染画一次次开始毒发的迹象,西门昊决定还是折回身从黑衣人身上寻找答案。
就算是黑衣人将寻找鬼谷神医当做一道难题丢给他,他承认自己败了,没有能力找到,苏染画的身子拖不起,他需要黑衣人告诉他真实确切的答案。
“那个黑衣人呢?”西门昊问,“他在京城来回的出现,也没有消息?”
“没有。”陈默有些颓败的摇摇头,“属下尽搜京城里所有可疑的地方与陌生的人,不排除易容乔装的可能,可是没有查出任何与黑衣人有关的线索。”
“他究竟是谁!”西门昊的十指不由得紧握,坐到北王之位,向来遇到的难题都能够解决掉,可是对于这个最近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他竟然束手无策。
“南边的人可有动静?”西门昊又问。
“东王安居在江南,似乎不关心任何朝事。”陈默道。
“也就是排除了他派人潜进京城的可能了?”西门昊道,他曾怀疑是西门晟开始蠢蠢欲动,但是他没动,“继续查黑衣人与鬼谷神医。”
“是。”陈默领命,抬头望着西门昊,定了定心道,“王爷,今日的事——”
“注意苏洛城与月华国的人,今天虽然事出意外没有打击到苏洛城,但他抹不掉自己露出的尾巴的。就算今天他们没有留下证据,奸计侥幸得逞,但不等于他们以后还会这么幸运。”西门昊冷冷的道。
“王爷已经知道?”陈默疑惑的看着西门昊,西门昊不是带着苏染画刚刚急匆匆的回府么,似乎对发生的事了若指掌。
“很明显的事,这一次是本王的错。”西门昊很干脆的承认,冷冽的目光望向月华国所在的方向,“如果猜得没错,那个假乌善一定是乌托。”
虽然之前对与苏洛城接头的人的身份不明,对方似乎极有防范,也不容易查到,但是经过一战,凭他的移光幻影,还有诡计多端的头脑,假扮乌善的相似程度等等,西门昊猜出那人必然是乌善的弟弟乌托。
“属下定当全力追查。”陈默拱手道。
陈默离开后,林管家又将问题转移到了苏染画身上,“王爷,对王妃有何打算?”
“我会尽力保她。”西门昊回头望了眼墨雅轩里紧关着的屋门,目光阴郁而深沉。
只是不知尽力之后还能否挽回这具凋弱的生命?
西门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冰凉,从来他都没有觉察自己的手是这么的凉,凉到足以冻彻脊骨。
他在怕,怕失去突然得到的那份惊喜。
“相信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林管家叹了口气,只能祈祷苏染画的身上再次发生奇迹。
她能从新婚夜被置于地牢之后活着返回北王府,就已经是个奇迹,当她一次次经受着西门昊的蹂躏,依旧傲然的活着,更是一个奇迹,当她不知不觉的走进西门昊的心里,是最大的奇迹。
所以,林管家相信,苏染画的身上还会发生新的奇迹。
第二一二章 迷醉
白依依住在锦华苑,她从未如此寂寞过,自小她的身边就有西门昊的身影,直到白家出事后,身边剩下的还只有西门昊。
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指甲绞烂了,白依依紧咬着下唇,目光阴冷的望着锦华苑的苑门。
已经足足三天没有见到西门昊的身影了,这在以前也是常发生的事,可是如今明知道北王府里住着苏染画,而她却因为苏染画的存在住进了宫中。
白依依越想心中越阴沉,目光渐渐的由阴冷转为狠戾。
昊是她的,是她的,从她出生就注定是她的……
“白小姐,”春桃轻轻的走到白依依的身后,“天冷了,不要在外久坐,还是回屋吧。”
白依依垂眸之间将眼中的阴戾一扫全无,站起来,回身看了看春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谢这个宫女,若不是这个春桃给自己传信,她也不会急匆匆的进宫,听到西门昊与皇后的谈话,将西门昊原本打算缓慢解决的事一下推到了表面上。
那日,白依依从太医院返回锦华苑住,仔细想了想,虽然她没跟皇后求证,但她知道皇后是不会将西门昊对她说的话传书给她的,因为皇后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该对她讲的,他们在心中都有怕伤害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传信的事就是春桃自作主张了。
白依依看着春桃,微微轻笑,“春桃,我还没给你说声谢谢。”
春桃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小姐此话怎讲?春桃并没做什么。”
“谢谢你让我及时听到昊与姑姑的对话,让我及时知道他的想法,让我早一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白依依的声音很轻柔,脸上全无半点愤恨之意,对着春桃微笑着,“我想我是不该成为昊的负担,跟姑姑在一起比见到他轻松多了。”
“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人,处处都为别人着想。”春桃夸道。
白依依微微一笑,走回了屋内,在房门关闭的刹那,眸光暗淡下去,脸上划过阴戾,做两面的人真的很累。
“春桃,你说怎么办?那贱人不进宫,躲在北王府,让本宫怎么寻她的短?”皇后的屋内,白盏凤有些烦躁的询问春桃。
她没想到接连三天西门昊连面也不露,哪怕皇上处理大夫人出殡的意外,因二夫人引爆炸药,炸死了乌善身负重伤,苏洛城如愿受到嘉赏,恢复了一多半的朝事,这一系列的逆转,西门昊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真不知道此时已经被苏染画迷成什么样!
“皇后娘娘,您可真疼白小姐,小姐都很坦然,您反倒坐不住了。”春桃道。
“本宫就这一个侄女儿,不疼她疼谁?”白盏凤瞟了春桃一眼。
春桃低下头,眼中划过一道光闪,瞬间不见。
“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你去趟北王府,若是见了昊儿就说本宫让你亲自去找他进宫,若是没见他,就替本宫留意一下北王府里的事,看看苏染画有什么问题,逮住机会的话就弄点动静,有什么事本宫顶着。”白盏凤打定主意,吩咐道。
“是。”对于皇后下的命令,春桃不敢不从。
“赶快去,机灵点。”白盏凤催促道。
春桃领命急急的退下,白盏凤无力的坐在了软榻上。
淑妃对南王府的事虽然不是十成的了解也有八九成的把握,可是她却很难掌握到北王府的消息,若不是有白依依时不时的通过那鸟儿给她捎信,解解闷儿,她根本不知道北王府发生的任何事。
如今,白依依留在宫中,她是对北王府彻底的断了线,只得出下策让春桃亲自去一趟。
三天,西门昊并没有一直呆在北王府,守着苏染画。其实苏染画在回府的第二天就又恢复了精神。为了让她宽心,西门昊还是故意从宫中招来了太医,给她开了些补药,只是告诉她,她的不适是因为体弱而已。
接连三天,西门昊都在奋力追查黑衣人的行踪与鬼谷神医的下落。
三天,西门昊不眠不休,抛开所有的朝事,就为查找这两个人。
“王爷,您先休息一下吧。”跟在他身边的陈默忍不住道,除了遇到非常危险的事时,西门昊从没如此的卖命过,记得三年前白依依有一次重病发高烧,接连三天高烧难退,太医都有些束手无策,西门昊紧张的守在她身边三天三夜,可之间还是打了个盹儿。
但这一次,西门昊亲自带人四处暗中排查,手下轮流换班,但他从未合过眼。
“嗯,已经过了三天了。”西门昊终于想到了时间。
“是的,王爷,白小姐在宫里已经呆了好几天,王爷要不要进宫休息,顺便看看她?”陈默问,每一次办完事,西门昊都会先去看白依依,多少年似乎已经形成了惯例。
“让人继续查,我先回王府。”西门昊没有理会陈默的话,转身便急急的走开。
当西门昊出现在苏染画面前时,苏染画吓了一跳。
苏染画本在屋内练字,听到有人走进来,也听出是西门昊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直一幅字写好之后,才转身去瞧站在自己身后,安静的看自己写字的人。
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胡须好几天没刮,毛扎扎的探出头,还有猛长的趋势,俊冷的脸上有些憔悴,墨发凌乱的扎在脑后,衣衫中也弥散着一种不知从哪儿摸打滚爬过的意味,带着湿湿的汗气。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眸子,依然闪耀着神彩,犀利而隐藏着锋芒。
苏染画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上下打量着西门昊,平日里的那种尊贵的仪表全部淘汰了,但是那天然的威严霸气还在,证明他还是他。
“你……”苏染画反应了半天,刚准备开口。
西门昊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依着桌旁的椅子,坐下。
苏染画坐在西门昊的腿上倚在他的怀中,浓郁的汗味扑鼻而来,竟然没有觉得难闻,参杂着属于西门昊的独有味道,让她有些迷醉。
第二一三章 猫逗老鼠
“染画,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西门昊抚摸着苏染画的秀发,柔柔滑滑的,触手可及,他不希望这一切成为过眼云烟,只剩下一份回忆。
“你放心,我可是怕死的很,若不是为了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何必要借用你的势力?”苏染画调侃的笑道,好奇的抬手摸摸西门昊的胡茬,痒痒的扎着手心。
真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做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西门昊本想驳斥苏染画这种表明自己藏着心机的回答,但又觉得无力。她想借用自己的能力带着三夫人好好的活着,可是自己却亲手将她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原本以为亲自出马会有所收获,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苏染画觉察到了西门昊的奇怪,仰头望着他的脸,想从他的神情里搜寻到什么东西。
“让我好好的抱一会儿。”西门昊按压下苏染画的头,让她老老实实的伏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被她吸引,是不是就会早一天向父皇请求赐婚,而不必折腾出之后的许多事?
可她是苏洛城的女儿,就算自己看遍了天下所有的女人,也不会想到去注意她的吧。
墨雅轩外响起柳儿的声音,“王爷,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桃姑娘来了。”
小翠末儿柳儿都看到西门昊进了苏染画的房间,所以当春桃来后,小翠与末儿谁也不愿去禀报打扰二人,最终只有柳儿去了。
西门昊静静的揽着苏染画,没有回应。
“春桃来了,是不是白依依有事?”苏染画问,不是她好心的想到白依依,而是想知道这春桃亲自登门有什么意图。
西门昊低头看了眼苏染画,将她放了下来,站起身,走向了屋门。
屋门打开,春桃就候在外面,站在柳儿的身后。看到这样不修边幅的西门昊不由的一怔。再看看西门昊身后的苏染画,难不成这三天,这俩个人一直腻在屋里,所以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了吗?
“依依有事?”西门昊问。
“白小姐很好。”春桃赶紧收回视线,如此无礼,没有被北王责怪已是万幸。
“那你来北王府有什么事?”西门昊又问。
“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亲自请王爷进宫。”春桃小心的将白盏凤的原话告诉西门昊,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要让他进宫。
“本王知道了。”西门昊冷冷的道,他知道皇后的意思,三天不露面,她比依依还要着急的多,不过看过苏染画之后,他也得去看看白依依,他只想暂时分开白依依与苏染画,却没存心想避开她,若是对她一直不闻不问,她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事情要循序渐进的解决。
西门昊回头看了眼苏染画,只见她默不作声的瞧着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先进宫一趟。”西门昊道。
“还是先梳洗一下再去吧,免的皇后娘娘责怪我这个媳妇儿不懂得侍奉夫君。”苏染画戏谑的笑道。
西门昊见苏染画如此轻松的调侃自己,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着点点头,“遵命,娘子。”
二人的对话被丫鬟们看在眼里,就像恩爱的夫妇甜蜜随和,也让她们看到了西门昊不一样的一面。原来冷冽的王爷对待妻子也会如此温馨。
小翠为苏染画感到高兴,抢先去为西门昊准备梳洗物什了,末儿为自己侍奉的主子得到宠爱而自喜,柳儿却是低垂着头看不到她的神情,春桃则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捂嘴轻笑。
“王爷,奴婢先留下陪王妃说说话吧。奴婢知道来王府找王爷进宫有些为难北王妃了,想跟王妃赔不是。”春桃道。
“嗯,你确实应该跟染画赔不是。”西门昊冷厉的目光盯向春桃,若不是背后有皇后指使的缘故,冒然来打扰他与苏染画相处的机会,肯定轻饶不了她。
西门昊离开之后,苏染画瞥了眼站在苑中,不动声响的春桃,微微一笑,“春桃姑娘,进屋里来吧。”
说着,苏染画向小翠递去一个眼色,让她们三个丫鬟都去别处做事了。
春桃跟着苏染画走进屋,悄悄的环顾四周,原来这就是北王府里的“锦阳宫”,看样子跟别的地方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是西门昊专住的地方,就显得等级高了许多。
苏染画坐在软榻上,就着火盆暖烤着自己的双手,“春桃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她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询问春桃的来意,自从春桃将白依依飞鸽传书的事告诉她,苏染画就看明白了这个宫女藏了份心思,今日她故意留下,一定有她的意图。而且苏染画可以肯定,春桃留下的决定与皇后跟白依依无关。
“正如刚才所言,奴婢向王妃赔不是。”春桃说着朝苏染画做了个揖。
“你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不得已的。”苏染画道,故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找我真有什么事呢!”
“奴婢来是还想亲自看看王妃。”春桃见苏染画一副无心的模样,就像当初在去春林苑的路上截到她一般,毫无心机的替自己的“过错”做隐瞒,此时也是悠然的跟自己说话。
“我有什么好看的?”苏染画抬头问,清明的眸,随意的笑。
春桃注视着这位北王妃,自己“好心”的提醒过她有关白依依对她使的小动作,可是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这样憨直的人真能够影响到白依依在北王心中的地位?
苏染画自然猜得出春桃的所想,可是她赢就赢在自己的演技更胜一筹,当时明明是她对春桃暗中下手打晕了她,却让她糊里糊涂的不明所以,此时又是意料中的拿自己当傻子看。
还真有点猫逗老鼠的趣味。
“奴婢在想王妃凭什么短短的时间就对白小姐构成了威胁,俘获了北王的心?依王妃的身世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春桃道,将后半句话隐在口中没说出来,不仅凭苏染画是苏洛城的女儿这个身份,就凭她那憨直的脑筋,被皇后在白依依的“提醒”下略施小计,就栽进了掖庭轩,照理说她根本不可能在北王府安然的活着。
可是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苏染画不仅没死,而且还活的更好了。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
第二一四章 你跟白依依有过节?
“是啊,”苏染画听了春桃的疑问,挠了挠头,“我也不明白王爷看中我哪一点?不过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北王妃,他就该对我好吧?”
“王妃想的就这么简单?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以后吗?”春桃问。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当一天北王妃就得意一天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苏染画漫不经心的道,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似乎很满足眼下的惬意。
“无心插柳是好的,不过既然柳成荫,那么王妃还是小心为好。”春桃盯着苏染画,缓缓的道,“王妃也知道自己是闯过危险活到现在的,既然守住了北王,就要尽力抓紧了,靠着王爷总不会再吃亏的。”
“咦?”听了春桃的话,苏染画坐起身,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她,“皇后娘娘不是让你来替白依依抢王爷的吗?你怎么为我说话?”
“因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白依依带来威胁的女人。”春桃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染画,眼睛里塞满了复杂的意味。
苏染画与春桃对视片刻,微微一笑,又靠在了榻上,扳动着自己的十指,道,“你跟皇后有仇还是跟白依依有仇啊?”
如此直接明了的定论让春桃听了微愣,似乎这个北王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
“不想说吗?”苏染画瞟了春桃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不说就算了,知不知道都是一个样,我一个被相府抛弃的落魄小姐想跟皇后斗无疑就是拿鸡蛋跟石头碰,王爷一时兴起捧着我,一时不高兴也可以将我残酷的丢弃,总归是得过且过。”
“王妃不应该这么想。”春桃走向苏染画,站在她的面前,垂眼盯着苏染画,“你应该把握住眼前所有的,只要不让白依依回到北王府,这北王府的女主人就是你,别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
“你也会吗?”苏染画扬起无害的笑脸,望着春桃,眸光突突的闪烁,“春桃姑娘也会听我的吗?”
春桃徐徐的蹲下身,低于苏染画的高度,微仰着头,看着她,轻轻笑道,“只要能让白依依不开心,奴婢就会帮你。她是你的敌人,她不开心,你也会高兴的,对不对?”
狐狸露出尾巴了。苏染画暗自轻笑,睁大眼睛盯着春桃,仿佛很诧异的模样,“你……你跟白依依有过节?”
“王妃不需要知道,”春桃站起身,声音里全无平日的卑恭之色,有些清冷,“奴婢不会让她事事如愿的。”
“这是你们的事,我只要做好我就是了。”苏染画站起身,看向春桃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犀利。
春桃眨了眨眼睛仔细的看着苏染画,突然之间她感到这个北王妃有些不一样了。
“我只要能活的舒服一点,少让人躲在背后算计,其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苏染画的声音比春桃要清冷的多,目光越发的敏锐。
她可不会真的傻到被这个小宫女利用,逗她一下探出她的底是必要的,若是再与其周旋就有点像被猴子耍了,反正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就算让她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也无所谓。
反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西门昊也看的清清楚楚,皇后白依依心底也有个衡量,苏染画不怕春桃去报复自己翻闲话,何况她此时还真乐的让自己当北王妃,惹得白依依不高兴呢。
倒是春桃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作响,愣愣的看着苏染画,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北王妃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自己被她的外表欺骗了,自以为深居宫中,识人无数,哪怕白依依娇柔造作的伪装也逃不过她的眼,可是竟然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苏染画扫了眼春桃,“我只是想摸清你的底罢了,只要不跟我作对,想做什么随你。”
春桃直叫糟糕,自己在宫中隐忍这么多年,竟然毫无防备的被苏染画识破了!
苏染画瞥了眼面露出几分惊骇的春桃,不屑的轻笑,“有一点你放心,只要我做一天北王妃,白依依就不会如愿嫁进北王府。”
说着,苏染画凑到春桃跟前,低声道,“这可是皇上给我下的死令,就算我不想跟白依依争,我也怕违抗圣旨被咔嚓了脑袋。”
“皇上?”春桃看着苏染画,脸色微动,很快恢复了平静。
从春桃变化迅速的神情中,苏染画看到了在她的脸上划过一丝了然,心微微一顿,她似乎能明白西门显楚的决定?
苏染画知道从春桃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只是在猜测。
白依依一直无忧无虑的活着,哪来的仇人?若是有仇也是她的父辈引起的。西门显楚将白家当做仇人一般的铲除掉,原因就是他们陷害了荣妃,所以,苏染画便将春桃的身份首先往荣妃的方向引了过去,见她对自己说出西门显楚旨意的反应,似乎她是理解西门显楚对白依依的态度的。也就是她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苏染画看着春桃轻轻的点点头。
春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后一步向苏染画施了个礼,“奴婢告退。”
苏染画倚着屋门口,看着春桃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看来白依依呆在宫中,没了她这个明面上的对手,暗中的对手却也没少。
锦华苑。
西门昊一踏入苑中,便见白依依坐在秋千架上,慢慢的荡着。
这架秋千是皇后入住锦华苑后,专门命人做的,为的是哄刚刚失去家人的白依依开心。
白依依看到西门昊,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欢快的迎过去,“昊,你来了!”
“身子怎么样?”西门昊微笑着问道。
“早就没事了。”白依依道,亲昵的挽着西门昊的胳膊走向秋千,“昊,你推我坐秋千吧。”
扶着白依依坐到秋千上,西门昊轻轻的一推,白依依随力荡起,不高,但轻飘飘的。
“依依,我想奏请父皇封你为公主。”西门昊看着荡开的白依依,轻声道。
“我不要做公主!”白依依猛的从秋千上跳下,空空的秋千甩出去老高,荡了回来,差点砸到白依依的头,所幸被西门昊及时拉开。
第二一五章 不要做公主
“昊,我不要做公主。”白依依水汪汪的眸子凝望着西门昊,微微颤动的唇在说不出任何话。
做了公主就成了西门昊的妹妹,就彻底的失去了嫁给他的资格。
这就是他消失了三天考虑的结果吗?白依依仰望着西门昊的脸,对自己是永远的温柔,可是这份温柔为什么不会一直延续在他的心底?
“依依,你听我说。”西门昊没想到白依依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以为她还会像平时那样静静的听他接下来的话,他会引导她重新认可自己公主的身份,有他在,这个公主会比所有的皇家公主都高贵。
“我不听!”白依依第一次打断了西门昊的话,是不是自己一味的乖巧,只会让他当做好说话?若是如此,她也会像苏染画曾经对他那样,怒目相视。
可是白依依知道,苏染画是苏染画,她是她,她们终归是不同的。她能在西门昊心中保持多年的美好,就是因为她自己的形象,她决不能破坏掉。她应该换一种应对的方式。
白依依见西门昊眸中闪过异样,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望着西门昊,眸中的雾水更浓,“昊,在锦华苑呆着这几天,我把自己想清楚了。我承认自己是喜欢你的,很小就喜欢你,你应该感觉的到的,对不对?”
西门昊沉重的点点头,就是因为他知道,又顾忌白依依的想法而没有早日跟她说明,所以才造就了如今难以解决的局面,他在保护白依依的同时,其实也对她提前预埋到了伤害。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对于儿女情长,他处理的很不好。让苏染画不得不面对白依依,又让白依依突然受到了打击,而她的背后还有皇后固执的支持。
在进宫的路上,西门昊想到既不按照苏染画希望的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也不想再一位的迁就白依依,最终选择了折中的,先让白依依成为公主的方式,让她慢慢的适应新的身份。
可是看来,这样的结果白依依很难接受,而且触碰到了她隐忍的底线。
“所以,昊,我不想做公主,做了公主就要失去你了。”白依依说的很坦白,既然西门昊决定放弃她了,那么就该轮到她出手紧守了。
“依依,你是我的妹妹,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呵护你的。”西门昊注视着白依依,道。
“不一样,你知道不一样的!”白依依的声音嘶哑,一滴泪忍不住滚落下来,“昊,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哥哥吗?因为我根本不认这个身份,我想要的是要你做我的夫君,很小的时候就想了。这不是大家能看的很明白的事吗?不用我亲口说出来的。我以为有一天你会给我个惊喜,说要娶我,可是我等到的是你要让我做公主!”
“依依,是我不好。”西门昊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堵,是他的错将如今的局面弄的一团糟,驰骋沙场他不怕,可是面对一个女人他却感觉到了艰难。
“我不要听你的自责。”白依依猛烈的摇着头,停止之后,仰望着西门昊的眸子里带着最卑微的哀求,“昊,我不在乎你娶了王妃,我不在乎你对别的女人好,可是你不要抛弃我,哪怕是做你的一个妾,我也心甘情愿。”
白依依觉得自己此时必须紧逼了,哪怕是一个侧室,哪怕上有苏染画高居之位,她也不在乎,只要成为西门昊的妻子,就有了绝对的转机,好过被封为公主失去任何机会。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委屈,就因为苏染画的意外出现,打破了以往平静的局面。白依依对西门昊祈求几分,心中就对苏染画多了几倍的恨。
也怪她一时手软没有在苏染画刚进王府时就解决了她,本想留着慢慢的对付慢慢的折磨,没想到会让自己陷入了困境,面对出局的一天。白依依后悔莫及,此时只能设法尽力补救。
“依依,那样做太委屈你了,你在我的眼中就是妹妹,高贵美丽,若是换一个身份,我无法面对你。”西门昊从没想过与白依依发生任何关系,就算任她亲昵的挽着胳膊,也只觉得是理所当然,全无半点非分之想。
但是对于苏染画就不同了,当将她留在北王府时起,见到她,西门昊心中就有强烈的拥有欲望,最终他才明白那种欲望就叫**,因为爱上了,才会迫切的想着拥有。
“你不娶我才是在伤我,你懂吗!”白依依的泪水忍不住的涌了出来,“你还没有嫁给你,你怎么知道无法面对?我们是最熟悉的人,你跟我在一起会更快乐的。”
“依依,我一直想等你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只靠对我的依赖就以为那是生死相许的感觉,那个人一定会有,但不是我。”西门昊道。
生死相许,就像跟着苏染画一起跳崖?
白依依止住了眼泪,呆呆的望着西门昊,不愿相信的摇摇头,“是你,我知道就是你。你只是被苏染画给迷昏了眼,现在见你这样的决绝,我都要相信苏染画真的是带着手段来到你的身边的,你已经被她彻底的迷住了,你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我好怕接下来她会突然捅你一刀,而你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依依,这样的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染画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多的心机。”西门昊道。
明摆着苏洛城要置她于死地,明摆着三夫人差点被苏洛城害死,苏染画已经没有退路,还有什么理由再背叛他?
虽然想到此,但是西门昊的脑中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日在荒山里找到苏染画的情形,原以为苏洛城与西门易追随她离开之后会借机对她下手,可是结果他看到的是三人在并驾齐驱。
西门昊悄然掩起寻思的眸光,他宁可相信当苏洛城向皇上自首后,改变了想法,有所忌惮的不敢轻易对苏染画出手。
“昊,真正一心对你好的人只有我。”白依依抓住了西门昊微变的目光,接着道,“我真的好担心你,你要清楚的看明白四周,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真有什么意外,我会与你一起面对,哪怕共死。”
第二一六章 压死本宫了
“依依,”西门昊伸手按住白依依的肩头,望着她的眼,语速缓慢的道,“我不要你跟着我一起涉险,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没有你,我的日子将生不如死。”白依依仰望着西门昊的眼,一贯温柔的脸上露出罕有的固执,在这件事上,她一定要表现出她的坚持,否则只能让人以为她真的好说话。
“你听到了吗?你要将依依生生的逼死吗?”白盏凤走出屋内,向他们二人走来,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西门昊直视着白依依,没有言语,伸指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压住心底长长的叹息。
片刻,西门昊松开手,转向白盏凤,目光是依然的坚决,“所以儿臣让依依留在母后身边,依依是最听母后话的。”
白盏凤见西门昊依旧固执,不肯退步,冷哼道,“若是让依依忍着痛苦听本宫的话,本宫做不到!”
说着,白盏凤绕到西门昊身后,拉住白依依的手,“你被苏染画迷晕了头,本宫的眼里也只有依依,你若觉得对得起白家的人,那么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又是白家的人!
西门昊波澜不动的脸色下藏着翻腾的波浪,虽然他顾念白家人,承认今日的一切是白家换来的,可是白家当时做那些栽赃陷害荣妃的事时,心里想的难道就真是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危吗?
生在宫中,自然明白那些明争暗斗,白家极力保护他们母子,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一心想让他的母后做皇后,还不是想做众人艳羡的国丈国舅爷?
只是,最后一败涂地一无所得,还毁了整个白家罢了。
西门昊轻轻扫了眼白盏凤,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对不对得起白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照顾好白依依,弥补她失去的快乐,整个白家他只在乎的只有白依依,当年他寄养在白家的时候,让他唯一觉得开心的就是有白依依的陪伴。
有时候他也想,如果他不是生在皇家,一定不会过那种担惊受怕自己被人害掉的日子,更不会过那种没有爹娘陪伴的生活。
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才成就了今日的北王。
白盏凤见西门昊的目光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似乎带着几许不屑,不觉为自己说过的话掂量了几分。
“依依,我先去做事了。”西门昊对依偎在白盏凤身边的白依依道。
白依依默默的点点头,今日的对话算是结束了,可是以后呢?
西门昊大步走向苑门,与刚回宫的春桃擦身而过。
春桃连忙施礼,西门昊闻所未闻的如阵风般离开了锦华苑。
春桃看了眼满脸委屈的白依依,与一脸怒意的白盏凤,缓缓的走到她们跟前。
“去了北王府有什么收获?”白盏凤问。
“回娘娘,”春桃道,“北王妃谨慎的很,一直本分的呆在王府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什么北王妃,就是一个小贱人!”皇后哼道。
春桃闭口不言。
“姑姑!”白依依轻轻拽拽皇后的胳膊。
“苏染画都抢了你的位置,还不许本宫叫她一声贱人吗?”白盏凤嗔怪的扫了白依依一眼,这个丫头心这么软,怎么斗得过那个一副倔强心思又鬼的苏染画?真让她伤脑筋!
“她是昊的王妃,就算之后能说服昊让我嫁给她,我也得称她一声姐姐的。”白依依轻声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怒目一挑,“本宫可不会让你做小,北王妃就是你的,别人想都别想!”
“皇后娘娘,”春桃在一旁插口道,“当日是皇上赐婚才让王爷娶了王妃,奴婢以为还是要仰仗皇上做主。”
听了春桃的话,皇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上次将苏染画弄到掖庭轩就是有皇上的默许,之后让昊儿给制止了,本宫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在昊儿赶到之前,借助皇上除掉苏染画。”
“姑姑,不要了!北王妃也没做错事,不要难为她。”白依依连忙制止。
“没有做错事?”白盏凤冷笑,“是昊儿一时鬼迷心窍替她挡了错事吧?本宫可是记得是他派人逼迫柳太医以死去证明那贱人的清白的,怀着野种嫁给昊儿,这可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昊儿替她压了下去,本宫就要给她再按一个同样大的罪名,置她于死地!”
白盏凤说的是咬牙切齿,她就想不明白了,依照西门昊的脾性,怎么就不在乎这一点呢?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都容不下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西门昊怎么就能忍了呢?
“也许,也许昊是真的喜欢王妃。”白依依绞着帕子,小声道。
“你这丫头,脑子怎么又给绕回来了?”白盏凤无奈的戳了戳白依依的额头,“你刚才不是也怀疑是那贱人用手段迷晕了昊儿吗?我们应该一起帮昊儿走出那贱人的妖法,你想眼睁睁的看着昊儿深受其害吗?”
白依依垂头不语。好话她也说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
“本宫得好好的想想。”白盏凤在苑中来回的踱着步子,“春桃,你也帮本宫想想,看怎么着就能除掉那个贱人,让依依嫁给昊儿,这可是本宫的一块心事啊!像石头一样压死本宫了。”
苏染画没有想到西门昊那么快就从宫里回来了。
当西门昊回到墨雅轩时,苏染画正坐在院子里跟小翠柳儿末儿一起玩儿纸牌,四人一起斗地主,斗的嘻嘻哈哈的,乱作一团。
“这是什么?”西门昊站在四人旁边,看着那些奇怪的纸片。
“纸牌啊,你要不要也来玩玩儿?”苏染画一边笑道,一边出了一张牌。在前世,她也曾混进赌场去做任务,赌牌也是拿手的,不过要教几个丫鬟就有些费劲了,若是教会西门昊一起玩儿,赢他几把,一定收获不小。
苏染画正想着怎么引起西门昊的兴趣,谁知西门昊却对这片片纸牌毫不在意,走到苏染画身后,搂住她的肩,“外面冷,要玩回屋里。”
第二一七章 最美丽的花儿
见西门昊来了,三个丫鬟都不敢再随意的玩耍,小心的站了起来。
苏染画看了眼她们手中的纸牌,顿觉很扫兴,有西门昊在,就算继续玩,气氛也是怪异的。于是将手中的纸牌随手一丢,道,“咱们改天玩儿吧。”
得到苏染画的示意,三个丫鬟长出了口气,连忙溜走了。
“走吧,进屋。”西门昊揽着苏染画道。
“不要,今天天气好,晒晒太阳很不错。”苏染画整理着石桌上的纸牌,道。
西门昊看了眼晒在桌子上的阳光,笑了笑,坐在了一旁,紧紧的注视着苏染画,刚才见她打牌时随意开心的笑容是他没有见过的,那样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仿佛无视尘世间所有的纷扰,只专心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开心自在。
“我就那么可怕吗?”西门昊扫了眼三个丫鬟跑开的方向。
“你说呢?”苏染画笑问,眸光俏皮的闪动。
“我想她们三个是想给我们独处的机会。”西门昊摸摸下巴,单手托腮撑着桌面,笑望着苏染画。
苏染画侧眸瞟了眼西门昊,那笑容全无半点寒意,暖暖的,跟冬日的阳光一样。
苏染画见过西门昊对白依依的笑,那笑很柔很轻,尽含宠溺,而此时面对她的笑容又是不一样的。
此时的笑带着放开所有羁绊的轻松,看着很舒心。
苏染画不知道,她的笑在西门昊眼中也是如此,不用去刻意的表达爱宠,只是简单的对望,自然而然流露出对这笑容的留恋。
二人坐在墨雅轩的院子里,静静的对望着,笑容满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洋溢在金色的阳光里,很温馨的场景。
“昊,你留着我不是为了保护白依依?”虽然很祥和,但是苏染画不得不走回现实,问出这个很煞风景的问题。
她知道西门昊最开始让她坐牢北王妃的位子就是为了阻止西门昊迎娶白依依,而当时在宫中西门昊也承认了他的做法,不想让西门显楚盯着白依依,才做出一副宠爱她的样子。
“又咬住这个问题了!”西门昊沉声道,但脸色并没有改变,依旧带着笑意。
“你说你当白依依是妹妹,所以就没有要娶她的心,自然就没必要用我做挡箭牌了。”苏染画撇撇嘴。那么当时他就没必要跟自己在西门显楚面前演戏,因为根本就没有他要娶白依依得罪西门显楚的危机。
如此前后矛盾的说辞,必然有一面是假的。
“你说出这个问题,就是违反了我们之前的话,提起了以前的事。”西门昊盯着苏染画,眸光蓦然犀利。
是以前的事,但又关系到现在。苏染画瞥了西门昊一眼,闷闷的不做声。
“当时我有说你猜对了么?”
原以为西门昊不会再继续这个问题,不想他又如此问道。苏染画忽闪着眸子,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他说她看事比皇后明白,但似乎没有直接说她说的对不对。
“我只是说母后不明白父皇的心思,一心要让依依做北王妃,殊不知这件事不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也不只是你不做北王妃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算没有这两者的原因,她也得不到父皇旨意的。”
西门昊说着,身形前倾,逼近苏染画,抬手抚住她的额头,撩起她额间的碎发,与她紧紧的四目相对,眸中闪过炙热的光华,“我现在告诉你,你当时猜错了我的心,我假装宠爱你,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只因为我的心底是想宠你的,只是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所以才有故意而为的迹象。这样的话在你我当时的关系下,我能告诉你吗?”
听了西门昊的话,苏染画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西门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进了自己的心底,激起千层浪花。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我们之前的事,一起携手以后,不是更好?”西门昊凝望着苏染画,道。
苏染画点点头,将头倾向前方,贴在了西门昊的额头上,二人的头深深的抵在一起。
若是提起之前,应该是苏洛城设计西门昊在先,有好多的账都不归她扛,但又与她脱不了干系,所以,以后不再提及,就让他们平静的走在一起。
良久,二人分开额头。
西门昊笑着揉揉苏染画的额间,那里印下一片红色的痕迹。
“染画,你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我想好了,对依依的态度要干脆。”西门昊道,在锦华苑见到白依依,从她委屈隐忍的表情里,他想通一个问题,就像要杀一个人,一刀毙命是最直接的,要是没有做到,而是招招不中要害,那么就算活着受到的痛苦会很多。这就是被判了极刑的人想要自杀求的快死的原因。既然他根本不想娶白依依,那么就给她一个干脆的答复,让她彻底死心吧。
“你想明白了?”苏染画审视着西门昊,问。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西门昊不会想不通。
西门昊点点头,“是我做的不合适,对不起她了,待她想明白之后肯重新正视我的时候,我会加倍的保护她,永保她跟属于她的那个人拥有一生幸福。”
“幸福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要靠自己去建立的。”苏染画道,西门昊对白依依仍然存着这份心,白依依就永远是他的累,做为亲人帮助她是应该的,可是她的生活幸不幸福就只与她自己有关了。
而且,苏染画不相信白依依会那么容易的放过自己,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时,她就开始利用皇后对自己下手,那么到了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依依是在呵护中长大的,她没有你的韧性。”西门昊道,凝望着苏染画的脸,伸手轻轻的将她捧起,“不过,以后让我去呵护你,不会让你再承受任何风吹雨淋,你是盛开在我眼前的最美丽的花儿。”
第二一八章 让自己再爱一次
苏染画与西门昊深情相视,一双冰眸散去所有的寒意,一双清冷的眸染上跳动的光彩。
虽然已经被男人欺骗过一次,但苏染画还是忍不住的贪恋西门昊的这份感情,漂泊的杀手之心想要寻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即使已经被害的失去了性命,可是获得重生的她还是想让自己再爱一次。
爱再次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的难以抗拒……
双唇缓缓的碰到了一起,不是热烈的纠缠而是深深的在各自的唇瓣上烙上自己的印记。
初冬的这些天,北王府的人突然发现王爷呆在王府的时间多了,就连京城里的路人很多时候也可以看到北王妃与王爷一起游走的身影。
虽然没有见过苏染画的人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取代了白家小姐的地位,笼络住了北王的心,但是碍于西门昊那股冷冽之气,纷纷不敢凑近,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两道相携的身影,一个如仙子般出尘,一个俊朗霸气而冷厉。
自从无功劳顿了三日之后,西门昊没有再亲自带人寻找鬼谷神医与黑衣人,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费力就可以解决的,若是有时间不如多陪陪苏染画,趁她身体无恙,可以笑的灿烂的时候跟她多在一起,或许哪一天,就能收到鬼谷神医的消息。
而宫中白依依那边,自从西门昊打定主意让她看清楚现实,斩断任何念头时起就没有再去看她一眼,相见难言不如不见,她是聪慧的女子,有些事是很明白的。就算皇后让人来找了几回,他也没有理会。
这一天,苏染画与西门昊刚回到王府,就见皇后身边的陈福候在院中。
苏染画有好多天没有见到这只花公鸡了,见了还是那么的让人厌恶,也忘不了他所做过的事。
“老奴参见王爷,王妃。”
陈福见西门昊回来,连忙恭恭敬敬的施礼。
苏染画淡淡的扫了眼弓腰谄媚之相的陈福,从他身旁飘然走过。
“本王暂时是不会进宫的。”西门昊不待陈福开口,便冷冷的道。
“王爷,您好像忘记过些日子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陈福陪笑道,“王爷向来都是让白小姐准备寿礼,如今白小姐住在宫中,已经托人备了一份,不知王爷何时去看看?”
太后寿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件事,西门昊确实给忘了,整天处理了他的事后,就是陪着苏染画,同时还暗自担心着她的身体,再无顾及其他。
经陈福提醒,西门昊想起自己在多年前已经将给太后准备寿礼的事交给了白依依,许诺她每年负责操办此事,今年留在宫中,自然也没有忘记。本是无意中的一个许诺,却被白依依当做了责任。
“不必了,本王相信依依的眼光,她选的寿礼,太后一定喜欢。”西门昊道。
“既然如此,老奴告退。”陈福施礼道。
西门昊轻轻点了下头,注视着陈福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北王府,方回身朝墨雅轩走去。
按理说,既然王府里有了王妃在,这些事就该有王妃掌管了,可是西门昊想已经拒绝了白依依想嫁给他的心意,至于挑选寿礼这样的事,曾经许诺她,就依旧任由她,免得她更加不开心。
“是不是无法铁石心肠了?”见西门昊随后急匆匆的来到墨雅轩,苏染画打趣道。
这些日子,虽然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再提到白依依,西门昊也是在尽量避免提及她,可是她能看出在他面对皇后派来的人时,脸上存着挂记,他还是担心白依依的。虽然这种仅是亲情的关爱让苏染画可以释然,但细细品味,心中还是有些郁闷。
“太后的寿辰快到了。”西门昊道。
“那又怎样?”苏染画问。
“依依已经替王府给准备好了寿礼。”西门昊直视着苏染画的眼睛,坦然道。
“越轨了是不是?”苏染画笑着,拍了下手,“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费心。”
若是让她去选寿礼,她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行情,也不知道太后的喜好,免不了还得打探一番。
“你不在意?”西门昊走到苏染画面前,揽住她的腰。
“这点事也在意的话,是不是太小气了?”苏染画旁若无事的笑道。
见苏染画如此回答,西门昊也放下了心,定定的望着苏染画,确实,她的性子只用在最艰难的抵抗上,对于这种事情,不在意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带你盛装出席太后的寿宴,将北王妃隆重的介绍给群臣家眷。”西门昊道。
“现在哪个大臣不认识我呢?”苏染画故作若有所思的想。参加了迎接乌善的宴会后,她私底下已经成了群臣上下的红人,尤其是当时乌善将她当做南王妃苏染情施礼,更是一个乌龙大笑话,由不得那些大臣记不住。而如今,她在北王府一宠飞天,更是成了响当当的名人。
“我要让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认得你这个西门家的新媳妇。”西门昊打趣道,戏谑的捏捏苏染画的鼻子,新婚之日没有带她认祖归宗,那么就将机会放在太后的寿宴上吧。
“哎呀,好疼啊!”苏染画故作惊叫的逃开,真没想到这个西门昊还有如此玩耍的一面。
“疼吗?让夫君给揉揉。”西门昊笑着追了过去。
忽而,一道黑影从窗边闪过。
西门昊神情一凛,止住脚步,警告的望了苏染画一眼,纵身向窗外掠去。
那道黑影刚从墙角处飘过。
“什么人?”王府的护卫喝道,有人先一步来到了西门昊跟前。
西门昊向众人摆摆手,独自追去。
悄无声息的潜进北王府,走时才让人发现,很明显那个黑衣人是故意留下自己的痕迹。那么若是他命人大张旗鼓的追寻,一定会破坏了他想要邀请自己的讯息,再次隐身不见。
他终于肯出现了吗?
西门昊的心情竟然是说不上来的激动,一路追寻着黑衣人的身影,来到了一条小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