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9:感同身受
“您说什么?抱歉先生,我们……额,就是……”
拥堵不堪的城池入口,暴露着刀斧刺青的首领结结巴巴,镇定了一下才勉强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您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皱眉低头,用另外的手掌挡住腕部的纹身。
【态度:惊惶难安】
“掌权者会杀了您的,他们没死,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虽然这句话声音很低,但原本气愤不已的人群都陷入沉默,只是拧着眉头站着,谁也没有再嚷嚷那些处死刀斧队的言语。
“任何反抗都有意义,你说得对,但他们不在这儿。”
肯恩望着低头的刀斧队首领说。
“我无法接受蜷缩在原地引颈就戮,为了活下去,我也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望着昏沉沉的地平线。
这种战争前奏跟漆冰使徒来袭时非常相似,但要比那次强烈得多,不论是压迫感还是悬于头顶的紧张气息……
“要么陪我们坚守,要么滚出去,和劫掠者们一起把安贝拉冰港打下来。”
肯恩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队伍填补空缺,在石砖和城池前方竖起简易的拦马,各种绚烂的魔法陷阱顺着石道铺设出去。
朗明威也加入到指挥。
他是诺林北征骑士长,对于战场的熟悉程度要远超马哈鲁。
但是他发现:
这个家伙的布置确实没有太多毛病。
“您……您不考虑后果吗?”
刀斧队首领被遗忘太久,开口寻找存在感。
血染的清晨,带有海水浇灌过的潮润。
肯恩缓缓转过身体,镇定住因为频繁使用魔法而带来的精神压力,突然,他迅速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臂,一把扼住对方的脖颈。
旁观者全都看过来,谁也没有出手阻拦。
肯恩把刀斧队领袖拽到跟前,瞪着对方,似乎有些暴躁,然后松开手,非常失望地让他摔在地上。
刀斧队的其余士兵已经完全吓傻了,只是哆嗦着不敢发表言论。
肯恩拎着战斧,独自向前迈步,而他们则惊恐地向后退缩,直到被逼出大门也没有停下。
劫掠者的前锋已经杀至跟前。
佣兵们和冒险家早就准备好了血战到底。
“嘶……”
肯恩皱着眉头,拧了拧鼻梁上部。
他正在经历鏖战后的亏空期,脑子里不断出现锐痛,但这些行为在刀斧队和围观者们看来——就是执行处决前的哀怜。
“有话好说,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刀斧队首领求饶的速度很快。
终于,肯恩停住了。
他望着旁边空地上的兽齿长刀,抬了抬下巴,随后朗兹便将那武器从泥土里拔出来递到了战旌手中。
肯恩将它扔在对方脚下。
那是把沾血的骨制锯刀,在寒风中冰冷的闪烁着。
“做点什么,证明你的立场,我很讨厌有人不做任何付出,就来将我拼死打下来的利益瓜分掉。”
肯恩将脚从对方胸前移开,摇着头说道。
“我是佣兵,你懂的,这不合规矩。”
刀斧队翻身抓起武器,感觉到有猛兽正在践踏安贝拉冰港的入城通道。
他渐渐意识到身后有模糊、遥远的声音。
刀斧队的成员们回头看去。谷
面前是奔驰而来的劫掠者先锋:
他们握着战锤和猎刀,斑驳的覆甲面具上仅仅只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别这样,我们需要做什么,您可以提……”
刀斧队们开始慌乱,谁都不想死在乱刀之下,就凭借这点巡逻的兵力,是完全没把硬抗劫掠者前锋的冲杀的!
肯恩没有理会他的哀怜,静静地说:“我要你选择,仅此而已。”
猛兽的咆哮正在逼近。
城门口被障碍物遮挡,劫掠者没有看清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只注意到有刀斧队零散的几个家伙站在空旷的外围。
而这群人的威严和信誉早就荡然无存了。
嘶吼和咆哮声没有停止。
奇形怪状的猛兽,飞翔的魔物展开翅膀,那些利爪和棕黑色的羽毛飘落,魔法乍现的炽红光芒像四周散射。
二十步。
奎玛从掩体后面站起来。
随着他拉动弓弦,最起码有三排以上的箭弩齐射而出,黑压压的弹幕瞬间盖住了奔驰而来的前锋部队。
“有偷袭……啊!”
“他们没有被吓破胆,我们糟糕了……”
……
现场的情形完全在劫掠者意料之外。
刀斧队站在场地中央,愣愣地看着雇佣兵和劫掠者们展开厮杀。
首领是聪明人,此时终于明白马哈鲁的用意。
他根本就不指望刀斧队能够独自战胜劫掠者前锋。
他只是想要态度,归顺或者投敌,现在所有站在这片战火升腾的土地上的人……都必须选择自己的阵营。
很简单,也很艰难。
“我们干吧,手把子握紧,海浪打岸啦!”
领袖咬咬牙,拽着骨刀就冲向了一只张口咆哮的犄角怪,和那对恐怖的獠牙战得酣畅淋漓。
他们原本都是码头上有点水准的打手。
掌权者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当然也要挑选能够镇得住场面的部下,否则安贝拉冰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劫掠者还没从偷袭中缓过劲,又看见刀斧队冲向了自己。
“你们什么时候有种了?给我死!”
他们咆哮着,拍打盔甲,挥动手中的武器。
【敌对:破城前锋】
【数量:46】
肯恩招招手,示意队伍停止远程袭扰。
他在原地稍微等了片刻。
围观者静静地看着刀斧队和劫掠者杀成团,刚才还求饶的落魄鬼,现在已经变成了直挺挺的尸体。
【死亡最能唤醒麻木。】
血肉散落在土堆当中,废墟里燃烧着魔法爆炸后的火焰。
刀斧队原本只是表个态度,可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佣兵们又在马哈鲁的示意下袖手旁观。
当初劫掠者肆意妄为的时候。
他们也选择了旁观,现在感同身受,也同样选择奋起反抗。
肯恩静静地看着壮汉们挨个变成尸体。
他就是要让这群人忘掉所谓的“掌权者”,清楚现在的局势——被反抗,就会死,生存空间是用血肉换来的。
围观者终于从愤怒变成同情。
大家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0340:海浪与玫瑰
眼前是惨烈的屠杀。
刀斧队被困在钢铁刀刃的囚笼里。
他们终于体会到绝望的滋味,而勇气,都是在绝境重生时乍现的。
“原来你们真的会用武器啊,我还以为这是你用来勒索酒钱的玩具呢!”
劫掠者肆意嘲讽他们,将人踹倒在地,又指挥自己的坐骑上前啃咬,直到这家伙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为止。
突然旁边飞来黑影。
一个刀斧队成员用重锤结束了他的生命。
“啊——”
重锤手嘶吼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咆哮连接成片,随着刀斧队重振旗鼓的冲锋变得震耳欲聋。
【沾染血腥的手,终于回忆起了武器的滋味。】
“天啊,真够残忍的。”朗明威说道。
他望着马哈鲁的侧脸,莫名有种畏惧,自己却没有谴责和反驳的立场。
肯恩看穿了他脑中的想法,很直接地回答道:“我不需要累赘,我们要的是切实能够并肩作战的盟友,明白吗?”
“但现在你掀起了战争,却要把他们推进了炼狱。”
朗明威很冷静地说着,也没有明确表示要插手。
喊杀声大作,随着劫掠者的迅猛攻势靠近。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士兵和嗜血猛兽已经突破了刀斧队。
“他们的脖子递过来了,我们动手,拿这群人做我们反攻的前奏!”
肯恩用愤怒的语气吼着。
虽然他的装备破损不堪,却还是带着赴死之人的决然,丝毫不退的勇气。
雇佣兵和冒险家终于能够放开拳脚。
他们依旧还记得荒原里回荡的求救声,还有掠歌吹奏出来的哀伤,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劫掠者的凶残与无情。
这些都不是人,而是贪婪凝聚出来的集合体。
肯恩握着战斧,带着军队涌出了安贝拉冰港的城门,声势浩大的程度超过任何一次弥漫到岸上的涨潮。
劫掠者们被吓疯了。
飞翔到空中的魔物被魔法炸成了焦炭。
箭镞形成的幕布覆盖了前方的驻扎点,那些没有及时拔掉的木桩子瞬间被扎成了刺猬,而越来越多的劫掠者就在旁边倒下。
钢铁雨幕还在落下,伴随着各种元素组成的流星。
肯恩踩着被朗兹全力撞倒的野兽,举起战斧结束了它的生命,冰冷的寒芒从血块肉酱里抽出。
劫掠者们的军队遥遥在望。
那是一张宽阔到覆盖整个地平线的巨网。
肯恩从左到右,肉眼可见的区域内,任何景物都被画上了黑色的边框,那是由军队组成的封锁,并且还在向着城池移动。
团结起来的屠夫,准备好抢劫了。
“劫掠者……”
朗兹呢喃着,啐出血沫。
肯恩身后的人群也在翘首以盼。
他们的数量也不算少,虽然跟劫掠者没法比,可这种程度的团结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了。
“我们要经历大场面咯。”
“谁怕谁呢,说实话,我已经准备好了……”
围观者交头接耳。
劫掠者原本想要的就是凭借数量优势豪抢一波。谷
但他们失算了。
佣兵和冒险家们团结了起来。
安贝拉冰港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能够威胁入侵者的尖刺,谁都没办法在这种扎手的反抗里轻易取胜。
肯恩招招手。
队伍中有人抱来木桶,把里面的液体倾倒在尸体上。
“我知道诅咒者能够召唤傀儡,所以这些东西不能留,我们是防守方,没必要在这种阶段给自己找麻烦。”
肯恩平静地指挥着,张开鼻翼感受那股浓烈的甘油味。
港口最不缺的就是易燃物品,说来很奇怪,明明魔法能够最便捷地制造出各种威胁性的用品,可是炼金和火焰依旧在奥苏亚大陆盛行。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火把又被交到了肯恩手中。
他又稍微站了一会儿。
直到远处缓缓移动的黑色线条开始停止。
用来侦查的飞行魔物,还有风语者之类的斥候,已经将安贝拉冰港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劫掠者首领们。
大家纷纷停止脚步,勒紧缰绳,开始隔着狭窄的山道,还有忽大忽小的平原对峙。
虽然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数量,甚至没有办法确定站在前方的究竟是不是人类。
但在场的众人都能够感受到,空气当中弥漫着非常浓烈的杀气。
贪婪和怒火的对冲。
肯恩紧皱着眉头,站在队伍最前方,确保所有劫掠者都把眼线和侦查的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随后他将手中的火把抛向尸体堆。
烈焰开始舔舐每个倒在前面的灵魂,并且迅速变成一道橘红色的汪洋。
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给所有人的脸庞镀上阴暗的轮廓。
人群再次分开道路。
肯恩将战斧放回背扣当中,脚步坚定地走向了城池。
劫掠者们咆哮声连接成片,仿佛是宣告着自己的态度,但这种示威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不甘心造成的。
他们气势汹汹地来,却没有想到任人宰割的牲口变成了扎手的刺猬。
或者说……
更像是团结起来的狼群。
肯恩带着队伍重新组建了城门口的防御工事,并且在最关键的几个地方都派遣了大量的兵力驻扎,就连原本用来通行的小门都全部堵死。
绝对不能留有丝毫机会!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能够安心地回到城池里。
肯恩走在街道中央,所有人都在用目光跟他打招呼。
而队伍依旧没有完全解散,反而是簇拥着这位掀起反抗的英雄,又回到了破损到极点的偷渡码头上。
肯恩还没靠近,就觉察到了面前景物的变化。
那些原本停泊在远处的兽帆船,此时全部都靠近了港口,当那些庞然大物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你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壮观。
“原本这些船只根本进不来,巨兽拓宽了航路,所以才能出现。”
朗明威解释道。
肯恩没有理会,转而将视线锁定在码头上。
众人的目光再次汇聚,那里也站满了人,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凶狠的大幅乖乖站好,恭敬地迎接那位指挥舰上走下来的人。
海浪上根本杀不死的玫瑰,黑暗传说里走出来的勇士,这些是港边酒馆里没钱的醉鬼为了换口酒喝才去讲述的可怕故事。
谁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知道她的名字,或者长相的人非常少。
但她就在这里,踩着掷地有声的步伐。
0341:上岸
怜奈·马尔福。
肯恩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是她喝着高玲酒,就是传闻中鲁尼的遗孀最喜欢品尝的那款酒酿。
她依旧用水手方巾包裹暗金色的头发。
只是上面多顶革制的船长帽,金编银攘,兽骨束腰外面套了背扣,同样是暗金色的礼服大衣,松垮垮地披在她苗条匀称的肩头。
怜奈的束口长裤被塞进皮靴当中,金属边缘透着手工质感。
匠人们总是会根据职业需求来给客户定制合适的装备。
兽帆船潮润的甲板会让绝大多数的底打滑,只有懂得增加划痕和选好配重的行头才能在海浪中如履平地。
但这种装备都有个共同的特点。
材料珍稀,造价昂贵。
怜奈身上这套行头就是其中最昂贵的典范。
但在兽帆舰队所有管事的人都在场的前提下,这就是最恰当的装束,她本就位高权重,过于低调的言行反而会令人鄙夷。
“你叫什么来着?”
怜奈问道,昂贵的外衣随风摇曳。
她身后站着的家伙全都是港口码头声名远播的海洋传奇。
“肯恩·马哈鲁。”
佣兵首领在寒风里穿着最简单的内衬,浑身上下都被血污浸透,带这双眼睛却是荣辱不惊。
【你已经能在万众瞩目时保持心态平稳。】
怜奈·马尔福挑起眉头。
这女人从甲板上走下来,站在倾斜的碎石岸边,微微抬起下巴追问道:“你没有其他补充吗?”
她眼中充满怀疑。
显然这位船长也不相信。
哪个佣兵就能够掀起如此声势浩大的反抗浪潮?
“或许我确实看起来有些意外,但你想要相信,这个节骨眼上,商贩和雇佣兵们死死绑在一起,他们跟劫掠者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
肯恩很平静地转身邀请对方一起进入安贝拉冰港。
他边走边说:
“既然事情总会发生,那必然要有人率先开个头,谁都有可能变得万众瞩目,只是碰巧……那个人是我而已。”
怜奈摇摇头,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肯恩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应该是在场众人里,唯一近距离观察过这位女船长为情落泪的人。
怜奈叹口气,望向残破的建筑群。
她说道:“我听不出来,你这究竟是谦虚,还是别有深意。”
“何必纠结呢,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大把的麻烦等着我们去处理……”
肯恩停下脚步。
周围随性的几个佣兵领队和商贩头子都抬起头看向他。
他转过来,说道:“我很感谢您的帮助,有船长跟我们结成同盟,真是件令人鼓舞的事情……”
“或许我是做了点事情,但我可对你的联盟没有兴趣。”
怜奈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来看向前方,放低音量说道。
“私仇罢了。”
“我知道,但您的行为,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肯恩说。“劫掠者的队伍非常庞大,捺萨和卢弗死亡,冰髓古城首领空缺,卢弗又被传说巨兽给吞掉,现在生死未卜……”
肯恩指着黑烟缭绕的天空,有魔物低空略过。
“现在局势混乱,外面那群疯子趁着人数优势,绝对会丧失理智地发起进攻!每一个劫掠者首领都会想跳刀鱼一样躁动。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盟友。”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强调出紧迫感。
怜奈·马尔福冷笑了几声,肯恩注意到,周围的水手竟然下意识躲了两步。
她说道:
“你说的在理,但我是有要杀劫掠者的理由,其他船长呢?你以为凭借我的舰队就能够胜券在握的了么,那你究竟是太愚蠢,还说高看了我?”
“他们会参战的,肯定会,毕竟都要做生意。”
马哈鲁说话的语气非常自信。
怜奈眯起眼睛,瞥了眼周围的副手,还有旁边站着的南疆骑士长。
她没有从旁人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最终只能开口询问道:“如果你有办法劝说其他船长参战,那确实能够增加几成胜率,可这要比击退摩戈尔难多了。”
“不不不,简单得很。”
肯恩摇摇头,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向前,朝着奎玛指引的方向而去。
怜奈虽然还继续跟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屑,这种愚蠢的酒话或许能够诓骗初来乍到的赌鬼,却没办法糊弄自己。
“得了,你以为船长都是些什么样的渣滓?”
她说着,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回忆重拳打在某人脸颊上的触感。
肯恩也向旁边走了半步,开口道:“或许你比我要了解船长们的为人,但我觉得能够在劫掠者围城的时候坐地起价,起码还能证明这些人喜欢钱财。”
“的确是,但也不稀奇,人活着,喜欢的东西不就那么几样么……”
“这就足够啦。”
怜奈用眼神毫不留情地将肯恩剐了一边,摇摇头冷笑道:“你穿得像是个愿意半价来到甲板上做苦力的劳工,难道还妄想着买通安贝拉冰港的船长吗?”
怜奈放声笑起来。
周围那些随她从甲板上走下来的人也都附和着。
佣兵和冒险家们没有,商贩也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些目光又像是箭雨一样齐刷刷地扎过来。
肯恩照单全收,丝毫没有尴尬。
他表情认真地盯着怜奈,然后抬起手指向身后废弃的几间仓库。
女船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安贝拉冰港最偏僻的角落,那些陈旧的设施还有海风吹出来的嘎吱声,都在宣告着周围的建筑年代久远。
她看见了佣兵身后的东西。
“我住在港口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要长,那些反对我的蠢货曾经就躺在你的脚下,这里,那里,还有那里……”
怜奈指着好几个地方,用来表示自己对于这片土地的熟悉。
她说道:“我不相信,你能给我从水里榨出金银来。”
“如果成真了的话,我允许你抬手去捂住嘴巴。”
肯恩笑着说,随后示意朗兹干活。
巨裔走出队伍,抡起手中沉重的双手巨斧,拼尽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砸在土地上。
伴随着诡异的魔法波动……
那些老旧的仓库一间间地倒塌下来。
0342:交易
“这……”
怜奈吐出半句脏话,又用牙齿咬住嘴唇。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随着陈旧的建筑物轰然倒塌,那些石块和支撑物体中间的墙壁破裂,最先涌出来的不是积压已久的灰尘,而是货真价实的金银。
满满当当的王国铸币。
数不清楚的珍惜宝物。
能够养活一座偏僻城邦的食物和装备供给。
“谁把自己的藏宝洞放到海岸上来了!?”
怜奈终于是骂出声,单手撑着腰杆踢掉了面前的墙壁碎片,脚感清脆爽利,证明这里确实是自己记忆中那片废弃的港口。
“不对劲,这些东西,是刚抢来的吧……”
她很清楚地看见了十种以上的新鲜耗材。
而藏匿养老金的船长们,根本不会选择这种难以保存的物品,而且周围东西的储存数量过于庞杂,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人的大型集市。
“你猜的很对,怜奈女士。”
肯恩在坍塌的建筑上大手一挥,摇了摇头,然后又转身看着正在废墟中清扫战场准备重建防线的人群。
这里所有的财富全都是劫掠者们在短短数日内搜刮的财产。
“怎么着,你要把东西分发回去,大英雄?”
怜奈踩着碎石块,手中掂量着一块足金的怀表,然后带着好奇的表情死死盯着他。
“当然不。”
肯恩的回答让围观者略显失望。
他却继续说:“我们没有那个闲工夫物归原主了,现在情况紧急的很,这里全部分摊给愿意跟我们冲锋陷阵的家伙,用战功来换取赏钱。”
他补充道。
“如果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拿回去,我可以给对方先行挑选的机会,但也得做出点相应的贡献才行。”
肯恩指着角落里堆积成山的一摊宝物,直言道。
“这里归您了,怜奈小姐,你击退摩戈尔是私事,但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请你不要推辞这份礼物。”
嗒,嗒嗒。
怜奈的手臂垂落下来。
那块金色的怀表和钢刀碰撞在一起。
她走到肯恩面前,然后用利刃指向了他的下巴,嘴唇鲜润如血,表情同样冷艳得如同玫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愚蠢的男人,你竟然想要奖赏一名船长。”
怜奈的话如同开战前的示警,周围所有的人都变得格外紧张。
奎玛用最快的速度拉开弓弦,而朗兹也带着战斧出现在怜奈身后,她带过来的水手和其他小船长们全都是面容严肃地亮出腰间的家伙,随时准备在这里血战一场。
【剑拔弩张的局面,你的态度和言行将对事态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
肯恩抬起手,让奎玛放松,并且缓缓向下压制。
那柄名为【肃修】的战弓先是微微停顿,然后确实按照命令缓缓地下放。
肯恩的脑袋没有移动,表情也很平静,但确实说不上愤怒,他的声音依旧清晰且流畅,没有丝毫阻塞感。
“我说过,这是你应得的部分,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还有,我不仅仅要针对你,我还要用同样的方式去号召其他船长们跟着我干,这是一笔生意,而非赏赐或者其他意思……”
肯恩缓缓抬起了手,然后捏着锃亮的剑刃。
叮当。
怀表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肯能目光冷峻地盯着怜奈·马尔福,语气也渐渐失去了温和与耐心,说道:“我上次见到您的时候,说过,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所以不能够死在这里,这也是你最后一次用剑刃贴紧我脖子的机会……”
他手指发力,非常缓慢地将对方的武器放下去。
肯恩和怜奈站在原地,互相凝视着,双方眼中的桀骜和杀意令围观者们全都静默不语,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好。”
怜奈很简短地说了一句。
她表情复杂地将武器放回剑鞘内,随后指挥手下的兄弟将金银搬回甲板,她离开之前招招手,冲着佣兵领袖说道:
“我愿意接受你的建议,并且,我会把这个方案告诉那些老头子,我相信这群唯利是图的垃圾,会认真听我说话的。”
怜奈口无遮拦地点评着诸位船长。
即便在安贝拉冰港的城池当中,能够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的人,而且四肢都还健全完整的,也没几个了。
不过怜奈的属下们心中依旧不够安宁。
他们知道船长最近心情很糟糕,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熬,这可不是击穿几支舰队,或者在无人深海里探索能够派遣的积郁……
船员们全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甚至有人开始研究,距离这里最近的海底火山是什么位置……
怜奈今天在围剿摩戈尔的时候,展现出来的英武和狠辣,绝对能够令任何一个男人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你们觉不觉得,对方的头儿,有点不尊重我们老大?”
回到甲板的时候,有个嘴欠的副官开口说道。
周围的士兵全都用犀利的眼神扎过去。
“咳咳咳。”
他闻言也站好不语。
怜奈转过身来,任由身后高大强壮的兽人接过自己的外套,同时翘着腿坐在前往船舵的深色台阶上。
她确实听见了手下人的嘀咕。
按照以往,蓝浪逐焰号上,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在提起船长的糗事之后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但是今天确实诡异的要命。
怜奈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比海洋深处最残酷的风暴还要凝重。
她盯着属下的船员将宝藏成箱成箱地往甲板上搬运,眉头却丝毫没有松开的痕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笔可观的财富,而是在想着其他更加需要留意的东西。
大幅鼓起勇气向她询问航向。
“哦。”
怜奈说着,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们都聋了吗,不用离开苔原,给其他船长们送去邀请函,让他们遵照《海约》来跟我见面。”
“我们真的要跟这家伙达成同盟吗?我不理解!”
船员当中肯定有脾气暴躁的家伙。
但今天怜奈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把这些平时不敢躁动的刺头都放了出来。
女船长用眼神封住了发言者的嘴巴。
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缓缓将腰间的佩刀拿出来,扔在甲板上。
那柄昂贵的武器脱鞘而出……
断成了好几截。
0343:赌桌
“它断了!?”
副官惊讶地围过去。
“是啊,我没瞎。”
怜奈眉头紧皱,手搭在膝盖上,让旁边的兽人给她递了瓶朗姆酒。
属下的水手们都保持了沉默。
怜奈脱去浮夸的外套以后,坐在甲板台阶上吹寒风,仅仅穿着几件合身的衣物。
谁都能想象到她的皮肤和内心此时是多么冰凉。
她买了很多藤涯岛的朗姆酒,这种牌子辛辣呛口,但对于在北境经常要扛着风雪前行的佣兵来说,却是珍贵难得的暖体之物。
我就爱喝这种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拿着高玲酒来跟我搭讪?
显然是因为我希望自己绅士些,小妞们都爱这种男人……
而我爱你胜过宿醉。
鲁尼死了。
蓝浪逐焰号的劳工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怜奈在藤涯朗姆的原产地买了很多珍贵的好酒,原本这应该是个惊喜,两个人可以在海浪的摇曳的星空下,独自在船尾碰杯,讨论星辰指引的航向会不会穿过即将隐居的庄园……
“我们最好换个话题,生意上门了,要认真对待。”
船副捡起剑刃碎片,没有像处理战损品那样将镶嵌了宝石的刀鞘赏出去。
他是个修补师。
很意外吧?
这个长满络腮胡,浑身上下遍布伤疤和刺青的壮汉,竟然会是个心细如发的修补匠人。
船副捧起碎片放在掌心。
他按照既定的顺序念叨咒语,寻找死物当中尚且存在的灵。
断剑表面浮现出雾霭状的流光,逐渐升起,像是被点燃的灵魂火种,只是这种颜色看起来要暗淡许多。
船副将它捧在掌心。
劳工和升帆的水手都对此见怪不怪。
他们会在路过的时候保持安静,并且将周围划定出安全区,直到这种仪式结束为止。
船副将断剑也拿在手中,碎片不停地颤抖。
“它修不好了。”
壮汉叹息着说道,仿佛在参加一场葬礼。
灵在手中凝聚成完整的佩剑模样,没过多久,纯净的白烟当中闯进来一股淡蓝色的烈焰,并且展露出漆黑的獠牙……
“这个男人很凶狠,他的力量源自掠夺,而且极其不善。”
船副望着被撕碎的灵,目光深沉地将其送进海风,变成抛于头顶的白芒。
他盘腿坐在甲板中央默哀,直到心中那细碎的呢喃也随风而去。
怜奈·马尔福也看见了刚才突然蹿出来撕咬的力量,这种东西确实透着很浓烈的毁灭气息,简直就像是……很熟悉,的一种感觉。
“漆冰使徒。”
船副说出了她阻塞于嘴的答案。
他粗糙的手掌撑着甲板站起来,转身看向怜奈船长的表情有些复杂。“我非常确定这股碾碎您佩剑的力量就是来源于某个漆冰使徒。”
“马哈鲁是个混球?我就知道!”
船员当中有人立刻叫出来。
“你什么都知道……”
同伴在唏弄。
毕竟在正式见到对方之前,大家都在讨论码头上的事情究竟是从何而起。
他们也有眼线驻扎在安贝拉冰港,目前收集到情报有些复杂,以死刑犯的身份将佣兵和冒险家团结起来,共同反抗劫掠者的围剿?
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他确实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怜奈说道。谷
“老大,你决定吧,我们还要不要召开船长集会?”
众人翘首以盼,桅杆上也吊着几个水手,似乎在等待老大下达命令。
“我们当然要做!”
怜奈却丝毫没有犹豫。
她走下台阶的脚步声清脆响亮,正好能够踩中海浪拍打船沿的声音。
“肯恩·马哈鲁现在就是安贝拉冰港的头,他们要跟外面的劫掠者对着来,直到其中的一方死无葬身之地。”
铛,铛,铛。
安贝拉冰港的海岸上传来缓缓飘荡的钟声。
它象征的意义有很多。
落潮。
暴风雨。
允许靠岸的信号。
某位传奇人物海葬的仪式。
……
但在这个战争开启的时间点,它是号召反抗和催促结盟的预兆。
怜奈·马尔福从怀中掏出刚才的金怀表,用带着细伤的手指校准时间。
她啪嗒一声合上表盖,然后冲着自己手底下的人马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在赌桌上落座,要么就跟着劫掠者干,要么就跟着肯恩·马哈鲁一起反抗,输家很有可能要落得个极其悲惨的下场……”
她心跳加速,冒险家的本质令其嘴角忍不住上扬。
“而赢家则能够名正言顺地吃掉对方囤积的财富,你们都知道安贝拉冰港的富庶繁华,可是想想看,外面那些吃得膘肥体壮的劫掠者,又有多少好东西!”
怜奈看见臂弯擦出了血痂。
她抬起来吮吸,然后抿嘴染上红唇,扶着船舷的防浪抓把,朝硝烟弥漫的港口深深地凝望着……
他手底下的追随者们也都双眼放光地看着。
“满帆出港……”
怜奈举起双臂,姿势洒脱地冲着大海咆哮。
“满仓回航!”
船员们高声喊出后面半句话,齐刷刷的声音宛如登船前的嘶吼。
水手们像是海蛇一样游上桅杆,动作麻利地解掉绳结,放任那沉重的兽帆猛然落下……
蓝浪逐焰号破开海浪,正朝着船长们用来谈判的孤岛前行。
……
与此同时。
安贝拉冰港漆黑的帷幕还没有消散。
当肯恩·马哈鲁正式接管城市以后,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这座城池中游荡的人民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
大家恢复冷静,都有点恍惚。
“我们仿佛是做了场噩梦,你明白吗,愤怒且极端……”
“伙计,我得向你道歉,原谅我。”
“或许是太紧张了吧,传说巨兽突然出现,把我们都给吓破了胆。”
……
存活下来的人都在反思自己今天的言行。
肯恩已经听到了太多的话。
朗明威等人都在偷渡码头奋战,完全没有关注到城市当中发生的变化。
肯恩找到个安静的地方,见到了聚集在面前的黑菈和诺林同伴。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我觉得劫掠者们的疯狂是被推动的,有人在幕后主导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她……甚至是它,藏得比卢弗还深,想要让我们所有人都疯狂起来。”
0344:嘱咐
“你觉得那是什么?”
朗明威其实也意识到了周围人的诡异。
他经历过勾魂女巫,或者面积极大的传播性诅咒,可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显然并不符合安贝拉冰港目前的状况。
肯恩喃喃道。“情绪。”
“啊,能解释得更加清楚一点吗。”朗兹已经开始挠头。
“我们最好去问问。”
肯恩眉头紧皱,望着混乱的街巷,片刻后迈开了步伐。
朗明威等人随着他,没走多远,便意识到了这家伙究竟是要去找谁。
安贝拉冰港消息最灵通的位置。
地下悬赏区。
只要来到这个地方,原本拥挤混乱的街道,就会变得安安静静,地面上全都是永远不会干涸的积水,还有被脚底磨出来的凹凸不平的砾石路面。
空间在这里扭曲,谁都没办法见到其它顾客。
朗明威看见马哈鲁的眉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样子,于是便问道:“你似乎有点烦躁,魔沼蛙给你的压迫感很大吗?”
肯恩回应了他的视线。
“并不是,我在想,能够将这种混乱的空间给制定出规则的人,应该会是什么样子的存在,安贝拉冰港的掌权者始终没有出现……”
他站在古老的店铺面前。
依旧是充满潮气,长着滑腻青苔的漆黑木头。
肯恩没有急着推开门,而是继续说完后半句话。
“究竟是因为……红枫高地距离这里过于遥远,还是我们闹得不够大,就算劫掠者和佣兵们对着杀起来,这批人也还是觉得……局势尽在掌握?”
“好家伙,您说得可真夸张。”
朗兹继续抓挠头皮。
他宁可和摩戈尔再来上一场硬架,也不愿意去跟上战旌思考的节奏。
朗明威挑挑眉,想笑又觉得不够尊重。
北境。
帕洛图斯比。
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以残酷的生存条件著称。
南疆诸国确实忌惮当地人血脉里自带的勇气和热血,但要是说有那种能够左右整个北境发展局势的人物存在。
那也应该是某些从南疆诸国逃亡到此的角色。
“别小觑这片土地,以及活在风雪里的人,你在尊重他们武力的同时,也要学会静下来去思考这群人的智慧。”
肯恩很严肃地对朗明威说道。
诺林骑士长并不明白为什么马哈鲁要在这件事情上跟自己较真。
他说:
“我觉得你太阴谋论了,或许真的存在吧,可是……你先是说如今的战争是有东西在推动的,又觉得港口的掌权者能把所有事情都算计在内。”
朗明威很遗憾地摇摇头。
“你让我怎么支持你瞎想,兄弟,你应该考虑眼前,而不是去揣测背后的各种意淫故事。”
他认真地对上马哈鲁的视线。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有那么多绝顶聪明的人物聚集在帕洛图斯比,那这片荒原早就已经统领奥苏亚大陆了!”
“我没开玩笑,只是没法跟你解释罢了。”
肯恩盯着对方。
他确实尽可能地坦诚,朗明威也是在场的人中,唯一能够在大局观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存在。
只是诺林王国的家事令其浮躁,从而丢失了列尔伯塔家族培养出来的头脑。
肯恩没办法将自己的身份交代出来。
他佩服朗明威的勇敢和实力,却没有办法向对待麦格那样,对其彻底地袒露真实信息还有自己过往的经历。
双方之间阵营不同。
朗明威也绝对想象不到,面前这个佣兵首领,在地域划分上面却是要被归属于帕洛图斯比,而非南疆诸国富饶辽阔的城邦。
他能够感觉得到马哈鲁的隐瞒。
他钦佩且嫉妒对方的才华,却也对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表示愤怒。
“我知道你迟早要回到诺林。”
肯恩故意放低音量,同时用余光瞥了眼被奎玛和朗兹保护在身后的麦格。
朗明威闻言,眼神也变得凌厉。
肯恩提到这件事情,是希望接下来的话,会得到对方的重视。
他说:
“北境确实很复杂,伯克先生也跟你讲过,或许他知道更详细的东西,总之你最好要对这片荒原感到敬畏,它的发展和经历,是有人故意编排的,命运有时候说穿了不过就是被拨弄的剧目……”
肯恩靠近朗明威,这句话说给他听,也算是给自己提个醒。
他说:“说穿到底,谁都是准备承起高潮的棋子,看得清楚些,永远不要任由愤怒去剥夺了你思考的权利,那不是勇敢,反而是屈服于命运的投降。”
朗明威盯着他,像是盯着头等着头庞然大物。
他怀中的剑刃在颤抖,那柄传说级别的武器似乎也能感受到执剑者的心跳。
朗明威静默了许久。
肯恩也站在原地。
他感觉到对方撞开自己的肩膀,直接推开了古老店铺的大门。
肯恩松掉肩膀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估计是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肯恩看穿了朗明威性格上的缺陷。
他看人确实很准。
但是他想要像对待自己属下那样,去循循善诱,仔细引导……就明显有些不太合适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
对方可是诺林骑士长,列尔波塔家族长子,怎么会随便听取自己这个虚假的佣兵首领的建议呢?
“马哈鲁先生,谢谢。”
麦格从后面走来,在进入店铺之前先朝着肯恩行了个贵族礼。
她是个聪明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姑娘。
麦格虽然没有听到谈话内容,却能够觉察到肯恩的良苦用心,她清楚肯恩判断局势的能力,所以坚信对方给朗明威的忠告绝对是有益的。
“很遗憾,似乎起了反效果,是我自以为是了……”
肯恩笑出来,叹口气,重新准备好表情走向门扉。
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放低姿态好好谈谈。”
肯恩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他却没有想到……
这是朗明威回到诺林之前,双方最后一次认真对话。
而这些嘱托全都变成了预言,被刻在看不见的棺椁上,将其带进了坟墓。
“魔沼蛙先生,我又来拜访了。”
肯恩退开房门。
余光当中……
朗明威身姿笔挺,腰胯中别着骑士长剑。
0345:尽在掌握
【人物:贾·波勒】
【种族:魔沼蛙】
房间内最先袭来的依旧是那股霉味。
谁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脚底像是踩到了某些粘滑湿润的玩腻。
肯恩直接挑明来意,交代自己之前觉察到的异样,并且询问魔沼蛙是否能够查得出来是谁在幕后捣鬼。
“嗯哼,或许我还真就知道。”
波勒先生点起烟草。
整座城池都被架在战争的弓弦上,它却丝毫没有紧张感。
“仔细听着,马哈鲁先生,记得咱们讨论过的婪桥吗……我按照您的吩咐给离这儿最近的揭惘者带去了消息。”
朗明威眉头抽动,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马哈鲁,心想:
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揭惘者是奥苏亚大陆上历史最悠久的组织之一。
它掌握着世界上最完整的古老秘闻。
朗明威曾经在北境误入过当地部落的神庙,也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事迹。
诺林王国回信时表示。
要报以绝对的友善和尊重,并且务必保密。
肯嗯插着胳膊,点点头问道:“谁在这儿?”
“哦,应该不是您认识的人,已经走啦,他们拒绝跟您见面,并且将箴言碎片带离了安贝拉冰港。”
“……”
肯恩咬着牙骂了几句脏话。
这些偏远山民的骂人方式是朗兹教给他的,用来表达遇到了极其糟糕的事情或者是极其糟糕的人。
“你也太不靠谱啦!”
朗兹嘟囔着就要上前。
魔沼蛙将巨嘴抿成一条缝隙,它眼球上方的薄皮也耷拉下来,盯着巨裔手中那柄质感极佳的武器咂摸个不停。
“洛伦的雪崩?呵呵,齐垭的幕雷……应该也在你们手里咯。”
“嘿!”朗兹呵止对方,收回重斧。“你可别流口水!我们在讨论你的问题呢,把那个什么盒子交给你,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呋~
魔沼蛙吐出烟雾,圆润丰满的身体轻微晃动。
“我是中间商,巨裔,注意嘴巴。货物原本的主人死在马哈鲁先生手中,按照劫掠者的规矩,马哈鲁先生算是继承者,是他亲口让我联系揭惘者的。现在对方把东西给带走啦,我能说什么呢?”
朗兹刚想要理论一下。
魔沼蛙用浓重的烟雾赶跑了他,继续说道:“听着,你们没在这事情上花过任何一分钱,所以谁都没资格责备我。”
“狼肚子的,我……”
“够啦,朗兹。”
肯恩将手搭在他身上,严肃的表情令人生畏。
他皱着眉头去看波勒先生,追问道:
“你是想说,现在港口上的事情很可能是婪桥在做的?而且我们还失去了最关键的钥匙孔……”
“对极了!”
魔沼蛙耸了耸脖子,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婪桥如你所言还没有解开封印,那这鬼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到操纵情绪的呢,更何况……它是座建筑,难道还会思考不成?”
“或许吧,反正就是那个道理。”
波勒似乎真的不在意这座港口是否会被传说生物给掀飞上天。
它吮吸着最后烟尾巴,冲着空气吐出白色的雾霭,然后装模作样地整理好自己的宽松马甲。
“马哈鲁先生,我得提醒您,婪桥是个从矮人皇时期就诞生的传说,谁都不清楚这玩意到底有多少能耐,如果我是您,就视而不见……”
它双眼上的薄皮合拢又睁开。
“古老的事情都很邪,那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东西。”
“是,你说得对。”
肯恩盯着他,缓缓转身离开,既然箴言碎片被揭惘者带走,那这件事情的估计会变得更加棘手。
“您慢走,如果风头不对,我希望您保重身体。”
贾·波勒如是说道。
肯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有接茬,而是带着其他人一起出门离开。
朗兹跟在后面。
沉默许久的奎玛也说:“我寻思这里面有问题……”
“当然啦,恐怕麻烦还不小。”朗明威也同意。
众人走出街巷,熙攘的人潮瞬间就将他们耳边的寂静冲散,就像是从水底下刚刚浮上来似的。
肯恩转过身,盯着昏暗湿润的巷子。
麦格将白色的面具掀起过半,然后问道:“马哈鲁先生,您能不能解释下,我们这趟拜访究竟得到了什么线索?”
“这只魔沼蛙是掌权者放在港口的眼线。”
肯恩说了一个除了朗兹以外,谁都能猜到的情况,然后再补充道。“箴言碎片恐怕是被掌权者们送给揭惘者的,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在掌权者的控制当中……”
“他们不介意港口被接管?”奎玛提问。
“恐怕更加糟糕……”
肯恩皱着眉头。“他们是有随时能接管回去的底气。”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外物控制的拘束感令你窒息,你向往自由,可超乎常人的眼界,又偏偏无法让你安于眼前的蝇营狗苟。】
备注适时地提醒。
肯恩不清楚这种赞美算不算是安慰。
“别管啦,现在别人要我们的命,我们也要烧他的家,看谁抢得过谁……”
他阔步走向街道,而围观者们全都注目示意。
恍然之间,有种在【桑顿卡亚】巡视的感觉。
“嗯……我还有个问题。”
朗明威拎着战盔,“你把洛嘉派去哪儿了?”
“去他该去的地方,我们不能全都抛头露面……就跟魔沼蛙一样,我们也需要安插在关键地方的眼睛才行。”
肯恩笑着,没有透露线索。
……
阿楠德岛,水萤湾。
洛嘉被海浪摇得七荤八素,他望见陆地的时候,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他靠在船舷紧握扶栏的样子被船长误认为是兴奋。
壮汉拍打着洛嘉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酒瓶子塞进对方怀中。“哈哈哈,别激动,等会让你开开眼界。”
他的船长帽油光锃亮,多数都是无意中泼洒上去的酒水。
这艘船颇具规模,副船有七艘,为首的船长是庚美欧的信徒,帕洛图斯比东北角落沿岸的少数部落。
那里也是洛嘉的故土。
他按照肯恩的命令混进兽帆船。
原本应该是要找机会呼吁船长们参战的,可事态发展似乎超乎了想象,先是摩戈尔的突然袭击,紧接着又有舰队出现在偷渡码头……
0346:婪桥枯骨
洛嘉虽然对战旌有点盲目崇拜。
但他是桑顿卡亚所有黑菈当中处事最圆滑的家伙,平时就喜欢揣摩人心,再遇到个头脑发热,总是处在醉酒状态的船长……
事情就简单多啦。
他穿上了一套借来的皮衣,里面配了肋甲和背扣,那对充满痞气的骨头耳环是从尸体身上拔下来的。
“您的帽子需要烘干吗?”
洛嘉问道,同时伸手去帮助船长整理大氅。
“算了吧,我不太习惯。”
伍尔夫·奥廷加摆手拒绝,他很少会像今天这样穿戴整齐,甚至配上那条黑底金骷髅的压花头巾。
毕竟作为寒链号的领导人,即将出席船长们的会议。
洛嘉看见海面上有许多庞大的船只真在向着阿楠德岛靠近,副船没有资格靠近水萤湾,全都在很远的地方抛锚。
“嘿,比我想象中的人要多,有好几个老滑头没有理那妮子。”
奥廷加嗤出黄牙,赶紧把剩余的装饰给换上,甚至还抽空从换上了今早采买的南疆靴子。
安贝拉冰港的陆路交通被封锁。
商贩们用金银换取船长的甲板,希望能够从水路离开,有些兽帆船选择了在这种时节里血赚一笔。
这无可厚非。
“哈哈哈,我就知道该等等,逐浪号的小妞说要带我们挣大钱。”
“您说的是谁?”
洛嘉问道。
奥廷加朝着海湾当中努努嘴。
他是船长中比较平易近人的那种,讲着糙话,喜欢追求兄弟情义,更不习惯让水手或者副官们来伺候自己穿衣。
他双手提着新买的靴子,可是大肚皮挡住视线,脚指头伸了好几次都没有踹进靴子口。
奥廷加在甲板蹦跶。
洛嘉却望着阿楠德岛出神,海湾当中停靠了不少船只,但其中最庞大的那艘船简直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蓝浪逐焰号。”
奥廷加穿戴好,出现在洛嘉身旁。
他用脏兮兮,全是茧的手掌隔空抚摸它的轮廓。“真是个美人儿啊,我上次见到它,是在赞奇的巨大旋涡之中。”
奥廷加神情的样子,似乎在爱抚自己的情人。
“准备走吧,老家伙们都到啦。”
他拍拍洛嘉的肩膀,丝毫没有防备。
兽帆船吃水很深,没办法完全靠近陆地,他们只能乘坐小船,慢慢划向碧波荡漾的河岸。
洛嘉在清澈见底的水浪中摇浆。
他注意到下面有很多蓝色的光芒,即便在阳光明媚的白天,也能够看到瑰丽神奇的魔法涟漪……
“别伸手去碰水,小心剧毒,绦水母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奥廷加虽然看起来酒瓶不离,粗犷暴躁,但做事情的时候总是能给人一种安心体贴的错觉。
逻辑似乎理解了他的魅力。
能够掌控庞大的舰队,必须要有绝大多数人都能认同的才华或者品质。
洛嘉听见了水声。
海面上陆陆续续还有人在赶过来,这些船长都盛装出席,携带的随从也都是心腹级别的存在。
“你晓得为什么他们都很紧张吗?”
奥廷加瘫在小船的对面,抬手往嗓子眼里灌酒,打着嗝,醉醺醺地说道:
“因为逐浪号的船长也是个大美女,她是海浪里的玫瑰,既漂亮又扎手,签署海约的船长如果没有按照规矩办事,下次见面的礼物恐怕就是魔法炸弹或者明晃晃的刀子。”
他浑身飘散着浓烈的酒臭,说着:“辣死了。”
洛嘉点点头。
他当时还没明白……
这个“辣”究竟指的是酒酿,还是那位传闻中的船长。
阳光越来越明媚,随着时间推移,海湾变得越来越拥挤。
可是船长们宁可在极限的距离内抛锚,也不愿意接近最中央的蓝焰逐浪号。
……
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呻吟和喘息。
那怦怦直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哦。
我的心跳。
卢弗从昏迷中渐渐转醒。
他意识涣散,无法凝聚起有效的思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通过疼痛传来的位置,判断自己是否还有健全的四肢。
黑暗和冰冷是唯一的感觉。
那种被粘稠的魔法包裹的炙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劫掠者头目。
意识逐渐坠落,思考能力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卢弗想要拼尽全力地嘶吼,来发泄自己的痛苦,但随着自己一阵用力,竟然从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来。
没错,就是地砖。
深灰色的纹路,被岁月和寒风侵蚀的痕迹。
卢弗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完整无缺,并且没有丝毫的肮脏。
他尝试着站起来,竟然也很轻易的就做到了。
卢弗身上穿戴者整齐的装备,就像是刚刚从罗渡歌剧院豪华的正门离开一样,充满着自信和张扬,似乎准备好了要将整个安贝拉冰港收入囊中。
“我在哪儿?”
他稍作思考就恢复了冷静。
那些现实的记忆,也开始浮现出来,名叫肯恩的男人,将自己击败了……
“我记得我正在召唤摩戈尔,传说巨兽,海浪上全是兽帆船,而怪物渐渐剥夺了我的身体,它在残忍地享用我的血肉……”
卢弗跪倒在地,捂着脑袋,眼睛瞪得滚圆,似乎所有的恐惧都出现在了眼前。
嗒,嗒嗒。
包银锡杖的脆响出现在身后。
瘦弱的男人拄着杖,用靴子和金属敲打婪桥的地砖。
“失败者的血肉被铸成砖,成为我们进步的警钟,他们贪婪的心愿全都变成了耳边的风,吹过每一个哗啦作响的铁索……”
这是个北境很古老的故事。
“哎,时间过得太久,竟然都没有人能够记得这种最动人的睡前故事啦,最早的时候,每个矮人的炉膛旁边,都会有工匠在跟晚辈述说。”
他自顾自地蹲下来。
瘦弱的男人抚摸着卢弗的脊背。
“我觉得你肯定不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我是个慷慨且大方的人,所以我允许你再许一个愿望如何,卢弗。”
“愿望,对,是你,你骗我让摩戈尔……”
“嘘!”
“呜呜呜……”
瘦弱的男人突然发难。
他用手杖勒住了卢弗的脖子,让对方没有说完的话全都吞到嗓子里。
0347:遗愿
“注意言辞,失败者!”
他咬紧牙关,瞪着眼,鼻翼耸动着,就像是毫无风度的格斗家,冲着失败的对手施展致命锁喉,即便对方已经丧失反抗能力……
这里是婪桥捏造出来的虚影。
瘦男人是它意志的化身,占尽了主场优势。
即便是深不可测的【洛克萨妮】,都只敢在踏上骨砖前动手,倒不是说她踏上以后就一定会输,但总归要更加费力一点。
“我迟早要吃掉她,而你得帮助我,明白吗?”
婪桥的意志才刚刚从混沌际的黑暗中苏醒。
它在最弱的时候遇到了【伊凡】,也被洛克萨妮整了个半死。
“幸好遇到你,卢弗,失去伊凡以后,我如果没有闻到你的野心的话,恐怕还要继续沉睡下去……”
瘦男人双手勒紧锡杖,直到对方的灵魂幻象开始飘忽不定。
“但你不能因此就破坏规矩,要学会放尊重点,卢弗,你辜负了我的期待,别再妄想挑战我的威严。”
瘦男人双眼瞪出血丝,勒紧手指也跟着颤抖,似乎想要碾碎卢弗的幻影。
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卢弗瘫软地转身趟倒在骨砖上。
原本恢复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不清,锁链在寒风里吹动,生命流逝的寂静无声正在真切地降临于自己心间。
他这时候才明白。
“我用生命交换了摩戈尔的降临仪式……”
“不然呢?”
瘦男人蹲下来,将手杖放平。
这是交易。
卢弗渴望能够震慑劫掠者的东西,效果极佳,可是代价却也异常惨重。
“你至少没有白死嘛,安贝拉冰港正如你计划的那样被包围,劫掠者们从小打小闹变成了军队,正式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他越讲越兴奋。
负面情绪能够被婪桥吸收。
虽然它现在还没有被获得自由,但这段时间得到的力量,已经能够让这座沉寂无数岁月的建筑重新焕发生机。
它蠢蠢欲动。
卢弗双眼无神地仰躺着。
他的意识在渐渐消失。
瘦弱男人就蹲在面前,周围只有铁索奏响的哀鸣,而他用影子盖住了劫掠者首领的身体,瞳孔里泛着昂贵的宝石光泽。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长记性。”
他欣赏着卢弗逐渐失去生气的灵魂。
婪桥才刚刚复苏,又被箴言碎片禁锢,它联系外界的方式少得可怜,只有被当做钥匙的伊凡,还有主动许愿的卢弗。
除此之外,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碎片周围的人。
“我可舍不得就这样让你长眠。”
“够啦,我好困,就这样吧……”
卢弗的回答却显得有些颓丧。
摩戈尔降临对于灵魂的负担实在太重,而失去肉体的他,也失去了对于承载庞大野心的容器。
瘦弱的男人开始感到有趣。
它沉寂太久啦,都快要忘记人类希望破灭时露出的表情是多么苍白,但这种被透支的躯体,在过去的岁月中又不知见过了多少次。
原本空旷的桥面突然变得安静。
寒风吹拂铁索的动静消失了。
卢弗感到片刻失神,随后就听到清晰的喧闹,安贝拉冰港宽阔的街巷挤满了从各地赶来商贩。
各个脂满膏肥。
劫掠者们虽然像模像样地发起了进攻,但这群油腔滑调的劫掠者们可不懂得什么叫做执掌军队。
形同散沙。
肯恩成为了安贝拉冰港的精神领袖,能够把力量集中起来,变成锻打过后的锋利刀剑,即将刺穿港口的封锁。
“啧啧啧,好大一场盛会。”
瘦弱的男人说。“你拉开了盛宴的帷幕,却没有登台演出,真是遗憾啊。”
卢弗的心脏开始跳动。
劫掠者们并非毫无胜算。
他们的队伍是庞大的,人员是凶狠的,大部分的领导者都在之前的会议中打过照面。
劫掠者能赢,只是缺个领导者。
卢弗尝试着劝说自己就此安息,拥抱旧神或者某个勾魂女巫。
但他保持安静以后,却只能听到更加强烈的心跳。
金银,财富,力量。
悍匪和劫掠者们共同的追求。
卢弗抿心自问:
他或许根本就不在意最终能够拥有多少,他享受的是那种追逐欲望的疯狂,还有野心膨胀起来的激动与狂热。
金币和人头落下的时候……
他才真正感觉到活着。
“对啦,对,就是这股味道,我对你的期待果然没错……”
瘦男人开始面目狰狞地呼吸着。
他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指如同铁箍般攥紧手杖。
“现在你知道,劫掠者团结起来是什么样子啦,即便如此,还是想要像尘埃那样躺进历史的土壤当中吗?”
“你……你说再给我一个交易!”
卢弗心潮澎湃,伸出若隐若现的手去抓住对方的领口。
瘦男人的礼服被揪开,里面是细织的浅纹内衬,即便在相当遥远的那个时代里面,依旧是最昂贵的服装。
瘦男人没有生气,而是纠正道。
“不,卢弗先生,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愿望……或者赏赐。”
他将对方的手取下来放回胸膛。
卢弗感觉到掌心传来舒爽的凉意,于是起身去看,发现被瘦男人接触过的掌心竟然凭空出现了绿色的光芒。
“月轮树影的恩赐,好好享用吧。”
瘦男人说着起身,整理被弄乱的内衬,举止之间尽显古老皇族的优雅得体。
卢弗若隐若现的灵魂重新变得凝实。
他掌心握着的东西,此时正散发着巨大且磅礴的生命力,甚至能够将自己被传说生物侵蚀掉的躯体彻底恢复。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卢弗很直接地问道。
他以前是赏金犯,现在是劫掠者,比谁都懂这种赏赐背后的意义。
“哈哈哈。”瘦男人放生嘲笑起来。“你可真有趣,这瓶东西的价码,你就算把安贝拉冰港抢下来,都未必能够支付得起。”
“我很清楚,所以,我的死活根本无所谓,而你要我做的事情,对你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吧。”
卢弗肉体康复以后,往日那通透的人生智慧也回到了脑袋中。
“啊,对的,真不错。”
猎物越聪明,婪桥越高兴,因为这样的灵魂越有味道。
“我要你帮我抢一件东西。”
0348:死而复生
卢弗将凝实绿色光团送到嘴边。
他现在虽然是灵魂状态,却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庞大的生命力,于是放松身心,将它整团吞进了嘴里,放肆地吸收起来。
凡人敬畏神明,因为神明掌控的东西足够多。
劫掠者们信奉的教条却很奇怪,他们并不要求追随旧神,而是要对欲望抱有绝对的忠诚,能够为了目标不顾一切。
卢弗的肉体已经被摩戈尔粗暴的降临仪式给毁了。
月轮树影的光团却正在重塑他的躯体,庞大的生命力并没有浪费,而是继续转移成某些潜在的能量改变肉体的结构。
卢弗预感到自己这次复活,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真够下血本的,你想要我帮你找的东西不太简单吧?”
“箴言碎片罢了,你会遇到的。”
瘦男人却轻蔑地摇摇头。
“但必须要纠正,你所认为的血本,对我而言只是任意支配的玩物。”
他转身缓缓离开。
卢弗也知道自己即将回到现实。
嗒,嗒嗒。
瘦弱的男人似乎很喜欢用手杖敲击骨砖,就像是在点名,回忆起脚下这部分建筑物是属于哪位被遗忘的传奇。
“婪桥被宝藏填满,但如你所见,这里除了寒风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走得很缓慢,渐行渐远。
“矮人皇建造能够容纳万物的烘炉遗产,又害怕看管者监守自盗,所以金银在此失去了意义,欲望只是构筑虚妄框架的瓷砖,每当人类心动一次,这里的城墙就彻底加固一分。”
瘦男人站住了。
“我们只有交易,才能让死物流通起来。”
他抬起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掌,尝试着触摸空气,歪扭着身体,如同古老宴席上跟自己悄悄跳舞的皇子。
婪桥的风在喧嚣,意识在渐渐涣散。
卢弗也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对自己的忠告,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背影踩着听不见的鼓点向前垫步。
卢弗即将苏醒的时间点,突然听到对方问了一句。
“你猜,最早被关进宝库里的,是什么东西呢?”
“我不知道。”卢弗选择回答。
瘦男人沙哑沧桑的嗓音还回荡在婪桥之上,像是一位落魄的吟游诗人,踩着最荒凉的古道,吟唱起生命中最重要的华篇。
……
“啊——”
黑暗当中,粘稠浓重的汁液在包裹皮肉。
卢弗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他出现在漆黑的泥沼里,原本异化的四肢全都被强烈的酸液所腐蚀,白森森的骨头和鲜红的血肉都暴露出来。
“该死,啊,我要杀了你!”
卢弗在咒骂着,想要挥舞拳头或者蹬踹,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在何处。
摩戈尔的强势降临,让他失去了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一切。
卢弗嘶吼的声音沙哑恐怖。
他所有的器官都还暴露在有毒的气体当中,也无法正常地移动,只能不停地颤抖或者催动肌肉,来提醒自己保持反抗的意志。
绿色的光芒从体内绽放。
婪桥赐予的东西终于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卢弗所有的血肉都在肉眼可见地充足,而原本被魔化腐蚀掉的肢体,也全都彻底断裂后重新生长出来。
肌肉纤维互相拉扯着黏在一起。
卢弗看不见任何东西,双眼早就被传说生物的黑烟熏瞎了,直到身体重新出现四肢的概念以后,脑袋才开始传来酥酥麻麻的灼热感。
他正在重生。
传说生物的入侵根本就没有办法压制那股绿色的荧光。
卢弗终于开口唾骂起来,挥动拳头的力量也更加强大,周围粘稠的触感还有充斥在脑中的耳鸣都表示着……
自己正在传说巨兽的身体当中。
“我要去吃大餐,你最好识相点给我放出来!”
卢弗回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碎片。
摩戈尔飞向空中,像是出水腾跃的鲸鱼那样,将他吞进了肚子里,这看起来似乎是在进行保护。
可卢弗苏醒过后,才彻底明白。
这畜生是想要吞掉自己,尝试着能不能通过吸收召唤者的力量,挣脱婪桥的束缚重新回到奥苏亚大陆上。
“是谁把你关进矮人皇宝库的呢?”
卢弗突然问道。
摩戈尔剧烈的挣扎起来,体内粘稠的黑暗物质也在夹紧、压缩。
劫掠者首领再次抵抗。
他其实根本就不好奇,毕竟现在外面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去做的。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要做大生意啦……呵呵,你也想要自由,对吧,那就跟我做个劫掠者吧,巨兽。”
卢弗狞笑起来。
月轮树影的恩赐赋予了他全新的强壮身体,也加强了那种刻进骨头的自信与张扬。
他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里面跳动的东西并不属于自己。
但是现在的卢弗再也不感到害怕,死亡果然是最好的成长方式,他也坚信婪桥送给自己的宝贝会是个好东西。
摩戈尔在虚无里飘荡着。
它带着身体里的人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希望能够找到下一个出去的地方。
传说巨兽,也是囚徒。
卢弗尝试着去召唤摩戈尔。
巨兽的身体开始翻滚,庞大的巨嘴张开,爆发出里面耀眼夺目的魔法光芒。
召唤的魔法阵就在它的肚子里。
周围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和破损,有些东西的规则似乎被打破了,强悍的吸附力量甚至影响到了现实。
安贝拉冰港外围的山道被阴云覆盖。
所有在城外驻扎的劫掠者都听到了那沉重的雷霆。
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流星划破天空,最后击碎的雪峰的尖顶,顺着漫长的白色巨毯滚落到峡谷当中……
它带着强烈的嫉妒还有疯狂。
星辰划破天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被照亮,火焰是漆黑的,坠落到土地上的感觉是那么的沉重。
劫掠者的斥候拨开丛林的时候。
“谁在那儿,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将人围起来,然后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照明和攻击用的魔法升起。
卢弗在喧闹声中转过身体。
他眼中的疯狂凝聚成了宝石。
那些藏在心底的野心,似乎更加咄咄逼人了。
“你们,把我的刀剑拿过来。”
0349:统领
劫掠者营地的争论似乎无休无止。
“我们明明已经把安贝拉冰港包围起来了啊,究竟在等什么,该死!”
断指首领踹翻了铁火笼旁边的橡木桶。
里面的刀剑散落到长桌旁边,飞溅的铁器打在帐篷上又弹回来,冷风在外面呼啦啦地吹,把所有人都搅得心烦意乱。
“狗东西,别在这儿撒野!”
有人叫嚷起来。
大家都是首领,谁又应该屈居人下呢?
“哦,快瞧瞧,哪个山沟里的杂碎,竟然说我在撒野……”断指首领挺起胸膛,胡茬下面的开襟处挂着根骷髅……金子做的。
“你找死是吧!”
首领们终于还是打了起来,互相揪着领子,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在发泄。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喋喋不休的家伙了,有本事就死一个人在这儿,光顾着鬼哭狼嚎,又不敢真正地去动手,没胆量又不敢承认,优柔寡断……”
砰,哐啷。
讲话的首领还没有说完,就被拳头大的银杯砸断了牙齿。
场面彻底崩溃。
劫掠者首领中的大部分人都开始感到暴躁。
哨兵们只能对此装聋作哑,傻站在旁边,任由房间里面传来魔法波动,还有刀剑碰撞的身影。
除了哨兵意外,角落里还站着另外一波人。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丑们互相嘲讽,时不时抬起胳膊,将飞向自己的物品给打飞到远处去。
这群人是卢弗的心腹。
那位疯狂的赏金犯在北方招募了一群声名显赫的强盗。
这些家伙原本只是跟着来做生意,自从卢弗能够召唤传说巨兽以后,这些人就彻底将忠诚交给了他,甚至直言道:
“我说过,再没有卢弗的消息,我们就撤退,我不会在你们其中任何一位的带领下去攻打安贝拉冰港。”
言简意赅,无法反驳。
劫掠者们的争执终究还是没有见血。
房间里比没有动手的时候更加压抑了,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多达数千人的队伍就这样驻扎在城池外面……
再没有能够吮吸血液的口子,畜生们就会自己起争执。、
“好啊,既然大家都不想浪费时间,我再说一次,现在就发起进攻,我甚至能够用我的尖壳重骑来当前锋,只要你们有种跟我梭哈!”
长桌中央的劫掠者拍案说道。
他厚重带茧的巨掌拍打在木板上,铁环和图腾碰在一起,兽皮甲胄伴随着里面的金属颤抖起来,唾液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房间里稀稀拉拉地附和几声。
绝大多数的首领还是放心不下。
原因很简单:
“城池里面的守备力量又重新集结起来啦,先锋队伍也全军覆没,况且……算了,你们都知道我想说啥。”
“磨磨唧唧的,我来讲,摩戈尔被打退了。”
“有人说它被船长们击碎了躯壳,还有人讲,是被码头上面的魔法炮台给轰回了深渊当中。”
……
卢弗生死未卜。
劫掠者首领们的眼界有限。
帕洛图斯比地形崎岖,很难有合适的位置能够同时养活一大帮子人,所以部落文化非常发达。
大家习惯抱团在一起,小规模地发起劫掠或者战斗。
他们谁都没有指挥过如此庞大的军阵,谁都没有那个野心和能耐,能够压制住房间当中心思各异的首领们。
意见难以统一。
安贝拉冰港的余威尚存。
摩戈尔的退败,卢弗的失踪,佣兵冒险家的团结……
劫掠者们虽然占据着人数优势,却拿不出合适的进攻方案,谁都不明白该如何调度庞大的军阵,也不敢贸然向着城门发动进攻。
他们害怕掌权者已经返回。
寂静的房间时不时传来烦闷的嘟囔声。
“废物。”
在争吵再度爆发的前一刻,始终处在边缘的卢弗心腹们,终于有人开口说了句话。
劫掠者首领们同时停止吵嚷,纷纷转过视线,瞪着眼睛等待解释。
山野强盗都喜欢穿魔物皮肤做成的盔甲,脸上也都用兽血画好了血战图腾,谁都没有把劫掠者首领的威胁看在眼里。
说话者站出来,摆着利齿做成的武器。
尖牙都有整条胳膊长,野兽本体该是怎么样的规模呢?
他说:“你们觊觎财富,却没有那个能耐,还不想承认自己的浅薄无知,就这样干耗着也是浪费时间……我要走了。”
周围的悍匪也纷纷抬起脚步。
“你们要去哪儿?”
断指劫掠者插着胳膊站出来,挡住了北帆帐篷的大门。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样做。”
悍匪的手指纹了黑色祭语,按着牙刀缓缓往外推。
他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探索卢弗的位置,除了他,你们每个人都像是抠搜的赌鬼,一点不值得我们卖命。”
房间里的气氛达到冰点。
劫掠者首领都很清楚:
如果悍匪队伍离开帐篷,率领麾下成员独自走出营地,那么军队就会陆陆续续崩溃解散掉。
北方山民,力量之心。
他们每个人都身负血债,随便谁的头颅都要比自己值钱。
“别这样,伙计,我们难得聚集起来,你可不能想怎么样,就……嘿,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断指首领正尝试着拖延,却发现对方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的肩膀。
所有的悍匪都把手按在武器上。
劫掠者首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都紧张地吼叫起来,纷纷拿出贴身的家伙还有能够用来遮挡的加剧。
地笼炭火劈啪作响。
他们紧张了一阵,才发现这群悍匪的注意力全都在帐篷外面。
山民可以用手语互相交流。
躲在长桌后面的领袖翻译道。
“兽。”
“靠近。”
他跟周围的劫掠者们说:“有东西过来啦,都小心……”
嘶啦——
帐篷被粗暴地扯开。
卢弗伴随着寒冷的朔风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瞳孔泛着危险如冰的光芒,肌肉虬结,面目冷酷狰狞,赤裸的身上穿着南疆丝绸做成的马裤,还有一件兽皮外套。
只有耳边那对金色的长坠没有更换。
“精神很好嘛,诸位牲口,都给我起来,你们浪费太多时间啦。”
卢弗破口咒骂着。
熟悉的腔调,将那些关于巨兽和死亡的谣言击得粉碎。
0350:失落之物
帐篷里安静了很久。
劫掠者面面相觑地放弃戒备。
他们都觉得卢弗现在的状态跟他离开时完全不同。
北方悍匪也是愣了很久,然后才纷纷收起武器,向着自己宣誓效忠的首领致以礼赞和问候。
卢弗在目光中闯进营帐。
他身后是刺骨的寒风。
那些韧性极佳,能够扛住严寒的革制兽皮,竟然被卢弗给徒手撕成布条。
劫掠者们盯着房间中央正在穿戴衣物的男人。
冷风像是鞭子一样鞭打着在座的首领,大家在漫长的静默中,共同认定了几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无意义的吵闹结束了。
卢弗比之前见到的时候变得更加强大。
谁都没有办法跟眼前的男人在争夺军队指挥权。
帐篷中堆满了战利品,劫掠者喜欢在聚集的时候炫耀财富,似乎只有这种东西能够给人安全感,如同小猫带刺的舌头,舔舐着逐渐膨胀的野心。
卢弗挑了几件昂贵精致的战甲穿好。
他整装待发,活动着脖颈上的肌肉,转过来对着房间里的众人说:
“全员场外集合,把城池给我堵死,另外抽出一批能够抗打的家伙,我们要开始干活咯~”
卢弗抓起旁边镶嵌晶石的卡巴战刀,摇晃着手指走向了黑夜。
……
肯恩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他身后的佣兵和冒险家们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城门。
安贝拉冰港似乎从来没有关闭过。
它在南疆商贩和北境土著的记忆当中,永远都是以开放的姿态迎接着四面八方的顾客,由于庞大的人流量,还延伸出了成片的附属建筑物,比如专门供给外围的临时旅店。
还有能够让秘术师和各种怪胎们安眠的洞穴和森林。
【只有让它紧闭,才能令港口土著们抛弃无意义的幻想,让所有人都做出相应的阵营选择,从而增强队伍的力量。】
“关掉吧。”
肯恩摆摆手下达了命令。
他身后站着两列长队,全都是精壮的佣兵和冒险家,朗兹甚至都不算是其中个头最庞大的那种。
酒馆和各种营业场所都已经关停。
类似罗渡歌剧院的那种官方建筑,也都纷纷表示配合,并且出动了相应的人手加入到城防作战当中。
【队伍在逐渐壮大,是个好消息。】
肯恩身旁的奎玛和朗明威都在指挥队伍。
两条如同船锚铁链般粗壮的钢铁被渐渐拉直,哗啦啦的响声还有洪亮的呐喊都交织在一起,直到这东西被拽着向后前进……
【曲谱收集:码头纤夫】
【等级:c】
【效果:激昂,团结,亢奋。】
安贝拉冰港停泊的船只很多,那些码头上生活的居民,都会哼唱一种很俗套的号召子,而往来的旅者们挺多了以后,也都能跟上简单的腔调。
大家身体里不断涌现出力量。
随着众人向后退去,那两根粗壮且长的铁索被拉出来。
它沿着街巷不断延伸,而被拽出来的部分全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上面除了锈蚀以外,甚至还有些许潮生的爬虫在上面筑巢繁衍。
随着铁索有节奏地拉长。
安贝拉冰港的城门正下方,升起了两堵坚实的城墙。
“哦天呐,我们这是挖出了什么老古董,可从来没人告诉我这下面埋葬的东西是他的画像啊。”
围观者们纷纷发出惊叹,而其中阅历最丰富的几个,都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眼镜。
肯恩就站在街巷正中央。
他昂着头,两根价值连城,制作工艺精湛的铁索在身旁移动,他看着从地面升起的两扇巨型城门慢慢隔绝眼前的阳光。
【历史真相:矮人皇雕塑】
【描述:思尔德林曾经说过,他的先辈从未忘记在矮人皇座前宣读的誓言,只是那些忠诚的证据被掩埋在了土壤里,谁都没有想起来罢了。】
备注适时地跳出来。
麦格带着那张饰了鸟羽的面具。
她怔怔地望向两扇升起的城门:
此时整个港口的光线都被完全遮挡,而中央镶嵌的水晶却恰好能够从某个角度反射出来,将整个壁画变成古铜色的雕塑,人物最顶端的皇冠则是璀璨耀眼的金色,能够反射到最远的位置。
【人物:初代矮人皇】
【描述:他掀起了反抗,锤子和智慧是种族最强大的武器,巨蟒的呻吟和波及大陆的震动,才是他登上王座最好的伴奏曲。】
肯恩借助备注,终于意识到面前这壮观雕塑的原型。
他们是北境有历史记载的最后的领导者,能够统领整片蛮荒冰原的种族,而其中最先开创神话的那位矮人皇,却鲜有人能够描述出对方的长相。
历史在战争和繁荣的更替中不断被人篡改。
那些留下来的痕迹,其实都是后人们自己对于事物的解读,随着时间推移,或许最初的热忱和忠诚都会变质,英雄们创造的历史也会被渐渐遗忘。
所以才会有人执着地去挖掘和探访。
试图从那些片段和残损的记忆中,了解某段传奇,在人民心中曾经留下来的那些璀璨记忆和华美篇章。
麦格跟着伯克学习了很久。
通过她的描述,周围人才渐渐明白这座城门的意义。
思尔德林是历代矮人皇中最容易被人记住的一位,因为在他继任的时间内完成了对于古老神树的砍伐,并且成功地将其变成了永冻高墙的骨架。
而是这样一位传奇的矮人族领袖,最初却是从反抗当中诞生的。
他的家族被认定为是背叛,因为没有忠诚的证据,死于了最初的一场谋杀当中,只有年幼思尔德林从战火中幸存下来,并且法师要洗刷自己家族的耻辱。
“但令人遗憾的是,直到他登上王位,创造出无数辉煌的政绩,那些被尘封的历史依旧没有被人找到。”
麦格望着面前的雕塑。
她从雕刻的风格,到构图思路都如数家珍。
思尔德林家族是矮人当中最具有艺术细胞的一个。
他们从漫长的争斗当中迸发出了灵感,反而成为了温养艺术的一个异类,如今南疆诸国众多的图书馆典藏当中,还有许多该家族的遗物,从来记录矮人族最辉煌岁月的痕迹。
0351:调转刀口
【历史真相是埋藏于尘埃中的珍宝,牢记它所代表的意义,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你相应的帮助。】
肯恩面前浮现出备注。
他最初接触到【历史真相】这个词条,也是因为一个矮人。
铁匠阿瑟的老师。
永冻瀑布底部迷宫的不灭亡灵。
他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冬母的名讳,并且借此在跟旧神的初次会晤中,成功搭建出连接彼此的桥梁。
围观者们都在赞叹着雕塑的宏伟壮观。
他也望着高耸的城门:
你能够通过比例来判断出主雕塑人物的身材特征,但不会如侏儒般局促,甚至正好相反……、
矮人皇的英姿在阳光折射中显得伟岸且英勇。
【品鉴:+150】
工匠用特殊的技巧令人们无法仔细观察矮人皇的样貌,却在城门升起的时候,能让整座城池都能感觉自己俯在这位王者的座下。
“如果这个作品真的出自思尔德林家族,那历史就是错误的,能够雕刻出这种作品的人,绝对没有背叛。”
肯恩说出自己的想法。
麦格静静地点了点头。
战争即将打响,城门必然要经受摧残。
麦格没有愚蠢到要求众人去保护历史遗物,而放弃如此重要的城防工事。
她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将图像全部记录在脑海中。
围观者们还在惊叹于思尔德林家族的作品时,城墙上方的哨兵却突然传来了警告声。
劫掠者的军队在移动!
肯恩顺着灰白色的石阶走上去,周围角落处甚至还堆放着结了蛛网的酒瓶,看来安贝拉冰港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战争状态了。
雪封的远山寂静无声,飞行巨兽掠过酒色的天穹。
地平线上的尘埃确实是军队移动的迹象。
营帐之间能够看到人头攒动的迹象,哨岗变得比原来还要严谨,巡逻的猛兽似乎也变得更加嚣张。
“敌人确立了新指挥官?”
朗明威比谁熟悉军队,注视片刻后就做出了判断。
“恐怕更糟。”肯恩说道。
他清楚地看见,击杀卢弗的任务宣告失败。
安贝拉冰港是北境西北方向上最繁华的海港之一,城池里聚集起来的职业也是非常丰富。
驯兽人将飞行野兽放到空中侦查。
劫掠者豢养的牲口也很多,所以能够收集到情报有限。
肯恩让奎玛去冒险家里寻找,没多久,浑身缠绕着纤麻的【灵视师】就踩响台阶出现在城池上。
“马哈鲁先生。”
他整张脸都藏在罩衫里,听声音似乎是个中年人。
肯恩指向劫掠者声势最大的位置,说道:“我想看见那边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需要能看见人。”
灵视师捧着拗出形状的金属媒介。
随着一串咒语念动……
它悬浮在肯恩胸前,不断散发出雾霭状的流光,最后荡涤出絮状的涟漪,直接扩展成一面浮空的镜子。
肯恩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片刻闪烁。
当他接受某种邀请,再重新聚焦起视线时,面前的景象就开始飞速流转:
越过焦黑的土壤,还有扎满贱箭镞标枪的洼地,翻越了兽蹄遍地的矮坡,最后甚至离开城池外围的驻扎区域,来到了劫掠者们的营地附近……
肯恩下意识发出惊叹又迅速安静。
朗明威见怪不怪,倒是奎玛和个别佣兵表示赞赏。
灵视师看见众人的反应略感荣幸。
他一边操作着视野,一边不断解释那些景象都是传导回来的画面,并不会将这边的声音带过去。
“劫掠者们听不见……”
灵视师话音未落,突然沉默地战栗起来。
肯恩觉察到不对劲,正打算出声询问,搭手过去随时准备做治疗,却听见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男音。
“瞧瞧这是谁?”
浮空的画面突然开始抖动。
雾状的边缘先是出现几根手指,随后卢弗狞笑的嘴脸突然出现在画面当中,伴随着碎裂声,整个魔法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
“谁在偷看呢,这可不够礼貌啊……肯恩,你在吗,我怎么看不见你……”
卢弗的声音带着某种疯狂。
他的手指覆盖着浅浅的黑烟,而这东西很明显是摩戈尔的产物,但劫掠者此时看起来并没有被侵占的迹象。
【卢弗已经跟传说巨兽达成某种默契。】
灵视师双手抽搐,金属摆件也在晃动。
卢弗碾碎了魔法,画面瞬间消失,而施法者也嘴角溢血地瘫软下去。
“都别动,让开!”
肯恩用最快的速度接住人,然后趁着检查伤势的接触,将经验值悄无声息地灌注到对方体内。
幸好魔法反噬的效果并不严重。
肯恩的眉头却难以舒展。
“我必须说,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经历过血战之后,敌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比最开始要强壮勇猛,甚至可以徒手捕捉到空气中飘散的媒介魔法。
……
黄昏将至,劫掠者营地。
卢弗正在检阅即将开拔的部队。
喽啰们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指挥官。
刚才他突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首领和北方强盗都比较有阅历,都能觉察到魔法波动。
凡是能够看明白卢弗在做什么的人,心底都对他敬畏有加,这种窥探秘术比较复杂,连提前防御都费劲,更别提这种随手捕捉了。
天空完全放暗。
劫掠队伍整装待发。
“我们走吧,目标,希米菈海岸,我们要出海啦!”
卢弗翻上坐骑的前鞍。
他挑选的是只成年的浅霜伏地亚龙——青灰的厚实甲胄,刀子般的剑脊,还有速度不亚于成年冬马的移动速度。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断指首领骑着黑麦獾询问道。
卢弗言简意赅地说:“做我们最擅长的事情。”
“我不明白。”
他们正在远离安贝拉冰港,而且速度极快,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不断在大家耳朵边回响。
卢弗泛着寒芒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黑麦獾不由得向外闪躲,断指首领握着缰绳都险些拽不住。
卢弗冷笑两声,解释道:
“既然船长们商量着要对咱下手,我们不如直接登上甲板,跟他们好好地打声招呼,顺便,再抓个人质……”
0352:不速之客
怜奈·马尔福船长从她专属的座位中站起来。
“老布里索去哪里了?”
她身上衣着考究,似乎也为了这场会晤精心装扮过,空旷的宴会正厅位于阿楠德岛屿正中央,是安贝拉冰港修建之初的建筑物。
“派人去找布里索的旗帜,我记得他应该没有出港,如果这畜生在我们谈话结束前都没有出现的话,就给他捎个口信……”
怜奈叩响长桌说道。
“让他祈祷这辈子都不会在海面上撞见我的帆。”
她摘掉了华丽至极的船长帽。
包括伍尔夫在内的船长们,全都按照《海约》制定的次序就坐,听着面前的疯女人讲述计划。
洛嘉静静地呆在后方的阴影里。
他周围还有很多人,全都依墙而立,谁都没有随便吭声,但大家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其他船长带过来的随从……
洛嘉时不时就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毕竟是新面孔。
伍尔夫是个无拘无束的真海盗!
这莽夫最讨厌循规蹈矩或者按照某些既定规矩去办事,总是在抢生意和做出重大决定时遵循独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准则。
洛嘉看得出来:
在座的船长当中有一般喜欢伍尔夫,而另一半则对其恨之入骨。
“海约让我们相聚于此,谁都没有理由辜负金银,我必须说,这笔生意比你们过去这几年里任何一次都要重要,都别给我废话!”
怜奈抬脚踹得长桌摇晃,酒水倒了几瓶,让那些忙于交头接耳的人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视线。
伍尔夫抓住即将坠落的朗姆,直接往嘴巴里面灌。
他享受完喉咙到胃的烧灼感,直接开口表态道:“我没意见,娃娃,涌潮号永远不会拒绝财富!”
船长们的商讨没有劫掠者那般尔虞我诈。
能够遵守古老协议制定下来的会晤条款,至少说明大家在某些观念上是趋于一致的。
商讨进行得很顺利,船长们陆续表示支持。
他们现在还需要想办法把那些已经骗上了船只的商贩冒险家们,给重新赶回到陆地上去,中间折损的定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别担心,只要你命足够硬,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怜奈用挑衅的语气冲着船长们说道。“港口这边的势力目前已经被肯恩·马哈鲁彻底掌握,我们现在讨论的生意,也是在跟对方合作的基础上进行的。”
她招呼随行的巨型兽人,将肯恩送的宝箱搬进来。
船长们见过以后,也都将原本悬着的心给放下些许,后面的问题其实也就是通过砸钱来解决的。
怜奈率先表态,将数额不低的宝藏平分给在座的诸位领袖。
洛嘉在角落里默默观察。
他发现怜奈船长的做事风格就是爽快利落,能够用最便捷的手段解决烦恼,就绝对不会在蝇头小利上抠门。
会议效率非常高。
板凳才刚坐热,似乎都谈得差不多了,以至于有点虎头蛇尾。
伍尔夫喝得最多,随后借着酒劲,非要把洛嘉给拽到前面来介绍给众人。
他只能顺从地打招呼,竭力降低存在感,有那么一颗,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搭上伍尔夫的涌潮号。
“新人入队,嗯哼,别再难为他啦。”
船长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首领的胡闹,将洛嘉从目光审讯中解救出来。
夜色渐渐降临。
对于久居水面的船长们来说。
黄昏坠入地平线,黑暗就会随之而来,几乎是眨眼的事情。
海约晚宴没有安排用餐,众人正准备散去,却听见建筑外面传来了骚动。
随后有五六个身穿灰色学者罩衫的人走进议会大厅。
“哇偶,真是陌生的客人,你们谁请的魔法师,为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伍尔夫接着酒劲,还在胡言乱语。
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反而是坐在桌子最内侧的几位船长,开始跟怜奈·马尔福交换眼神。
她拎着船长帽,佩戴整齐后站出来,问道:
“你们是揭惘者么,我看见了胸口上的手锈徽记,我很遗憾,掌权者应该不在安贝拉冰港……”
“钥匙是不是在这里?”
对方的领头者也掀起了斗篷。
他是位头发灰白的元素使,皮肤和头发上都没有灰尘落下的痕迹,那些苍老的皱纹之间全都是魔法激荡的余韵,似乎能够随手召起强大的魔法。
怜奈·马尔福皱起眉。
她听说过揭惘者组织,却从来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位成员。
“你们至少得说清楚,是要什么,否则我们就算想要配合也无可奈何。”
她说话尽量保持委婉有度,即便对方显得粗鄙冒犯,自己也不能够随意落下些得罪人的口实。
掌权者跟揭惘者们私交甚好。
这是怜奈在安贝拉冰港多年总结出来的信息。
“婪桥正在苏醒,摩戈尔只是个开头,我们必须尽快把箴言碎片带回红枫高地进行封存处理。”
他言简意赅地陈述了自己的使命。
船长们听得半懂半懵,可是角落里面竖起耳朵的洛嘉却是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
他没想到原来揭惘者组织动作这么快。
学者领队皱着眉等待片刻,房间当中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自己问题,于是他明白了,这群人根本就不懂得港口上发生的一切。
“那我说得明白点,现在你们当中,有一个家伙,跟港口上发生的动乱息息相关,我们必须保证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才能安心地离开安贝拉冰港。”
他说完之后行了个祷礼。
怜奈却瞬间瞪圆了眼睛。
因为她很清楚,手指从肋骨移动到喉咙,在北境文化里面寓意是牺牲和安眠,也就是说,这些不速之客是打算弄死在座的其中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肆意妄为了?”
怜奈冷眼向下看过去。
学者首领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双眼绽放出奇怪的光华,随后缓缓地旋转自己的视线。
“他就在那里,抓住钥匙,我们才能够结束!”
房间里所有的视线,随着这声尖锐的呼喊汇聚到一个地方。
洛嘉看见有个瘸子翻过窗户逃跑了。
“他好像是,劫掠的……那个囚徒?”
0353:蒂莫·莱斯特
“我……我没有,救救我……”
伊凡是婪桥选定的钥匙,只有他能解锁箴言碎片,将烘炉遗产从虚无的封印中解放出来。
他很清楚:
幻境中的瘦男人肯定会想办法抓自己。
伊凡趁着港口陷入势力混战的时候,找机会躲进了一艘兽帆船,以为这样就能够尽快离开安贝拉冰港。
但没想到怜奈·马尔福通过《海约》召集诸船长商议对抗劫掠者。
原本应该逃之夭夭的伊凡,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带到了阿楠德岛。
揭惘者已经从魔沼蛙那里得到了箴言碎片,顺着它勾连出来的踪迹,沿着水路找到了船长们召开会议的地方。
怜奈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旧的圆石大厅里就炸开了锅。
身穿暗色服饰的揭惘者率先叫喊起来,指挥身后的同伴挥出一截带电的魔法长锥。
轰隆!
窗台被轰烂。
伊凡瘸着腿没有来得及翻出去。
他被带着摔倒在地面上,内脏和肋骨都膈得生疼,瘸着的那条腿更是被重重地压住。
“啊——”
伊凡嘶吼着。
圆形大厅开始震动,烟尘簌簌地落下来。
“呸!”
昂头喝酒的伍尔夫被碎石洗了把脸,立刻破口大骂,将手中的朗姆酒瓶摔碎在地上。
“不招呼就动手是吧?”
他抖掉外套叫嚷起来,红着眼,抽出随身的厄提斯长刀。
揭惘者领队似乎不懂得什么叫礼貌。
“让开!”
他斗篷下面的头发是全白的,眼中折射出秘术师特有的碎冰色寒芒。
伍尔夫从来不会拒绝群架。
他抄起战刀就横在台阶面前,长桌周围好几个船长都亮出武器准备接招,墙角周围的船副们也都纷纷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揭惘者眯起眼睛,没有多废话。
他是来解决婪桥隐患的,不能跟这群法外狂徒纠缠。
伊凡捂着被巨石压住的腿,疼得全身冒汗,他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看见又一道危险的魔法长枪激射而来……
“唔……呼,呼呼……”
伊凡紧闭双眼,爆炸声却在远处炸开。
“嗯?船长,你想做什么。”魔法使昂起头颅,“我现在做的事情,对于整个奥苏亚大陆来说都至关重要,还请你让开。”
“呵呵。”
怜奈收起匕首。
伊凡颤颤巍巍地说了声谢谢,但是女船长并未回头。
他看见对方的匕首上面覆盖着浅浅的白痕,如同黎明前凝结出来的薄霜,出现之后又迅速地隐没。
刚才就是这层东西,将揭惘者首领的魔法弹开。
怜奈的指头扣在腰间,随时能够抽出来,她盯着白发的魔法使说道:
“原来你还是懂得使用敬语的嘛,我还以为揭惘者都是些没礼貌的蠢货,亏我还这么认真的招呼你……”
魔法使目光凶狠地点点头,压住强行动手的欲望,冲着她行了个礼。
“怜奈船长……”
“居然还认得我,要知道,在这片海域,没几个人能带着我的名字活下去。”
怜奈的态度已经不复刚才那般通情达理。
她是蓝浪逐焰号的船长,需要足够的尊重,“既然你知道我名讳,竟然想不打招呼就杀我范围内的人,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时间紧迫,女士,我可以解释。”
“那就好好开口,我有足够的酒水食物,也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施舍给你……”
怜奈站在台阶上方,身后的破碎的墙壁,隐约能够看见有巡岛的水手在赶过来,而面前是狭长的议事桌,十来位声名远播的船长都冷着脸。
白发揭惘者咬紧了牙关,只能瞪着伊凡宣泄杀意。
他身后的同伴靠过来,想要询问是否强行突围,却被他摇头拒绝掉——安贝拉冰港的繁荣是需要船长的,不能随便影响到历史浪潮。
“好吧,容我为刚才的莽撞道歉,实际上,我本不应该跟诸位接触的……”
白发魔法使站直身体,解除魔法涌动的状态,并且示意身旁的同伴也暂时停止进攻。
怜奈冲着副官偏了下头。
那位强壮的修补匠走至身旁,搬开了巨石,顺带做了个最简单的止血。
揭惘者首领对上怜奈的目光。
“我叫蒂莫·莱斯特。”
他移动视线对上她的船副,壮汉瞬间觉得如芒在背。
蒂莫冷冰冰地说:“我如果是你,就不会选择救他……”
……
红枫高地,巫侍遗迹深处。
席琳娜将两盒用蛛丝包裹的红茶递向火光当中的另一个人。
学徒恭敬地用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用鼻翼嗅了嗅余香说道:
“您这款比老师平时喝的便宜货可要好多啦,他估计会嘴硬不承认,然后一天就喝掉整桶的水……”
“辛苦你了,去吧。”
席琳娜展开笑容,示意对方先忙。
“没什么,跟你们做的事情相比,我这就是打打杂罢了。”学徒抱着红茶躬身示意。“在您去取茶期间,有人过来找您。”
席琳娜点点头表示知道,目送着学徒离开昏暗的遗迹走廊。
她转过视线,通过风口,望向左侧的制图厅——包括伯克在内的数十位学者,全都聚集在此,这群老家伙都是南疆诸国的财富,奥苏亚大陆智慧顶点的存在。
空旷的走廊传来门扉合拢的声音。
学徒和其他仆从们呆在一起,负责做些杂活,食物和物资都由外面的战旌们提供。
遗迹里面时不时传来阴森的风息,每搁一段时间,负责站岗的士兵就要被换出去,而且这种交替越来越频繁,似乎很难有人能够核心区域呆太久……
帕洛图斯比最强大的人物都聚集于此。
弗伦冈铎和霍叟在今天黎明时分正式休战,在数位古老部落战旌的见证下,宣布正式召开战旌集会。
这就意味着,还会有更多重要人物出场。
“北境上次的战旌集会是在什么时候?”
席琳娜对着走廊喃喃自语。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水滴声,然后是长靴摩擦砂砾的细响。
揭惘者组织几乎所有【晨星】级别的成员,都在靠近红枫高地,遗迹里面当然也会有组织安排下来的眼线。
“上一次的战旌集会,是在弗伦冈铎宰杀燧岩巨蟒的时候,他以此为标志……建立了以兽人为主的北境部落。”
昏暗中传来回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