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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猫儿     厂公为王txt下载     厂公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蓝玉必反!

    洪武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九

    锦衣卫指挥使蒋環上书朝廷,说盛春珠宝行老板陈六百供称国玺失窃案幕后指使之人或为朝中勋贵。盛春之名或有深意。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初一

    兵部右侍郎邹宪招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和、都督佥事冯远、左都督杜安于班房单独议事。全程除四人外并无第五人在场。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初三

    都督同知李和、左都督杜安携手下都尉巡视城外三千营,将各级千户校官叫到面前单独训话。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初九,黄道吉日

    蓝玉迎娶第四房妾室,大排筵宴,宴请昔日旧友,各路宾朋,五军都督府都督有半数参加其中包括李和冯远杜安。但勋贵中大多托辞有恙在身,亦或有事不便,唯有颖国公傅友德、德清侯廖永忠到场。

    四天,四件不起眼的小事,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单独来看也都是符和朝廷体制规矩。可风暴,就在不知不觉间酝酿。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十四,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就在今早,蜀地传来捷报,平安率军抵达成都府,其时正值白莲教反贼首领王四六率军攻打成都城。平安当机立断,率军直扑反贼侧翼,与蜀王朱椿里应外合,将反贼打的大败亏输,阵斩五千,俘虏两万。王四六率领残部退守叙州府城宜宾,龟缩不出。

    接到捷报,朱元璋大喜过望,下旨明日休沐一日,同时命户部准备物资,犒赏三军。

    满朝文武,全城百姓,脸上都挂上了笑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买就买肉,都准备借着明日的中秋好好的热闹一番。

    东厂

    徐如意皱眉看着面前的云铮:“匆忙招人传讯让我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督主。”云铮悄声说道:“蓝。。。凉国公明日可能举事!”

    “消息可靠吗。。。”徐如意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知。”云铮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今日小人上街回来,有个小童在衙门口给小人递了一张纸条,说是有个老头儿给他的,让他转交给小人。”

    徐如意接过纸条,定睛观看,只见上边写着:“中秋之夜,蓝玉将入三千营率军夺门。”

    云铮又接着说道:“小人这两日仔细翻看与三千营相关消息,发现所军都督府、兵部、三千营似乎确有异动,纸条上的消息未必是空穴来风。”

    说着,将自己刚刚查到的这几日有关三千营的消息消息说了一遍。

    “知道了。”将纸条放入怀中,徐如意转身出了东厂。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当猜测变为现实的时候,徐如意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蓝玉对他的恩情,其实都是源自于一个误会。可恩情就是恩情,在凉国公府上的日子是徐如意过的最舒心的日子,王方对他的关爱,蓝玉和牧夫人对他的照顾,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男儿立于世,仇要报,恩也要还。

    若遵从徐如意的本心,他恨不得帮着蓝玉一块儿杀入皇城,将朱元璋斩于剑下。但他不能。这个纸条是谁送来的?徐如意不得而知,但无非就是天门、或者。。。朱元璋!

    天门送来纸条是为了让他赶紧报告朱元璋,展现自己的忠心与能力。

    而若是朱元璋送来的,那就是在考验他的忠心。他必须立刻进宫禀报,否则,稍一耽搁,勾起朱元璋的疑心,自己小命难保!

    纸条既然送到了云铮的手里,那就说明传递消息之人不想见他,而是想让他自己选择。

    ‘我有的选吗?’走在街上,徐如意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有!

    徐如意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双拳渐渐握紧。掉头向凉国公府而去。

    就赌纸条是天门送来的,最后去见蓝玉一次,见他做什么?徐如意自己也不知道。

    无论蓝玉反不反,皇上都会杀他,换做自己是蓝玉,也一定会拼一把,可他还是决定去见蓝玉一面,不然自己的心过不去!

    。。。。。。。

    是夜、月圆

    凉国公府演武场上,蓝玉一把大刀上下翻飞,舞的虎虎生风。赤裸的上身汗水挥洒,双目赤红,嘴里呼喝有力,宣泄着心中的愤懑、不满。

    “谁?!”一声历喝,长刀脱手。

    “乒”

    一声脆响,刀剑相击。

    “当郎朗~”

    长刀落地。

    蓝玉抬眼观瞧,月色下,一个男子头戴猴子面具,一身紧身夜行衣,右手持剑,左手背在身后,傲然而立。

    蓝玉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你是谁?深更半夜来我国公府上,不知意欲何为?”

    “公爷。。。能不能。。。不反。”

    来的时候徐如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想到真见了面,却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不反?”蓝玉一挑眉毛,从腰间拽出一条汗巾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蓝某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公爷不必多心,咱家乃是新任东厂提督太监。今日东厂收到密报,公爷欲在中秋之夜起事,不知真假,所以特来相问。”

    “东厂?东厂就是这么办事儿的?倒是新奇。”蓝玉笑笑,仍旧没有回答。

    徐如意颤声说道:“相信公爷也明白,咱家到此,已然担了天大的干系。事到如今,公爷难道就不能给句准话吗?”

    沉默片刻,蓝玉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东厂提督,开口说道:“蓝某虽然不知公公为何愿意前来相劝,但想来不会是皇上授意的。好,既然你问,那蓝某就告诉你。”

    “我蓝玉,反定了!”

    云大片大片的飘,将明月渐渐隐去。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吹来了天上的云,吹起了地上的落叶,却吹不散蓝玉铿锵浑厚的嗓音。

    “我蓝玉一声戎马,征战天下,为他朱重八打下了这大好的江山,扫除了北元余孽。一身战功赫赫,我有做错过什么?”

    “有,过错当然也有。硬要说的话,我玩儿了蒙古大汗的老婆,还曾带兵强冲喜峰口。但这又有什么打紧?值得他把我梁国公之爵改成凉国公?”

    “说一千到一万,还是因为他朱重八怕了,他怕我造反,或者说,是怕我们这些老兄弟造反。徐达死了,我大哥常遇春也死了(蓝玉乃常遇春内弟),李善长死了,刘老道也死了(指刘伯温)。哪一个都是他朱重八搞死的,如今算算,轮也轮到我蓝玉了!”

    “你自己说,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一番怒吼,说的徐如意哑口无言。

    半晌

    徐如意开口道:“不论有没有反心,只要有了造反的能力,那他就该死了。我明白公爷的意思了,可明日起事,公爷又有几成把握?”

    “哈哈哈哈。”蓝玉仰天长笑:“最多也不过一成半。”

    一成半?一个有些奇怪的数字,不过徐如意却没有多想。

    “那何不。。。”

    “何不什么?”蓝玉好笑的看着徐如意:“何不等等,也好多活两天?你当我蓝玉怕死?”

    “。。。。。。。”

    “既然公公今日来此,我蓝玉也和你说句实话。造反成不了,其实每一个跟着我的老兄弟都知道,我一开始也和他们说了。可他们为什么还愿意跟着我干?因为我们要出一口气!呲他朱元璋一脸血我们也觉得值!”

    “傅友德冯胜他们总劝我说此事成不了,可他们却不明白,成不成,他们也活不了,等着看就是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你一会儿走后,无论你是去告诉朱重八也好,不说也罢,这都不要紧的。大势已成,众心所向,他拦是拦不住的,哪怕是把我蓝玉立刻处死也没用!”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响起。

    。。。。。。

    宫门早已落锁,隔绝了皇城内外。

    大门能关住人,却关不住消息的传递。

    阴影中,一个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东安门前,手里攥着一个纸条,在门上敲了六下,长短交错,似乎是什么暗号。

    过得片刻,门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蓝,二十七,有紧急密报送上。”

    沉默片刻,东安门的最左下角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门钉被人从里边抽去,露出一个拳头粗细的孔洞。

    “递进来吧。”门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男子将手里的纸条向里送去。

    “干什么?”男子突然低声惊呼,手里的纸条刚被拿走,就觉得自己伸进去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没什么,有只蜜蜂。”

    “哦。”男子挠挠头,暗道晦气,便又转身离去。

    。。。。。。

    冷宫,皇上关押妃嫔之所在。

    其实皇城之中并没有任何一处宫殿叫做冷宫。

    乾西宫位于御花园西侧,自从三位妃嫔陆续病死于乾西宫,这乾西宫也就成了一处实际上的冷宫,连皇上也不愿来此。

    不过李彩娱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在这儿逛逛,因为这里够冷清,够阴森。

    脚步声响起,李彩娱眉头一皱,但随后又舒展开来,目光看向来者,轻声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这是谁又惹得我们的赵大堂主如此气愤啊?”

    赵鹿亲,天门巽字堂堂主,脸色阴沉,来在了李彩娱的面前:“蓝玉明天起事的事儿你有没有告诉小门主。”

    “没有啊?”李彩娱皱眉:“怎么这么问?”

    “你自己看吧。”一个纸团弹向李彩娱的脸上,被李彩娱随手抓在手中。

    “就在刚刚,蓝玉府上检校送来消息,要不是老子下边儿的孩子们机灵,估计消息就递到皇上那儿去了。”

    “人呢?”李彩娱看完纸条上的内容,脸上浮现怒色。

    “放心吧,处理了。”赵鹿亲冷哼一声:“被黄蜂尾扎了,估计现在应该都化成水儿了。”

    李彩娱将手里的纸条一撮,化为碎屑:“这事儿我没告诉小门主,老张老刘那边儿也没有信儿,估计是老钱那边儿露的风。”

    “不管谁露的风,关键小门主竟然去了蓝玉的府上,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凉国公府上的检校可不止一个,今晚杀了一个,但日后若是一时不察,让皇上从其他检校口中知道了今夜徐如意见蓝玉的事情,那麻烦可就大了。就算检校被老张看死,滴水不露,可别忘了,还有一伙子锦衣卫在外边儿呢。到时候东厂关闭不说,宫里的太监最少也得死上一半。”

    “我当然知道。”李彩娱思索片刻,笑道:“小门主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相信明早他就该入宫禀报了。”

    “若他不来?”

    “不会。”李彩娱摇头:“他不来,老钱押也得把他押来。不然。。。”

    “麻烦可就大了”

    “但愿如此吧。”

    实际上,李彩娱和赵鹿亲却是多虑了。不用明早,此刻,徐如意已经在东直门前的墙根阴影之中坐好,只等明日宫门一开,便入宫面圣。

    他也是想明白了,在皇上面前多表忠心,获得信任,之后才有机会获得蓝玉的审讯权。蓝玉的命他救不了,但让他走的安详点儿,少受点儿苦楚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拖一拖,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

    。。。。。。。

    另一边,蒋環看着手里的纸条,暗暗咬牙。

    就在刚刚,他收到白莲教飞鸽传书,只有七个字:“天门门主徐如意”。

    之前蒋環就一直奇怪徐如意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值得天门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来保。百思不得其解下,他便传信唐赛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没想到却得来这么个消息。

    “唉。”蒋環暗叹,早知道徐如意的身份,他就是拼了命也。。。

    好吧,这只是想想而已。天门虽然没落了,但白莲教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两方再来硬拼一次,便宜的不过是朱元璋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楚埋儿当初敢来与他交易的原因。

    说起来,当初白莲教内部曾经讨论过将天门的消息透漏给朱元璋,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结果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便收到消息,上一代左护法被天门三个堂主暗算,废去一身武功。

    所以说,除非有把握将四散各地的天门二十四堂一网打尽,不然的话,两方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

    洪武二十六年的八月十五与以往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同样的明月几时有,同样的人约黄昏后。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在大街上,人们提着灯笼,那一个个漂亮的灯笼,代表着人们心中的那份喜悦。小商小贩肆意的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吸引着往来的游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摩肩接踵在这里不再是一句比喻,而是成了事实。即使如此,耍狮舞龙的队伍依旧还能够在人群中找到合适的缝隙前进也是一种本事。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难得的走上了街头,可在这种情形之下。。。几声羞涩的低呼也就在所难免了。小偷多,占便宜的人也不少。

    “嗖~”

    “啪!”

    一声声清呖接连响起,烟花在天空中肆意的绽放,“星如雨”便也就是这番景象了。

    站在五凤楼上,朱元璋观望的看着城中的繁华,张开双手,爽朗的笑道:“这就是大明天下,这就是我朱家千秋万代的江山社稷。”

    “只可惜此月难长久,此景难长留啊。”身背后,徐如意暗自想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徐如意的情绪不对,老张不动声色的轻轻一指,点了徐如意一下。

    徐如意扭头一看,只见老张板着脸瞪了他一眼,随后面上立刻扯起了一个万分自然的微笑。

    ‘四川的变脸也不过如此了吧。’徐如意暗自吐槽,但脸上也勉强挂起了微笑,只是没那么自然而已。

    夜风渐起,吹动那冰冷的帝王心思。

    没有转身,目光深邃依旧,还是看着远方:“你能够一大早便进宫告诉朕蓝玉的消息,朕很高兴,说明你往日里所说的奴婢本分也都是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其实朕已经猜到了蓝玉想要谋反的事情,甚至于今天这个机会,也是朕送给他的。

    蜀地一群乌合之众,打赢了有什么奇怪?朕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南京更热闹而已。热闹也就是乱,不乱,他又怎么能反?”

    或许是晚膳的时候多喝了两杯酒,让朱元璋今天的话格外的多:“他蓝玉百战百胜,我朱元璋又何尝不是杀伐无忌?天下大势在朕,朕又岂会怕了他?

    腾骧四卫已被朕调入宫中,看护四门,禁军三大营他蓝玉经营多年,顶多只能使得动一个三千营,这样便想取朕性命?可笑!可笑!”

    徐如意心中暗叹:‘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能成功,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罢了。’

    “徐如意。”

    “奴婢在。”

    “今夜或许不会平静,允炆胆子小,你去陪陪他吧。”老人不放心自己的孙子了。或许也只有在这一刻,朱元璋才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是。”徐如意跪地磕头,随后顺着阶梯下了五凤楼。

    向东宫寝宫去的路上,徐如意脑中一直在回忆着昨日晚间与蓝玉的会面。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那一句“呲他一脸血。”

    一代英豪的最后一战,两位英雄的正面交锋,一个严阵以待,一个慷慨赴死。这一战将是何等悲壮!

    徐如意很想亲眼见证这一幕,但他的心告诉自己,他还不够资格,他的心还不够狠,不够硬。如果真的让他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蓝玉,他的反应或许超过自己的想象。也许待在朱允炆的身边安静的过上一夜,眼睛一闭一睁,也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这么打算,可徐如意脑海中又突然想到了昨夜蓝玉说起胜率时所给出的那个诡异的答案“一成半”

    为什么是一成半?

    是随口说的一个数字还是他真的算过?

    如果他算过,那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还没有想出个答案,徐如意已经走到了东宫,朱允炆的寝宫门口。

    ‘这个时间,想来他已经睡了吧。’徐如意想了想,放下正要敲门的手,转身在宫殿门前的石阶上坐下,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胡乱的想着心事。

    “徐公公。”一个略带崇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徐如意一回头,原来是朱允炆的贴身随侍小圆子,上次一起吃过烤鱼的。

    “怎么?没睡?”徐如意拍拍身边的石阶,示意小圆子坐下说话。

    小圆子受宠若惊的坐下,表情激动:“睡,没睡。太子睡,小的没。。。”

    “干嘛这么紧张,放轻松点儿,我又不是妖怪。”徐如意好笑的看着小圆子,有些不明所以。

    “嘶~”小圆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算是勉强松了松弦,虽然声音还是有些紧张,但好歹能听懂了“太子睡下了,但小的睡不着,便想出来看看月亮。”

    “想家了?”徐如意问道。

    “嗯,小的。。。”

    “别老自称小的小的,听的不舒服。”徐如意笑道:“我叫徐如意,你呢?”

    “小的。。。”小圆子下意识的开口,随后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圆子。”

    “真名呢?”徐如意又问道:“总不会生下来就叫这个吧?”

    这也算是入宫的规矩了。凡是进了宫的,名字都要改掉,有的还能留个姓,有的直接连姓都一并改掉。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刘瑾,本家姓谈,是入宫后才随他干爹改姓的刘。还有九千岁魏忠贤,原名李进忠,也是一个道理。

    “我。。。我叫刘喜,嗯,刘喜。”好像不确定似得,小圆子一连说了两遍。

    “怎么,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徐如意笑道。

    “嘿嘿。”刘喜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太久没叫过了。”

    许是徐如意随意的态度影响了刘喜,让他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公公,你真的好厉害啊,能够当上东厂的厂公。”

    “算不得什么,不还是下人吗。”

    “不一样的。”刘喜正色道:“有您在,我们这些宫里的也觉得有希望了呢。”

    “希望?什么希望?你想篡位啊~”徐如意开了个玩笑,碰了下刘喜的肩膀。

    “没有没有。小的没有非分之想。”刘喜赶忙摇头否认:“小的只是想着有一天能到公公手下当差就好了。”

    “真的?”徐如意挤挤眼睛:“那你可要努力了,人都说文武双全。你哪怕做不到,但文武之中你好歹占一样,不然可进不了东厂哦。”

    “小的。。。小的。”刘喜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黯然道:“我只会伺候人。”

    不想打击刘喜,徐如意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就收你做我东厂的内线如何?”

    “真的?”刘喜高兴的快跳了起来,但随后又疑惑道:“什么是内线啊?”

    “内线,内线就是。。。”徐如意解释了一番:“总之,以后多拉帮结伙,有什么消息就向我汇报,若是立了功,我就传你本事,让你正式入我东厂,如何?”

    “嗯!”刘喜重重的点头,兴奋的满脸跑眉毛。

    。。。。。。。。。。。。

    三千营,禁军三大营之一。之所以叫三千营,是因为组建此营时,是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整编扩建的。

    禁军三大营共分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

    战斗一般是三大营互相配合,五军营是步兵,神机营是远程攻击部队,战斗时神机营大炮先攻击、等敌人近了用火铳,然后五军营扑上去挡住敌人,等敌人出现颓势时或五军营战斗不利时三千营骑兵全力冲杀。

    三大营配合起来威力无穷,可如果单独拎出来,那还是要数三千营的战力最高。没办法,神机营的火器故障率太高,五军营是步兵,两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有马的三千营。

    当然了,三千营如今只是名字叫三千营而已,真正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人。

    虽是中秋之夜,三大营却没有放假,不过却多发了一个月的饷银,这也算是常例了。想想也对,要是在这个日子让几万见了母猪赛貂蝉的大头兵进城,那估计南京城都要翻个个儿。

    禁军不同于其他的卫所兵,他们不事生产,没有自己的军田,平日里多是训练为主,所以最为精锐。

    吃过了饭,三大营的大头兵们十几人,几十人的聚在一起,好歹也是中秋佳节,虽然不能离营进城,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热闹。

    “大!大!大!”

    “小!小!”

    “开!”庄家把骰钟一掀,放声大笑:“一二三六点小!”

    “哈哈哈!”笑声响起,赢家把银钱收在面前。

    “哎呦。”懊恼的叹气,输了的面色纠结,感叹着自己运气不好的同时又在考虑着翻本的可能。

    三大营的景象大都如此,只是三千营有些小小的不同。在营地偏西面的一大片场地,三千多粗大的汉子们手里牵着自己的马,低低的声音,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相比于这边热火朝天的豪赌,这边的景象要落寞很多。不过也没人在意,没人关心。一群蒙古人,又像以往一样和他们的马说话,神经病,管他们呢?

    而蒙古人自己也不在意,中秋又怎么样?这是汉人的节日,又不是他们的。

    夜空中,一朵奇怪的烟花炸开,似乎隐隐的组成一个刀的形状。

    三千营中军帐前,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虎看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信号,转身走进了帐中。

    “公爷信号出了?”杜安沉声问道。

    “出了。”李虎点头。

    “邹宪和冯远呢?”

    “也都准备好了。”

    “好!”杜安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向外走去,李虎紧随其后。

    。。。。。。

    “都督!”

    “都督!”

    “都督您怎么来了?”

    四散的兵丁们看到李虎和杜安,纷纷上前打招呼,毕竟前几天才来过,一时还忘不了。

    两人态度从容,不时拱手,随口答复:“啊。就是随便来看看,”“今天中秋,看看兄弟们过的怎么样。”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接连鼓声响起,响彻整个营地。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胡乱抓起面前的银钱便向校场奔去。

    追魂点将鼓,三通鼓响而未至者,斩立决!

    此乃军中铁律,无人敢于违背。

    不得不说,洪武年间的大明军队不是后来的老爷兵,战力军纪都还是一等一的。

    三通鼓毕,冯远放下手中的鼓槌,来到点将台上,厉声喝到:“弟兄们,我乃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冯远!京城之中白莲教意图作乱,如今已经杀入皇城之中,封闭四门,皇上安危只在旦夕只间!”

    身旁一个文官打扮,身穿绯袍的中年男子也大声说道:“本官乃是兵部右侍郎邹宪,刚才冯远冯将军所说具是事情。现,本官带来了皇上旨意,调三千营众将士紧急入宫护驾勤王,违令者斩!”手中一卷黄稠被高高举起,看样子好像确实是圣旨的样子。

    “这。。。真的假的?!”中高层虽然早知内幕,但底层的士兵还被蒙在鼓里,这出大戏,也是演给他们看的,只要把他们诳出了营,剩下的,也就都好说了。

    正在众将士议论纷纷之际,杜安带着李虎跳上了点将台,冲着邹宪说道:“我乃左军都都督府左都督杜安!我要查验你手中圣旨!”

    “请!”邹宪也不含糊,伸手便将圣旨塞到了杜安的手中。

    校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安的身上,等着最后的结果。

    杜安从容的展开圣旨,左右看了一番,随后抬头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圣旨我看过了!是真的没错!”

    这一刻,再无有一人怀疑圣旨的真假,一时间场面有些嘈乱,要上战场见血了,难免情绪会有些激动。

    忽然,营门处一匹黑马向点将台这边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大将,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皂袍溯带,手提一杆龙凤大环刀,月光下烁烁放光。

    “希律律例”黑马停在点将台前,马上大将高声喝道:“某乃大明凉国公蓝玉,尔等可还认得?”

    “昔日某带尔等远征大漠,尔等可还记得?”

    “今日皇城被破,情势危机,皇上危在旦夕,某欲率尔等擎天保驾,尔等可愿追随?”

    一连三问,震慑全军。

    片刻的沉默之后,惊天的呼喊声响起:“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刀,出鞘!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与火之歌1

    夜,已经来到了子时

    街上欢庆的人们已经少了很多,小商小贩们也是一样,毕竟明天还要继续。睡得晚了,明天的生计就耽误了。

    但对于达官显贵,豪富之家来说,夜还长着呢。

    秦淮河上的花船诗会。烟柳楼台上的雨滴吹箫,才是真正的好去处。

    莺莺燕燕之间,晚晴楼二楼的栏杆边,一个艳姬衣衫不整,正捧着她今夜的良人的脸,准备现上一个“皮杯儿”。

    “嗯?怎么了?”良人见怀里的璧人似乎愣住了,不禁疑惑道。

    艳姬回过神来,指着楼下街对面的一处院墙道:“奴,奴家好像看到有几个黑衣人翻进了院中。”

    “黑衣人?闹贼了?”良人扭头,顺着艳姬的目光看去。

    晚晴楼的位置有些奇怪,位于会同馆(会同馆是朝廷设立用以接待四方外宾之处,相当于现如今的国宾馆)的后身,离着国子监也不远。

    这良人仔细一辨认,发现按艳姬所说,贼人应该是翻进了会同馆之中。

    “你看错了吧。。。”良人说道:“这会同馆里也没人,贼人进那里边儿做什么?”

    会同馆象征着大明王朝在夷人面前的脸面,占地极广,而且恢宏壮观。不过眼下还不到日子,最近也没听说过有哪国的使节进京朝贡,所以这会同馆里一到了晚上便是乌漆嘛黑的,鬼影子也不见一个。贼人去了也偷不着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或许吧。”艳姬也不太确定,光线也不好,自己看错了也不是不可能。收拾心情,脸上重又露出熟练的媚笑,娇滴滴靠在两人怀中:“啊~,奴家醉了,公子您和奴家早些安歇了吧~”

    “哈哈哈。”公子大笑几声,起身一较劲,将艳姬打横抱在怀中:“公子我这就。。。。。。”

    “轰隆!”

    一声巨响自会同馆中响起。带起一阵起浪,四下吹拂。

    “哎呦”捏呆呆发愣间,艳姬“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会。。。会同馆。。。”公子已经吓傻了,整个晚晴楼连带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副模样。

    南京城似乎都被这一声巨响所震颤,片刻的沉静,烈焰冲天而起!

    “啊!!!!”

    “救命啊!!”

    “快来人啊!”

    “走水啦,走水啦!”

    惊慌的哭喊,盲目的奔走,街上残留的行人,还有纸醉金迷的官绅公子,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群无头的苍蝇,四下乱跑,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仓皇的呼喊声变了样子。

    “救命啊!!!”

    “白莲教来了!”

    “佛母降下天火!!!”

    “皇城被攻破了!!!”

    其实只要人们稍微冷静下来,他们就会发现,爆炸所引起的大火其实只是发生在会同馆,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他们能再看看皇宫,他们更会发现,其实皇城大门还是紧闭着,一如往昔,哪里有什么叛军。

    只可惜,混乱之中,混沌就是唯一的真理。

    “趁乱入城,借口护驾?倒是一个好主意。”朱元璋冷冷的俯瞰着整个南京的乱相:“蓝玉,朕等着你!”

    。。。。。。。。

    城内如何,与把守城门的守军将士无关,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隔绝内外。

    正阳门,都城南京的正南大门。与明皇城的洪武门、承天门、奉天门等在一条中轴线上,是扼守皇城的险要之地。

    成墙上,吴庆生比划着手里的钢刀,大声的呵斥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都慌个屁。咱们就在这墙上老实的待着,难道火还能撩了咱们的毛去?”

    “不。不用去救火吗?”身边一个小兵弱弱的问,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个暴栗和屁股上重重的一脚:“你他娘的傻啊,救个屁的救,城里都乱成这样了,又是爆炸又是火,咱们这是进去找死吗?就你这小身板,去了不得被人把卵黄给踩出来?你。。。”

    吴庆生还没骂过瘾,一个小兵顺着石阶跑上城头:“头儿,下边儿有一群太监要见你,说是带了皇上的旨意。”

    “什么?!”吴庆生大嘴一咧,有些狐疑的问道:“这个时候,皇上给我个看大门儿的传什么旨?”

    “小的。小的。。”小兵又哪有那个脑子能答上吴庆生的问题。

    “正阳门守门都尉吴庆生何在?速来接旨!”盛气凌人的态度,内宫大宦的服饰,手里边明晃晃的黄绸子,一个老太监领着四五十个壮年太监迈步来到了城头,正定定的看着吴庆生。

    ‘怎么声音这么粗?’心头闪过一丝狐疑,但还是三步两步迈上前来,叩头呼喊到:“末将正阳门守门都尉吴庆生,接旨。”

    老太监展开手里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城内白莲教闹事,正阳门的将士每,都速速入城来帮朕平乱,驱散百姓。钦此。”

    听了圣旨,吴庆生默然不语。

    这种通篇大白话,不伦不类的圣旨也算是洪武朝早期的特色了,早年间朱元璋下旨沿海各地百姓的抗倭旨意上写的就是“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虽然这种圣旨这些年用的少了,不过皇上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半文盲,再写一次倒也不是不可能。真正让吴庆生疑惑的,是面前老太监的鞋子!

    铁尺战靴,军中将尉才有资格穿戴!圣上的严令中,阴阳人是无资格穿靴的,那眼前这人。。。

    吴庆生偷眼打量,除了面前的老“太监”年岁大些,后边的跟班太监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却又刻意的佝偻着身体,显得十分鬼祟。而且,传个旨而已,又怎么用得上这么多太监?

    心思一起,眼中看到的疑点也就越来越多。

    “吴庆生。。。怎么还不接旨?”

    吴庆生猛然抬头,冰冷的目光,还有隐约可见的胡茬,这些人绝对不是太监!

    ‘怎么办!!!’吴庆生只觉得脊背后边冒凉风。

    “吴庆生。。。”又是一声催促,隐隐的有些不耐:“还不速速接旨?难道你要造反吗?!”

    吴庆生赶忙答应道:“末将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吴庆生装模作样的检查着,心思急转。

    他人虽粗,却绝不傻。

    对方假传圣旨,目的一定是为了赚开城门,以行不轨之事。既然有这种胆量,那肯定也做好了意外强夺的准备。

    环顾四周,吴庆生猛地一咬牙,环首四周:“弟兄们都听到了。。。都拿上家伙,跟我来!”

    “是!”当兵的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老大怎么说,他们怎么听就是了。

    “头儿,都走吗?”一个火长低声问道。

    “都走!”吴庆生带头向石阶走去。

    不一刻,城头上只剩下了一群“太监”们还在。

    “王叔,咱们。。。”一人向领头的“太监”问道。

    “一刻钟的时间,速速打开城门,迎公爷兵马入城。”铿锵有力的声音,王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支千里火。

    。。。。。。。

    “快,快!”吴庆生领着自己的兄弟们一路疾跑,脸上隐隐带着些狰狞之色。

    “头。。。呼。。。头。。”身边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皇上不是让咱们平乱吗,咱。。咱这是望哪跑呢?”

    城里到处是乱民,他们应该做的,是直接到人群中连打带踹的驱散百姓。虽然或许没什么用,但总也不能向现在这样穿大街过小巷的乱跑啊?

    “锦衣卫!”吴庆生大喊,没办法,周围太闹,不大声点儿根本听不到。

    “头儿,去锦衣卫干嘛?”又一个小兵问道。

    吴庆生大声回道:“多了老子懒得说。刚才那帮太监是假的!咱们这是去调锦衣卫救兵的!”

    “啊?!”一片哗然。

    “假的?为啥?”

    “怎么看出来的?”

    “那咱们怎么还走了?”

    ‘就咱们三百来号看大门儿的,要不是老子机警,刚才要是拆穿了,一个也活不了。’吴庆生暗自想着,却懒得解释,只是脚下加紧了步伐。如今这城中,只有锦衣卫离得相对近点儿。赶紧报告才是正理。

    。。。。。。。

    紫禁城十三处大门紧闭,洪武门也好,东直门,西安门也罢,全都是重兵把守,每个人都严阵以待。莫要说区区一万敌人,便是十万来犯之敌也无力攻破任何一门。

    更何况。。。

    神机营营地

    “秉公爷,凉国公带领整个三千营一万铁骑已然往洪武门方向而去!”

    “多久了?”

    “算来也有半个时辰了!”

    “嗯。。。”信国公汤和心中暗算:‘半个时辰,一万骑兵,两地距离。。。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

    再算上我这边步兵。。。’

    “众将听令!”

    “末将在”战甲长刀叮当作响,人人肃立。

    “整肃军阵,一刻钟后,全军直扑洪武门!”

    “得令!”

    望着天上的圆月,汤和怅然一叹:“皇上啊,他们都看着,只我汤和站了出来,你可要信我啊。。。”

    。。。。。。

    流水不腐。

    随着王方手中千里火在天空炸响。

    玄武湖上的一艘花船上

    “到时候了,跳!”一声令下。

    一千大汉,黑纱覆面。背背单刀,身着鱼皮胶衣,齐齐纵身跳入冰冷的湖水,转瞬,湖面再度陷入平静。

    。。。。。。

    北镇抚司府衙大堂。

    一身飞鱼锦袍,蒋環抱手而立双目微瞑,听着院墙外的嘈乱与天上接连响起的锐响。

    身前,镇抚使、千户、百户、总旗,左右侍立,神色严肃。堂外校场上,南京城一万锦衣卫,除了六千上不得明场的密探暗谍,剩下的四千锦衣校尉、力士,神色肃穆,悍勇之色溢于言表。锦衣卫前身为仪鸾司与亲军都尉府,最早乃是皇帝的亲军,亦是军中精锐,如今不过是又重新操起了吃饭的家伙罢了。

    “报~~~”大堂门口,一锦衣力士飞奔而至,跪在蒋環面前:“秉大人,衙外来了三百军汉,领头的自称正阳门守门都尉,说有要事求见。”

    双目依旧没有睁开,语气淡漠中透着些不耐:“告诉他。。。老子什么都知道了,让他找个地方自己躲着就是了。老子没工夫见他。”

    “是!”

    。。。。。。

    看着面前的锦衣力士,吴庆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再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你他吗开什么玩笑,城门都他吗快没了,他让老子找地方躲着?!”

    “不是快没了,是已经没了。”一个手刀重重的砍在吴庆生的手腕上,锦衣力士一边整着衣领,一边说道:“我们大人说什么,我就传什么,我的话已带到,听不听在你。”

    “老子要见你们指挥使!”吴庆生低头就要往衙门里闯,却被身后一众兵丁抱住:“头儿,不能闯啊,会出事儿的!”

    “呵、这么些年了,头一回见着有人敢冲我们锦衣卫镇抚司的。”锦衣亲军面带嘲讽:“冲冲冲,你要能活着出来老子跟你的姓!”

    “入你娘!”吴庆生是真急了,自己一众兄弟负责守卫正阳门,如今却被人用一张圣旨“骗”了出来,若是能调出锦衣卫还则罢了,若是调不出来,回头大家的脑袋就都不用要了。他固然可以解释自己是“相信”了圣旨才会下令,可到时候万一上边儿不听呢?三百多条人命,很多吗?

    。。。。。。

    重又领着自己手下的三百兄弟们回到正阳门下,吴庆生有些沉默。能活的时候,他想活,趋利避害本事人作为动物的一种天性。不过当面前的路被人堵死的时候,他也愿意用手里的刀去拼一拼,去试一试。

    正阳门在自己的手里丢了,上边他也没什么根基。原本以为一来一回的抓点儿紧,让锦衣卫派些高手来一起夺回城门便能顺利过关,没想到自己一众人连镇抚司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

    为今之计,也只有重回着正阳门上,把城门多回来,事后对上边才算有个交代。

    这些道理,在回来的路上吴庆生已经和自己的兄弟们说了,如今他也懒得再重复,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反而容易泄了士气。

    正阳门已被打开,城门洞也就成了风口。站在呜呜吹想的狂风中,三百兵卒学着老大吴庆生的样子,将手中的长刀缓缓的,紧紧的,缠在手上。

    “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跑了的活不了,见血了留条命。”一声怒吼之后,吴庆生当先迈上了台阶:“跟老子上!”

    “杀!”这是三百人的嘶吼。

    “爬着台阶往上打,你们敢递脑袋,老子还不敢砍?”城墙上,台阶的尽头,王方仍旧还穿着那件太监服,只是手上的圣旨已经换成了一把钢刀。

    早已经注意到了城下的动静,现在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

    当

    势大力沉的一刀被第一个露头的吴庆生横刀架住。

    城头上,杀气弥漫。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与火之歌2

    “杀!”

    响彻天地的一声怒吼,蓝玉手持龙首大环刀,一马当先,向着南京城的南正门正阳门冲去。

    门已大开,南京城在他的面前全无防备。

    “杀!”

    万马嘶鸣,奔腾汹涌。

    从早先的欢腾,再到城内骤然而起的骚乱,再到黑暗中不断涌出的敌军。

    绝望而凄厉的哭喊声,与无助的祈祷,是迷失在街上的百姓们最后的宣泄。

    铁蹄踏梦,一切具为尘粉。

    马上的骑士们面无表情,心中无有丝毫的怜悯。胯下马,掌中枪,良心不属于真正的士兵。

    隐约间,身后的正阳门城头上,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喊:“大帅!万胜!”

    。。。。。。

    城头上,厮杀仍在继续着,一场五十对三百的战斗,看似不甚公平,但一方是军中精锐,刀山上滚下来的人头鬼,而另一方却是疏于训练的守城兵,人多也并不能带来多少优势,拼的不过是胸中的一股子血气。

    王方的一声嘶喊,卸了气力。吴庆生趁机一刀砍在他的脑袋上。一个硕大的血口子,鲜血喷涌。

    顾不得头上的伤势,王方合身一撞,顶在吴庆生的胸口上,随后退开两步,伸手擦了擦已经有些糊住眼睛的血迹:“真有拼命的心,你们刚才还逃个什么?”

    “谁知道锦衣卫那帮孙子竟然不来帮忙?!”又是一刀劈来,吴庆生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歇斯底里:“吗的,不留点儿血难道过后老子还能活?”

    看到蓝玉已经进城,王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凝神招架,王方的声音透着些轻松:“那现在血都流了,人都死了,你怎么还不走?”

    “老子要为兄弟们报仇,走不了了!”

    “啊!!!”吴庆生一声惨叫,回刀横扫身后,又是一道血花乍现。

    这不是单挑,军人之间没有所谓的江湖道义、捉对厮杀。在他们赤红的双目之中,没有不能砍的人!

    。。。。。。

    洪武门前宽阔的广场上,三千营铁骑勒马止步。

    蓝玉左手牵着缰绳,右手长刀直指头顶,抬头仰望着城头上的天下至尊。

    “朱元璋!”一声虎吼震天震地:“我蓝玉来了!”

    “我蓝玉来了!!!”

    声音在洪武门前回荡。

    伴随着蓝玉的一声呼喊,身后的将士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来救驾的吗?”

    “我们被骗了?!”

    对于这一声声质疑,蓝玉只做未闻,依旧冷冷的抬头看着城头上的朱元璋。

    “你们已经反了,皇上是不会饶恕你们的!”

    “我们决定跟随大帅,事若不成,难道你们还跑得了吗?”

    一只军队之中,联系将帅与底层军卒的是中层的将官,千户也好,百户也罢,他们才是每个士兵眼中真正的主心骨,真正的“动脑子”的人,只要他们说了话,军队的军心也就定了下来。

    哗然的嘈杂声渐渐响起,又平息。朱元璋依旧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这时候凭一句“只诛首恶”难道就能让他们倒戈?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本来就想把三千营连根拔起!

    每一个此刻站在洪武门前的人,都该死,没有为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蓝玉站在这儿了,你来杀我啊?!”又是一声呼喊,终于换来了朱元璋的回应。

    “蓝玉。”朱元璋开口了:“区区一万兵将,你就想来打朕的紫禁城,取朕的性命?”

    说着话,左手微微抬起。

    早已埋伏多时的龙骧卫士卒陡然从阴暗中站起,弯弓搭箭,寒芒闪闪直指城下之敌。

    朱元璋略带玩味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还想说点儿什么?朕可以听听,就当是全你我君臣一场,最后的一点儿交情。”

    。。。。。。

    御花园的小溪蜿蜒前行,流入不远处的平湖。

    平湖并不是很大,只是出于风水的角度才在皇宫之中挖了这么一个湖而已。

    “咕嘟嘟。。。。”

    几个水泡突然冒出在平静的湖面。

    “咕嘟嘟。。。。”

    一连串的水泡。。。

    猛然间,人头攒动,是那之前纵入玄武湖的一千勇士,只是如今还有机会露出头的,已经不足七百,三百多人,永远的消失栽了漆黑的湖面下。

    依旧还是那一身鱼皮胶衣,只是手上都多了几个鼓鼓囊囊的猪尿泡。

    既然已经通过地下的暗河水道进得了宫中,手上的“气囊”也就没了用处,随手撇掉便是,反正他们也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趁着夜色登上岸边,众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向着东面而去。

    而东面,便是太子寝宫。。。

    。。。。。。

    台阶上,徐如意和小圆子聊得正开心时,身后寝宫的房门却打开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揉动惺忪的睡眼,朱允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两人走来。

    “长孙殿下。”二人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随口说了一声,朱允炆瞪了一眼小圆子:“原来你跑到外面来了,害的孤一阵好找。”

    “奴婢。”小圆子大急,双腿一软,又要往地上跪去,却被朱允炆摆摆手止住。

    刚刚起夜,没有看到小圆子,便出门来寻找,没想到徐如意也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我。。。”徐如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凉国公意图谋反,皇上担心您的安全,便让我来护着您。”

    “凉国公?蓝玉?”朱允炆一愣,随后惊呼:“谋反?!真的假的,你。。。你。。”

    “是真的。”沉重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还是无法平静的接受眼前的局面。

    良久,

    朱允炆长叹一声,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如意啊。”

    “殿下。”

    “其实孤也知道,皇爷爷都是为了我好,可你说,有些事情,真的除了杀人就再没别的办法解决了吗?”

    “殿下。。。”略一犹豫,徐如意在朱允炆的身边坐下,轻声开口:“这就是帝王的无奈啊。做臣子的,不管他有没有反心,只要他有了造反的能力,他就留不得了,您。。。也不必太过在意。”

    “呵。不必太过在意。”朱允炆苦笑摇头:“孤也不是傻瓜,今夜之后,皇爷爷恐怕还要再行大狱,株连千万,到时候。。。”

    一件宽袍披在肩上,朱允炆回头,正看到小圆子谦卑的笑容。

    “还是你们省心。”也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朱允炆笑笑,正要说话,一扭头,却看到徐如意的面色陡然一变,惊疑不定只间还隐隐透着些。。。恐惧?

    “怎么了?”朱允炆疑惑的轻轻一推徐如意。

    “脚步声音,人数不少。气息粗重,此时此地!”

    耳边再度想起昨夜蓝玉的那句“只有一成半的胜算!”

    半成在三千营,原来那剩下的一成是朱允炆?!

    “殿下!”徐如意从地上猛地蹦了起来,伸手将朱允炆也拉了起来,声音急切的说道:“来不及细说,宫内似有贼人闯入,数量不少,还请殿下速速躲避。”

    “那。。。那你呢?”

    “我为殿下拖延片刻。”徐如意说着,连连推搡朱允炆,又冲着小圆子喝到:“还不带殿下快走?”

    “哦。。。哦!”小圆子重重点头,拉着朱允炆便要往寝宫里走。

    “回来!”徐如意直跺脚:“别躲寝宫,你们到。。。”随手一指寝宫侧面不远处的一处偏殿耳房:“你们去那躲着,不要出声,不要偷看,一切有我!”

    见朱允炆似乎不是很放心,还要墨迹,徐如意又道:“殿下放心,如意有武功在身,不会有事,在晚就来不及了!”

    “哦哦。”主仆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向着偏殿跑去。

    刚刚躲好,黑暗中,三百黑衣大汉出现在月色之下,在徐如意身前两丈距离站定。

    冷冷的对视,徐如意当先开口:“尔等何人,深夜闯入太子寝宫,可知是万死难赎之罪?”

    没有声响回应,得到的回答只是讥讽的目光。

    “呼”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衣袍猎猎古荡。一身功力运转,周身疏忽间旋起一阵罡风“你们现在退去,咱家便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不然的话,休怪咱家。。。”一脚轻踏,一颗石子带着破空厉啸,射向对面的人群中。“辣手无情。”

    “叮!”

    石子打在刀背上,不知弹向何处。

    低闷的声音响起:“上!”

    也不多话,也不分辩。三百黑衣,似一道巨浪,扑向面前不自量力的石子。

    “哼”徐如意一声冷哼,不退反进。鬼魅般的速度,光暗之间,周身泛起淡淡华光。

    三刀迎头剁下。徐如意不闪不避,仗着天罡童子功的护体气罩,硬吃了这三下劈砍。

    “护体真气?”

    “金身横炼!”

    几声诧异惊呼响起,换来徐如意森冷一笑:“恭喜,答对了!”

    话音刚落,徐如意大喝一声,左手前探,一把抓住面前一人胸口的衣襟,右手紧随其后。

    “掏心!”

    “噗嗤!”

    右手插入对方的心口。两膀用力,力从丹田而起。一个二百多斤大汉便被他举在手中。

    抡圆了猛的一砸,将周遭众人迫退,血雨撒下,淋了徐如意一脸都是。

    修罗场景,绕是众人就经杀场,也不由得为之震撼!

    随手扔掉手上的尸体,向天空虚抓一下,一柄利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复又一脚踩爆地上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徐如意抬眼望向面前的一众黑衣。

    “刚刚你们似乎没有听清咱家的话,没关系,咱家再问一次便是。”长剑横于目前,轻轻一弹,剑身轻颤“退,还是死?”

    “贪生怕死,何必到此?”

    话音刚落,众人再度上前。徐如意仗着身法速度,长剑连连挥舞,或刺或斩。与众人战在一处。

    若是一对一,甚至一对十,徐如意都不在乎。可面对六七百人的进攻,若是被合围在中,再有护体真气也不够看。刚刚硬抗三刀,还好说,若扛上一百刀,他也得变成肉酱。

    剑掌齐出,深厚的内力支撑之下,黑衣人开始损失极大,转瞬间便倒下了三四十人。一剑一命,掌到魂飞。

    “莫要聚在一处与这太监纠缠,四散合围,困死他!”

    “好!”

    “要糟”徐如意皱眉。若被围住,身法再快,失了腾挪之地也是无用。

    这就是武林高手在军阵上的无奈。刀山箭雨之下,在深厚的内力也总有耗尽之时。昔年少林寺五百棍僧救唐王,其中的性空大师一身横炼金钟罩,可在箭雨攒射之下,只顶了三轮便倒入尘埃。

    长剑连舞,陷于阵中的徐如意咬牙支撑。四下都是劈砍而至的长刀,若不是有护体真气,此刻他的血都该凉了。

    “妈的,怎么还没来!”徐如意心里暗暗叫苦。宫中突然混进来了六七百人,他不信天门那几个老家伙会不知道。现在,唯有寄希望于他们的到来了,不然自己在劫难逃。

    。。。。。。

    “你说什么?!”茶杯跌落在地,李彩娱一把抓住面前小太监的脖子,举在半空:“六百黑衣向着东宫而去?怎么可能,他们飞进来的?”

    “让他把话说完!”楚埋儿脸色也异常难看。

    “堂,堂主!他们是从御花园平。。。平湖里。。。”身在半空,小黄门憋的脸色发紫,说话艰难。

    “平湖?”李彩娱双目微眯,冷哼一声。手一松,小黄门摔在地上,连连呼喘。

    “平湖暗河连接宫外玄武湖,蓝玉好厉害的算计,竟想到这么条路。倒是咱们大意了。”

    其实说大意也算不上,暗河之中水流湍急深邃,非有绝佳的水性,必死的决心,根本不会有人会试着走地下暗河。

    “说这些有个屁用!”楚埋儿连连跺脚“朱允炆在东宫,小门主也在东宫。一打六百,他就是大罗金仙也得挨上诛仙一剑。”

    “急不得,急不得,让咱家想想。”李彩娱心乱如麻,强自镇定心神,说道:“小门主如今功力不弱,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大事。就算咱们两个去了,三打六百也是白给。宫里边都是些不成器的,除了咱们八个,会武功的都没有几个。”

    “那咱们八个一起上,少说也有七成把握!”

    “糊涂”李彩娱低喝一声:“先不说老刘他走不开,老赵他也离得太远。剩下的等聚齐了,小门主都能包十香肉的饺子了了!”

    “那怎么办?”

    “别人指望不上了,老吴老陆离得还能近些,咱们分头去找,然后直接在东宫那边儿碰头,再说其他。”

    “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与火之歌3

    无论是谁,说起朱元璋的一生,都必要称一声传奇。

    从古至今,坐上帝王宝座的所有帝王之中,他是真正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出身最底层的草根。哪怕是汉高祖刘邦,最起码也曾当过一个亭长。

    时也命也,势也运也。

    在故弄玄虚的人的嘴中,一切都是天注定。

    可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他之所以能登临九五,运气固然是一方面,但真正靠的,是身边的一众兄弟手足。

    当他投奔红巾军的时候,差点儿被大帅郭子兴砍了祭旗,这时候百夫长汤和出现了。当他面对蒙元老太师脱脱不花的围剿时,徐达出现了。当他深陷绝境遭遇元庭六魔王的埋伏的时候,常遇春出现了,鄱阳湖上漫天烽火之中,刘伯温又出现了。

    可以说,在征战天下的过程中,朱元璋的最大功绩,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可是如今,黄袍加身二十六载,曾经的那个喜欢做梦,喜欢与众兄弟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的朱重八消失了,他变成了朱国瑞,变成了朱元璋,也变成了大明朝开国皇帝,朱洪武。

    过往的一切并不会真的随风飘散,它只会深深地藏在心底。午夜梦回,他也会想起徐达,常遇春,刘伯温,李善长他们的音容笑貌。

    今天,八月十五,月圆中秋。

    朱元璋知道,今日之后,自己的梦中或许又要陆续多上千百人,千百个老兄弟的责问,或者凝视。

    机关算尽,蓝玉终于还是出现在了洪武门下,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在蓝玉听来或许带有无尽的讽刺,可他所说的那句“全君臣一场最后的交情”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真正看到蓝玉脸上的悲愤之后,自己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风起、风止。

    蓝玉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要逼我?”

    蓝玉是真的不明白,一路行来,共患难,众弟兄无怨无悔。可为什么真正到了共富贵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帝王之路难道就真的这么决绝?

    是,他蓝玉不是傻子,他也明白,若是朱元璋死了,天下没有人能压的住他们一众乱世军神。可他心中的朱重八应该明白,他们并没有反心,为什么不能信他们呢?

    此刻,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也得到了天子的回答。

    朱元璋伸出一指,指向了蓝玉身后的一万三千营将士。

    他的意思很明显“单你蓝玉几日筹谋,便撬动了禁军三大营之一。还用说别的吗?”

    为什么不用说?!

    长刀斜指,蓝玉怒吼道:“你当了皇帝,我们公侯万代。我蓝玉当了凉国公、太子少傅,难道我给我手下的弟兄们找个前程就是什么天大的错处吗?!”

    “所以啊,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朱元璋摇了摇头,怅然一叹。

    抬手,落下,洪武门大开,御马监八千龙骧卫冲杀而出,天上箭雨如蝗而下,这一次,是真的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老张。”

    “奴婢在。”

    “传令下去,朕要活捉蓝玉。”

    “是。”

    毕竟还要用他的“供词”来继续这场游戏呢,他可不能死了。

    。。。。。。

    “啊!艹”

    东宫,在付出百余条人命的代价之后,徐如意终于还是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护体真气已经催发到了极致,四面八方具是刀光剑影。

    咬紧牙关,或许还能坚持一阵子,但死亡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就在之前包围完成的时候,黑衣人中分出了三十人入寝宫搜寻朱允炆的下落,但他已经无力阻拦。

    “还是他吗的冲动了,早知如此,跑了就好了。”嘴角一丝苦笑,三尺青光轮转,面前又有三人倒落尘埃,只是。。。

    “噗!”

    真气不足,护体气罩终于还是无力再维持下去,一道血痕出现在了徐如意那并不甚宽厚的背上。

    哼,一声冷哼压下胸中的惨叫,转身一剑反撩,“偷袭”者被一劈两半。

    “群邪辟易!”

    剑光连闪,鬼影重重,倏忽间,又是二十多人魂归天外,身周的空间又大了一点,但转眼,又被后边的人填满。

    “老子要你的命!”

    “你是妖怪老子也宰了你!”

    周遭几声怒喝,三把尖刀齐至。

    最后的本能,错步、侧身,画面定格!

    一刀砍在左肩,一刀砍在背后,斜刺里,还有一刀。。。扎在腹中。

    而徐如意的剑,刺在了身前又一无名之人的眼窝。。。

    “如意!”

    模糊的意识中,传来朱允炆撕心裂肺的喊声。

    “殿下,别喊啊。。。会死人的。。。”

    嘴唇轻颤,可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在那儿!”

    “我说他们怎么进了寝宫就没出来,感情是没找着。”

    周遭的身影渐渐离去,徐如意的目光渐渐迷离。

    “就到这儿吧。。。”

    。。。。。。

    “啊?!”欧阳从梦中惊醒,连带着正在窗前赏月的山崎龙也吓了一跳。

    “做噩梦了?”走到床边,轻轻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怎么还哭了?又梦到你的爹娘了?”

    “没。。。没有。”皱着眉头回忆片刻,欧阳哽咽道:“如意,如意哥哥出事了,一身是血,他。。他。。”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山崎龙也笨拙的安慰道。

    “可欧阳看的真真的,好多人,拿着刀。。。”

    看着欧阳认真的小脸,山崎龙也想了想,又摇头道:“虽然外边很乱,但如意哥哥现在在皇宫里,很安全的,不会有事的。。。”

    “是。。。是吗?”虽然没有进过皇宫,但好歹也是在南京住了好一阵子。那么大的房子,又是皇上住的地方,那肯定很安全,或许。。。真的是梦吧。

    。。。。。。

    “听说今天汤和出城了。”看着眼前的深夜访客,傅友德平淡的说道。

    “是,去了神机营。”宋国公冯胜沉着脸,让人看不出喜怒。

    “廖永忠呢?那次密谈,他搞得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他?”冯胜轻蔑的一笑:“当初皇上大势已成,他还犹豫了三个月才敢对小明王下手。如今蓝玉居于劣势,胜算不足一成,他还敢出手?瞎嚷嚷罢了。”

    说的也有道理,傅友德点点头,悠悠说道:“你说。。。如果咱们真跟着蓝玉一起。。。会不会成事?”

    “不知道啊。”冯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皇帝,不只是一个名字,他还代表了民心。大明朝在皇上的治理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呵呵。。。”傅友德摇头轻笑,伸手点指对面硕果仅存的开国六国公:“你怕了。”

    “唉。”冯胜轻叹:“我确实怕了。人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用在我身上倒也合适。”微微一顿,冯胜看向傅友德:“我怕了,难道你不是?”

    “不一样”傅友德起身推开了窗户,望向天外的明月。

    “有什么不一样?”冯胜问道。

    沉默以对。

    半晌,傅友德的声音再次响起:“明里暗里,皇上杀了徐大哥,常大哥,刘老道,李善长。。。你冯胜被吓破了胆。所以你不敢跟蓝玉一起造反,所以你才在今夜来到我这里找我说这些没用的闲话。”

    “是,我是害怕了。”坦然之后又是一声反问:“那你呢?你不也坐在这里,和我说着没用的废话?你不是也没和蓝玉一起?”

    “我?”傅友德转头看看冯胜,开口道:“我也害怕,但我不是怕死。如今的我们不是当初那群领着几千小兵打天下的亡命徒了。如今的我们,身份不同了。你是宋国公,而我,是颖国公。

    国公虚名所带来的,不止是富贵荣华,还有责任。你我府上都是一大家子,下边儿也还有一帮子出生入死的弟兄。如果赌桌上只押我傅友德一条命,我不在乎,让我押一家老小的命,我会犹豫,而让我再把弟兄们的身价性命一起赌上。。。。”

    “我赌不起。”

    “既然赌不起,为何不像那汤和一样,帮圣上平叛?”

    “因为我。。。下不去手。”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

    “情况未必有那么遭。”冯胜宽慰道:“蓝玉这些年确实狂了一些,不过咱们几个可一直老老实实,再说皇上之前也并没有在军中株连,或许。。。不会有事。”

    “希望吧。”

    。。。。。。

    “快点儿,再快点儿!”

    皇城之中,楚埋儿带着吴拾器向着东宫方向一路狂奔。

    楚埋儿步伐轻盈,好似一阵青烟漂浮,但反观吴拾器,动作就不甚美观了,甚至可以算的上笨拙。

    左脚踏下,身子窜出一丈远近,随后右脚一蹬,又是一丈。连跑都算不上,一跳一跳的,好像一只兔子。也难怪楚埋儿总是回头催促。

    “咱家已经尽力了,你着急也没用啊。”又是一蹬,吴拾器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早就和你说要选门厉害些的身法,你偏不听,这回真用上了,瞪眼了吧。”楚埋儿埋怨两声,又催到:“你快点儿,小门主那边儿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这就不慢了。”吴拾器嘟囔道,倒也没有生气,他也知道楚埋儿就是这个脾气,平常倒没什么,一遇到大事就着急上火,压不住事儿,当年老门主任笑也曾教训过他,可这脾气好像就是娘胎里带的,改不了了。

    终于,东宫在望,一间宫殿的屋檐上,隐隐三个黑影,负手而立,望向东宫方向。

    几十年的兄弟交情,只凭着月下的剪影,楚埋儿和吴拾器便认出了三人的身份。

    疑惑的对望一眼,楚埋儿开口道:“老李怎么搞的,先到了不知道直接进去?非等我来了不成?”

    “我怎么知道。或许小门主化险为夷了?”吴拾器耸耸肩:“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二人纵身一跃,站到了三人身后。

    “在这儿干站着干嘛?小门主没事儿了还是怎的?”

    “晚了。”

    “什么晚了?”

    “自己看。”伸手向着东宫朱允炆寝宫前的空地一指,楚埋儿和吴拾器顺势望去,遍地死尸,有没有徐如意的尸体他们一时看不出来,不过看那群黑衣人向着偏殿冲去的样子,再加上李彩娱之前的那句晚了。。。情形也就不言而喻了。

    时间还在奔跑,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脚步。

    就在天门五位堂主的眼中,四百多黑衣人冲进了东宫侧面一间偏殿。几声隐约的喝骂哭喊之后,朱允炆连带着身边的小太监便一同被拉扯了出来。

    无力的挣扎,稚嫩的啼哭尖叫,在心如铁石一般的众人面前都是无用。

    “老李。。。咱们。。。”楚埋儿轻声问道。此时此刻,他真的没了主意。当着急都不知道急什么的时候,他反倒有些冷静了下来。

    “你想出去救下朱允炆?”李彩娱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一个一脸善面的老者先搭了腔。

    李彩娱摇摇头,叹道:“按理说,小门主死了,咱们最起码也要给他报个仇。可这深宫大院的,这四百多个家伙本来也跑不了,城外的蓝玉也是在劫难逃。咱们动不动手的,他们都是一死,所以咱家觉得。。。”

    “那就干看着?好歹也给亲手报个仇吧。”楚埋儿说着话,分别一指之前搭腔的善面老者和旁边面瘫一样的第三人,对李彩娱说道:“既然你把老陆和老唐一起找来了,咱们使使劲儿,留下这四百来个还不算什么问题吧。”

    楚埋儿嘴里的老陆,指的是善面老者。姓陆,名怀亲,天门“兑”字堂堂主。至于那个面瘫的,就是他口中的老唐了。唐身葬,天门“离”字堂堂主。

    “没那么简单。”李彩娱否道:“我且问你,朱允炆还活着,咱们若是出手,那朱允炆的命咱们留是不留?”

    “留着?”

    “留着?留着的话,宫中突然出现了五个决定高手,回头告诉朱元璋。。。”

    “那就不留。”

    “不留也不行。”李彩娱耐心的解释道:“不留的话,大明没了继承人,朱元璋新立的东厂又留给谁?给你?还是给我?”

    “那就看着?”

    “也只能看着了。”李彩娱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道:“回头给小门主收个尸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与火之歌 4

    古时候或许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特种兵,但从概念上来讲,有两种士兵最为接近,一为亲卫,二为敢死队。

    亲卫做为当权者的护卫,相当于保镖。通常由最忠心,且武功高强之辈来担当。不过将帅出征,身边的亲卫并不会有很多,一般来说百人左右便是极限,人数多了反倒显得贪生怕死,有损士气。

    至于敢死队,当然了,那时候不叫敢死队,一般被人称呼为炮灰营或者死士营。这是一群真正的亡命徒.战场上风云变幻,不论大战小战,总会有些避不开的危局和必死一般的任务。

    比如攻城之时,第一个扛着云梯往上冲;再比如骑兵对冲之时,策马冲在最前列的;再比如,战局不利,全军撤退时被留下来殿后。

    这样的任务,九死一生已经不足以形容其危险性,完全就是十死无生才对。

    邱活,二十八岁,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之中体格最强的时候。他从十六岁便加入了炮灰营,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年头。一路走来,多少次险死还生,手底下多少亡魂怨鬼,他早已经记不得了,或许只有他身上的四十三处刀伤箭疮,还有那些开水滚油留下的烫疤能够讲的明白。很多时候,看着自己一身的破破烂烂,他也很纳闷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炮灰营的兵是不幸的,但邱活觉得还可以,只因为他是大明的战神、凉国公蓝玉麾下的炮灰。

    在蓝玉的眼中,炮灰营的活儿总要有人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炮灰营的人的看重。是的,看重。所有军饷翻三倍,所有物资酒肉优先供应炮灰营,而且他还给他手下的炮灰营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乞活”。

    每一个乞活营的人都是罪人,或为战俘,或为罪犯之亲,或者本身就是罪犯,好人是没有愿意来乞活营的。可在这乞活营中,邱活做为营长,他觉得很快活,这种卖命的日子,他觉得很痛快。

    如今,一个又一个老兄弟去了,就连蓝大帅也要去了。邱活,和他的兄弟们,最后一次接受蓝大帅的命令,于中秋夜从玄武湖暗河水道潜入宫中,捉拿皇长孙朱允炆。为什么是捉拿而不是直接杀了?虽然当时他没有问,但蓝玉还是对他解释了一句:“杀了,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而捉住了,带到朱元璋的面前,才会有意想不到的价值。”

    什么价值?邱活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任务,但为了报还往日里大帅对他们的好,他,还有他的兄弟们,愿意。

    一切都还是挺顺利,如果忽略那白白葬身水底的三百兄弟,和倒在不远处,那个妖怪一样的小太监的阻拦。

    “闭嘴!”邱活冲着手里的,大明朝身份第二尊贵的皇长孙殿下一声怒喝。吵吵嚷嚷让他心烦。

    “如意!你们,你们罪该万死!我必诛你们九族!”

    一个手刀切在朱允炆的颈后,顺手将朱允炆抗在肩上,邱活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诛老子九族?你要能找着他们,老子还要谢谢你呢。”

    “老大,这个小太监怎么办?”

    邱活看看早已经昏倒在地的小太监,说道:“一个太监而已,随便吧。”

    下意识的又望向不远处的那个倒在地上的“妖怪”太监的尸体,即使是此刻,邱活依然感觉到匪夷所思。武林高手他在战场上也遇到过,但这么强的实在太少见了。足足二百多个弟兄死在了他一个人的手里,还是在围杀的情况下,简直不可思议。

    “可惜了。”邱活嘟囔了一句,随后扛着朱允炆,带着一众兄弟向着东宫外边而去。

    ‘要是我能当皇帝,我可不用太监。少娶几个老婆,在宫里多放些大内侍卫什么的,活的安全不比什么都强?’邱活这样想着。

    其实他倒是误会了,皇宫里虽然除了皇帝和太子以外没有“真男人”,但太监可不少,再加上宫外左近驻扎的御马监腾镶四卫,若换个时候,他们这千多人即使能进皇宫,也活不过两刻钟便要被杀光。只是今天腾镶四卫尽数被调去守卫宫城,而太监宫女们也都躲了起来,所以才让他们这么轻易的闯入东宫之中。

    四百乞活死士,还有十几步路就要迈出宫墙,出离东宫的时候,身后,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就这么走了?”

    “?!”

    众人迈出的步子陡然僵住,站定,转身,尸堆之中,之前的那个“妖怪”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面朝着自己这边。

    淡淡的月色,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但是那双目之中,却发出两道白光。

    双目放光,不再只是一种形容,而是成了事实。两道柔和而清冷的白光,从他的双眼射出。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怎,怎么可,怎么可能?!”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邱活的心中狂跳。刚才就是他,把刀子捅在了那个“妖怪”的腹中,还顺手搅了一下,任何人,受了这种伤,那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那这个站起来的东西,又算怎么回事?!诈尸?!

    “噗通”

    回过神来,邱活将肩上的朱允炆随手扔在地上,手中再次握紧自己的长刀,指向对面的“妖怪”:“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妖怪”似乎也有些迷糊的样子,想了想,才说道:“我就还叫徐如意吧,是个。。。太监。”

    “需如意?老子偏要砍你个不如意!”邱活几步上前,举着长刀,高高跃起在半空:“我去你嘛的!”

    默然抬头,双目中的白光似乎愈发的明亮,似嘲讽,似不解,又似乎还带着一丝惋惜,低低的声音响起:“何必找死呢?”

    伸手,前探。

    “铛!”

    长刀砍在了“徐如意”的天灵盖,但并没有想象中的血光**冲起。

    “该我了。”

    探出的手轻轻的放在了邱活的头顶。

    一抓、一晃、一拔。

    鲜血冲天而起!

    “噗通!”

    尸体倒地。

    将手上的人头举在面前,四目相对,嘴角轻轻勾起:“你急什么呢?非要做第一个。”

    左手轻轻的拈起一缕发丝,在食指上打了一个圈,又顺下。缕缕青丝从指尖滑过,伴随着轻柔而又有些娇媚的笑声:“呵呵,竟然将咱家如此高贵完美的身体伤成这般模样,你也很愧疚对不对?把命赔给咱家你也是愿意的,对吧?”

    透过撕裂的衣襟,若有人离得近了,可以清晰的看到,肩上,后背上,还有胳膊上的几处刀伤已经完全愈合。而腹部那个血窟窿,无数的肉芽疯狂的长出,飞快的蠕动,连结,转眼间,也已经拢在一处。

    人头落在地上,一脚踏上,踩下。

    鲜血伴着雪白的脑浆,四下溅射。

    “哎呀呀。”不满的骤起眉头,接连又跺了几脚:“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吗?死都死了,还要弄脏咱家的衣服,你还真是讨厌呢。”

    “啊!!!!”

    四百死士的嘶吼声响起。

    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鲜血的刺激,深入骨髓的恐惧。

    凭着一腔热血,以及对发泄的需求,刀光向着他们眼中的“妖怪”涌来!

    没有试探,没有衔接,甫一靠近,便是十数把长刀砍在身上。

    “铛铛铛。。。”

    接连几声脆响,丝毫血光伤口不见,好像就只是轻轻的架在了对方的身上一样。

    探手,一抓,一晃,一拔。

    又一个大好的头颅被扯在手中。

    “这就对了,你们离得近一点,咱家动起手来也方便许多不是~”

    “艹!”

    “老子就不信了!”

    “砍死你!”

    身边逝去的生命愈发的激怒了乞活营的死士。

    刀光烁烁,斩天、斩地、斩鲲鹏。

    头上不行就砍肩,肩膀不行就砍后背,砍腿,扎前心,扎肚皮,总有能伤你的地方!都伤不了你那肯定是你还有内力,四百人,耗也耗死你了!

    四百对一。

    双方都没有用出什么精妙的招式,一方挥刀乱砍,而另一方,就顺手轻抓。每一次伸手,总会在片刻之后摘下一颗脑袋。

    一个、两个、三个。

    当倒在地上的人数超过二百的时候,死士们的情绪有了崩溃的苗头。

    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他们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被围在正中的“妖怪”刀枪不入,杀人如麻,而且不见丝毫疲惫,如鬼、似魔。

    猛然间,一声绝望至极的呼喊声响起:“打不了了,是鬼!是鬼啊!”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死士终归不是机器,他们还是人,不在乎生死,不代表他们不会恐惧。

    有人开始向外逃跑,向着不远处院墙下的拱门处逃跑。他们内心里或许也知道,跑也没有用,不是今夜,便是明日,他们一样会死,只是他们的大脑已经不再给他们冷静思考的机会了。

    “不想玩了?”玩味的笑声之下,“徐如意”右手向地上虚抓一下,又猛然一挥。四散的刀剑猛然飞起,激射而出。

    一场刀剑组成的风暴吹起。

    “噗噗噗噗!”

    刀剑入体之声接连响起,无数鲜血挥洒。

    至此,

    乞活营死士,

    全灭。

    优雅的步伐迈动,踏在七百人的血浆之中,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血、肠、肚、脏,还有数不清的残值断骸,伴着似有似无的呻吟呢喃,勾勒出一幅残酷而唯美的地狱修罗图。

    “第一次出来,本想好好活动活动筋骨,结果咱家还没玩够,你们就想跑?真是没意思。”四下张望一番,“徐如意”猛然看向宫墙外的一处宫殿的屋檐上,嘴角轻轻弯起,勾勒出一个妩媚而阴森的微笑:“哎呦呦,还有五个呢?”

    身形一晃,一道虚影被留在原地。

    。。。。。。

    洪武门的厮杀还没有结束,但也快要结束了。

    天上下着细密而致命的箭雨,面前是八千龙骧禁卫。如果这还只是让蓝玉和三千营的将士们陷入苦战的话,那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七千神机营火铳兵和一万锦衣亲军便是彻底压下天枰的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砝码。

    “汤和!”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粘稠的鲜血,蓝玉的吼声响起:“这里有你什么事?你来做什么?!”

    沉默之后,汤和伸手。

    一把火铳被递到了手中。

    “嘭!”

    一声爆响,轻烟飘散,骑士跌落马下。

    “我来。。。助圣上平叛。”汤和的声音并不响亮,在这乱局之中近乎于蚊蝇的呢喃,但没关系,那声枪响已然诉说了他的立场。

    。。。。。。

    “既然赌不起,为何不像那汤和一样,帮圣上平叛?”

    “因为我。。。下不去手。”

    。。。。。。

    傅友德和冯胜的对话汤和没有听到,他也并不在乎。

    做为最早跟随朱元璋的人,汤和很清楚自己这位皇帝发小的心性。在他的心中,只有黑白两面,不是他的朋友,便是他的敌人,从来没有第三种身份可以选择。

    神机营并不属于汤和的管辖,但他为什么能顺利的调动神机营?看着左右两翼的一万锦衣卫,他此刻才真的恍然大悟,一切,都不过是皇上的算计罢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坚定不疑的站在皇上的身后,紧紧跟随,虔诚仰望。

    所以,在李善长向他借四百兵丁修缮宅邸时,他向朱元璋打了小报告;在蓝玉有了异动的苗头的时候,他向朱元璋告了密,而今天,他又率领着神机营的将士包在了昔日的战友,蓝玉的身后。

    为了活命,为了信国公府不重蹈曹国公府的覆辙,化为鬼域死地,也为了祖宗留下的姓氏血脉不断绝在自己的手中,他汤和,什么都愿意去做。

    “嘭嘭嘭。。。”

    硝烟弥漫,火铳声接连响起,锦衣亲军挥舞着手中的绣春刀也加入了战斗,向着面前的敌人掩杀而去。

    城头上,朱元璋看着城下不远处的汤和,满意的点点头:“朕的这个发小,关键时候,还是很靠的住的嘛。”

    “身经百战共老,尘沙几番,只恨未全英雄胆,血如红梅铺满。”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与火之歌 5

    “震”字堂堂主李彩娱、

    “艮”字堂堂主楚埋儿、

    “坎”字堂堂主吴拾器、

    “兑”字堂堂主陆怀亲、

    “离”字堂堂主唐身葬。

    除了“乾”“坤”“巽”三堂堂主以外,天门隐于宫中的八位堂主已经在这东宫之外的建章宫上聚齐。

    天门共有二十四位堂主,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决定高手,实力深不可测。

    如今五位堂主站在一起,天下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们感到害怕。

    没错,害怕。

    额角细密的冷汗、不时蠕动一下的喉结、还有绷紧的身子、握紧的拳头,都显示着他们紧张害怕的心情。

    天下间,能让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人显然不多,以前的老门主任笑算一个,而如今看来,恐怕还要加上他们面前的小门主“徐如意”了!

    温和而邪魅的笑容,散发着白光的双眼缓缓扫过五人的面上。

    “咦?”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徐如意”指着唐身葬,好奇的问道:“他们一个个都好像很怕咱家的样子,怎么偏你面无表情?你不怕吗?”又转头看向其他四人:“话说你们又在怕些什么?”

    没有人回答。

    五人从乱世走来,哪个手底下的人命不是成百上前,眼前死的人还不到一千,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令他们胆寒的,是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登峰造极的武功、以及阴阳怪气的举止。

    举手投足只见便有百十条人命逝去,这在他们看来已经不算是武功,更趋近于神迹。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微笑,仿佛下一刻便是曼陀罗花开之时。

    “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咱家刚才光张了嘴,没有出声?”似乎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徐如意”的目光又一次看向唐身葬:“你为什么没有表情啊~”

    “不会。”唐身葬答道。

    近乎玩笑的回答,但李彩娱他们知道,这是事实。

    唐身葬练功伤了面上的经脉,导致面瘫,什么表情也做不了,这是事实。

    “呵呵呵呵。”轻掩薄唇发出一连串的轻笑,“徐如意”一掌打出:“你可真是风趣。”

    这一掌,带着罡风,似慢实快,转眼间便打在了唐身葬的胸前。

    “转!”唐身葬一声低喝,中拳处猛地一凹,劲力卸去,随后伸手轻拂,将“徐如意”的阴柔一掌引向一边,嘴角,一丝鲜血流下。

    “有点儿意思。”不动声色间,徐如意左手拍在右手上“啪”的一声,二劲叠加,掌劲再翻三成,复又向唐身葬。

    这一次唐身葬可不敢再硬解了,脚下一点,连退三步,却见楚埋儿身形一晃,站到二人之间,右手一拳,带着度厄金光,向着“徐如意”的掌心打去!

    “轰!”

    拳掌相接,好似闷雷炸响!惊人的气浪迸飞!

    ‘好诡异的掌力!’楚埋儿心中暗暗咋舌。一重接一重,似无穷无尽,向自己体内攻来。

    自己的大金刚拳法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数一数二的刚猛雄劲,拳神合一,五十年的修习早已是出神入化之境,可眼前小门主的掌劲竟然与自己不相伯仲,甚至隐隐间带着一股子阴柔寒气,不断向自己体内冲去。

    “啪啪啪啪”四声脆响之后,楚埋儿只觉四只手掌紧贴后心要穴。四道内力或刚或柔或阴或阳,毫无阻碍的顺着自己的各路经脉,涌向右拳。

    五道劲力纠缠,对上“徐如意”一人之功,本以为必能迫其撤掌腿身,却不料对方竟不退反进,向前踏了一步,硬生生推着他们滑了三寸。

    脚下琉璃瓦片片玉碎,耳边响起“徐如意玩味的笑声:“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小门主,醒醒!”冒着泄气之险,李彩娱开口道:“难道真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成?!”

    “同归于尽?”邪魅一笑,正要开口再言,陡然间,“徐如意”脸色一变。

    “头。。。头好痛”声音带着一丝痛苦与茫然。

    “切,偏偏这个时候醒?”阴冷的声音不甘的响起。

    “我。。。我在哪?”

    “这可是你要醒的啊,这回要是再死了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话音一落,眼中的白光瞬间消失。

    白目黑珠,虽然有些迷糊,但好歹又像个正常的人。

    “我。啊!!!”一声惨叫,徐如意身飞三丈,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便被一股雄浑拳劲顺着掌心打飞出去。

    “什。。。什么鬼。。。”跌落屋檐下,徐如意嘴里鲜血一口接着一口,不要钱似得狂喷。

    “什。。。什么情况?”楚埋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身后的李彩娱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下边的徐如意刚想说话,又是“噗”的一口鲜血,随后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半晌,

    楚埋儿放下了拳头,转过身来,看着李彩娱:“怎。。。怎么办?”

    李彩娱少见的翻了个白眼:“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一块儿想想吧。”

    “先叫人吧。”陆怀亲道:“这一地的死尸可得赶紧收拾了,不然回头朱元璋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收拾了有用吗?”吴拾器轻轻抓了抓下巴,伸手一指朱允炆的方向道:“长孙殿下可什么都看到了,你想灭他的口?”

    “不,我觉得怀亲说的挺好。”李彩娱摆手道:“在场的除了咱们五个,就只剩下小门主、刘喜、还有长孙殿下。一会儿摆平了那个刘喜,和小门主对对‘口供’,再把场面收拾干净些,就算是死无对证了,估计长孙殿下也只能当自己做了个梦。”

    “倒也是啊。。。”几人纷纷点头。

    唐身葬还是一副“面沉似水”的样子,幽幽的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事儿?”

    “什么?”几人一愣。

    “小门主刚才那一下算是受了咱们五个的全力一击,他。。。。。。”唐身葬一指下边的徐如意:“还有命吗?”

    “。。。。。。”

    “。。。。。。”

    。。。。。。。

    一口鲜血喷出,徐如意朦胧的睁开双眼,总算是恢复了些意识。

    “我,我这是在哪?”喃喃的低语,刚要四下打量,却听身后一声低喝:“凝神摄气,导气归虚。不想死的,就别乱撒麽。”

    感受着身背后柔和的内力,以及自身空虚乏力的身体,徐如意不敢胡思乱想,连忙闭目调息,运起体内仅存的真气,配合身后之人疗伤。

    丝丝白气蒸腾而起,面上青红之色轮番交替。不知什么时候,顶在背上的双手松开,徐如意真气运行周天,大汗淋漓,浑身衣襟湿透,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双目睁开,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屋,只是桌边多了一个富富太太的李彩娱,也是一身大汗,满面倦容。

    “你怎么来了?”徐如意顺口说道,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刚给你疗伤,转眼就不认人了?”李彩娱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眯眯的表情。

    “每次你来找我好像都没什么好事儿,还指望我有什么笑脸。”声音很虚弱,挣扎着下到地上,来到桌边坐下:“喂,实在没劲儿了,给倒杯水呗。”

    “呵呵”李彩娱摇头轻笑,拎起茶壶倒上一杯水,推了过去。看着徐如意一饮而尽,李彩娱开口说道:“时间不多了,咱家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你听。”

    “说吧,我听着呢。”屈指扣动桌面,示意李彩娱再倒一杯。

    伸手把茶续上,李彩娱问道:“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昨晚?”徐如意皱起眉头,陷入沉思:“昨晚好像。。。”

    “好像什么?”说话的时候,李彩娱死死盯着徐如意的表情,希望看到些许端倪,只可惜。。。

    “头疼,记不清了。”徐如意是真的有些记不清了,隐约间好像记得自己被人捅了一刀,之后的事情,稍一回忆,便觉得脑仁儿泛酸。

    “行了,还是听咱家说吧。”李彩娱摆摆手,说道:“昨晚上有七百多蓝玉麾下死士闯入宫中。。。”

    简单的把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只是将徐如意死而复生的一段略了过去,推说成他们五个堂主赶到,将七百死士尽数杀死,毁尸灭迹,而且救了“重伤”的徐如意。

    李彩娱又说道:“刘喜那边我们已经摆平了,回头你记得,真要有人问你什么,你就来个一问三不知,就说你在半路上遇到了可疑之人然后。。。。”

    。。。。。。

    “你说什么?”朱允炆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圆子。

    “殿下。”小圆子有些疑惑的回道:“昨天您睡的很香,一觉就到了现在,眼看着快到早朝的时辰了奴婢才敢叫醒您,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我?做噩梦?”朱允炆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可能,昨天晚上那么多黑衣人闯了进来,你,你不相信是吧?”

    恨恨的一跺脚,朱允炆冲到寝宫门口,猛地推开大门:“这一地。。。”

    寅时不到,天色还很昏暗,只是东方隐隐有些发白而已。

    寝宫前的空地上,一如往昔,干干净净,虽然不是一尘不染,但也差不多了。记忆中的尸山血海早已不见踪迹。

    “难道真是我做了个梦?”朱允炆当然也希望自己只是做梦而已,毕竟自己的好朋友如意在梦中为了救自己已经死去了。可这梦也太真实了,丝丝毫毫,细致入微,每一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这怎么可能呢?

    “我真的没起,哎呦。”朱允炆一扭头,脖子一阵酸痛,让他下意识的叫出声。

    “你看!我脖子还疼呢!”记得昨天有个家伙砍了自己脖子一下,将自己砍晕了,如今脖子疼痛,两相对照,倒也算是一个证据。

    “殿下。。。”小圆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您不会。。。是落枕了吧。”

    “我。哼!”朱允炆气哼哼的一扶袍袖:“你爱信不信,我懒得和你废话!”

    虽然心里还有着深深的疑惑,可当再见到面前活生生的徐如意的时候,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是个梦,那就再好不过了。

    。。。。。。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十五,凉国公蓝玉携三千营万余将士举兵谋反。

    一夜的激战过后,叛乱便被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翻手而平。

    整个南京城的街道上,尸首遍地,流血漂出。洪武门下更是如此,残肢断骸不计其数。清晨那熟悉的土木清新之气已然不在,唯有淡淡的血腥气四下飘散。

    城里不时可闻轻声的啼哭,为了他们在街上永远陷入沉睡的亲人。

    好好的一个团圆夜,中秋佳节,竟被杀千刀的蓝玉整成了一场生离死别。

    成王败寇,既然蓝玉败了,那一切的罪责也都随着人们上下嘴皮子一碰,轻飘飘的扣在了蓝玉的头上,皇上永远是对的,那错的就只能是蓝玉了。

    无知的百姓们自顾自的猜测着,也在等待着。毕竟早朝还没有开始,这场叛乱也就远远没有画上句号。在百姓们的心中,朝廷给整件事定下一个结论,事情也就算完了,可是,看街上骑马坐轿的大小官员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或许事情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金水桥外

    文武官员摆好队形,肃然而立,以往早朝之前他们总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打个招呼,可今天他们没有,站的整整齐齐,目不斜视,就好像早朝已经开始了一样。

    他们没有心情说话,也不敢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谁会不会被牵扯进昨晚那庄逆案,所以尽皆闭口不言,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的祈祷,祈祷如今不知被押在何处的蓝玉的嘴里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

    是的,蓝玉还没有死,至少洪武二十六年的八月十六,他还没有死,因为皇帝不想让他死。

    或许只是巧合吧,早朝还没有结束,凉国公府上,一把冲天大火熊熊燃起。一如当年曹国公李善长的结局一般,阖府上下,无一生还。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余波

    “四鼓咚咚起着衣,

    五更朝罢尚嫌迟。

    何日得遂田园乐,

    睡到人间饭熟时。”

    悠悠然念了一首《早朝诗》,朱元璋看着玉阶下的一众文武,开口道:“当初钱宰嫌当官儿太累了,朕便放他回家享受他的田园之乐去了。那在我大明朝当官儿的你们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累啊?

    昨天,是中秋佳节,同时呢,为了庆祝平安在蜀地平乱得力,朕特准你们这些个当官儿的修沐一日。怎么样?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金殿之上,鸦雀无声,五人敢出声答话。

    朱元璋冷哼一声,又接着说道:“你们不说,那就听朕说说好了。昨天朕睡的不好啊,很不好,彻夜未眠!你们猜猜为什么啊?”

    重重的一拍面前的龙书案,朱元璋怒吼道:“因为凉国公蓝玉反了!率领着朕的禁军三大营中的三千营反了!满朝文武,除了信国公汤和领兵帮朕平乱之外,其他人要不然默不作声,要不然竟然还密谋从逆!默不作声的,朕不怪你们,朕就当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冷冷的扫了一眼勋贵武将的队列,旋又收回目光:“可那些从逆的朕就是真的不明白了。老张。。。”

    “陛下。”

    “宣旨。”

    “遵旨。”从袖子中抽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圣旨,老张大声的诵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详详细细的,按照朱元璋的意愿,将昨夜的叛乱描述了一遍,并在结尾时表示,要对整件谋逆大案从严彻查,除恶务尽。

    “你们记住,朕,绝不会姑息一人。”

    阴冷的声音回响在金殿之上,朱元璋起身离去,结束了这次早朝。

    。。。。。。。

    “蒋大人,皇上让咱家的东厂和你的锦衣卫配合着查清凉国公谋逆一事,咱家思来想去,觉得你我还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说明白才好,免得生了什么误会。”徐如意端着茶盏,如是说道。

    “说说明白倒是应该的,可是这个时辰,还有你带的这个人,蒋某不明白,你到底是以东厂厂公的身份坐在这里,还是天门小门主的身份和蒋某来谈呢?”蒋環沉着脸,看着坐在对面的李彩娱和徐如意。

    朱元璋成立东厂,本就是用来制衡锦衣卫的,徐如意和蒋環的心里和明镜一样。既然是制衡,两人的身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对立的。皇上绝不会允许两个人过从甚密,尤其是像这种两方的当权者私下密会,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后果不必多言。

    不过好在,在这南京城中,若蒋環和徐如意这两条蛇头想要见一面,地方和办法还是很多的。比如这次会面,他们挑的地方,就是锦衣卫的诏狱之中。

    “呵呵。”胖脸上带着微笑,李彩娱开口道:“在这锦衣卫的诏狱里,若是还不能瞒过皇上的耳目,那咱家觉得,你这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算了。”

    “我这镇抚司中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我担心的是你们。”蒋環伸手一指徐如意和李彩娱:“你们来的时候不会泄了行迹吧?”

    “怎么会。”李彩娱摆摆手:“也别把皇上想的太神了,东厂虽然成立不久,可背后还有我天门呢,咱们可不是吃白饭的。”

    “行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夜也深了,有什么话咱们赶快说完,明天开始,我锦衣卫还有的忙呢。”蒋環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别急,话总要一句一句的说,事情呢,也总要一件一件的做。”徐如意微微笑道:“咱家先用东厂厂公的身份和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聊聊,然后再以天门门主的身份,和白莲教的天威尊者谈谈。”

    沉默片刻,徐如意说道:“我知道,皇上早就想把凉国公给办了,顺便把军中的勋贵武将杀一圈。你锦衣卫背后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咱家想先问一句,皇上到底想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皇上没和你说过?”蒋環皱眉想了想,说道:“和你说说倒也没什么。早先我锦衣卫曾经按照皇上的意思列了一份名单,皇上看过之后,勾去了几个名字,大概的意思,除了这寥寥数人,其他的。。。”蒋環单掌立起,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名单呢?能给我看看吗?”徐如意问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

    “明知故问。”徐如意冷哼一声:“按皇上的意思,你负责抓,咱家负责审,审完了你再继续抓。没有名单,万一审的歪了,咱家也不好交代不是?”

    见蒋環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徐如意皱眉:“你不给?”

    蒋環“呵呵”一笑,也不搭腔。

    一旁的李彩娱阴笑道:“风伯,你白莲教在朝中好像还有几个做官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我们小门主拿出份口供让你去抓?”

    “李堂主。”蒋環暗暗咬牙:“你也别太过分了,我白莲教不是怕了你天门,你能威胁我,我也能威胁你!你天门的福禄寿三堂主不也在朝中?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是没有好处。”李彩娱点点头:“不过。。。你知道福禄寿三堂的堂主是谁吗?又或者。。。你忘了你们那个前任的左护法?”

    “哼。”蒋環强压下怒气,打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册,扔在桌上:“自己看去吧。”

    “谢谢蒋大人了。”徐如意笑眯眯的拿起名册,翻了翻,随后揣在怀中。

    “东厂和锦衣卫的事情说完了,下面咱们说说天门和白莲教的事儿吧。”徐如意伸出小指,抠了抠耳朵:“接下来的事情估计你也做不了主,不过不要紧,你回头再转告你们佛母就是,咱家等消息就好,倒也不急在一时。”

    “我是做不了主。”蒋環语气讥讽:“但不知你们之中,是你这个小门主说的算,还是李堂主说的算啊?”

    “当然是我们小门主说的算。”李彩娱收敛笑容,正色道:“我说白了只是一个堂主,天门从来只有一个声音,之前是老门主,如今便是小门主。”

    徐如意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李彩娱。

    话说自从中秋夜过后,徐如意便隐约觉得李彩娱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变得。。。有些恭敬?

    之前每次见面,总是李彩娱主动来找徐如意,而且通常都是来下命令,作指示的。可最近的一次见面,李彩娱难得的留下了一个联络方式,让他可以主动通知李彩娱来见,再加上刚刚李彩娱为他正名,徐如意总觉得,中秋夜里,一定有什么事情让李彩娱的态度发生如此转变,只可惜,他想不出来。

    “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直接说事儿吧。”伸手冲着外边做了一个手势,不一会儿,一盘花生米被端了上来。

    “北平的燕王朱棣有反意,只待皇上驾崩,便会找个机会举旗,相信你们白莲教应该有所察觉。而你们在蜀地的一番谋划,如今已经成了一场笑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咱家想问问,待到朝廷和燕王兵戎相见之时,你们白莲教准备何去何从啊?”

    “这。。。”蒋環有些犹豫。说实话,对于这种还有几年才会发生的事情,白莲教还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筹划,此刻徐如意问了,他也无从说起,当下,也只得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你也说了,我做不了什么主,有什么话你就说,回头我转告佛母便是。”

    “这样啊。”徐如意轻笑,也不揭破:“皇位只有一个,燕王和皇长孙之间,咱家把宝押在了皇长孙身上。而咱家的意思,也代表了天门的意思。”

    “你还真是忠心啊。”蒋環冷笑一声,随手抓起几粒花生米,仍在嘴中,嘎吱嘎吱的嚼起来。

    “我想让你白莲教也帮着长孙殿下,一起对付燕王。”徐如意身子微微前探。

    “帮朝廷平息叛乱?我没听错吧?”蒋環指指自己,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们白莲教本来就是朝廷的反叛,你让我们帮朝廷?凭什么?”

    徐如意扭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开口道:“给你们一块地盘儿怎么样?”

    “你在开玩笑?”

    “咱家从不和陌生人开玩笑。”

    “我是不是陌生人?”

    “我和你很熟吗?”徐如意冷笑道。

    “。。。。。。”蒋環见徐如意认真的样子,皱眉道:“详细说说。”

    “你也别想太多,北平的燕藩咱家做不了主,朝廷也没有可能给你,咱家说的地方是。。。。。。”

    。。。。。。。

    北平、燕王府。

    “阿弥陀佛。”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凉国公事败,贫僧恭喜王爷离天下霸业又近一步。”

    方才听到南京传来的消息,燕王朱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喜上眉梢,反倒有些悲伤的说道:“话虽如此,可一代名将,却落得如此下场,父皇,还是有些太狠了。”

    “帝王之道,向来如此,王爷不必多虑。”

    “向来如此?”

    “古往今来。”

    朱棣起身:“他年孤王若登临九五,必不负众将士恩德情义,此誓,便请大师拭目以待。”

    “阿弥陀佛。”古井不波的眼中,难得的,浮现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凉国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皇上既然举起了屠刀,那么之后,便不会轻易放下。”

    “孤王知道。”朱棣点点头,对于这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并不愿多谈,话锋一转,朱棣开口问道:“大师,之前在京城中暗算我们的人,不知可有消息啊?”

    道衍略一斟酌,沉稳答道:“王爷,根据种种迹象表明,最有可能的,或许就是那新立的东厂厂公,徐如意。”

    “那个太监?”朱棣奇道。

    “正是。”道衍点头解释道:“出身内宫,与长孙殿下便有了亲近的机会,能当上东厂的厂公,便说明皇上对其忠心与能力也有了一定的认可,只凭这两点,贫僧便有八成把握,他,就是上次的那个黑手。”

    “这样啊。。。”朱棣沉吟道,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侍卫赶到近前,递上了一封书信。

    看看信封的样式,朱棣眉头便是一皱。

    随即拆开信封,看了一遍,苦笑摇头,还没等说话,对面的道衍当先开口道:“朵颜三卫?”

    “是”朱棣将书信递向道衍,嘴上说道:“朵颜三卫昨日又暗中派来使者,借口备冬,向孤王索要钱粮,大师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朵颜三卫,指的是游牧于东北一代的蒙古部落,具体的地点按今日的说法,大概是东北三省的地界。这些蒙古部落之中,最强大的三支部落分别叫做“朵颜”、“泰宁”和“福余”。骑射擅战可以算是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可随之而来的物资不足,生活穷困也是在所难免的。大明建立以前,他们还可以靠着劫掠汉民来丰富自己,但在洪武大帝面前,他们就只有老老实实装绵羊的份了。

    不过不要紧的,幸好他们周围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燕王爷朱棣。朱棣对于朵颜三卫的骑兵觊觎已久,只是因为两方中间还隔着一个宁王朱权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勾搭,不然的话,估计早就成了朱棣的私兵。

    朱棣和朵颜三卫的勾结已经有了五年的时间,暗地里燕王给朵颜三卫输送盐铁粮草等物资,而朵颜三卫则承诺必要的时候他们愿意听从燕王的调遣。

    什么时候是必要的?又要听从什么样的调遣?双方心照不宣。

    可问题在于,五年了,朱元璋年岁愈大,愈发苍老,可偏偏耳不聋眼不花,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一开始的朵颜三卫还算是有所克制,可慢慢的,竟然有些贪得无厌起来,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来朱棣这边打打秋风,吃吃大户,搞的朱棣都有些不耐烦了。若是拒绝,一来前边五年已经付出太多,二来他又实在眼馋朵颜三卫的力量;可不拒绝吧,天之道他的父皇什么时候才能驾崩,他又要付出多少才是个头儿。

    “王爷。”道衍看罢书信,沉声道:“朵颜三卫的力量不可或缺,相信王爷心中也明白。”

    “孤王当然明白,可孤王。。。”

    “既然不可或缺,那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和那张椅子比起来,些许粮草金银又算得了什么?”

    “孤王明白了。”肉疼的点了点头,朱棣没有再说什么。道衍说的对,和皇位比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庖丁解牛

    天牢,传说中最阴暗最神秘的地方,用来关押天下间一等一的钦犯要犯。

    可实际上,并没有哪个牢狱是真正以天牢来命名的。天牢只是用来泛指设立在京城的,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刑部大牢可以算是天牢,锦衣卫诏狱也算是天牢,当然了,如今还要加上东缉事厂的诏狱。

    单从阴暗、血腥的角度来说,锦衣卫的诏狱更加附和人们对于天牢的定义,进过里边的人少有生还,每一个受过诏狱之刑的人都恨不得速死。刑部大牢还能强上一些,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堂上经过审理的,相对的,能给人一种公正光明的感觉。至于最后的东缉事厂的诏狱,抱歉,之前还没有听过它的存在,人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

    验明身份之后,层层机关打开,踏在阴暗的回廊地道之中,徐如意第一次见到了属于自己的东厂诏狱。

    阴暗而潮湿的空气中隐约的带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墙上一连串的火把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算是这静谧的诏狱中唯一的生气了。

    诏狱之中并非没有人,曾经的凉国公蓝玉现在就被关押在诏狱的最深处,除了他以外,还有着七十六个与之相牵连的,参与了中秋夜谋反的罪人。

    “督主,小心,这里有台阶。”说话的是东厂阴律司两位掌刑千户之一的安天成,另一个掌刑千户叫单和兴,正在诏狱大门前把守。

    “你们司主呢?”徐如意问道:“这诏狱可是归他管的,他人呢?”

    “秉督主,黑猫大人现在就在这诏狱之中,正就凉国公谋反一案询问原兵部员外郎文素文大人。”

    “询问?”徐如意眉毛一扬。

    “刑讯。”安天成在前边小心的引着路:“说起来,这位文大人可能是冤枉的,只是因为与原兵部右侍郎邹宪邹大人平时走的近些,便被锦衣卫的给一并送到了咱们这里。”说到这儿,安天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邹宪邹大人在中秋夜曾去三千营假传圣旨。”

    “你是咱们东厂的掌刑千户,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说起那些当官儿的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让人笑话。”

    “是。小人知错。”安天成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没什么,以后改了就是。”徐如意摆摆手:“你觉得黑猫这个司主干的怎么样啊?和咱家说说。”

    “这。。。。”安天成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以下论上,不论说的好坏,都讨不了好。

    “怎么?不好说?”徐如意又问道。

    “督主。”安天成想了想,回道:“小人很难评价司主大人的能力,不过他的心性。。。一会儿督主大人见了大概也就明白了。”

    “哦?”徐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一看便知?有点儿意思。’

    七拐八拐,二人下到了诏狱的第二层。

    或许是吸取了之前修建锦衣卫诏狱地方不够的教训,东厂的诏狱这次共修了九层,机关重重,间阁众多,同时为了保证诏狱的绝对森严,朱元璋还专门从御马监给东厂划拨了五百精锐,专门用来看守诏狱。

    刚一下到第二层,徐如意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痛苦不已,在这诏狱之中不断回荡。

    “哎呦,好像是一个人的?”徐如意奇道。

    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也能发出如此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紧走几步,徐如意终于看到了吼叫声的源头。

    。。。。。。

    “啊!!!!”绝望的嘶吼声中带着哭腔:“你问啊!你问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该说什么!!!”

    “等会儿再招,别急。”

    “我叫文素,字慧直!啊!!!兵部员,啊!!外郎!啊!”文素使劲儿的撞着冰凉的地砖,一下又一下,这是所有人痛到极点的反映。

    “咱家知道,你也早就说过了,用不着说这么多次。”同样的回答已经说了一千遍了,文素已经快要疯掉了。

    “都学着点,凉国公的案子犯了,回头肯定有大堆大堆的犯人押进咱们东厂来。督主还没下令,所以咱家也不能找那些要犯主谋来给你们玩,先拿这个小鱼小虾整治一下,给你们看看。”平淡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黑猫这番话是说给身后的一众阴律司的手下听的。

    “是,是。呕”一众番子面色惨败,有气无力的应到。

    一天一夜,除了黑猫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一众番子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文素受得是肉体上的折磨,而他们受得,却是精神上的折磨。

    这一众番子原本也都是出身烂人巷里的老人了,常年困苦的生活加上残缺的身子,他们的心,脑子其实都不太正常,但和他们面前的黑猫大人比起来,显然还不够看。

    被人折磨的不成人形算不得什么本事,难得的是文素大人还是一副“人形”。两只手臂,两条腿被刮得干干净净,无皮,无肉,但偏偏还带着些筋膜,让他的四肢还算是连在身上。

    胸口,肚皮上倒还勉强算得上完整,只是被雕上了一副诡异的图案,或者说,是正在被黑猫大人雕上图案,好像是一朵花,但稍微错两步,换个角度,看起来又像是一条鱼。浑身上下,也就文素的脑袋还有脖子的部分是完好无损的。鲜血和着屎尿流了一地。旁边还放着一个铁盘,上边依次码放着之前从文素身上剃下来的肉条,皮肤。如此情景之下,偏偏文素的神智还很清醒,还能哀嚎,还能求饶,而且中气十足。

    文素其实是想招供的,他特别想,但人家偏偏什么也不问他。他只能自己不停的说,从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弄坏父亲心爱的盆栽,到做官后贪污受贿得了二百多两银子。能说的都说了,最后就变成了机械的,重复的“我是文素,兵部员外郎,我招,我都招。。。”

    “可是,我真的冤枉啊!”这才是文素真正想说的,可惜没有人在乎。

    。。。。。。

    其实从昨天下午看到锦衣卫登门,文素就知道坏了,自己恐怕性命难保。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受了好友兼顶头上司邹宪的牵连,但这并不耽误他做出正确的判断。八月十五,凉国公谋反,八月十六他便见到了锦衣卫,他对自己的结局已经不做任何幻想,只是好奇为什么锦衣卫会找上自己,可惜直到此刻,还是没有人给他一个答案。

    文素本来以为会被带到那个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诏狱,没想到却被带到了这从没听过的东厂诏狱之中。做为这里的第一批体验者,刚来的时候,文素竟然还产生了一种“这里还不错”的错觉(刚刚建成,又没关过什么人,所以这诏狱里还比较干净)。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面前这个“恶鬼”出现之后发生了变化。

    做为一个科举出身的读书人,他没有进过牢狱,更没有受过任何的皮肉之苦,他在书本上读到过一些成仁取义的故事,原本还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若再有人和他说起,他一定会骂上一句“放屁!”

    “我叫黑猫,东厂阴律司司主,过来陪文大人玩玩,顺便教兄弟们学点儿本事,长长见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之后,文素便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之中。

    烙铁、皮鞭这些想象中的东西人家根本就没给他上,所有的刑具加在一起,其实就是一把巴掌大小,锋利的小刀而已。

    黑猫之前所说的“玩玩”并不是开玩笑,只不过他文素是玩具,而黑猫,却是玩玩具的人。他们做的第一个游戏,也是唯一的一个游戏,叫做“庖丁解牛”,已经玩了一天了,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束。

    即使在此刻,文素依旧还能记起黑猫给出的游戏规则:

    “‘庖丁解牛’的故事文大人读书万卷,一定听说过吧。那里边关于什么养生、治国的大道理黑猫看不明白。不过黑猫觉得先人所描绘的解牛的过程倒是很有趣的样子。接下来,文大人来当一次牛,而我,来当那个庖丁,看看这个游戏咱们能玩多久。”

    。。。。。。

    在黑猫那里看了片刻,徐如意没有多说什么,打了一个招呼便走了,他也不愿意多看这种情景,心里很奇怪的没有恶心难受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不想多看而已。

    下到诏狱第九层,徐如意最终还是站在了蓝玉的面前,或者说,站在了牢门之外。

    按徐如意之前特地的吩咐,东厂为蓝玉准备的牢房还是很不错的,基本能做到干净整洁,屋子里还有着一套简单的桌椅,一张简陋的木板床,甚至还有一两卷书。

    “蓝某真的很好奇,你这东厂厂公,到底是谁?”蓝玉从床上坐起,直视徐如意脸上可笑的猴子面具。

    “很重要吗?”徐如意轻声道。

    “倒也不甚重要。”蓝玉摇了摇头,起身下地坐在了桌边:“说吧,你来见蓝某可是有什么事情?”

    “把牢门打开。”徐如意冲左右吩咐了一声。

    片刻之后,徐如意坐到了蓝玉的对面,桌上也摆好了酒菜,有鱼有肉还有酒,看的蓝玉食指大动。

    “公爷放心,菜里无毒,公爷还没到上路的时候。”当先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嗯,味道还不错。”

    “哈哈哈。。。”蓝玉一阵长笑:“你这太监好生有趣,蓝某又不是皇上,哪还用的着太监试毒?”伸手抓起一只烧鸡撕咬几下:“更何况,蓝某又岂是怕死之人?”

    一边说着,一边肆意的吃喝起来,徐如意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时的为蓝玉斟上酒。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蓝玉大手胡乱一抹,开口道:“行了,说说吧,来找蓝某有何贵干啊?”

    沉默片刻,徐如意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字迹满满的宣纸,放在了蓝玉的面前:“公爷,皇上的意思相信您也明白,之前失窃的玉玺必须是您偷的,谋反的党羽也还有很多没有归案的,现在只需要您画个押,剩下的,咱家自己就可以办了。”

    蓝玉一挑眉毛,将供词在手中晃了晃:“皇上想杀人,名录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徐如意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可否给蓝某看看?”蓝玉又问道。

    “。。。。。。”沉默过后,徐如意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递了过去。

    “还挺厚啊。”蓝玉结果名册,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这本小册子现在还没有名字,但徐如意知道,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逆臣录》的雏形了,共计有人名一万五千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蓝玉看的很慢,面上神色不时变幻。五万多字的名册看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缓缓放下。

    “这名册,你列的?”蓝玉问道。

    “不是。”徐如意摇头:“是蒋環列的,皇上点了头。”

    “呵呵。”蓝玉轻笑,手指轻点桌上的名册:“这么杀下来,几个国公虽然没事,不过最后也逃不了那一刀。先拔羽翼,再斩魁首,这也是皇上一贯的作风了。”

    “公爷还想知道些什么?”徐如意轻声问道。

    “你的身份。”

    “徐如意。”

    “谁?”蓝玉一愣,似乎没有听清,但随着徐如意慢慢摘下面具,蓝玉的脸色从讶然,愤怒、悲伤、了然,最后,又转为平淡。

    半晌,

    蓝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春儿,在你手上?”

    “没有。”徐如意摇头:“其实那天我确实想把他绑走藏起来,为公爷留个后,只是没想到被白莲教抢了先。”

    “那他如今?”

    “在白莲教的手里,生死不知。”

    “有机会帮我找找,告诉他,别为我报仇了。”

    “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蓝玉拿起桌上的名册,抖了抖:“这些人,都由你这东厂来抓?”

    “锦衣卫来抓,我东厂负责审问。”

    “哦。”蓝玉点点头:“看来皇上是想保全你啊。”顿了顿,蓝玉又接着说道:“这供词我可以画押,但不是现在。”

    “那是。。。”

    “总要对我严刑逼供一番吧,什么时候我受不了了,什么时候我就画押。”斜眼瞥了瞥徐如意:“完好无损的蓝玉当然也可以画押,但你让皇上怎么想你这东厂厂公?”

    “公爷。。。”

    “去吧。”蓝玉挥手起身“记得以后帮我找找春儿”

第一百三十章 内秀

    燕王府花园

    “三宝,父王又在书房里和道衍大师‘研修佛法’了?”淡墨青衫,男子拿起桌上的湿巾,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脸上的汗水。

    初冬已过,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男子这一头的汗水不是因为剧烈的运动,只是因为他肥胖的体格而已。天凉,所以里边穿的厚实些,可穿的厚实了,一身热气散不出去,就格外容易出汗。

    “世子。”名叫三宝的俊秀太监低声回到:“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

    “唉~”世子叹息一声,脸上有些哀愁之色:“这修来修去,也不知最后是不是真能修成正果。”

    三宝不语,也不敢说什么。

    朱棣共有三子,长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

    三位世子之中,二世子朱高煦骁勇善战,时常随军塞外拼杀,深得军中上下人心;三世子朱高燧喜好文墨之道,精研经史典籍,为人所称道;唯有这身份最为尊崇的嫡长子,王世子朱高炽名声不显。

    哦,也不是完全无名,外人眼中,这位王世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胖,一米七的个头,二百三四十斤的份量,左脚还有些残疾,文不如朱高燧,五不如朱高煦。说他是个废物当然也不至于,但他们的心里,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可避免的。

    说来也是命数。朱高炽的身体并不是天生的,皆是因为幼年一场大病,又加上庸医用错了药物。庸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估计分头草也该有几丈高了。

    天色还早,朱高炽方才走的累了,便在这凉亭之中歇一歇,想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大哥!”爽朗的招呼传来,一身劲装的朱高煦到近前,在朱高炽的身边坐下。

    “二弟。”朱高炽点点头。

    “大哥,又在这儿纳凉呢?”朱高煦挤挤眼睛玩笑道,倒没什么恶意。

    “勿要玩笑。”朱高炽笑笑,不以为意:“今日怎么不去军中玩耍,想起到这花园中来了?”

    “嗨,别提了。”朱高煦一拍大腿,有些羞恼的说道:“今天军中无甚大事,我便和帐下几个兄弟跑到那燕来楼吃酒,你说晦不晦气,正赶上老三那个混蛋带着一群酸秀才在燕来楼开什么诗会。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结果他非要拉着我一起,一群人架秧子起哄,还想逼我也做首诗。大哥你是知道的啊,让我提刀子砍人我没二话,让我作诗那就是要我的命啊。我推说不会,那混蛋就左一句右一句的酸词儿挤兑我。要不是我的几个兄弟拦着,我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朱高炽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劝慰两句,和和稀泥。

    “大哥你说说,会做几首破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和我打一架,拳头大的才是真男人!你说是不?”朱高煦气的直哼哼,好像随时准备起身再去找朱高燧算账一般。

    朱高炽摇摇头:“老三的诗会是以什么为题啊,说给大哥听听,大哥教你一首,回头有机会你念给他听,就说是你做的,也算出出气。”

    “这样啊。”朱高煦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说是什么秋天刚过,要做几首关于秋天的吧,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秋天过了应该做冬天的啊,还做什么秋天的?”

    “秋日为题。。。”朱高炽回头吩咐道:“三宝,去,拿纸笔过来。”

    “是。”三宝转身而去。

    不一刻,纸笔墨砚摆好,朱高炽沉吟片刻,提笔写道:“

    玉律转清商,金飚送晚凉。

    轻飘梧叶坠,暗度桂花香。

    月下生林籁,天边展雁行。

    吹嘘禾黍熟,万顷似云黄。”

    将笔放下,朱高炽转头笑道:“二弟,看看,大哥做的是诗如何?”

    “大哥。。。”朱高煦挠挠脑袋:“你这诗,我要是拿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啊。”

    “额,怎么呢?”朱高炽笑容一滞,有些不解的问道。

    “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毛病,朱高煦一拍脑袋,连忙解释道:“大哥你别误会啊,我是说,别人都知道我这脑子做不了诗,就算我把大哥你的诗背下来,别人也肯定以为我是在哪抄的,回头让我再当场写一首,我不就露馅儿了?”

    “哦,这倒也是。”朱高炽点点头:“是大哥欠考虑了。”说着话,伸手将纸团起,随手撇到地上。

    “都是自家兄弟,有的没的再大哥这里说说,大哥听听也就过去了,别总和老三顶着,平白让人笑话,传到父王那里,父王脸上也是无光。”

    “我知道。”朱高煦点头,随后问道:“对了,父王呢?”

    “在书房和道衍。。。”

    “又讲禅呢?”朱高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高煦打断。

    朱高炽“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哥。”朱高煦忽然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道:“你说父王和道衍大师这一天到晚的。。。真的是在讲禅呢?”

    “你觉得呢?”朱高炽眉毛一扬,反问道。

    “军中,军中。。。”

    “军中怎么了?”

    “军中有些传言”朱高煦好像下了老大决心,低声说道:“说是父王可能有反心。”

    “造反?”朱高炽目光闪烁:“别开玩笑了,皇祖父还在,天下间哪里有儿子造父亲的反的道理?说这话的人难道是傻子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不过后来想想,皇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可皇长孙还年轻啊,到时候。。。”

    “二弟。”朱高炽脸色突然严厉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人听到会有大祸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没有外人,就咱们俩人说说吗。”朱高煦不以为然。

    “二弟,你觉得。。。若父王真的起兵,胜算几何?”朱高炽问完,不待朱高煦回道,便又接道:“三成不到!朝廷兵马何止百万,而我们这边兵马不足十万,以一敌十,以一城而战天下,何其艰难。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额,倒也是哈。”想了想,大哥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算了,不说了。”朱高煦站起身:“我一会儿还约了几个朋友去大胜赌坊玩耍,改日再和大哥你聊哈。”

    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了。

    脸上的笑意收敛,朱高炽看着兄弟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竟然当着我这傻弟弟的面说这些东西,看来有人动了心思了。”

    “世子。”三宝低声问道:“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

    “没必要。”朱高炽摆摆头:“咱们的势力刚刚发展,还不够看,小心为上。若是父王知道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三宝点点头,又疑惑道:“世子,难道真就只有三成的胜算吗?”

    “呵。”朱高炽轻笑一声:“三成都算多的了,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以少胜多的例子很多,远的不提,金兴灭辽,护步达岗一战两万女真战八十万辽军而胜之。宋元一战,宋朝军兵百万,一样被蒙古鞑子打的心胆俱丧,最近的,皇祖父鄱阳湖上对垒陈友谅,一样是实力相差悬殊,可最后死的,却是那个陈友谅。

    战争不只是两方人马比比人数,作作加减之法。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是关键。朝廷占大义正统,将来皇祖父传位的遗诏就是天时,天下九州对一城一地,这就是地利。”

    “那咱们。。。输定了?”三宝犹豫道。

    “那倒未必。”朱高炽摇头轻笑:“若真是毫无胜算,那我也不会说出三成这个数字,父王和道衍大师也不用整天参禅了。

    天时地利我们虽然不占,但还有人和。蓝玉一案如今受牵连的大概多少人了?”

    三宝想了想,回道:“不算小鱼小虾,军中将领已经被斩首的,大概有七百多人了。”

    “七百?”朱高炽轻笑一声:“早着呢,当年胡惟庸,郭桓,空印三大案死了快十万人,这一次,最少也要上万,而且死的绝不只是几个千户将军之类的。而这。。。才是我北平燕蕃最大的胜算。”

    说了一阵子话,朱高炽感觉有些凉了,便站起身准备回房,三宝赶紧上前搀扶。

    “三宝。”

    “奴婢在。”

    “你说。。。那个在老二眼前说这些事儿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这。。。奴婢不知。”三宝轻声猜测道:“或许只是外边儿传言太盛,二世子也是凑巧听到?”

    “你呀,想的太简单了。”怅然一叹,朱高炽悠悠的说道:“传言,哪里会有什么传言?若这种事情都传开了,那父王也就不必“密谋”造反了,一定是有人起了心思,在老二面前乱叫唤。

    老二虽然没什么脑子,性子也暴,但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而且比我这个残废的身子要强上不少。小小的燕蕃北平他或许看不上,所以与我还算亲厚。可真要有朝一日开始抢起那把金椅子来,一切可就变了。”

    “希望那天来的慢点儿吧。。。”

    。。。。。。

    老百姓是最好糊弄的。“愚民”这个词中的“愚”字既可以是个形容词,也可以是个动词。

    蓝玉入狱的时候或许还有不少人认为其中或许有些隐情,可当东厂的番子们从凉国公府的废墟中找到失窃已久的国玺的时候,一个“心机叵测”、“脑后生有反骨”的贼子形象便彻底的树立了起来。

    老百姓中有不少“正义感”、“责任感”爆表的,尤以读书人居多,时常聚到负责关押蓝玉贼子的东缉事厂门前破口大骂。

    一次两次的倒也算了,直到有一次不知怎么和门口的番子们动了手,被番子们一顿好打,他们才算是偃旗息鼓。

    不能大骂了怎么办?没关系,可以改成小骂。

    老百姓,尤其是读书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写成书骂,茶馆儿先聊的时候也骂,评书段子里也要刺两句。

    形式变了,骂的对象也变了,加上了东厂的番子们,横行霸道,还敢动手打老百姓,不骂你还留着你?

    东厂可怕?是可怕,和锦衣卫一起抓了好多当官的,不过不要紧,我们老百姓又不会牵连进去,怕的什么?

    说起来,东厂“番子”这个叫法也是最近才流传开来的,实际上应该叫番役,不过说“番子”,显得更顺溜,而且一个“子”字说起来又能表达出他们心中的蔑视,所以一经叫出,便广受好评。

    面对如此“天真可爱”的老百姓们,徐如意觉得应该给他们打个样儿,只让人骂,不让人怕,出去办事儿的时候也太窝囊了。

    东厂文事房中,徐如意随手拿起一份“供词”翻看。

    “督主。”云峥在一旁扫了一眼,说道:“这是前军千户吴秋的供词,准备用他来勾上右军都督佥事武万才。”

    “云峥啊,”徐如意抖抖手上的供词:“虽然这东西是咱们自己写的,但也得有点儿谱吧,这前军的千户和友军的都督离得也太远了,有点儿牵强吧。”

    “这。。。”云峥拱手道:“是属下失策,请督主责罚。”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把上边儿的名字换一个也就行了。”徐如意耸耸肩,轻笑道:“原本咱家是只准备把这次的事情圈在军中的,可最近民间对咱们东厂似乎有些轻视啊?”

    “这。。。”云峥犹豫一下,说道:“督主,咱们现在还只是在抓人,菜市口还没有开刀,等真见了血,估计也就好了。”

    “那太慢了,今天皇上还说起这事儿,连老百姓的嘴都管不住,东厂也太没用了。”

    “那。。。督主的意思是?”

    “咱家想了想,乱抓也不太好,抓的人多了少了的也不好,抓的人身份太低了也不好。。。你说谁合适啊?”

    云峥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哈哈哈哈!”看看云峥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徐如意仰天长笑:“你呀你呀,还是那么不开窍!行了,别猜了。”抬手一挥,带动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去把你的笼屉炒锅准备好,准备开饭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宴与走狗1

    杀人,才能立威。

    这是老人总结出来的千古至理。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条生命便随之逝去。

    杀人不难,难得是杀对的人,想要让做官的害怕,你就要杀同样做官的人。那么想要老百姓害怕,也是一样的道理。

    为了让那些轻视东厂的人嘴巴闭一闭,徐如意决定杀些人,也算是杀鸡儆猴。可这人也不能随便杀,毕竟头顶上还有洪武爷的眼睛看着,没有他的默许,随意攀咬构陷,那就是自寻死路。那么杀什么人才能让洪武爷不那么反感,同时还能立威?

    答案是。。。

    商人!

    平民之中,朱元璋对商人的印象一直不好,主要原因,就是他记仇。对于自己童年的困苦无助,他认为都是因为贪官污吏的横征暴敛以及奸商巨贾的为富不仁。

    所以徐如意觉得,杀几个商人是最合适的,顺便还能给东厂捞点儿进项,毕竟,总是从朱元璋的内库里拿钱也不太合适。

    。。。。。。。

    天刚蒙蒙亮,张百万,也就是大富当铺的老东家便带着几个随从站在自家宅子的大门前。横眉立目,额角上青筋暴起,手里边儿一条马鞭不时的拍打手心,发出“啪啪”的响声。

    “老爷,您也别太生气了,气大伤身,少爷他也不过是。。。。”

    “闭嘴。”

    “是。”老管家叹了口气,退到一边儿。

    其实老管家心里也挺理解老爷张百万的,劝慰不过是他做为管家的本分而已。若是换成他是老爷,估计手里拿的就不是马鞭,而是刀子了。

    张百万算不上什么积善仁义的义商,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能有今天的富贵全凭的他一双慧眼和老天爷的庇佑。可这慧眼能帮他识宝赚钱,可却不能帮他认人。如果能的话,他一定在看到他儿子的那天直接把他掐死,省的一天到晚的糟心上火,亏得他还给儿子起了一个张栋梁的名字。

    “妹子的脚~尖又小~,上边儿绣着一只白玉鸟~,哥哥我有心来捉它~,得~,它又飞了~”秃噜着舌头,张栋梁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淫词烂调,一步三晃的从不知道哪个胡同里钻了出来,衣着凌乱,昨晚的去处不问可知。

    “爹,早,嗝,早啊。”张栋梁双目迷离的瞄了一眼自家门前的众人,模模糊糊的好歹还认出了自己的老爹来。

    “又去哪个暗门子了?”老头儿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谁说我去钱寡妇那儿了?”张栋梁失口否认,随后又打着晃笑道:“我是去富贵赌坊了,运气不错,就输了三十两银子~”

    “儿啊儿啊,你说我有你这么个儿子,这辈子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张百万摇头轻叹,眼泪都快下来了,伸手一抖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鞭响打在地上:“给我把这孽障架住了,老子今天这日子豁上不过了!”

    “是。”两个身强力壮的一左一右将张栋梁夹在中间,神色肃穆。

    “老爷。”管家犹豫了一下,还要再劝两句。

    “滚。”张百万冷哼一声,随后手起鞭落,啪的一声,张栋梁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柳子。

    “我。。。”许是昨夜喝的麻了,张栋梁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抬手摸了一下脸。。。

    “啊!!!”惨叫刚响起,还没收音,又是一道鞭影闪过。一鞭又一鞭,抽的张栋梁惨叫连连,想跑,两边有人夹着,跑不了,拼命挣扎,可又没什么用处。

    “啪!”“啪!”

    老头儿一边儿抽一边儿连哭带骂:“老子一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的玩应儿。”

    “你娘走的早,我一心让你有个好前程,你倒好,嗯?吃喝嫖赌,哪一样你不沾的?”

    “老子也看明白了,这诺大的家业等我死了都得叫你败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老子直接弄死你,也能给我老张家留个好名声!”

    “啪!”“啪!”

    张百万骂着,张栋梁叫着,天色还早,街上没什么人,这叫声显得格外的凄厉。

    “老爷,老爷。您息怒啊。”管家这次阻拦的理由倒是有了些道理:“要打也进去再打吧,在外边儿。。。太丢人了。”

    “老子还要的什么颜面!”张百万怒目相视:“儿子都不要了还要面子?!”

    鞭子影影绰绰,落得更狠了。

    “张百万,儿子不想要了,可是当真?我东厂来帮你一把如何啊?”一声轻喝之后,“答答”的马蹄声响起,徐如意和云铮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三百东厂番子,由远及近,不一刻,便围在了张家大宅门前。

    张百万停下手里的鞭子,眉头皱起。

    “爹。。。”受了老爹的一顿鞭子,张栋梁身上虽然疼痛难忍,但酒倒是醒的差不多了,此刻见了这么大的阵势,有些害怕,轻轻的呼唤一声。

    张百万摆摆手:“你们先送少爷进去。”

    随后上前两步,拱手道:“各位东厂的公公,在下。。。”

    “张百万嘛,咱家知道。”徐如意推了推脸上的面具,打断了张百万的话,又伸手一指还没走进门去的张栋梁:“站住,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儿,往哪里走啊?”

    搀扶着张栋梁的两个家丁互相看了一眼,一时待在原地,不知进退,张栋梁扭头看着马上的徐如意和云铮,呆愣愣的没有说话。

    “这位公公。”张百万拱手还要说话,徐如意一摆手:“别,今天咱家只是陪我东厂的指挥使来而已,有事儿你还要和他说。”说着话,伸手一指身边的云铮。

    云铮一身大红的锦袍,坐在马上,神色复杂。有痛快,有愤怒,有喜悦,也有伤感。

    “这位,指挥使大人。”张百万仰着头,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贵足踏贱地,不知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云铮不理,仍旧死盯着门口的张栋梁。

    良久。

    “啊!”张栋梁惊呼出声,伸手指着云铮:“你你是、你是!”

    “是。”云铮点点头,轻笑出声:“张公子认出了咱家,但好像已经把咱家的名字忘记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声音陡然森冷,带着刻骨的仇恨:“咱家云铮,现为东缉事厂指挥使。张公子可有雅兴,猜猜咱家今天来这儿干什么啊?”

    “云峥!咯!”张栋梁双眼翻白,就在此时,竟然晕了过去。

    “不好。”马前的张百万心下一沉。

    眼前的种种迹象表明,东厂这一种番子恐怕来者不善。自己虽然与其素无瓜葛,不过听眼前这个东厂指挥使话里话外的意思,恐怕是自己的那个蠢儿子做了什么事惹上人家了。

    ‘破财免灾吧’张百万暗叹。

    做这大明朝的商人,就要有着随时挨宰,做肥羊的觉悟。

    “云大人。”张百万躬身低头:“不知犬子犯了何错,开罪了大人,在下虽只是一介商贾,但也是识得礼数的,有什么事,可否请两位大人入府一叙,稍后自有薄礼送上。”

    “张百万是吧。。。”云峥低下头,悠悠的说道:“你儿子确实是得罪了我,只不过得罪的有些狠了,不死不休的那种,可不是三两个小钱儿,几句软话就能翻过去的。”

    “云大人!”张百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孽畜不知犯了何事,但我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还请。。。。”

    “够了。”云峥一声怒喝,随后高声下令“来人!”

    “请指挥使大人吩咐。”一众番子齐声应道。

    “张百万一家涉嫌参与蓝玉逆案,把这破宅子给咱家抄了,一干人等具押回我东厂诏狱,交于阴律司审讯,再做它议!”

    “是!”众番子高声应和,随后列队而出,手中各持绳具枷锁,向着张府大院里边冲去。

    “大人!大人!”张百万到底只是一介商贾,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六神无主之下,只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砰砰”作响,额头上不一刻便青紫一片。

    只可惜,老人无助的乞求并不能阻挡番子们如狼似虎的步伐,也不能打动云峥恨怒铸就的铁石心肠。

    “啊啊啊!

    “你是谁?”

    “救命啊!杀人啦!”

    “老爷,护院,护院的呢?”

    随着番子们在宅院之中的一阵横冲直撞,张府里鸡飞狗跳,一片大乱。

    “还养了护院?哦,也对倒是咱家疏忽了。”徐如意轻笑一声,随手一指身边的一个随行吩咐道:“告诉里边的兄弟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三四声惨叫响起之后又戛然而止。

    “人呐,就是这样,不见上点儿血就不知道老实,有句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

    云峥应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是这句。”徐如意点头。

    大概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张府上下四十余口便被番子们牵着,从府门中缓缓走出,跌跌闯闯,哭哭啼啼,有几人身上还带着血迹,人,好像是一串蚂蚱一样,被一根长长的绳子绑在一起。至于张百万父子,倒是在云峥的关照下没有被绑住,而是直接带上了木枷镣铐。

    这一番功夫,一群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督主,指挥使,张府上下一共四十七人,死了六个,剩下的四十一人现已尽数被兄弟们羁押在此,请二位大人示下。”

    徐如意双目微阖,伸手一指身边的云峥。而云峥,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绳索中的一个女子,对番子的话恍如未闻。

    “嗯?”徐如意见没有动静,睁开眼来,又顺着云峥的目光一看,不由得叹息一声:“若你现在有什么新的想法,咱家。。。支持你。”

    东厂今天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若是此刻云峥突然改了主意,想来个“天各一方”,那东厂可真就是成了笑话了。

    “让督主见笑了。”云峥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为了云家的列祖列宗,云峥这个仇也一定要报。”

    平淡的述说,云峥勒马转头:“把一干人犯押回东厂审问,张府查抄的财物,也一并带回东厂,先别动。张小雨。”

    “卑职在,请大人吩咐。”一个番子越众而出。

    “一会儿你领一队人去这张百万家的那个什么当铺一趟,一并抄了。两厢财物核算一下,拿出两成来给干活的弟兄们分一下,其他的交到账房去。”

    “卑职领命,谢大人恩典。”张小雨答应一声,伸手点指:“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

    “是!”

    一众番子听到有赏赐下来,尽皆面露喜色。

    “督公且慢!”人群中猛然传出一声大喝。

    “嗯?”徐如意和云铮古怪的对视一眼:“刚举刀就有人送人头,这天下间的傻子就这么多?”

    再度调转马头,却见人群中挤出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来。

    只见这汉字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相貌堂堂,棱角分明,一双大眼好似寒星,一双浓眉混若漆刷。开着胸怀,胸膛宽阔,骨筋强健,配着一脸的虬须,好似撼天狮子下凡尘。身背一条蟠龙棍,两只蒲扇大手青筋暴起,垂在身子两侧。

    “好一个昂扬大汉。”徐如意心下暗赞,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一个憨厚豪爽的英雄好汉,若是剃个光头,活脱脱就是书上的天孤星鲁智深!

    “那汉子,喊住咱家,意欲何为啊?”心生好感,徐如意说起话来也难得的多了一分暖意。

    “额。。。”那黑大汉挠了挠头,脸上却有了一丝潮红,讷讷不语。

    “说话呀?难不成你方才出口只是戏耍咱家不成?”徐如意在马上探身问道。

    “嘿。”黑大汉猛地一跺脚,一咬牙,连退三步,双膝跪地,拱手大声说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怎么说。小人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欲求投入东厂,愿为督主门下走狗苍鹰,还请督主收留!”

    话说完,黑大汉一头磕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透着那么一股子实诚劲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开宴与走狗2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一个平头老百姓也玩起了毛遂自荐的游戏,而且目的还是要加入我东厂,大个儿,你可知道戏耍咱家的下场是什么?”

    “知道,但小人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是吗?”徐如意不置可否的一挑眉,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大汉:“抬起头来,让咱家再仔细看看!”

    “是!”黑大汉抬起头来。

    ‘这人。。。似乎也没那么简单。’徐如意心中暗道。

    外表是具有迷惑性的,但眼神不会。大汉双目好似铜铃,皂白分明,炯炯有神。只不过徐如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名字叫做欲望和野心的光芒。

    “呵。”徐如意轻笑一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咱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个儿,报上你的名字来。”

    “小人纪纲,山东临邑一武夫,见过督公!”纪纲抱拳拱手,恭声答道。

    “纪纲。。。”徐如意双目一渺,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的纪纲。

    对明朝稍有认识的人,一定不会没有听过三厂一卫的赫赫威名。若是再稍微花些时间了解一下,那有些人的鼎鼎大名便一定会被他们记在心里。魏忠贤、曹吉祥、刘瑾、汪直、毛骧、蒋環、还有。。。。纪纲。

    这几人的名声可谓是如妖似魔,放在特定的时代里,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纪纲,也就是历史上明成祖永乐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因在朱棣靖难之时加入军中,履立战功而获得了朱棣的赏识。待朱棣篡位之后便让其统领锦衣卫。朱棣得位不正,天下间多有心口不服之人,于是在朱棣的安排下,纪纲成了瞪眼就杀人的特务头子,诛建文旧臣数十组,杀伐以十万人计。若只是如此,那纪纲也只是朱棣手中的一把刀,算不得握刀的黑心人。

    可他之后的光辉事迹就不同了。矫诏下盐场取盐数百万斤,所获尽入私囊;构陷民间富商,夺其资产;阉割良家幼童数百人入府服侍左右;排除异己,网罗美色,最后,也不可避免的走上了谋反的老路。

    “你真的叫纪纲?”徐如意神色有些复杂。

    “额。。。”地上的纪纲有些愕然的挠挠头,这位东厂提督的话中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他一时并不能领会,也只能是老实的回道:“纪纲不敢欺瞒督公。”

    “那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徐如意蹲下身,笑眯眯的拍了拍纪纲的肩膀。

    “小人。。。”纪纲福临心至,轻声答道:“小人是一个坏人,对督公忠心耿耿的坏人。”

    “哈哈哈哈!”徐如意突然仰天长笑:“好,好纪纲,好一个纪纲,咱家东厂初立,正是用人之际。今日你既然出声叫住了咱家,又说了这一番话,咱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个机会,今日我东厂正要开宴,人肉宴!若你真有胆子,便一道来吧!”

    “谢督公赐宴!”

    。。。。。。。

    “好歹也有一场孽缘,这里就先交给你了,咱家也不便掺合。”轻声说了一句,徐如意当先推门而去。

    良久。。。。

    “好久不见了,静娘。”云铮的声音有些尖细,有些嘶哑。

    静娘默不作声。

    云铮自嘲的笑笑。原本以为凭着两人只见的深仇大恨,久别重逢,自己该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如何的丧心病狂,可真见了面,却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过的还好吗?”云铮又问道。

    一句平常的问候,静娘双目之中留下两行清泪,虽然依旧没有回答,但其实云铮知道,对方过的并不好。

    印象中的静娘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美艳无双,可模样还算是清秀。如今再看,一身丫鬟的服饰,细嫩的双手变得有些粗糙,眼角也多了几丝细纹。

    其实静娘一直以来的生活云铮都派人特意的打听过,只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而已。

    静娘过的确实不好,离开云铮来到张府不到半年的光景,便被张公子如敝屐一般弃之一旁。再加上为人有些刻板的张百万心里也瞧不上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之后的日子里,她便被安排去做了一个丫鬟。还不是伺候人的那种,而是那种老妈子一样的使唤。洗衣做饭刷马桶,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诺大的张府之中,两位男主人都不待见她,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静娘啜泣着,云铮习惯的想伸手去擦擦,但手举在半空,又兀自放下了:“其实我也知道,你过的并不好。我过的倒是挺不错的,吃喝不愁,也有了点儿权势,曾经你想要的,我如今都能给的起了。别说一个开当铺的富商,便是那些官儿老爷们,我抓的,打的,杀得,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如果曾经的我,也如现在一般,你。。。还会走吗?”

    “云大哥。。。。”啜泣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若这便是曾经的我,那估计我们也没有机会再相遇了。”云铮怅然一叹:“我还记得那个午后,我给侯老爷府上送完柴火,刚要出门,便看到了小阁楼上的你。你那么好看,我都看的呆了,你当时看了我一眼,好像还冲着我笑了一下,再然后我迷迷糊糊的怎么出的府都不知道了。就在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尝到了酒的滋味儿,就着一盘野菜,我喝了整整一坛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都酸疼酸疼的,不过心里反倒美滋滋的。”

    “后来啊,我有事没事就总往你们府上送柴火,在你们府上后院的墙外瞎转悠,就想着哪一天,你还能透过那扇小窗,再看我一眼,笑上一下。但其实能看到你的时候并不多,除了第一次,你也没有再对我笑过。直到有一次我搬柴火的时候摔了一跤,才又看到你笑了。从那以后,我总是没事儿就往地上摔,偶尔还往树上撞。。。”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没事儿的时候走在大道上我都能笑出声来。”

    “云大哥,静娘对不起你。”女人说着,便跪在了云铮面前。

    云铮恍若未见,依旧自顾自的回忆着:“再后来,我听说你爹要把你嫁出去了,我也就以为你我只见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没想到那个晚上,你竟然跑过来要我带你走。深更半夜,你一个小姑娘,跑出了深宅大院,穿街过巷的来到了我的面前,当时的我心里只以为是老天爷开了眼,又或者祖坟冒了青烟,虽然我连我家的祖坟在哪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咱们两个连夜跑出了城,一路奔波,来到了这座南京城里。一路上我从来没有碰过你,因为我知道,我们其实是两路人。从你第一次拿起我给你的那个野菜饽饽却只吃了一小口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咱们两个,无依无靠的,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富贵的日子过,所以也就打算过一天算一天了。”

    “行了,别磕了,都带血了。”云铮伸手将静娘从地上扶起,又掏出块帕子来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你这又是何必呢?”

    “云大哥,”女子的声音还是像云铮记忆中的那般柔弱,那般让人怜惜:“静娘不懂事,可静娘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啊。真的,真的没有。我也不想。。。”

    “我知道,我的静娘我当然知道了。”云铮温柔的看着眼前的静娘:“还是那句话,你我并不是一路人,从来也不是,是我痴心妄想了。可当时你我二人在那懒人巷里,那段幸福的日子,总让我觉得,或许你我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也能过上一辈子。直到那天,我看到你和他滚到了床上。。。”

    原本温柔的目光随着回忆的勾连,又再度沁上了一丝血色。

    “若你真的要走,说一声便是,我也不会挽留,可那番场景,我也是个男人啊。哦,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是个男人。”嘲讽而又阴冷的笑容浮现:“你让我怎么能忍?”

    “云大哥?!你?!”静娘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

    “嗯,没了。”云铮轻松的点点头:“就在第二天,我去找那张狗贼理论的时候,被他一脚给踢废了。有时候,夜深人静了,我也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找他理论,而是直接走了,或者死了,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还是去找了他的好。因为找了他,我被废了,因为我被废了,所以我才能遇到督主,因为我遇到了督主,我才有机会在今天。。。”

    右掌抬起,一股寒气萦绕。

    “得到一个报仇的机会。”

    掌落于顶,女人的双眼猛地一睁,一口鲜血喷在云铮的脸上。

    轻轻的在女人的唇上一吻,感受着口中的腥咸:“给你一个痛快吧,就算是云大哥给你的最后的一份好。”

    。。。。。。

    世界上总有许多无奈的人,无奈的事。

    云铮错了吗?

    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在她想走的时候,带着她走了,在她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他努力的做她的依靠,只不过,在她不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果断一些的离开。

    那个叫静娘的女人错了吗?

    她不过是一个长于深闺的女孩儿,一个爱做梦的女孩儿。她只不过是将世界想的简单了一些。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之中总是说着“有情饮水饱”之类的缠绵悱恻,可当梦想照进现实,她才发现,不论什么时候,喝水,都不能真的饱,饿肚子的滋味很难受,而她,忍不了。

    做出一个选择,就好像是在没有路牌的岔路口上前行。选定了一个方向,再没有回头的路,一切都要交给命运去决定。

    。。。。。。

    “云铮的事情,你听说过?”

    “是。”

    “哦,倒是咱家忘了,你是张公公那边儿出来的人,知道这些算不得秘密的事情倒也正常。”徐如意拍拍额头,黑猫默然不语。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云铮的性子暴戾阴狠了一些,其实骨子里边儿还是个重情义的,等时间长了你也就知道了。至于你,”徐如意看向黑猫:“你不爱说话,做事的能力咱家还没机会看到,不过你那一首剃肉削骨的本事咱家倒是见到了,心里也佩服的紧,好像你也就在那个时候话才能多说上几句。想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督主。。。我。”黑猫似乎有些犹豫,眉头渐渐皱起。

    “不必多说,咱家还不想听。”徐如意摆摆手:“至少在你真正想说之前,咱家还不想听。”右手在半空中柔美的一转,地上的一片枯叶飞入指间,随即化为碎片。

    “既然你听过云铮的故事,那想来之前押回来的那群人你也都知道来历?”徐如意看向黑猫:“张百万这一家子咱家不太认识,没什么了解,不过这不重要。既然得罪了咱们东厂的人,那他也就和得罪了阎罗王没什么两样了。咱家这个人的性子有些古怪,帮亲不帮理。云铮的一辈子毁在了那个张栋梁的手里,咱家自然也就不能让他们得了好死。一会儿等云铮出来了,你过去看看,若是那个叫静娘的女人没死,还则罢了。若她死了,那你一会儿。。。”

    黑猫附耳上来,听着徐如意的吩咐,不时点头。

    。。。。。。

    张府的大门前,早先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早已散去,不过周围的摊铺馆子里,人们还在三三两两的议论着早先的一幕,口中出现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那个带着面具的东厂督公最后所提到的那场“人肉宴。”

    真的是要吃人?还是另有所指?

    有人相信,但大多数人还是不信的。

    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一个面相阴森,一身破旧长衫的中年男子抬头看着东厂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开宴与走狗3

    “督主。”

    “督主。”

    在这东厂之中,只要是看到了徐如意的人,总要跪地行礼,这是规矩。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是不可避免的。相对于跪地行礼的人来说,徐如意的回应就要简单很多,无视就好。上位者对下人的礼节无需做出任何的应对。

    当夕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天边还留有一丝绯红的时候,东厂终于也变得稍微热闹了起来。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前前后后的摆了无数的酒席。还别说,洪武爷给建的东厂还真是不小,东厂上下除了诏狱之中的五百狱卒要轮班以外,其他的两千多番子聚在一起,竟也完全不显得拥挤。

    对于厂公举办宴会的命令,番子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老实的照做就是了。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快活或许是东厂这帮番子们为数不多的享受了。

    今天的宴会有个名头,叫做人肉宴。对于这个名字,东厂上下有过许多猜测,其中听起来最为靠谱的,大概要算是罚恶司百户李大脑袋的“咱们这一阵子人犯审的差不多了,过一阵子就要开刀问斩,人头滚滚而落,督公或许是想振振士气,才办了这场宴会,顺便犒劳下咱们。”

    这个说法其实有些牵强,不过他们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总不会是真的要吃人肉吧?

    大厅之中,只摆了一张特制的大桌,十六千户、黑猫、云铮,早已落座,就等徐如意的到来了。此刻见徐如意推门而入,众人纷纷起身,齐声道:“督主。”

    “坐吧。”徐如意摆摆手,来到了上首位置坐下。

    微不可查的向徐如意点了点头,黑猫拍了拍手,三声脆响之后,行云流水一般,盘盘佳肴珍酿被摆到了众人的面前。

    见布完了菜,徐如意端起了面前的酒盅:“今日之宴,一来呢,是为了犒劳一下大家,最近委实有些辛苦了,二来呢,也是为了咱们的指挥使。”伸手示意了一下云铮,接着说道:“咱们这些阉人,都是一些可怜人,下边儿挨这一刀,没几个人是自愿的,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苦衷。以前的日子不好过,活着都难,那自然万事皆休。但如今咱们的日子好过了一些,那自然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人肉宴,大家是不是都在猜测咱家为什么给今日之宴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徐如意微微一笑,手中的筷子指向面前的一盘菜上:“今天抓的那伙子人,就是咱们指挥使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主谋的两人便在此处了。

    这一盘溜肥肠可不是一般的溜肥肠,而应该叫做溜父子肥肠。来吧,大家尝尝,趁热呼吃吧。”徐如意说着话,叨了一口放入口中:“嗯,味道还不错。”

    云铮也不啰嗦,拿起筷子就吃,十六个千户连着黑猫也顺势吃了起来。

    云铮有些疑惑的左右看看,但也没有问什么。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番子高声来报:“督主,有个叫纪纲的大汉求见,说是受了您的邀请,前来赴宴。”

    “两刻钟后,带他进来。”

    “是。”

    徐如意冲着众人笑道:“一会儿要见得这个人可是一个妙人,若你们有心,能从他的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不过等他来了,有些事儿也就不好说了。”说道这里,徐如意突然高声说道:“抬进来吧。”

    门外,两个番子一前一后,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往厅里走来。

    “你们之中,除了黑猫以外,都是练得辟邪剑法。这套剑法脱身于葵花宝典。虽然威力不小,进境奇快,但毕竟前途有限,若是没有葵花宝典的练气之道,将来遇到了真正的高手终究还是不够看的。而且武功这东西,个人条件不同,有人喜欢剑法,有人喜欢练刀,不一而足,还是要自己挑选挑选才是。”

    徐如意伸手示意两个番子将箱子放下,挥手一道阴柔掌力将箱子顶盖打飞。

    众人抬眼观瞧,只见箱子中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本本蓝皮的书籍,有厚有薄,看样子该有二三百本上下。

    “拈花指、如意经、大金刚心经、心意气混元法、两仪剑法、落日刀法、先天紫气功。三教七派的功夫,有些镇派秘传咱家或许没有,不过剩下的,咱家挑了一些,连带着江湖上一些有点儿意思的功夫,咱家一并给你们拿来了,都在那箱子里面。

    咱们东厂有个赏善司,说是有功即赏,可一来连个正职的司主都没有,一直是云铮兼着,二来也没什么可赏的东西。所以这赏善司实际上是须有其名。不过今后就不一样了,功劳够的,都可以来挑一门感兴趣的功夫,就由你们几个开始吧,具体的规定之类的,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一下定了就行。”

    “谢督主大人恩典!”众人起身一拜,随后欢喜的来到箱子前翻捡起来,唯有黑猫和云铮没动,依旧在桌上慢条斯理的吃着菜。

    徐如意看向云铮,奇道:“云铮,黑猫自有传承,不去挑一门功夫咱家倒是理解,不过你怎么也不去选一门功夫练练?可是瞧不上?”

    “督主。”云铮放下筷子,恭声道:“您赐给云铮的寒冰真气云铮还没有练得纯熟,所以。。。”

    “好好好。”徐如意赞赏的点点头:“武功一道,还是要量力而为。博而广不如专而精。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咱家一向忠心耿耿,咱家也不能亏待了你。”沉思片刻,徐如意伸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独孤利剑,跟着咱家也有段日子了,还算不错,你拿着用吧。”

    “督主。。。这,不合适吧。”云铮面露感激之色,但没有伸手接过。他可知道,这把剑跟着徐如意时间不短,除了入宫之时,平日里从不离身。

    “叫你拿着就拿着。兵器这东西,咱家有的是。”伸手将剑递到云铮手中,徐如意闭目片刻,再睁眼,空无一物的手中陡然又握上了一柄怪剑。

    剑身乌黑,没半点光泽,就似一段黑木一般,和平常的宝剑不同,这剑既无尖头,又无剑锋,圆头钝边,倒有些似一条薄薄的木鞭,但寒气逼人,再细观瞧,剑格上隐隐可见“君子”儿子,古篆书刻。

    “君子剑。”徐如意轻笑一声,左手在桌上轻轻一按,一个酒杯腾起,乌黑剑光一闪,酒杯一分为二,再落下,严丝合缝,依旧立在桌上。

    无中生有,宛如神迹的一幕,那十六个专注挑选武功秘籍的千户们没有看到,但云铮和黑猫看的真真的,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味儿来。

    长剑入鞘,徐如意有些不满的看向众人:“行了,随便挑两本差不多就得了,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白白给咱家丢人。”

    十六个千户闻言,也只好恋恋不舍的回到座位上重新坐好了。

    功夫不大,纪纲由打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还背着那根蟠龙棍,刚一迈过门槛,纳头便拜:“小人纪纲,参见督主,东厂各位大人,柷各位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纪纲的声音洪亮豪迈,配着一身好汉的装扮,立时便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起来吧。”徐如意摆手,又一指黑猫旁边的一个空座道:“坐。”

    “谢督主恩典!”磕了一个头,纪纲迈步来到了空位坐下,拿起碗筷,夹了一大口炒肉丝便往嘴里送。

    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不懂规矩,但放在他的身上,便显得很真诚憨厚。虽然如此,不过众人还是神色古怪的看着纪纲,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好吃吗?”徐如意笑道:“早先咱家和你说的人肉宴并不只是说笑而已,你眼前这一桌子菜,都是张家父子身上的部件做的,咱家尝了尝,手艺还不错,看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看起来也挺喜欢的?”

    纪纲的动作猛地一僵,但眨眼间又恢复自若之态,一边继续扒着碗里的吃食,一边咕哝道:“纪纲是个苦孩子,从小到大没吃过几次饱饭,督主大人给什么,小人就吃什么,决无二话。”说到这里,扒饭的动作似乎又快了一分。

    “怎么样,妙人吧?若你们哪一个也有他这本事,那咱家对这东厂也就可以放心了。”徐如意冲着众人微笑道。

    “督主!小人。。。”纪纲面色一变,慌张着想要出声解释,却见徐如意挥手道:“行了,咱家认定的事情,你再想改变,已然难如登天。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心思百转也不是一个坏事,咱家刚刚是在夸你呢。”

    面上的笑意收敛,徐如意认真的看向纪纲:“你来我东厂想要谋一份前程,咱家瞧你也是个人物,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谢督主!”纪纲面上一喜,便要起身下拜,徐如意却又说道:“你先别急,咱家的话还没说完。咱家愿意给你个机会,但你这机会却不在我东厂之中。

    东厂之中,上至我这个提督太监,下至十六千户,中间又分四司、指挥使、镇抚使、各大档头,人虽然现在还不全,但都必须是太监才能担当的,你。。。舍得?”

    “督主,小人。。。”纪纲面露难色,咬牙切齿,神色甚是纠结。

    “这也是为什么咱家说你不是我东厂之人。”徐如意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复又说道:“若是你愿意,咱家可以把你送去锦衣卫之中,去了之后哪怕不能直接当个千户,百户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这点儿面子蒋環还是要给咱家的。”

    “谢督主栽培。”

    徐如意摇摇头“栽培?别急,咱家还有两件事情要你去办。”

    “请督主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徐如意想了想:“倒也差不多了。第一,皇上需要傅友德死,光明正大的死,你。。。知道怎么做?”

    “这。。。”纪纲一时间没有想到主意,也有些不太明白徐如意的意思。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咱家可以和你多说几句没有关系。凉国公蓝玉反了,由他做引子,这些日子以来锦衣卫和东厂抓了很多人,但这些人的身份地位都是在蓝玉之下,或是军中的都尉,或只是一些千户校尉。待到明旨天下,法场受刑的时候,说他们跟随凉国公造反,天下人会相信。可颖国公、宋国公他们不同,说他们跟随凉国公造反没有人会相信,所以皇上需要一个杀他们的借口。而傅友德若是死了,事情的意义也就变了。一个傅友德,加上一个蓝玉,东厂和锦衣卫就可以顺势说那些勋贵们互相串联,而不是谁领导谁,你可明白?”

    “放心,这事儿说急也没那么急,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办,尽快就是。”徐如意伸手拂过发梢,开口道:“这第二件事嘛。。。就简单了许多,让咱家看看你的功夫就行。”

    “督主!”纪纲一听此话,伸手由打背后解下自己的蟠龙棍,手腕一转,舞出一个棍花来,开口说道:“纪纲自幼得遇奇人,习得两路棍法,一路掌法,马上步下少有敌手。这棍。。。”

    “行了,功夫这东西是吃饭的本事,可不是嘴上吆喝的东西,不然咱家随便去街上找个说书的,说的一准比你还好。”正说着话,徐如意左耳轻轻一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位朋友,外边天凉,屋里暖和,何不下来一聚啊?”

    一抖手,手中的两根筷子电射而出。

    只听得“笃笃”两声闷响,房顶被打出两个窟窿。

    “哼。”一声冷哼,头顶上上陡然一黑衣蒙面之人踏破屋顶,从天而降。

    “哗啦啦”砖瓦落下的响动惊动了周围的番子。

    “谁!”

    “哪里的毛贼,敢来东厂撒野!”

    “找死!”

    转眼间,宴客大厅便被四处赶来的番子里外三层,团团围住。

    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徐如意看向面前不远的黑衣人:“纪纲。”

    “小人在。”

    “去,露一手吧。”

    “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开宴与走狗4

    “吃我一棍!”得了徐如意的吩咐,纪纲二话不说,身形高高跃起,手中铜棍抡圆了砸向厅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欲托大,脚下一错,便要闪身躲过。谁知纪纲一声大叫,手上陡然一扭,变砸为扫,直取黑衣人胸口。

    冷哼一声,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黑衣人双手一转成爪,直接迎向纪纲手中蟠龙棍。

    众人一奇,纪纲手中的蟠龙棍虽然没人试过,但看样子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内力灌注,再加上纪纲的块头,一般人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挡住?

    众人不解,纪纲也不明白,只当对方脑子不好,手上力道再加三分。

    “铛!铛!”两声,黑衣人双爪抓在棍上,犹如金玉相击。

    在场众人见识浅薄,不知其中名堂,座上徐如意却面色一沉,如此爪力,如金似铁,难道。。。

    凝神细看,场中纪纲和黑衣人爪来棍往,互不相让。若论招式精妙,功力高低,纪纲似乎隐隐处于下风。不过事关前程命运,纪纲十成的功夫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大开大合,不时放声嘶吼。头上发髻散乱,疯魔棍法,真如个疯魔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黑衣人已然占了上风,偶尔一爪,直指纪纲头顶心口的要害之处,看样子,若是存了以伤换命之心,纪纲当早已丢了性命。

    “督主,这纪纲。。。”黑猫低声说道。

    “无妨。”徐如意微微一笑:“你忘了,这纪纲说,他还有一路掌法呢。”

    “吗的,你看招!”纪纲一声大喝,手中蟠龙棍猛然脱手而出,双掌如蛟龙出海,推向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刚拨开眼前铜棍,纪纲双掌已近在咫尺。一咬牙,黑衣人反手一爪扣向纪纲头顶,二人招式若是落在实处,眨眼便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徐如意身形猛然出现在二人身侧,浑身紫气蒸腾,一掌推在纪纲身侧,硬生生将个二百多斤的大汉推的横移一丈有余。

    “纪纲无能,请督主责罚!”纪纲神智恢复,赶忙拜倒在地。

    “也不怪你,起来吧。”徐如意转身又回到主位坐下,看向场中黑衣人:“来都来了,报个万儿吧?”

    “房!天!佑!”黑衣人一字一顿的答道。

    “房天佑?”徐如意一挑眉毛:‘果然是你。’

    两人风云庄上一会,到现在最多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曾经那个身子昂扬,意气风发的风云庄庄主房天佑,已然变成了面前的落魄江湖人。

    “还真的是你。”徐如意挥手示意一众番子退下。

    待到刚来的番子们尽皆撤走,徐如意才又说道:“你我只间,无恩有仇,所以你今夜前来,是来报仇的?”

    “不是。”房天佑摇头:“你我之间,无仇无冤。风云庄的那个晚上你就说过,是我先算计的你,之后的一切不过是你又算计了回来。我的算计若是成了,你会死,反过来你做什么都也算是应该的。”

    “哦?这个说法倒真是有些意思。”徐如意咂咂嘴:“别的先不说,咱家想问问你,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在这南京城里,知道我身份的人可不多。”

    “是不多。”房天佑点头:“我本来不知道,但今天白天,在张府门前,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便有了四成的怀疑。”

    “这样啊。”徐如意笑道:“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你能记得我的声音我倒是不奇怪,不过仅凭着四成的怀疑你便前来夜探我东厂,有些瞧不起人吧?这就对自己的身手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情势所逼。”房天佑沉声道。

    “情势所逼?”徐如意有些不太明白,旋即问道:“先说说吧,来我东厂,意欲何为啊?”

    “和他一样。”声音平淡,房天佑伸手一指。

    众人顺着房天佑所指,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愣。

    纪纲也是莫名其妙的一指自己:“我。。。我?”

    徐如意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你也是毛遂自荐来了?”

    “不错。”

    “想入锦衣卫?”

    “不!我要入你东厂!”房天佑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徐如意的双眼。

    “入咱家的东厂,你可是个无根之人啊?又或者你只是想当个小卒子?”徐如意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我不是无根之人,但明天可以变成无根之人。”

    “好狠得人。”众人闻言,不禁讶然。越是无根之人,心中越明白无根的痛苦,那不止是一块肉,那还是子孙根,是男人的尊严和象征。

    “呵。”徐如意轻笑一声,起身来到了房天佑的身前:“想要权势?”

    “想。”

    “为何不去锦衣卫?”

    “东厂高层人员空缺,在这里,我才能用最快的时间得到我想要的,我等不起。”

    “这倒也是个理由。”徐如意点点头表示认可:“那你又为何想要权势?”

    “重建风云庄,夺回我儿。”

    “夺?”徐如意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字的不同:“从谁的手里夺?”

    “哦~”徐如意想起了那个微雨夜的花园中的情景:“封玉萧?”

    听到“封玉萧”这个名字,房天佑的双拳陡然攥紧,发出“咔吧吧”几声脆响:“就是他。”

    徐如意歪着头想了想也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封玉萧在那个晚上带走了房天佑的儿子房俊,估计房天佑如今已经知道了。不过房天佑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背靠华山派的风云庄大庄主了,孤家寡人一个。而封玉萧不同,抛开一身博彩众家的武功,他还是魔刀门的九把尖刀之一。若封玉萧不同意,那房天佑的儿子估计一辈子也要不回来了。更何况,房天佑还想重建风云庄。

    “这两件事。。。咱家的东厂都能帮你做到。可咱家凭什么要帮你呢?”徐如意玩味的看着房天佑:“你说要来咱家就一定要收?房庄主不会那么天真吧?”

    。。。。。。

    徐州下邳郡

    魔刀门后山断崖边,房俊双腿悬空,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没找见你,你果然在这儿。”封玉萧的声音响起,转眼间来到房俊的身边坐下:“想什么呢?和师父说说?”

    “没想什么。”房俊淡默的扫了封玉萧一眼,说了一声。

    “别这样嘛,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好歹是你的师父不是?”封玉萧笑嘻嘻的一揽房俊的肩膀,再次问道:“是不是想你那个爹呢?”

    “他?”房俊轻蔑的一笑:“诺大的家业都败了,妻儿老母都保不住,有什么可想的。”

    “你不是在想他?”封玉萧奇道:“那你是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房俊开口说道:“魔刀门中最强的武功。。。是魔刀,对吧。”

    “是啊,怎么了?”

    “我想学。”房俊扭头,认真的看着封玉萧。

    “魔刀这功夫。。。其实没什么意思。”封玉萧摇头道:“杀人又杀己的功夫,学了又不能随便用,你学它做什么?”

    “我听人说,学了魔刀,便能达到先天境界,怎么会没有意思?”

    “先天境界?谁和你说的?”封玉萧目光一凝。

    “是冷长老。”

    “冷长老。。。冷白虎?”封玉萧蛋疼的挠了挠脸:“这个大嘴巴,还真是什么都往外瞎嘞嘞,服了他了。”

    冷白虎也是魔刀门九把尖刀之一,为人和蔼可亲,只是好酒,偏生酒量还不行,每次一喝完酒就喜欢胡说八道。

    “难道他骗我了?”房俊疑惑道。

    “那倒没有。”封玉萧想了想,开口说道:“其实和你说说也没有什么,同样也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理了理思绪,封玉萧开口道“天下武功千万种,虽然常有人说什么殊途同归,但这话也对,也不对。

    练一种武功和练一百种武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真正与人交手过招。决定胜败的东西很多,内力,招式,兵器,天气,甚至是运气,等等等等。这些因素的差距比较都很重要,所以比武过招,没有谁能说自己必胜,也所以江湖上才有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说法。

    不过有一种人,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估计要几万兵马围剿或者借助天地之威才能战而胜之”

    “先天?”

    “不错,先天。”封玉萧肯定道:“传说少林派的达摩祖师还有武当派的张三丰张真人都是先天高手。达摩祖师你知道吧。”

    “知道。”房俊轻声道:“面壁九年,一苇渡江。身兼七十二绝技,独战天下高手,创立少林寺传承千年不断。。。”

    “呵。”封玉萧摆摆手:“达摩祖师的传说太多了,那关于张真人的你知道多少吗?”

    “这个。。。”封玉萧的问题让房俊一愣,细一想,好像真是。除了知道张三丰是武当派的开派祖师以外他并不知道什么其他的。

    “武林大小门派之中当以四教七派位尊。而四教七派之中,又以四教最为强大。武当和少林同为四教魁首,你觉得是为什么?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真要说起谁的武功天下第一,如果张真人自认第二,那可就没人敢认第一了,你再猜猜是为什么?”

    看房俊一脸茫然的样子,封玉萧轻笑一声,开口道:“有些事情只是出于种种考虑不愿意往外传扬而已。元末之时,天下虽乱,可一群庄家汉围个红头巾,喊几句口号便想推翻元庭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至正十一年四月初八的时候,刘福通在黄河边挖出了那个一只眼的石头人,至正十一年九月初九,太师脱脱不花率领元庭最精锐的五千黄金铁骑赶到,准备镇压。可就在当夜,五千铁骑突然全军覆没,人人死无全尸,唯有脱脱不花带着七百多残兵得以逃生。世人皆传是天兵鬼将下凡相助,可真正的原因,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

    房俊皱眉:“是。。。张真人?”

    “不错。”说道这里,连封玉萧的脸上也不禁带上了一丝恐惧之色:“一人之力,一夜间尽灭五千铁骑,而这。。。就是先天。如何达到先天的境界,为师也不知道,相信当世除了张真人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魔刀一旦使出,虽然威力无穷,可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先天境界,只有历代的门主知道,不过就算是先天,用过就死,有什么用?你还是不要多想了。”

    “那我也想学。”房俊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扔远:“将他改成用过之后不会死的功夫不就行了?”

    “呵呵。”封玉萧站起身,扑扑身上的尘土,伸了个懒腰:“那就祝你好运吧。”

    。。。。。。

    东厂宴客大厅

    房天佑看着面前的徐如意,嘶声道:“我房天佑如今除了一条烂命,一身功夫,其它的一无所有。”

    “一条烂命,一身功夫也就够了,其它的咱家的东厂也不缺。只是咱家信不过你,若是什么时候你背后捅了咱家一刀,咱家可是会头疼的紧。”

    “房某不知道如何才能得到督主的信任。”

    “你不知道不要紧,咱家帮你想了一个办法。”徐如意伸出左手,掌心摊开:“吃了它,你就是东厂的大档头,咱家也才会相信你的忠心,如何?”

    “这是什么?”房天佑看着徐如意掌心的朱红色药丸,沉声问道。

    “三尸脑神丹,内有三种尸虫。服食后一无异状,但每年端阳节午时,若是不服食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而出。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房天佑点点头,二话不说,伸手拿起药丸便放入口中咽下,随后双膝跪地,拱手拜道:“属下房天佑,参见督主。”

    “哈哈哈!”徐如意仰天长笑,转身说道:“都看清楚了,明日起,这便是我东厂大档头,房天佑!”

    。。。。。。

    宴席散去,云铮回到自己卧室门前,刚要推门进去,却陡然停住。鼻子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一股。。。肉香?

    身后,徐如意的清冷的声音响起:“记得你说你没吃过牛肉?刚才吃的就是了。味道还不错吧?张家那对父子咱家已经给你蒸好了,就在这屋子里。你要想吃,咱家也不反对,不过就不要吓坏下边的孩儿们了。”

    “督主。。。”云铮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那个梦里的东西,咱家基本都帮你做到了,以后若是又做了什么梦,记得跟咱家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宴罢

    洪武二十七年十月初九,锦衣卫东厂联名上奏称蓝玉于狱中招供认罪,承认使人偷盗国玺,并供认军中朝中从逆党羽七千余人,帝震怒,下旨凡有牵涉之官员,不论官阶大小,职位高低,审问清楚一概斩首,一个不留。

    旨意一下,从洪武二十七年十月初十午时开始,刽子手们手中的屠刀便基本没有被放下过。自蓝玉以降,一排又一排的犯官被从东厂的诏狱之中拉到了西市法场。每当监斩官的令箭落地,便有十数颗脑袋落在地上。

    南京城的老百姓对于杀头这种事情也算是司空见惯了,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哪一个不是杀得尸山血海,人头滚滚,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人们对于犯人的生死虽然不甚在意,可他们却被犯人身上的累累伤痕所恐惧震撼。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这群犯人中还成人形的都不多,一个个白骨参差,浑身鲜血淋漓,伤口上还爬着蛆虫的比比皆是,死亡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宁见飞鱼,不进东厂。”坊间如是相传。

    就在这血腥恐怖的气氛之下,南京城的人们过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大年三十,迈入了洪武二十八年。

    一番杀戮到得今日,已经足足持续了三个月有余才算是告一段落,西市已然成了一片鬼地,尸体可以运走,可鲜血染红的地面却不是几桶清水变成冲洗干净的。

    鱼腥肉腥,都不如人的血腥。阳光一晒,微风一吹,路人无不掩鼻欲呕。

    。。。。。。

    南京东郊的钟山上

    “答答”的马蹄声轻快的响起,

    五六个家将打扮的汉子,牵着马,默然的走着。头前几步远处,两个公子打扮的人骑在马上,信马由缰。两个公子中身穿绿袍的年纪稍长,大概三十岁上下,旁边的蓝袍公子则年轻一些,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面相,两人倒有五六分相似,应该是兄弟一类的亲近关系。

    “大哥。”年轻公子低声道:“难得爹爹准我们出来散散心,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二弟。”年长的公子苦笑一声:“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年轻公子摇头道:“无非就是皇上要对咱们家下手就是了。不过杀人总也要有一个由头,皇上总不能亲自提着刀子来砍咱们吧?”

    “想杀人,办法总会有的。”年长的公子叹息道。

    二人闲逛了半日光景,实在没什么心情便又打马而归。

    林荫的黑暗之中,纪纲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一松手,将肩上扛的一个男子扔在地上,发出了一丝冷笑,随后拔出腰间长刀,架在男子颈间,轻轻,抹过。

    第二天

    南京顺天府接到报案,称钟山上发现无名男尸一具。捕快仵作一番查验之后,虽然仍旧没有查出男尸身份,但却在现场不远处一个树洞之中发现一封信。信中有一句写到“今上嫉贤妒能,无故诛杀勋贵功臣,大明气数必不得久远。”顺天府尹高甫明阅后大惊,急忙据实上奏。圣上震怒,下旨顺天府七日破案。

    第三天

    顺天府尹再度上书,称经走访排查,男子身亡之日,钟山周遭百姓看到颖国公傅友德府上两位公子似乎曾领着家将上过山。圣上留中不发。。。

    。。。。。。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二十八

    就在早朝即将结束之时,蜀地传来捷报,声称白莲叛军已被尽数剿灭,贼首“天命大将军”王四六授首,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朱元璋大喜,下令户部准备相应物资犒赏出征将士,并决定要在晚间宴请文武群臣。

    “如意。。。你怎么似乎有些不太开心?”春坊之中,朱允炆看着徐如意轻声问道。

    “没什么殿下,只是外边的事情让奴婢有些疲惫罢了。”徐如意勉强回了一个微笑。

    “哦,这样啊。”朱允炆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下去。

    自从蓝玉起兵的那个夜晚之后,徐如意来这春坊的日子就少了一些。他东厂厂公的身份虽然在外面很神秘,但朱允炆还是知道的,相信黄子澄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本来以为每日里要在这春坊之中受一番黄子澄的责骂和朱允炆的追问,不过出乎意料的,二人从来没有与他谈论起有关蓝玉谋反一案的任何事情,这让徐如意心中轻松不少。

    “殿下,”徐如意想了想,开口问道:“您从来没有问过我任何关于凉国公的事情,难道您心里就不好奇吗?”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你在外边抓人,杀人,一切都不过是按照皇爷爷的意思罢了。孤。。。并不想听这些。”

    “奴婢知道了。”

    。。。。。。

    原本以为皇帝的宴会会有多么的极尽奢华,可真看到了,徐如意才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想多了,又或者,只是洪武皇帝才这样?

    乾清宫中,一张张矮脚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四处张灯结彩,夜幕降下之时,整个大殿之中灯火辉煌。满朝文武人人皂袍溯带,衣冠楚楚,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坐于大殿正中的宝座上,朱允炆坐在身侧不远,单独有一张小桌,而徐如意就站在他的身后。

    单只看这排场,倒也还对得起“皇室天家”四个字,可细一看桌子上摆的各式菜色,就未免有些惨不忍睹了。菜饼子、熏肉、腌鱼、仅有的几份绿叶菜也不过就是白菜萝卜一类的家常冬菜。不过看文武群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神色睥睨的扫视着殿内的众臣,见并没有人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大明朝的官儿可不是来享福的,有鱼有肉,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丝竹声声,大殿正中的的空地上,三十多个歌姬正伴随着悠扬的琴音翩翩起舞。云袖挥洒,让人眼花缭乱,朱元璋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但又不好说什么。他不好歌舞,但这歌舞也算是皇家的规矩之一,也为这宴会增加了一点生气,不然的话,有他朱元璋在,估计这宴会上该是连一个敢打嗝的人都没有了。

    “老张。”朱元璋看向身边恭敬侍立的老伴当:“让她们都下去吧。”

    “是。”老张点点头,对着下边做了一个手势,不一刻,一众舞姬连带着乐师便退出了大殿之外。

    “哈哈哈哈!”一阵有些做做的笑声过后,朱元璋举起了手中的金杯:“今日朕宴请众位爱卿,酒菜寡薄,还请众卿不要怪朕啊。”

    “臣不敢,臣惶恐。”群臣起身齐声拜道。

    “平身平身,酒宴之上,众卿不必多礼,朕也只是随便说说,玩笑一番而已。”朱元璋双手虚扶。

    停顿片刻,朱元璋沉声开口道:“朕这段日子以来,时常忆起当年的事情。。。”

    见皇上似乎要开始“讲故事”了,文武群臣纷纷正襟危坐,将自己的耳朵竖起来,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当官儿的,十个有九个都是人精,皇上会没来由的讲些无用的话吗?皇上的话中从来都是暗藏玄机的,哪怕没有,那也只能怪自己笨,没有听出来。

    “朕本是淮右一布衣,放牛种地的穷人命,可后来呢?朕的爹娘都死了,仅有的那点薄地和那个破房子也没了,朕竟然又变成了个要饭的和尚。后来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朕就拿起了刀子造了反。”

    听到这里,有那心思重的人,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座上的信国公汤和。却见汤和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尊泥雕木刻。

    一旁的徐如意注意到了这些鬼祟的眼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朱元璋口中的故事中,从要饭和尚到拿刀造反,中间少了一个人:汤和。当朱元璋在大街上连饭都要不到多少,几乎要饿死的时候,是汤和一封书信,将他叫到了郭子兴的军中,而不是他自己突然有了造反的觉悟。

    众人这看向汤和的一眼,不过是因为他们一时没有体会到朱元璋话中的意思,下意识的看一眼而已。

    朱元璋的故事仍在缓缓地继续:“拿起了刀子,脑袋也就不再脖子上顶着,而变成在裤腰上别着了。说什么时候没了也就没了。朕当时的日子并不好过,元庭近百年经营,底蕴深厚,虽然不得民心,可他们的刀枪甲胄都是真的。和这帮蒙古鞑子打仗不容易,可更不容易的,就是咱们自己人也不是一条心的!张士诚、陈友谅、芝麻李、徐守辉,表面上大家都是共抗元庭的好兄弟,可背地里互相扯后腿的事情一样也不少干。朕在前边打着鞑子,回头还要被他们踹后腰,要不是朕的命硬,估计就死在他们的手里了!”

    “嗯。。。”群臣砸么着朱元璋话里的意思,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一段里朱元璋歌颂了自己的伟光正,同时将其他对手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又吐了两口唾沫。虽然有些可笑,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更不敢笑,毕竟朱元璋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啊,再苦再难,哪怕是身临绝境,朕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朕也一直在咬着牙坚持。”朱元璋好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其实朕不怕死,造反的人又岂会怕死?朕真正怕的,是天下百姓过不上好日子,不能取名字,几户人家一把菜刀,三等贱民的身份,命如草芥一般,这都是朕当年亲身经历过的,朕比谁都明白老百姓的苦。好在,天命在朕,文武将士齐心用命,终究还是打下了这个大明天下。朕,敬众卿一杯。”朱元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全赖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众臣举杯同饮。

    “今日朕喝了不少酒,与众卿说了挺多。其实朕心里最想说的,就是告诉众卿,朕虽然是皇帝,但这天下想要坐稳,少不得朕与众爱卿群策群力,同舟共济。前些日子钟山上出了些不好的事情,朕不说,相信众位爱卿也是有所耳闻的。顺天府尹上折子说事情可能与朕的某位老兄弟有些关系,但朕并不相信,这天下是朕在坐,但也是你们这些官帽子在治,大明朝亡了难道你们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去吗?你们都是有脑子的,这点儿道理不用朕说,你们也该知道。高甫明。”

    众臣中,一身儒袍的高甫明起身,在殿中叩首拜道:“臣在。”

    “刚才朕所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钟山无名尸首一案并非其表面所显露的那般简单,尔当继续加紧查办,务要尽快给朕一个交代,给朝廷一个交代。”

    “臣遵旨。”高甫明再拜,随后起身回坐。

    “公事归公事,不过朕还有一句话要说给众位爱卿听一听。”朱元璋目光扫向右侧端坐的傅友德:“家中的儿孙,还是要好好管教的,没事儿乱跑,惹来腥臊,恐怕不知何时便成了取死之道。”

    殿中陡然沉寂,随着朱元璋最后一句话出口,大殿中变得针落可闻。此刻,每个人都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目光也都看向了颖国公傅友德。

    沉默片刻,傅友德突然起身,一言不发望外就走。众臣默不作声,又将目光转向御座上的朱元璋。再看朱元璋,目光一凝,随后轻笑道:“颖国公身体不适,先去。朕与众卿继续饮酒。”

    扭头又冲老张吩咐道:“去将那些舞姬乐师再叫上来吧。”

    “是。”老张点头。

    不久,歌舞之声再度响起,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某一刻。。。

    “陛下!”一声历喝在殿外响起,傅友德顶盔贯甲,一身鲜血,一手拎着两颗人头,龙行虎步而来:“我傅友德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脑袋都在我手里了,以后却不会再四处乱跑,陛下可满意否?”

    “颖国公。。。”朱元璋凛然看着殿中的傅友德,沉声道:“父子亲情,何至于此,朕之前不过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做真?”

    “随口说说?”傅友德仰天长笑,举手将手中两颗头颅砸在地上:“朱重八,你不就是要老子的头嘛,老子给你就是。”

    话音落下,傅友德猛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扎入心口,鲜血崩涌,足有三丈。

    “老子在下边。。。再找你。。。算。账。”

    死尸倒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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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为王介绍:
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
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书友群:567629495(东厂)厂公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厂公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厂公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