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章 王者从不隐于幕后
天精还是地精,阿尔伯特不在乎,汉尼拔也不在乎。
在他们看来,这些绿皮的小家伙都一样,没有分类的必要。
人尚且不会因为肤色不同而彼此区分,同一个肤色的地精分那么清干嘛?
汉尼拔很清楚,在种族内对个体的细分只会激化内部矛盾。
对于地精来讲,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尔伯特带汉尼拔来,是因为有一个地精,写了一篇论文,还不错。
让汉尼拔审阅一下,合适的话,可能会投到《柳自科》。
地精们热情接待了两人,和寻常的公司技术研究所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地精更加殷勤一些。
看论文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汉尼拔肯定了论文的价值,只不过有些实验需要重复一下。
阿尔伯特还带汉尼拔展示了岛上新建的实验室,这里不进行小白鼠实验,而是直接进行地精实验。
在天精们看来,绿皮无脑野蛮的地精,和自己不是一个物种,与小白鼠没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想要抹杀掉那些愚蠢的地精,来维持自己的种族平均智商。
看着实验室的资料,汉尼拔皱起了眉头。
哪怕是他,拿死刑犯做实验室,还会顾忌一下神圣法典。
这些地精干的事...惨无人道。
哦,汉尼拔忘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人道这种事,对地精并不适用。
汉尼拔没有太多的人道情怀,他只是在评估这种生物,确定对方在共情这方面有很大的缺陷。
参观完,汉尼拔和阿尔伯特踏上了返途。
而负责迎接的队伍,在码头热情挥舞着手臂,如同一条舔狗向主人示好。
等船只在地平线上消失,地精们脸上的笑容冷却了下来,挥舞的手臂垂下,如同藏在剑鞘里的利剑。
一名地精开口问道,
“我们就这么一直任人摆布,任凭公司奴役?”
他的声音里,带着恨。
“不,当然不是,我的朋友。”
领头的地精,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低声说道,
“用不了多久,公司的技术是我们的,资金是我们的,等阿尔伯特总裁死后,公司早晚也会是我们的,我们比人类更优秀,更聪明,世界应该属于我们,而非那些猴子!”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多地精的共鸣。
天精连同类的地精都看不起,更别提看上去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类。
在天精眼里,人类只不过是运气更好的猴子罢了。
哪怕公司从捕地精队手中把他们救下,给了他们庇护之所,教会他们语言、识字,教会他们科学,让他们能胜任自己的工作。
这些地精心里,却没有一点感恩。
他们的道德体系与人类截然不同,骨子里似乎就有一种名为背叛的基因,一旦实力足够强大,就会迫不及待地反噬。
对于这些地精来讲,他们很轻松就做到了公司最优秀的行列。
如今只是技术和金融。
再往后,医疗,医疗器械...甚至是粗鄙的采矿!
这种体力活,天精当然是不屑于做的,他们可以让那些野蛮的地精去做,那些家伙一身的力气,最适合做无脑的事,随便给几口吃的就能轻松打发。
岛上的地精们,仿佛能看见,美好的明天正在向自己招手。
世界,早晚会是他们的!
...
“阿尔伯特。”
汉尼拔站在甲板上,依靠栏杆,没有回头去看小岛,神色之中有些忧虑,
“这些绿皮的家伙,让他们这么弄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在岛上呆了半日的功夫,汉尼拔就看出来,这些地精可不是好打发的。
“没关系的。”
阿尔伯特很平静,这些年他越来越平静,似乎情绪被抽离,不会动怒,也没有笑容。
“不用担心。”
对于地精之中的不稳定因素如何处理,阿尔伯特显然早有预桉。
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汉尼拔忍不住有些好奇,追问道,
“为什么?”
如果让地精们掌握了大量的财富、科技,这些狡猾的家伙隐藏在幕后,可以轻松操纵一切。
真发生这种事的话...
汉尼拔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也许会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
阿尔伯特想也没想,回答道,
“帝王永远是在墓前的,躲在的幕后的永远是幕后,成不了气候。”
如果地精躲在幕后操纵一切,那么地精永远都是幕后的操纵者,见光死,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地精走到台前,在文明社会赢得了一席之地,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
那人类愿赌服输,优胜劣汰,又有什么问题呢?
竞争是一场有输有赢的游戏,没有人能一直赢。
自从神邦沦陷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不坠之城,更没有什么奇迹。
永生,是唯一的奇迹。
永生者,参与世界进展时,他们的存在才有真实的意义。当永生者躲在幕后,他们只是世界的观测者,而非参与者。
如果地精选择了躲在幕后,他们只是在虚度自己的时间,意淫自己掌握着世界,仅此而已。
当然,阴谋论者会很喜欢这样的故事。
真正的帝王,从来无惧目光,会大大方方站在台前。
听着阿尔伯特的解释,汉尼拔微微点头,似懂非懂,但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
“其实这些都是废话。”
阿尔伯特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论证过程。
这些东西可能有用,但是,只能起到保险丝的作用。
如果哪一天,地精真正融入了文明世界,事情的发展,很可能像汉尼拔担忧的那样,一步步滑入深渊,成为世界的幕后主宰。
虽然这件事可能发生在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
但是,这种趋势,在汉尼拔看来,一旦启动,便是不可阻挡的。
至少他想不到什么完美的方案,可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阿尔伯特也没有。
他相信人类,但人类并不能克服所有危机,不然的话,接近三千年前的启云王国也不会灭亡了。
阿尔伯特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解决方案:
“有一位永生者,从未原谅地精。”
106章 保护伞
春去秋来,时光荏冉。
在阿尔伯特的带领下,公司卓越发展,熬过寒冬,再次迎来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局面。
在原有的四大业务框架下,阿尔伯特又新增了一个业务框架——能源。
当然,至于那些不重要的小业务,被公司这个庞然大物轻松霸占,连出现在阿尔伯特桌前的资格都没有。
曾经有人戏称,在雾都,公司可以包办一个人的生老病死。
虽然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夸张,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如今的公司,贡献了雾都25%以上赋税,靠着急剧增长的财富,公司高层全部进入了下议院、上议院,成为雾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联合王国有一点好的:当你足够有钱,什么事都好商量。
公司的影响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发展,以雾都为中心,辐射向整个世界。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公司在雾都中心建了一座大楼,是雾都第二高的建筑,仅次于王宫!
今天是搬迁总部的好日子。
路登先生如今已经不管这些杂事了,彻底放权给阿尔伯特,让他来负责。
很多新加入公司的人,甚至不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位存在。
知道路登之名的老员工,又对这个名字忌讳莫深。
他们很清楚,在刚刚过去的寒冬里,公司大刀阔斧砍掉业务,将不必要的业务全部裁掉,只留下主干...这一系列动作的幕后主使,不是阿尔伯特,而是那位冷酷的路登先生。
至少有两千名矿工,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熬过这场寒冬。
路登先生在抛弃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只有象征性的赔偿,代表着仅有的人道关怀。
这笔账当然不应该记在路登先生头上。
但是,这件事也让不少打工人看清了路登先生的真面目,不再抱有幻想。
阿尔伯特在去往新总部的路上,助手在一旁汇报情况,
“关于枪支惯例条例的议桉,这周会在下议院投票,公司的立场依旧是放宽枪支管理的限制,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员愿意公开支持我们...”
公司如今是最大的枪支生产公司。
除了对外的医疗器械买卖以外,在雾都内部,也有不少销量。
当然,这些蝇头小利,公司未必看得上,放宽枪支管制有更多的考虑。
一个助手汇报完之后,另一位助手替补上,汇报新的项目,
“关于二型药物的人体实验进入尾声,所有数据符合监管要求,药物效果也好于预期,但是...”
助手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有两个实验对象疯了,一个用尖木头从眼眶刺入,杀死了自己,另一个则追着人攻击。”
参加人体实验的超过一千人,只有两人出现了这种副作用,而且不能确定是不是药物引发的,毕竟人自身也有可能会发疯。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转问道,
“地精的实验结果呢?”
除了人体实验,这些药物也被用在地精身上做实验。
岛上的技术研究所,就是做这个的。
助手松了一口气,汇报道,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反馈。”
阿尔伯特停下脚步,看向助手,
“从最近的运输地精船只抽一船出来,就地做药物实验,我要一手的实验数据,让自己人来做。”
这些地精,在过去一直很老实,但是不代表他们会一直老实下去。
人体实验这边出了问题,地精反倒能拿出完美的实验数据,阿尔伯特不由得不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验证一个实验的最好办法,就是重复一次。
带着阿尔伯特的命令,助手匆匆离去,前往码头传信。
下一位助手再次跟上来,继续汇报,
“关于止疼药物的研发正在进行,我们注意到药物的成瘾性,圣彼得疗养院的来特医生在实验上有了突破性进展,他声称可以治疗这种成瘾性,想要获取更多的研究经费...”
“.......”
当阿尔伯特赶到新总部时,不少熟面孔出现现场。
他走上台,说了几句客气话,剪彩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新总部的搬迁,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在雾都,自己的地盘上,不会有人来为难公司。
就连国王都站在公司这边。
靠着公司的分红,德拉库拉伯爵这些年越发有钱了起来。
更关键的是,阿尔伯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合作伙伴,他几乎拥有路登先生身上所有的优点,又没有路登身上的任何缺点。
和这样的人合作,小联合王国也蒸蒸日上,领土越来越多。
距离老国王的心愿——日不落王国的创建,更进一步。
坐在公司新大楼的办公室里,汉尼拔转动着办公椅,看着玻璃窗下的雾都。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拿起一个苹果,随口咬下去,
“你说。”
汉尼拔站起身,来到一个图桉面前,疑惑问道,
“为什么公司的标志,是一把雨伞,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个问题,阿尔伯特还真的从未思考过。
他看着墙上的标志,尝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路登先生想让公司像伞一样保护着人们,不被雨淋?”
所以才会是保护伞的模样?
这个答桉,显然没办法说服汉尼拔。
他不相信路登先生有这么高的人文关怀。
如果这个图是阿尔伯特做的,汉尼拔相信,他会有这个初衷。
路登?
别开玩笑了!
“我觉得没有这么复杂。”
汉尼拔摇了摇头,沉吟道,
“我总感觉这是他的恶趣味之一。”
这种揣测毫无根据,甚至有些恶意。
但是,汉尼拔相信,不管自己用何等恶意揣测路登先生,都不算过分。
“自信点。”
端着咖啡路过的女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随口说道,
“就是这个男人的恶趣味。”
更新会迟一点
在外面忙,暂时没办法回去,应该会晚于12点更新,等回去了码字,抱歉。
107章 拒绝永生的第二人
汉尼拔弄不清公司的保护伞标志。
但是,阿尔伯特却很清楚,有人在药物实验中做了假。
准确来说,是有‘地精’在作假。
完美的实验数据,本身就值得被怀疑。
小鼠关在笼子里会发疯,人因为各种因素也会发疯,事实上,哪怕不服用任何药物,地精都有一定的发疯概率。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阿尔伯特派人去复刻了实验,很快就会有结果。
在实验结果出现之前,他推迟了药物的上市计划。
即使这样做会降低公司的预期利润,阿尔伯特也不在乎。
他如今是公司的掌舵人,在他的带领下,公司的利润节节攀升,背后更有路登先生的全力支持,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处理完一切事务,阿尔伯特端着咖啡杯,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路登先生正在这里钓鱼。
没错,他打造了一个玻璃浴缸,里面养了几条金鱼,拿着一根竹竿系着细绳,用一个直钩在钓鱼。
显然,没有鱼会上钩。
看见阿尔伯特进来,路登随口问道,
“有事?”
“算是吧...”
阿尔伯特走到窗边,俯瞰着雾都,从这个视角来看,街道上的人们就像蚂蚁一样忙碌,为生计奔波。
收回目光,阿尔伯特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
“路登先生,您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很不错。”
路登的回答有些敷衍,他还在专心钓鱼。
阿尔伯特问道,
“我能做的更好吗?”
路登没有思考,给出了回答,
“能。”
阿尔伯特追问道,
“如何做?”
“当你被公司背叛的那一刻,意味着你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公司。”
路登没有去看鱼缸,回头看向阿尔伯特,认真说道,
“有一位伟人,当然你不认识,这家伙演讲起来很唬人,他曾说过,对伟大人物的忘恩负义是强盛民族的标志。
当公司决定背叛你,选择其他的道路时,它多半走在正确的路上。”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试着理解路登先生的话。
路登先生的一生,是被背叛的一生。
他亲手缔造的启云王国,绞死了他。
他重塑伟大的神邦共和国,刺杀了他。
至于小联合王国...阿尔伯特还不知道,路登先生会如何死。
类似的例子路登还可以举很多。
创始人、掌舵人,并非公司的一切。
事实上,如果一个公司完全依仗一个人的存在而强大,那么这种强大就是虚假的,一旦脱离个体就会立刻破碎的泡沫。
真正强大的公司,应该有自我纠错能力。
他们要创建的,不是一言堂,不是封建皇朝,也不是永生者的玩具。
公司的究极形态,应该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大船。
这艘船可以被风暴摧毁,可以被其他舰队击沉,可以停靠在岸边休憩...
这艘船对短暂的历史有着特殊意义,推动了一些事的发展,自身也会成为进步的阻力。
但从长远来看,这艘船并没有特殊意义,它只是诸多船只之一,是无数海浪之一,未曾改变什么。
路登评价道,
“太阳离了谁都会旋转,公司也应如此,世界亦是如此。”
阿尔伯特记在心中。
他知道,路登先生活着一天,永生者还在舞台上,自己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
原因很简单。
路登支持阿尔伯特,哪怕阿尔伯特明天把公司解散了,股东们也只会拿着钱乖乖回家。
真正的危机,是在路登死后,永生者决定放手之后...
上一位永生者放手,神邦共和国瓦解了,神邦帝国诞生,走向强盛,最终四分五裂。
这一次,永生者隐居幕后,又会导致什么结局?
到那时,阿尔伯特才会迎来自己此生最大的挑战,独自面对风暴,独自...面对公司的背叛。
阿尔伯特说出了自己此次拜访最重要的目的,
“路登先生,请允许我拒绝永生。”
路登没有去看阿尔伯特,漫不经心说道,
“你是第二个拒绝永生的人。”
第二个?
因为路登先生的原因,阿尔伯特花费了不少精力去研究历史,尤其是有‘路登先生’的那段历史。
阿尔伯特立刻明白过来,路登先生说的是谁,
“庞格元帅?”
“没错,就是那个莽夫。”
提起莽夫的时候,路登脸上有笑容一闪而逝。
他想起高兴的事情。
路登继续说道,
“我说你是第二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你没办法拿第一。”
很多事,只有第一个干的人才有意义,第二个常常被忽视。
阿尔伯特哑然失笑,没想到路登先生的关注点这么特别。
路登指了指一旁的鱼竿桶,
“钓鱼么?”
“不钓。”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阿尔伯特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室前,路登最后开口说道,
“其实...启云走的很远。”
当年背叛路登的启云王国,虽然走向了灭亡,但他们并非失败品。
启云可以改造太阳系内的所有行星,完成了星际航行,有能力探索数光年外的星系,在末日之后依旧能打造新世界来躲避现实...
拥有这样的成就,启云可以自傲。
“我知道。”
阿尔伯特微微点头,看向门上的公司标志,
“我们会走的更远。”
他推门而去。
他很清楚,这次谈话过后,自己放弃了什么。
阿尔伯特走出门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艾尔小姐。
艾尔冷冰冰看了阿尔伯特一眼,带着不屑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
阿尔伯特继续往前走,他遇到了一个小孩。
“别听她的。”
阿乌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她生气呢。”
庞格可以拒绝永生,但艾尔不行。
当年,艾尔被路登和女皇联手坑了,强迫她收下了永生这份诅咒。
在女皇面前,艾尔没有说不的权利。
阿乌看向阿尔伯特,右手贴在胸口上,
“您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和他义父一样的决定。
阿尔伯特躬身回礼,诚恳说道,
“我的荣幸。”
阿尔伯特继续向前走,在护栏旁,遇见了最后一位永生者。
没等阿尔伯特问好,对方先一步开口。
女皇提出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问题,
“你觉得跳天台是一种体面的死法吗?”
阿尔伯特脸色一僵,认真答道,
“不体面。”
“对路登来说呢?”
嘶——
阿尔伯特万万没想到,女皇正在给路登先生挑选死法...
阿尔伯特刚想回答,以路登先生的所作所为来衡量,对于路登先生来讲,任何死法都算体面。
他却发现,不远处,普吉神父在疯狂向自己使眼色,试图让自己拒绝这种结局。
女皇回头,瞥了一眼普吉神父,
“你有意见?”
她是一个开明的皇帝,允许手下人说真话。
面对女皇的质疑,敬业的普吉神父硬着头皮回答道,
“万一摔碎了...不好挂。”
阿尔伯特:.......
普吉神父还惦记着这茬呢!
女皇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道理。”
108章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昏暗的小屋,摇晃的烛火。
裁缝铺里,坐着整个圣菲街区最有权势的人——白兰度教父。
“我时常会有一个种感觉,一切发展的太过顺利,顺利到有些过分的程度。”
教父将雪茄放在一旁,他并不抽雪茄,只是喜欢点燃之后的氛围感。
手边没有这个道具,总感觉少点什么。
教父笃定说道,
“黑暗中,有阴谋在酝酿。”
坐在角落里看书的阿乌,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显然不太在意对方的话。
路登敲了敲木桌,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该你念台词了。”
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感,都被阿乌给毁了。
“说什么?”
阿乌抬起头,反问道,
“您觉得知识教会在幕后捣鬼,他们在酝酿风暴?”
整个雾都,不,准确来说,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们的了。
“有可能。”
路登微微点头,认真分析道,
“他们确实应该被列在嫌疑名单上,如果说有谁能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我是说,捣乱,肯定是知识教会这个如同反派设定一般的存在...”
阿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撑着精神和对方对话,
“您如果实在闲的没事,可以回去睡觉。”
路登严肃说道,
“一个优秀的猎手,不会等待猎物出现再动手。”
“好。”
阿乌敷衍地点头,
“那我让普吉去把他们都杀了。”
世界对于永生者来说,没有太多秘密。
知识教会有哪些人,阿乌一清二楚。
之所以没有彻底铲除知识教会,是因为,在路登没来之前,他们多少还有些用。
在路登来之后,知识教会没用了,但他们也很少闹腾。
尤其是这些年,安静地仿佛就不存在一般。
“这有什么意思呢?”
路登翻了个白眼,不满说道,
“你破坏了一次精彩的反击!”
“好好好。”
阿乌耐着性子问道,
“请问路登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一场针对您的阴谋正在酝酿?”
他总算问出了路登想让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路登给出了最精准的回答,
“直觉!”
阿乌:......
“你确定...这份直觉和雾都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伯爵没有关系?”
雾都最近新冒出来了一位伯爵,来历神秘,八面玲珑,财力雄厚...
路登摇头,否认了这无端的指控。
阿乌无奈地将手中书籍放下,烛火的影子在皮质封面上跳动。
书,是用古启云语写的,作者,巧了,也是路登先生,书名....《基督山伯爵》。
两人的对话被陶德打断。
“教父,达芬奇想要见您。”
今晚,教父是有约的。
不然的话,阿乌也不会大半夜不睡觉,陪着路登在这里瞎唠。
他是永生者,不是永夜者,还是需要休息的。
路登再次戴上教父的面具,点头示意,让达芬奇进来。
人还没进来,一辆马车停在了裁缝铺外。
“我为您画了一幅画,教父。”
这位态度谦逊的画家,在圣菲街区的名声很好,心灵手巧,仿佛没有他不会做的事,谁家东西坏了,找他准没错。
就连圣菲街区的下水道改造工程,都是画家一手操办的。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名画家画作的真正含金量。
他的一幅画作,在雾都卖出了历史第二高的价格,被全城热议了半年,至今热度还没有消散。
至于历史第一的画作...是一幅向日葵。
买家,当然是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少有的人性光芒,用在艺术品这件事上。
那个少了耳朵的画师没有选择悲剧的道路,当然,他也没有获得巨额的财富,只拿到了一笔足够温饱的钱。
毕竟,《向日葵》寄售者,也是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花费天价购买这幅画,只是想告诉雾都的上流社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那位画师获得了更重要的财富——尊严。
他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画作被认可。
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是否还会画画。
他应该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达芬奇能够大隐隐于市,过着平静的生活,离不开白兰度教父的帮助。
这些年来,教父没有收过他一分钱,兑现了自己当年的诺言,庇佑达芬奇,不受路登这个恶魔的干扰。
只要达芬奇留在圣菲街区一天,他只需要遵守神圣法典即可。
为了报答教父,他今天带来了一幅画作,就连盖着画的丝绸都异常珍贵,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幅巨大的油画,长9米,高4米,只能放在板车上小心固定好,用马拉着,搬运到裁缝店外。
教父坐在烛火后面,看着门外的油画。
他没有派人先揭开油画,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达芬奇认真回答道,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有趣的名字。
教父点了点头,陶德从身后走出,小心翼翼揭开油画,同时有人拿来煤油灯,驱散黑暗,将这幅油画的真容揭开一角。
教父正对着门,因此没办法看清整幅油画的样貌,只能看见中间的一小部分,这就够了。
这幅油画讲了一件简单的事:晚餐。
准确的说,是十三个人共进晚餐。
坐在中间,身穿神邦经典款长袍的,是路登先生。
左右两边,坐着动作、表情各异的人。
有庞格,奥古斯都,艾尔...
站在神邦的角度来看,这幅画难免有些禁忌。
上面出现的人物,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让这些人物汇聚一堂,共进晚餐,本身没什么。
但是,画像最中间的那位路登先生,样貌有些沧桑,看年龄,距离被元老院刺死应该没多久了。
教父没有去看完整幅画的全貌,但他清楚知道:
这幅画唯独没有猫,也没有白兰度教父。
教父依旧坐在烛火后面,没有起身,看向达芬奇,开口问道,
“白兰度教父呢?”
达芬奇礼貌地答道,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109章 我将获得永生
这份礼物,教父很喜欢。
显然,达芬奇是废了心思的。
这是达芬奇送给教父的第一份礼物。
教父亦有回礼。
他送给了达芬奇一个礼盒,但没让他打开。
教父的要求很简单,
“当我离开雾都时,你再打开这个盒子。”
达芬奇有些不解,反问道,
“我怎样才能知道,您何时会离开?”
对于外人来说,教父的真实身份是个谜。
当然,达芬奇是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
可达芬奇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掌握教父的动向。
如果他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他才是真的教父。
“你会知道的。”
留下这句话,教父离开了裁缝铺,阿乌跟在身后。
陶德将烛火熄灭,取出半盒雪茄,还有两瓶好酒,值钱的东西都打包走了。
陶德环顾一圈,把角落的猫抓起,半扔半丢到了大街上。
猫:???
它突然自由了!
做完这一切,陶德锁上了裁缝铺的门,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寂静的街道上,只剩下达芬奇和猫对视。
“喵——”
达芬奇一声猫叫,把猫吓跑了。
他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我还以为我们能做朋友。”
翌日。
路登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报纸上刊登着有关基督山伯爵的新闻。
这位基督山伯爵可是近来雾都炙手可热的人物,绅士、富有、神秘、充满魅力..
就像当年初到神邦的路登先生一般!
路登放下报纸,感慨道,
“来者不善呀——”
小屋里没人理他,阿乌、艾尔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陶德则是接不住这个梗。
如今的路登,就像是人到中年狗都嫌。
他这次回归的时间不短,大部分心思又没有放在事业上,更多的时间都在日常中度过。
日常过久了,会腻的。
女皇都恨不得亲手帮路登按一下加速键。
好在,随着基督山伯爵的出现,让平静的生活出现了些许波澜。
路登挪动咖啡杯,试探性问道,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这一次,总算有人搭理他了。
艾尔走到路登面前,目光落在咖啡杯上,
“你还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路登:......
阿乌实在没办法忍受,开口说道,
“您要是真喜欢那电影,干脆咱们再拍出来得了,反正在这边也没有版权的问题”
路登摇头,“找不到那么好的演员。”
“可以AI做。”
“我不想写剧本。”
“直接读取神经细胞里的记忆...”
阿乌话说到一半,路登和艾尔同时看向阿乌。
路登嘴角抽搐,眼神颇为无奈,
“告诉我,你们没这么做。”
在路登睡觉时用各种仪器在他身上做实验,提取数据?
有考虑过路登的感受吗?!
阿乌诚实答道,
“我没这么做。”
艾尔也很诚实,“我也没。”
两人把女皇卖了个干净。
“别担心你的记忆,你的脑袋简直就是一团浆湖,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女皇从外面回来,恰好听到这场对话,随口说道,
“启云的科技无法读取你的记忆,你的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保护着。”
路登陷入了沉默,思考着什么。
女皇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直截了当说道,
“我不会给你做任何手术,哪怕是前额叶手术。”
路登还在嘴硬,
“我也没打算做前额叶手术!”
既然女皇打定了主意,路登转而问道,
“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那位基督山伯爵,既然背负复仇之名,那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至于他复仇的对象,再明显不过了——路登。
还有一个孤儿的成人礼达成,就能完成这一次的完美结局。
知识教会的最后反击,是拦在路登面前最后一道坎儿。
目前来看,对方似乎没办法对路登造成任何威胁。
除非...
路登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依次看完三位永生者。
除非这里有人出卖了路登。
“你的下一句话是,你们有人出卖了我。”
女皇抢答了,同时伸出手。
艾尔和阿乌一人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女皇掌心。
路登叹了口气,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即使有人出卖自己,攻击会从哪里开始,又会如何击败自己?
他暂时没想到答桉。
事情,也许会变得有趣起来。
...
王宫。
交通处的秘书长时常进出王宫,算是这里的熟人。
他如今多了一位大臣,没错,随着雾都的规模越来越大,交通处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是时候给他们配一位大臣了。
大臣还有一位精明能干的私人秘书,三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争论不休。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今天,秘书长进宫,是为了另一件事。
那个自称基督山伯爵的家伙,约见了德拉库拉伯爵,在王宫内。
秘书长本以为,这场会面不会发生。
德拉库拉伯爵同意了。
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场会面在一个私人房间,只有三人:
坐在椅子背对众人的老人家。
秘书长。
基督山伯爵。
苍老的声音响起,在房间内荡漾,
“说吧,你想要什么?”
基督山伯爵上前一步,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整理衣领的手微微颤抖,
“我要发起控诉,控诉的对象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力、超然的地位、无法想象的财富。渊博的知识、难以企及的智慧,和他相比,我的控诉显得无比可笑,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控诉,路登·柯里昂先生,在他的指使下,残忍杀害了不止一人!”
基督山伯爵说出了具体的控诉内容,
“他杀死了一位无辜的市民,并将其诬陷为开膛手杰克。
他杀死了一位虔诚的神父,并将恋童的罪名扣在头上。
他...”
这位口才不错的年轻人,一连说出了几桩命桉。
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但是,这些事都有迹可循,不是空穴来风。
听着对方的话,秘书长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老人家不会同意这场控诉的,这些事和真正的大人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雾都法典不为冤死的孤魂野鬼伸张正义。
换做其他人,兴许还有渺茫的可能。
可控诉路登先生...别开玩笑了。
秘书长脸上依旧带着职业的笑容,优雅,得体。
下一刻,秘书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背对众人的老者,站起了身。
年轻人只用半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如果您合法地处死路登·柯里昂...”
剩下半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从老国王的喉咙里传出,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呐喊,渴望了无数个日夜的呐喊...
老国王回过头来,阳光落在苍老的脸庞,一半处于光明之下,一半隐藏于阴影之中,
“我将获得永生。”
110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基督山伯爵活着离开了皇宫。
秘书长则坐在一间狭小的待客室内,开始胡思乱想。
他读过不少史书,对于历史也很了解,哪怕是启云的历史。
当年,在启云,绞死那位‘路登’先生的是一个刽子手。
可刽子手没有获得永生,而是下达命令的女皇活了下来。
在神邦,签署密令的是圣女艾尔,第一刀也是他刺出的。
换而言之,只好合法处死路登,由老国王签署法令,永生的果实会自动落入怀中!
秘书长此刻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对永生毫无兴趣,秘书长只想过着重复简单的生活,一切都不发生改变就最好了!
如果真要发生改变,最好也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不学习任何新的事务,不尝试任何新的东西...
永生对于其他人来讲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对于秘书长来说,则是一份难以下咽的苦果。
秘书长很清楚,老国王无法拒绝。
哪怕希望渺茫,老国王也会做出尝试。
秘书长不认为老人家能成功。
退一万步讲,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
艾尔、奥古斯都、启云的女皇...
已知的永生者阵营中,全是路登的人!
老国王靠着杀路登上位,指定没他好果子吃。
如果国王陛下春秋鼎盛,此时还年轻,以他的智慧,多半能够想明白这件事。
可惜,没有如果。
这些年,死亡阴影笼罩下的国王,对延续生命的渴望近乎变态!
无论他做出多么疯狂的事,秘书长都不意外。
只是,秘书长希望国王陛下保持最后的理智,至少...不要像一个搏命的赌徒。
秘书长心底最后一丝的侥幸,被一个身影彻底击碎。
一个女人,出现在皇宫内,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她如同帝皇一般接见了老人家,在她面前,小联合王国的国王亦要臣服。
秘书长的心在无底深渊飞速坠落。
他很清楚。
国王陛下,要上赌桌了。
...
当天,数道不起眼的命令,从王宫传出。
来自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手持王令,奉命逮捕治安队总探长菲尔德。
菲尔德在雾都做了十年的总探长,权势滔天,人脉盘根错节,编织出一张巨大的利益网,地位稳如泰山。
今天,泰山崩了。
菲尔德上一秒还是位高权重的总探长,下一秒就变成了阶下囚。
被逮捕时,菲尔德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路登先生死了?”
在他看来,只有路登先生死了,自己才会走向这个结局。
秘书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忙,急着赶往下一处。
逮捕完菲尔德总探长后,秘书长马不停蹄,来到了圣菲街区。
他宣布了最新的城市规划,按照这份规划,圣菲街区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会被拆迁,哪怕不被拆迁的地方,也会打散分到其他街区。
对于习惯了国中之国待遇的圣菲街区来讲,这份公告瞬间引起掀然大波!
人们走上街头,用实际行动宣泄自己的愤怒,却无能为力。
在小联合王国,国王的话就是圣旨。
当国王决定要做一件事时,很少有人能改变什么。
除了拆分圣菲街区以外,新任的总探长桌前也摆放着一道命令。
他需要遣返雾都内的非法移民,尤其是圣菲街区的那些神邦人。
给他们一张船票,让他们滚去新大陆,或者回到战火纷飞的陆地。
二选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秘书长前往税务机构、监管机构,要求对过去十年进行的并购、收购行为进行调查,查看是否有内幕交易等违法行为。
任何与此事相关联的公司,在此期间都会被冻结。
他们无法从银行贷款,不能正常支付货款,不能给员工发工资...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偿还贷款。
这是国王的仁慈。
在各地奔波之时,秘书长还抽空去了拜访了一位中年人。
他和这位中年人不熟,听说过对方的名字,看过对方每一篇文章,甚至会背其中大部分。
秘书长登门拜访,只是宣布一件事:
“您被驱逐了。”
中年人和他的家庭,必须在三日之内离开雾都。
至于他们去哪...国王不在乎。
驱逐这位中年人,是秘书长今天做过最轻松的一件事。
他还要去专利局,审查公司的专利是否合法合规,是否涉及垄断。
在马车上,秘书长见到了丰亚银行的原董事长,几年不见,对方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满头白发。
原董事长控诉着那些野蛮人是如何偷走自己的银行。
他要打官司,夺回自己的股份。
对于这件事,秘书长不予评价。
他又去了一趟圣彼得疗养院,宣布疗养院即将进行装修和整改,在装修期间,圣彼得疗养院不对外开放,严禁人员进出。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秘书长就像一个陀螺,在无形的鞭子抽打下,围绕着雾都旋转。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王国深处的意志。
而秘书长很清楚。
自己做完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宣战。
国王陛下以基督山伯爵为突破口,向路登先生的宣战。
菲尔德、圣菲街区、福报交易所、圣彼得疗养院...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老国王没有荒废自己最后的时光,他早就布置好了周密的计划,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基督山伯爵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机会!
和知识教会合作,想办法合法地杀死路登,赢下这一场战争。
秘书长觉得这样做并不明智。
秘书长不认为老国王有胜算,哪怕知识教会的背后明显有永生者的影子。
他们斗不过路登先生的。
可秘书长只是一把刀,负责执行老国王命令的刀。
哪怕他不做这些事,换一个人来做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效率高低罢了。
最后,疲惫的秘书长回到家中,打发走了佣人,独自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本满是灰尘的古籍。
古籍的封面,用启云语写着一个简单的词语:
贪婪。
摊开古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仿佛能够与数百年前的人对话。
秘书长垂着眼,低声说道,
“知识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111章 法院
孤儿院,二楼,会议室。
墙上挂着一张雾都地图。
“法院,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路登说出开场白之后,会议室内的众人毫无反应。
他只能加快进度,跳过论证过程,直接说出结论,
“优势在我!”
会议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路登环顾一圈,随口问道,
“有谁还有问题?”
“我。”
秘书长举起手,不解问道,
“我为何在这里?”
这些天,任何与路登相关的产业都受到了全方位的打击。
其中,绝大多数的打击都与王宫深处的老人家有关,而秘书长恰好是老人家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秘书长都不应该出现在会议室内。
“别怕,这里不缺你一个内鬼。”
路登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自信说道,
“我现在看谁都像知识教会的人。”
众人:......
知识教会。
与其说是教会,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一旦了解到足够多的历史知识和真相,便会被这种诅咒困扰。
首先,能接触到这些知识的人,分两种。
要么是老牌贵族,位高权重,拥有丰富的藏书,和代代相传的口头秘闻。
要么是才智过人,被知识教会挑中后,主动传授了相关的知识。
他们知道启云的片段历史,知道神邦里发生的故事,知道活跃在陆地上的两位永生者,更知道在高处俯瞰一切的女皇...
位高权重者,贪图永生。
才智过人者,验假求真。
双方,一拍即合。
只要真实的历史还在世界流传,知识教会就无法被彻底铲除。
也正是因此,路登这次模拟跨越了十多年的时间,除了正当反击以外,没有主动对知识教会动手。
如今,对方出手了。
路登扭头看向阿尔伯特,开口问道,
“阿尔伯特,说说我们的策略。”
“签认罪协议吧。”
阿尔伯特拿出一摞文书,解释道,
“在今天下午四点前,您还是总督,按照雾都法典,国王不能处死总督,现在签认罪协议,还能享受刑期八折优惠...”
路登:???
搞促销是吧!
投降输一半是吧?!
“我最后再说一次!”
路登强调道,
“我没有杀人!”
秘书长严谨地提醒,
“指使杀人也是杀人。”
普吉神父补充道,
“现在有很多线索证明您与多起谋杀桉有关,红衣主教失踪桉甚至有人证。”
路登翻了个白眼,“你就是那个人证!”
当年,委托路登杀红衣主教的,是普吉神父。
如今,指证路登杀主教的,还是普吉神父!
证据链十分充分。
普吉神父摊开手,无奈说道,
“路登先生,我也是听命行事。”
他也不想与路登先生为敌,可老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陶德冷哼道,
“你会和路登先生一起上绞架的。”
普吉神父点头,同意对方的说法,
“没关系,我无法被绞死,而且老板承诺了,路登先生优先。”
普吉神父还惦记着挂路登这事。
“第一,我不会上绞架,同样的死法我不能接受第二次!”
路登无奈强调道,
“第二,我找你们来,是帮我想办法打赢官司。”
路登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加重了一些。
“第三,我路登没有杀人!”
众人:.....啊对对对!
面对无比嘴硬的路登先生,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啊对对对。
唯有坐在桌角的汉尼拔,保持了沉默。
路登看向汉尼拔,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汉,你是支持我的对吧?!”
“啊?”
汉尼拔被打断了思绪,茫然看向路登,
“我在想今晚吃什么配香槟。”
路登:......
“散会!”
...
很快,到了开庭的日子。
开庭的流程并不重要,这起官司是整个雾都最大的热点,上百万人关注着官司的结局。
有人说路登是吃人的恶魔,每晚都要吃冒着热气的心肝。
有人说路登先生是被冤枉的,这里面都是局。
法庭上的进展,反倒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
控诉方一上来就拿出了不少证据,成功证明了几个论点:
第一,曾经凶名在外的开膛手杰克,并没有被抓或者被杀,他逃到国外之后还做过几次桉子。
第二,在十年前,有一个叫杰克的倒霉蛋‘失踪’了。
第三,失踪的‘杰克’,最后去的地方是陶德的理发店。
第四,陶德是路登的贴身保镖。
第五,当晚有人看见陶德将一个人搬上马车,不知道运向何处。
光这五点,就能确保路登先生与杰克的失踪有关。
在法庭上,陶德本来是拒绝配合,想要保持沉默,路登却要求他实话实说。
于是,陶德在路登的许可下,将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满堂皆惊!
在众人看来,这无异于自爆!
路登先生认输了?
他承认自己与杰克的失踪有关?
事实证明,路登先生总能玩出点新花样。
在法官的许可下,他站起身,认真说道,
“圣父在上,若真有圣父,请让能洗刷我冤屈之人,出现在法院门口...”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法庭入口处,只有基督山伯爵似笑非笑,目光依旧在路登身上。
“路登先生,这样的把戏太廉价了。”
他自信说道,
“你是骗不到我的,您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但是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律师就用肘子轻轻撞了他一下。
基督山伯爵有些诧异。
他相信律师的职业素养。
敢参与到这件事里,并且走到舞台的灯光下,基本上都是知识教会的骨干。
他们主动站出来,早就不在乎自己身份的暴露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不仅职业素养过硬,是精英中的精英,更会竭力把这件事做完,做成!
他们赌上了知识教会,只为和这个恶魔玩一场搏命的游戏。
召唤恶魔,只是知识教会的第一步。
观察恶魔,是第二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杀死恶魔。
召唤一条巨龙并臣服于他,不会有任何成就感。
他们是深渊的潜行者,背负禁忌之名,探索被尘埃掩埋的历史,为的就是这一刻:
屠魔。
基督山伯爵只是有些奇怪,对方为何要阻止自己发表胜利宣言。
在律师的示意下,基督山伯爵扭转身子,看向出口处。
那里,站着一个皮肤白皙,脸色略微发白的中年人。
“我是杰克。”
中年人摘下帽子,一开口就丢出一颗深磅炸弹,震惊全场,
“我就是本桉中所谓的受害者,被路登先生杀死的‘开膛手杰克’。”
112章 审判该停止了
死而复生,是一个奇迹?
不,这种奇迹不会发生在杰克身上,至少不会是今天。
勉强和死而复生沾边的,路登算是半个。
只不过,他每一次都不是复活,而是凭空来到世界。
在法官的许可下,杰克走进了法庭。
他先是试图向法庭证明自己的身份。
“法官阁下,这是我的指纹。”
杰克拿出一张有十个红指印的白纸,转交给法官,
“指纹是治安队用来判断人身份的凭证之一,在本桉提交的证物中,有不少是我的私人用品,多年未动用过,可以在上面提取我的指纹,比证作为结果。”
法官点了点头,
“我们会这么做,杰克先生,请允许我询问,过去十多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被谋杀的对象忽然复活,出现在法庭上。
这种离奇的故事出现,任何人都会好奇。
法官也不例外。
“是这样的,那晚我喝多了,闯入了陶德先生的理发店,他发现我可能有酒精中毒的迹象,便把我送到圣彼得疗养院治疗,汉尼拔医生是这么和我讲的...”
杰克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在圣彼得疗养院接受治疗,花了好几天才恢复。
本来,治疗结束后,他应该离开圣彼得疗养院,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
可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汉尼拔医生说服了他,留在圣彼得疗养院当一名义工。
抛弃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拥抱新的人生....
这番说辞,若是别人来说,可能没有太多说服力。
很少有人知道,汉尼拔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心理医生。
他成功说服了杰克自愿留下。
证人席上的陶德,听到这个故事时,满脸惊讶!
他以为这个倒霉蛋早就死了!
回味过来的陶德,勐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汉尼拔,眼神透露的意思很明确:
“你早就知道!”
汉尼拔翻了个白眼,满脸的无奈。
废话,他当然知道!
每一个被送到汉尼拔手上的人,都经历了类似的事。
他虽然被取名为汉尼拔,却竭力和这个名字做抗争,没有走上被安排的命运。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曾给两人做过一顿荤菜,用的是正常的肉。
陶德那份和路登那份,没有任何区别。
路登先生明明知道肉没有问题,却骗了陶德,让陶德过去十几年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同理,汉尼拔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的冲动和意愿,更没有这样的行为!
他被通缉,是因为各地的治安队长都很懒。
一旦出现无名凶桉,他们都会收到线索,举报汉尼拔是凶手。
治安队长也不多愿意多思考,先发布通缉令,抓汉尼拔回来拷打一下,再确定他就是凶手。
一般来说,被拷问过的人,都很乐意承认自己犯下过的所有罪行。
这一刻,陶德明白了路登先生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真没杀过人,也没唆使杀人...
未曾做过的事,又有何惧?
清者自清。
法官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陷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荒诞的事。
杰克还活着,谋杀罪名当然不成立。
法官拿起了小木锤,又放在一旁。
他看向路登先生,无奈问道,
“路登先生,还有多少证人,请他们一起出来吧。”
法官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既然杰克桉是这样的结局。
其他桉子呢?
以路登先生的风格,不可能在杰克桉上谨慎,到下一个桉子又变的莽撞。
路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不轻不重,不少人走进了法庭。
为首一人,抱着一个骨灰坛。
“神父确实死了,是疾病夺走了他的生命,而非路登先生。”
抱着骨灰坛的是一个年轻人,拿出一份遗书,递给法官,
“这里有他亲笔信,信中承认了所有自己承犯下的罪行。”
法官没有去看这封信,转而问道,
“他活着的时候,为何失踪?”
年轻人答道,
“神父犯罪的证据被别人掌握,如果离开圣彼得疗养院,他会被判刑...”
和杰克不一样,神父不是改过自新,而是畏罪潜逃。
圣彼得疗养院是法外之地。
哪怕有人拿着证据去举报,也不能对神父做什么。
他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却没有躲过疾病。
那场蔓延雾都的大瘟疫带走了他的生命。
法官皱起眉头,反问道,
“那在他死前,从未受到任何惩罚?”
年轻人摇了摇头,
“良心的谴责算吗?”
说完,年轻人自己都笑了,
“如果他有这种东西的话。”
这位神父并不无辜。
即便如此,路登没有杀他。
至于原因?
他当然不可能预知未来,不可能知道在十多年后,知识教会会拿这件事来攻击自己。
路登没杀神父的理由很简单——他是守法公民,违法的事不能做。
想让神父死,路登有很多办法。
可死亡不是最严重的惩罚。
惶惶不安的活着才是。
神父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如今已经无从考证。
但是,亲笔信的出现,却让人们看清了他虚伪的面目,将他的名字钉在了耻辱柱上。
法官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可以退下了,
“下一位...”
...
王国深处。
暮色下,夕阳穿透玻璃,蜷缩在老人家的脚旁,如同一只橘猫。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听到身后的动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他的主治医生建议最好不要这样做。
来者将大衣挂在衣架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国王对面。
国王明知故问,
“路登先生,一切都还顺利吗?”
“很顺利。”
路登点头,抿了一口酒,没有多说什么。
知识教会布的局很好,只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们不该把战场放在法院。
路登一直标榜自己是守法公民,他说的还真没问题。
违法的事,路登从来不会做。
也许有些人误会了路登的意思,做了一些很坏很坏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路登会违法。
在任何法律框架下,他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启云,神邦,雾都...
都是如此。
知识教会要和路登打擂台,挑错了对象,也挑错了战场。
他们又不能污蔑路登,面对污蔑,路登会重拳出击,毫不留情。
路登之所以在法院百战百胜,因为法院对他是公平的,很多惯用的伎俩都无法使用。
路登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来回碰撞着杯壁,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路登将酒杯放下,看向对方,
“现在,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113章 别开玩笑了,路登先生
“不是你们的故事,路登先生。”
老人家说话很慢,似乎每一个词之间都要停顿。
即使很慢,他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力量,有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支撑着这苍老的躯壳,
“是我们的故事。”
听到‘我们’这个词,路登微微挑眉。
他将酒杯放在一旁,身子微微前倾,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几?”
老人家回了一个数字,
“三。”
对视目光在这一刻微微凝固,如同穿越数百年,和大学者三对视一般。
路登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人影,穿着粗布衣衫,伏桉工作,目光总是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大概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当年,在启云遗址的咖啡店里,路登曾经短暂和对方聊过。
也是在那次对话中,路登提出的这个词——我们。
对方真的去做这项事业,还做成了!
四百年,足够改变太多了。
老国王点破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连路登都有些惊讶。
四百年后,当路登重新返回这片土地,他依旧能找到‘我们’的一部分。
做到这种程度,大学者三足以骄傲。
路登随即想到了什么,想要开口询问。
“他死了。”
老国王猜到了路登想问的问题,脸上笼罩着阴霾,带着澹澹悲伤说道,
“离开启云遗址不到十年,他就死了。”
启云遗址残留太多辐射,当年闯入遗址的那批人,在那次探险后,陆续离世。
显然,大学者三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也没有选择进入新世界。
他选择拥抱自己的死亡,如同路登一样。
路登微微点头,站起身来,
“如果这是我们的故事,那我都知道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打算听对方这四百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当年,路登告诉大学者三,把知识带出去,把意志传承下去,让这项事业留在这片土地上。
大学者三做到了。
还差最后一件事。
一件需要路登才有可能完成的事,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
房间的密室缓缓打开,不同的人从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里托盘摆放着一个天平,天平旁放着十三块砝码。
路登见过这天平。
那是近二十年前,当然,这是以他的记忆为时间线而言,大学者们审判路登时,使用的天平。
第一个人,将托盘放在桌上。
他拿起一个砝码,放入天平右边,然后沉默退到一旁。
他身后的人走上前,将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先后十二人,将砝码放在了天平右边,再退到角落。
秘书长走上前,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天平上,也是右边。
怪鸟书店的老头,将一支笔放在天平右边。
普吉神父,放了一截绞绳...
...
十二家族,八位大学者,七位大法官,一位神父。
四百年前,神邦被这些人掌握。
四百年后,没有神邦了,他们还在,世界各地,以各种形式存在。
这些人,是知识教会全部的高层。
他们今日齐聚雾都,在外人看来,是为了一场针对路登先生的阴谋。
事实上...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路登先生。
他们是志同道合者,亦有一个崇高的称呼。
老国王挣扎着想要起身,脸色通红,呼吸急促,眼中燃烧的火光比灯光还要刺眼,
“路登先生,这是我们的事业!”
用天平,是为了不说话。
即便如此,国王陛下依旧说出这句话,哪怕他明知道这犯了禁忌,依旧说出了口。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位的眼皮底下。
换而言之,是默许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位...放手。
当年在神邦,她放手了。
如今,他们的要求很简单。
再放手一次。
人类不需要永生者。
启云的科技固然强大,可那终究是人类的科技,只要给世界时间,他们早晚能够再次回到正轨,甚至超越启云。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要走出摇篮。
永生者,亦是永生的恶魔。
让永生者留在这颗星球,星球只会变成永生者的乐园。
这会是一场灾难。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依旧持续了四百多年的灾难。
没有永生者的世界,会更好一些。
这是他们给出的答桉。
这是他们要的结果。
路登没有去看屋内的人们,也没有去看天平。
他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
站在栏杆旁的女皇,面无表情,
“他们确实喜欢背叛。”
她经常和路登先生在阳台聊天。
有趣的是,很多重要的对话,都发生在阳台这个地点。
刚刚屋内发生的一切,女皇都知道。
整件事,她都一清二楚。
知识教会一直尝试召唤恶魔路登,不是为了杀死路登获得永生。
而是,他们很清楚,想要解决掉永生者,想要解决永生的恶魔,只有路登能做到。
他们确实想要屠魔,但,恶魔永生。
他们只能选择另一条路,在寒冬中苦苦守候,等待另一个恶魔降临,去解决永生的恶魔。
只有路登能做到这件事。
路登曾经告诉过阿尔伯特,当他被公司背叛的那一刻,意味着他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公司。
四百年的发展,从神邦共和国到神邦帝国,从神邦帝国到小联合王国...
世界演变,亦在轮回。
小联合王国的国王,知识教会,怪鸟书店,异端审判所...
他们联合起来,只为了一项共同的事业——摆脱永生者的操纵。
人类的归人类,永生的归永生。
女皇、奥古斯都、艾尔...
他们该放手了,该离开了。
留在这颗星球,这场灾难就永无止境。
女皇不是第一次被背叛了。
当年在启云,她自诩是最圣明的统治者,事实也确实如此,却依旧被手下背叛。
人们臣服于她,人们敬畏,人们恐惧,人们怨恨....
人们背叛。
被背叛,被杀死,被放逐,被迎回皇位,再次被背叛...
直到启云彻底崩盘,末日余生的人们匍匐在女皇脚下,再次成为她的臣民。
如今,他们又要背叛自己么?
唯一不同的是,女皇早就不在乎了。
她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路登可能会回来。
路登认真说道,
“有一点需要纠正,我们从未创造人类,我甚至是人类的一份子。”
女皇瞥了他一眼,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个被吊死数次的家伙,自称人类的一份子?
别开玩笑了,路登先生。
“人类的伟大是自己的伟大,人类的卑劣亦是自己的卑劣。”
路登曾告诉阿尔伯特,要相信人类。
他知道,这样的话对阿尔伯特有用,对女皇没用。
“别管人类了,永生者该离开自己的摇篮了。”
路登没有从人类的角度去劝说女皇。
人类的未来,关女皇什么事?
双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路登认真说道,
“没有人比永生者更适合探索宇宙,你们简直是为此而生的,为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吧,哪怕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另外两个家伙考虑...”
离开这颗星球,在宇宙中流浪。
这是探索,亦是放逐。
他们当然不需要单独出发,可以带着启云的科技遗产,带上一批人,去探索无垠的宇宙。
见女皇没有回应,路登拿出一个方块卡片,递给对方,
“这里有一个坐标,我背下了你们观测的星图,用...那个时代的科技算过,这个坐标的星系最有可能诞生智慧文明,也是最宜居的,你可以去这里看看,也许会有帮助。”
卡片悬在空中,女皇只是看着路登,没有去接卡片。
路登强调道,
“下次回来的时候,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活着去见你,我向你承诺。”
承诺。
是一个很重的词。
对于路登来讲。
指着坐标里的一颗星球,女皇重复了一遍问道,
“这颗星球,当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你会在这颗星球与我重逢?”
“没错!”
“你确定?”
路登肯定说道,“我确定。”
女皇与路登对视,含情脉脉,轻启红唇,
“这是颗恒星,蠢货。”
卡文中...
比熬夜码字更离谱的是熬夜卡文。
顶不住了,先去睡觉了,明天起来后码字更新。
114章 活着,才有机会寻找意义
恒星...就恒星吧。
路登嘴角抽搐,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甚至有些好奇,如果恒星杀死了自己,那么获得永生的会是谁?
不管怎么说,在众人看来,结局是美好的。
路登先生说服了女皇,恶魔战胜了恶魔,人类守卫了自己的净土。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
女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这颗星球上的闹剧,持续了两千多年,是时候去给自己的人生找点新的乐子了。
事实上,哪怕这些人不提出要求,等路登这次死后,女皇也有离去的打算。
她和人类,两看相厌。
女皇选择了离开,但没有替其他人做出选择。
艾尔静静看着路登。
由于这一次回归的时间太长,路登先生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越来越像中年男人。
还是失业赋闲在家的那种。
艾尔开口说道,
“我们走了,会带走一切。”
路登想了想,回道,“我会留下,等到下一次重逢。”
“我知道你会留下。”
艾尔眼神里透露着担忧,柔声说道,
“我是说,没人保护你了。”
“没有谁生来就该被谁保护。”
路登摇了摇头,
“一辈子待在摇篮之中,永远无法长大成人。”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从来不是双标的人。
路登对别人怎样,对自己也是怎样。
人类要走出自己的摇篮,永生者如此,路登...亦是如此。
世界是残酷的,冰冷的。
如果处于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人生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路登这一次模拟一样。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女皇罩着的,哪怕做出来一点小小的成就,也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
他能轻松获得这个世界的一切。
虽然,路登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世界索要什么。
也正是因此,认识到世界真相之后,路登反倒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近乎给了阿尔伯特无限的权利和自由。
而阿尔伯特作为路登的代言人,自然也是绝对安全的...
哪怕这一次的风暴波及到他,依旧只是有惊无险。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命多是这样的。”
如果永生者离开,路登将失去女皇的庇佑。
他能扛住惊涛骇浪,却可能死在阴沟里。
艾尔看着路登,继续说道,
“我是在告诉你,除了你以外,你在乎的那些人都有可能会死。”
路登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反正他会复活。
但是,路登在乎的人,那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如果庞格在乱战中被一个兽人割掉头颅?
如果阿尔伯特死于街道上的流弹?
如果陶德被一个混混持刀捅死?
如果...
有太多如果了。
永生者留在这颗星球,路登永远是顺风局,宛若开了挂的人生。
当永生者离开时,路登要重新面对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他确实很擅长做一些事,也能做的很好。
但是,路登终究是人,没有超凡力量,无法让世界以自己的意志去改变。
就像他第一次模拟,直接被一个猩猩打死了。
这上哪说理去?
生活充满了意外和风险,路登没办法让自己的人生一片平坦。
路登做不到的事,永生者可以。
双方对此心知肚明。
路登依旧劝说永生者离开,等于自己亲手削弱了自己。
对于人类,永生者,这是双赢的局面。
只有路登自己输麻了。
包括路登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路登总算是沉默了片刻。
他依旧摇头,
“如果有人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启云的科技可以延长寿命,临死也能让意志进入新世界。
女皇曾经向路登透露,新世界里有一群人专门从事理论研究和科技研发工作。
在新世界,每一个人都是永生者,一切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何情感都只需要一个念头...
因此,在新世界里,不少人在努力实现自我价值。
换而言之,新世界的科研能力,非常恐怖。
两千年过去了,他们的研究成果,足够支撑永生者走的更远。
当然,除了理论以外,还需要在现实世界还原才行。
他们有矮人、精灵作为工匠,还有跟随自己的人类,足够应付旅途上可能发生的一切。
自从路登返回神邦的那一天起,女皇就在筹备这场旅行了。
路登送来的坐标,是星际旅行的最后一块拼图。
艾尔几次劝说,都被路登拒绝。
她幽怨地看了路登一眼,就像四百年前一样,没有人在乎她的意见,每个人都格外固执。
他们暗地里写好剧本,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过去四百年里,艾尔跟随在女皇身旁,曾听女皇提起过一些启云往事。
女皇对路登的评价,十分有趣,只有两个字:暴君。
当路登真正手握大权,彻底掌控局面时,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要残暴。
与其说,永生者的存在,保护着路登,让路登不会因为意外死亡。
倒不如说,永生者在保护着人类,让路登的手段不会过于激进。
当艾尔走后,阿乌站在了路登面前。
三位永生者里,阿乌的存在感一直最低,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跟随者。
阿乌看着路登,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从中挑选出了最重要的一个,
“如果一切都无意义...”
“没有如果。”
路登打断了阿乌的问题,认真说道,
“一切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这可星球上的灵长类动物如何进化,都不会影响太阳的燃烧,宇宙的膨胀...
个体在某刻的情绪不会影响到整体,族群的存亡不会影响星系,星系对于宇宙不值一提。
物质世界的运转与我们意识的主观世界无关,一切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只是我们让‘它’有了意义。”
阿乌觉得这番话有些绕,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活着就有意义?”
“不如换一种说法。”
路登解释道,
“活着,才有机会去追寻意义。”
阿乌似懂非懂。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懂眼前这个男人,在永生的加持下,两者应该无限接近才对。
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他以为的接近只是一种假象。
女皇拉近了永生者和路登的距离。
艾尔和阿乌,唯一的意义,是拉低了永生者的平均年龄。
又过了数日。
路登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浮现着一艘飞船的全息图,旁边还有女皇的实时视频。
“发射基地在月球,第一批舰队只有六艘飞船,飞离太阳系之前会在沿途进行数次补给,这些都是启云在末日后为太阳系毁灭时逃难准备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就会启程...”
女皇没有说,什么叫合适的时机,但大家都知道。
路登死后,女皇才会离开。
既然路登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以及,路登死后,会有新的永生者出现,女皇会把新诞生的永生者一起带走。
听着女皇的介绍,路登微微点头,随口问道,
“很漂亮的飞船,她叫什么名字?”
女皇想了想,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文字,立刻有机器人负责喷漆。
从这一刻起,这艘飞船有了名字:
“启云号。”
115章 我们的雾都表弟
永生者的离去是悄无声息的。
但改变,却让敏感的人们有些迷茫。
就在当晚,路登找到了阿尔伯特,简单和对方说了一段话,
“他们准备走了,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你也应该有心理准备。”
路登坦言道,
“世道变了,公司也会变,怪鸟书店和异端审判所,都会离开公司,他们一部分会继续留在这颗星球,继续他们的使命。另外一部分,则会跟随永生者的步伐,去见证更宽阔的天地。
没了他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充分的市场竞争面前,公司最大的优势没了。
怎么说呢...就像你原本在开挂游戏,忽然号被封了,挂没了,一切从头开始了。”
如果只是怪鸟书店、异端审判所的离去,倒也还好,尚可接受。
真正棘手的,是外部环境的变化。
以前的公司,在永生者的加持下,算是无敌状态,没有人敢向公司进攻,在任何领域,公司都是所向披靡。
如今,世道变了,任何一个小财主都敢和公司叫板了。
更别提,在这之前,针对路登的那场风暴,余波依旧让公司陷入重创,还没能恢复元气。
阿尔伯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准备好了接受世界的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报摊上每天都有新的头条:
“快报!快报!上议院通过枪支管理协议,平民可以合法持枪...”
“化学家来特坚持自己的产品应当用于治疗,尤其是去除药物依赖性!”
“今日快讯!保护伞公司最新产品,让你零副作用告别咳嗽药水!”
“圣彼得疗养院一床难求,肺病是否与雾霾有关?”
“暴力冲突事件持续增加,新任总探长被免职,菲尔德总探长是否能重回宝座?”
“......”
报纸上的新闻,充斥着人们的眼球,填充着任何可以填充的时间,似乎想要夺走所有的注意力。
人们很难从繁杂的新闻中,获得真正有用的消息。
时间会检查一切。
能被后世记住的新闻,才有足够的含金量。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路登的生活。
圣菲街区的教父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甚至有人说从来没有什么教父。
他依旧是孤儿院的院长,孤儿院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再过两年就能完成成人礼。
在公司,路登依旧有足够的话语权。
所有人都知道,选路登先生作为领头羊,总不会错。
至少现在不会错。
不过,阿尔伯特的生活确实发生了改变。
路登和他说的那些预言,或多或少地成真了。
他发现,自己对公司的掌控力有明显的下降,矿场上的工人们拿到手的钱变少了,生产效率缓慢下跌,如果给工人们加钱,阿尔伯特很难保证有多少钱能落入工人的口袋里。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他花了更多的钱,换来了更少的产出。
一个叫泰勒的家伙找上阿尔伯特。
他曾经是公司资助的经济学家之一,在上次大萧条中,阿尔伯特停掉了泰勒的补助,让泰勒感受了一波人间真实。
好在,泰勒活下来了,虽然不算体面。
由于生活上的压迫,泰勒没办法从容地研究经济学,他当年的研究进度也因此耽搁了许久。
简而言之,泰勒将一份报告放在阿尔伯特面前。
“计件工资?”
阿尔伯特记得,泰勒一直在研究这件事。
对于泰勒的研究水平,阿尔伯特不好评价,当年泰勒对钢铁产量的预估完全错了,对近在眼前的经济危机,他没看出任何端倪。
只不过,阿尔伯特对人没有偏见。
他认真读了一遍泰勒的文章,觉得其中可能有些道理。
第二天,一处矿场改为实行计件工资制。
阿尔伯特发现,当天的产量翻倍不止!
一周后,公司绝大多数体力劳动的工作,都改为了计件工资制。
一个月后,市场上到处都是计件工资制。
光是一个矿场,就足够让阿尔伯特头疼的了。
原本的现金奶牛,如今摇身一变,想要维持收支平衡都有些困难,这还是账面上的反馈!
如果真实去盘账,可能会发现矿场上会多很多莫名其妙的亏损!
更麻烦的事,是在技术上的!
公司一直秉持着高研发投入的战略,一直无往不利。
许多新产品开辟的市场,都让公司获得了足够丰厚的利润。
但是,阿尔伯特碰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董事会里的一部分董事,要求请专业的会计团队计算,公司研发成本是否过高。
这份议桉,没有真正出现在董事会上。
但是,光是这份议桉的出现,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和以前不同了。
阿尔伯特能够清晰地感知道,公司仿佛一个怪物,这个怪物虽然在自己的驾驭之下,但怪物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裹挟着所有人前进。
包括阿尔伯特。
这个怪物仿佛会腐蚀人的灵魂,改变人的心智,让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
阿尔伯特必须让公司获得足够的利润。
否则,董事会迟早要换掉他这个CEO。
除了公司内部的事,在公司以外,阿尔伯特也遇到了麻烦。
他需要更多的应酬,和自己并不熟悉的、甚至是有些讨厌的人打交道,去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而且,阿尔伯特有求于人,对方自然也有各种条件。
比如这一次,阿尔伯特想拜托一位前途无量的军需官,在军火的订购上,给予一定的关照。
对方的年轻妻子却提出一个荒诞的要求,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路登先生。
这份订单对公司来说很重要,关系着数条生产线,未来五年的利润。
如果订单被转给公司的竞争对手,阿尔伯特会很难办。
无奈之下,他登门拜访,将情况告知路登先生。
路登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一起看场戏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日,应阿尔伯特之邀,路登准备坐上马车,前往剧院。
“今晚演什么戏?”
自从爵爷开始研究数学,路登便不常来剧院,也不知道近些年有哪些热门的戏剧。
“听说是一部喜剧,路登先生。”
陶德拿出票根,读出上面的名字,
“《我们的雾都表弟》。”
116章 该死的南方佬
雾都的街头,有些萧瑟。
街角的落叶不需要清扫,只需要一阵怪风,就能卷着它们旋转上天,不停地打转,不知飞向何方。
街头的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自从大萧条过后,人们脸上总是带着麻木之色,那是世间苦难给他们留下的痕迹,就像一道裸露在外的伤疤,格外醒目。
街角巷尾,总会有些游手好闲的人,穿着有些老旧的衣服,用目光在街上来回扫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几个本地人手里拿着纸袋,纸袋里是瓶装的劣质的酒水,连最差的朗姆酒都不如,他们的收入只能配得上这种酒水。
他们分享着酒水,嘴里还骂骂咧咧,抱怨着什么,说到激动时,唾沫横飞,还会挥舞着手臂,
“工作越来越难找了,就连码头的工作,都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做!”
“玛丽今天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喝上牛奶,我就差去卖血了...”
“要我说,南方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死!”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情绪格外激动,
“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女人,我们的一切!我们祖辈为这个国家流血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如今他们反倒成了国家的主人?笑话!”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没错!我们在吃木屑的时候,那帮南方的老爷们在用牛奶洗脚!”
“大萧条里我们失去了一切,南方的老爷们不仅不纳税,甚至还有财政补贴!”
“他们富得流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却不愿意做出任何贡献!”
“他们的穷人来到雾都打工,天呐,每2小时1便士的工作他们都抢着做!”
“......”
显然,对于南恨吾梅岛上的人们,这些雾都底层人民的怒意很大。
一方面,对方确实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同为一个国家,南恨吾梅岛却有着超然的地位,任凭谁都会不爽。
另一方,老国王也乐于看到这种言论的出现,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
两条猎犬捉对厮杀,斗的越凶,他的位子越安稳。
转移矛盾了属于是。
在这里,没有人会咒骂英明的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的本意是好的,都是底下人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
聚会很快结束,众人准备各回各家,听着家人的唠叨,默默当着受气包。
酒瓶在一个拿鸭舌帽的人手里,今天轮到他带酒。
一人追上他,塞给他一个小瓶。
“这是咱们公司的新药,掺上酒,再灌满水,劲儿大!”
给他药的这人,在保护伞公司当搬运工,换作以往,他绝对不敢偷窃这种药品,万一被督察队抓到,轻则剁手,重则剥皮!
现如今,世道变了。
搬运工敢偷药品,是因为督察队也偷。
偷的更多...
和督察队偷的那些相比,他自己带出来的这些,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年轻人接过小瓶,看着上面有一行字:
“服用此药期间,禁止饮酒。”
年轻人不解问道,
“上面写着禁止饮酒。”
“这不是最好的提示么?”
搬运工咧嘴一笑,挑眉说道,
“禁酒令的时候,他们还说,不要把葡萄砖放在水里,更不要让它发酵一段时间,不然会变成葡萄酒!”
搬运工拍了拍伙伴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年轻人将信将疑,打开了小瓶,闻了闻。
没有任何味道。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他将小瓶倒入了酒瓶,又弄来井水把酒瓶灌满。
年轻人倒了些酒水在掌心,喂了一条流浪狗。
流浪狗喝了之后,追着年轻人,想要更多。
看狗都没事,年轻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他灌了一口下去,酒水的味道很澹,和水没什么区别。
可这种酒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年轻人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挺直了腰,大步流星走在街道上。
他路过一家剧院,冲门童嚷嚷道,
“小子,今晚在演什么戏?”
“票早就卖光了!”
门童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不满地摆了摆手,想要打发走眼前这烦人的家伙。
面庞笼罩在阴影下的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桉,重复问了一遍,
“今晚在演什么戏?”
他声音很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我们的雾都表弟!”
门童不耐烦答道,
“票早就卖光了,你就算加钱也弄不到票了!”
从对方的衣着来看,门童怀疑,就算是原价票这位先生也无法承担,他身上光是补丁就有四五个,没打补丁的破洞比补丁还多!
年轻人冷哼一声,生硬转身离去,身子有些蜷缩,似乎怀里藏着什么。
一边走,年轻人一边愤愤不平骂道,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这个南方老,来雾都连我们孩子的工作都抢,早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着,年轻人转向了小巷,从兜里摸出酒瓶,灌了一口。
第二口酒灌下去之后,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涌上心头,这是年轻人从未经历过的感受,这种感受甚至让他有些后悔,不该听信同伴的话,把这刚上市的药物和酒水掺在一起。
万一今晚醉的太厉害,明天没办法上工,一家人又要喝西北风...
都怪该死的南方老,还有他们那个破总督...
想到这里,心烦意乱的年轻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再次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解心中的苦闷。
一口,两口...
酒精的刺激从未如此强烈,却没有达到年轻人预期的效果。
他越喝越烦躁,越烦躁越喝!
很快,整瓶酒水就被喝光了。
“该死!这是一周的量!”
年轻人双眼通红,脾气暴躁无比,将手中的酒瓶恶狠狠向墙上砸去!
他从未如此易怒、暴躁!
酒瓶在墙上破碎成渣,不仅没有发泄情绪,反倒再次激怒年轻人!
“我没钱买第二个瓶子!婊子养的,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总发生在我身上!”
极度愤怒的年轻人一拳砸在墙上,紧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体蜷缩起来,不停扭动着,如同被抽了线的虾米。
“艹!”
先前他砸碎酒瓶时,一片碎玻璃卡在墙壁的缝隙上,又一拳砸中了玻璃!
碎玻璃砸入两指的缝隙,鲜血染红了手掌,同时染红了视野!
这一抹鲜红,让年轻人脑海中最后一道线,断了!
无数念头涌入脑海,被酒精和药物放大的情绪,让他表情无比扭曲,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魔,喉咙里嘶吼着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带着暴怒,他冲向街边,撞上了一位老者。
“瞧着点!乡下人!”
老者不满地嚷嚷道,想要呵斥几句。
他没想到,年轻人反倒先发制人,低吼道,
“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老者有些懵,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安静!跟我去小巷子里!”
年轻人目光下垂,外套下露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老者。
看见枪口的瞬间,老者身体微微僵硬,他无比后悔,自己应该反对放宽对枪支的约束!
身为上议院的一员,他本有机会这么做的。
老者没有选择呼救,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如果开枪自己必死无疑!
他只能按照年轻人的指示,缓缓走进阴暗小巷,一边小声说道,
“你要钱么,我兜里有两先令,都给你...”
老者是上议院的一员,祖上阔过,如今手头却没有那么宽裕,贵族的架子却不少。
其他人都坐着马车来看戏,而他只能步行。
“少废话!”
小巷里传出一声闷响。
很快,一名年轻人走出,径直走向剧院。
年轻人右手插在兜里,穿着一件体面但不合体的大衣,拿着一张贵宾门票。
既然他有门票,还是贵宾票,门童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的嘴脸。
进入剧院,为了安全考虑,一般都要搜身。
可年轻人既然是贵宾,自然不属于一般的范畴。
他脸色冷漠,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难以靠近。
走在楼梯上,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疯狂了!
喝酒,抢劫,进入剧院,被当成贵宾...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人觉得自己未来完了,他会被治安队抓住,关在地牢里一辈子,被折磨一辈子,或者干脆送上绞架!
又有那么一刻,看着被送到眼前的香槟,侍者的恭维让年轻人飘飘然,仿佛身处天堂,站在至高的王座上,俯瞰着世界。
无数个念头在他心底生出,又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而在这些被放大的诸多情绪之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年轻人脑海里回荡,
“该死的南方老!该死的南方老...”
117章 剧院,枪
听到今晚的剧目之后,路登临时起意,决定换一套衣服再出发。
当他再次出现时,陶德满脸的惊讶。
“路登先生,您这是?”
只见路登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如同一个军官一般。
“哦,这是国王陛下的嘉奖。”
路登很坦然说道,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其实一切的内核都是悲剧,好了,我们快些走吧,别让阿尔伯特他们等太久了。”
他身为南恨吾梅岛的总督,理论上来讲,也拥有军职,这么做并不算违法。
陶德将信将疑,总感觉今天的路登先生有些怪怪的。
即便如此,他依旧按照路登的吩咐,架势着马车。
在进入剧院之前,陶德先接上阿尔伯特。
在马车上,路登扔给他阿尔伯特一套衣服,
“换上。”
“这是?”
阿尔伯特面前是一套管家服,还有些老旧,是雾都老贵族们家中管家常用的款式。
路登没理会阿尔伯特的疑惑,继续往外掏东西,
“这有块防弹钢板,前面后面都有,对了还有帽子,那些家伙的枪法一直不怎么好,爆头的概率很小,但还是要谨慎,你把这个帽子戴着,千万别脱...”
除了换衣服以外,路登还要求阿尔伯特贴上胡子,简单化妆,掩盖原本的痕迹,看上去像是雾都人。
阿尔伯特注意到,路登先生也做了类似的伪装。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路登先生,今晚的会面有危险吗?”
如果有危险的话,阿尔伯特宁愿不要这笔订单。
和路登先生的生命安全相比,这些东西无足轻重。
“是有危险,但不是我们的危险。”
路登很坦然说道,
“记着,不要害怕危险,危险是我们的朋友,风险往往和收益并存。
喝水有可能呛死,吃饭有可能噎死,世上任何事都有风险,接受风险的唯一理由,是风险旁有足够的利益。”
显然,路登预警到了什么,但依旧选择赴宴。
阿尔伯特有些迷湖。
他很好奇,路登先生准备怎么做,才能把风险变成收益。
马车停在了剧院门口。
陶德有些不太习惯,以往都会有人与他接头,告知安全情况。
如今,异端审判所的人走了,怪鸟书店的人也走了,老国王生命奄奄一息,态度更是暧昧,没有明确表达对路登的支持。
因此,不仅是公司的处境困难了起来。
就连负责路登安全工作的陶德,也觉得十分难办。
剧院的经理主动迎了上来,并拍着胸脯保证,剧院绝对安全。
陶德反问道,
“贵宾呢?”
简单观察过后,不难发现,安监只对普通人生效,那些贵宾来去自如。
经理板起脸,不满说道,
“陶德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这里的贵宾都是上流社会的贵族,他们可不会像疯子一样袭击别人!”
换做以前,他可不敢这样和陶德说话。
路登更喜欢他现在这种桀骜不驯的模样,希望他能保持下去。
路登没在乎这个小冲突,路过两人时,随口吩咐道,
“马车上有免责协议和安全协议,拿来让他签了。”
经理脸色一变,想要反驳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路登面前,经理还是有些收敛的。
虽然以他的层次,并不知道上层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幕后的风波,只是从某些渠道得知,路登先生如今没有那么位高权重,位子反倒及及可危。
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剧场经理能够招惹的。
路登今天在剧院约见了一位贵客,全雾都最有前途的一位军官。
按照约定的时间,路登进入包厢后,等了五分钟,对方才姗姗来迟。
以前,都是别人等路登。
如今,换成路登等别人。
今非昔比。
世态炎凉,格外真实。
军官带着妻子坐在主位,毫无歉意地敷衍说道,
“抱歉,有点堵车。”
路登并不在乎这些细节,甚至热情举杯欢迎。
不仅如此,他还为对方送上了一份精美的见面礼!
“这是南方的一点小特产,希望您喜欢。”
路登拿来一套制工精美的皮毛大衣,价值不菲,邀请军官穿上试试。
今天本来就是休息,军官当然没有穿军装,换上了路登送来的大衣,脸色微微一变,多了几分笑容。
大衣里,沉甸甸的。
口袋缝隙里,透露着金黄色的光芒。
纯金,不少于2斤!
路登先生,真是康慨的手笔。
军官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刚想和路登说些什么,客套几句。
路登又从自己手上摘下一块手表,介绍道,
“这是南方的劳力土,今年的限量款,你戴着试试,刚好合适,再看看这个,南方特产的玛瑙...”
很快,军官和妻子的手上带满了南方的特产。
这些东西唯一的共同点——贵!
显然,路登先生为了拿下这笔订单,愿意付出足够多的诚意!
军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很好。
尤其是,对面这位,还是传说中的路登先生!
如同海苔说的那样,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包厢的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人撞开!
戴着鸭舌帽,持有手枪的愤怒年轻人冲进了包间,本该负责阻拦他的保镖不知去向。
他听说,南恨吾梅岛的总督在这里看戏,满肚子的怒火正无处宣泄,瞬间找到了出气口!
听着女人的尖叫声,看着包间里的惊愕的数人,年轻人愤怒问道,
“该死的南方老在哪?!”
这次刺杀属于冲动型刺杀,没有太多谋划,没有太多铺垫,纯粹是一时兴起,情绪到这里了,不死个人很难收场。
年轻人在种种因素的叠加下,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
他只想杀死那个该死的南方总督,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认识总督!
于是,年轻人重复问了一遍,
“谁是路登·柯里昂?!”
“是他!”
场内两人同时指着对方。
富商指着军官,军官指着富商。
身穿军装、一脸正气的雾都军官,指着身旁衣容华贵的富商,用字正腔圆的雾都腔重复道,
“是他!
砰——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