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在凉亭石桌两边。
傅言手肘支在桌子上，托腮望着林黛黛道：“你让我从哪里回忆起呢？”
林黛黛想了想，“要不从小学开始讲起吧。”
傅言眼眸眯起，“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在问我琛爷喜欢吃什么，而是在向我打听琛爷过去呢！”
林黛黛笑道：“回忆的时候，顺道聊聊琛爷的过往，显得不浪费啊！”
“说的有道理。”傅言看似同意地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别想的太美。我只答应帮你回忆一下琛爷喜欢吃什么，其他可没答应，你别得寸进尺。”
林黛黛：“......”
傅言坐直身子，双手环抱在胸，“不过，你说起小学倒是提醒了我。那时候班上同学都嫌食堂饭菜差，中午全都是家长给送饭，家长没空的，也会安排其他人送。全班就阿琛一个人去吃食堂。”
林黛黛眉头蹙了下。傅言又道：“那时我还以为食堂饭菜改良了呢，好奇地跟着阿琛去吃过一次，结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食堂一步。欸，你说阿琛是不是口味独特，就喜欢吃那种大锅菜啊！”
林黛黛没接傅言的话，注意到傅言称呼上的差别。
她道：“小学你还喊琛爷阿琛，你是从什么时候喊他阎罗爷的？”
傅言脸色一沉，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悦，半晌才道：“初中的时候，顾琛母亲去世一个星期之后。”
听见后半句，林黛黛蹙眉。书中只是提及顾琛的母亲并没死，根本没写到之前发生的事。
林黛黛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试探性问：“他母亲是病逝的？”
傅言盯着林黛黛看了一眼，见她对顾琛的过去兴味盎然，索性话匣子一下打开。
“不是病逝，是车祸。当时那起车祸在市里还引起不小的反应，上过新闻。说是一个疯了的女人闯红灯，被顾家大爷开车撞死。这事在我们班上也是议论纷纷，大家全把讨论焦点放在这个被撞死了的女人身上，那时谁都不知道这疯女人就是顾琛的母亲，聊的没个顾及。后来顾琛将所有谈论这疯女人的人都揍了个遍，大家才猜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大家把阎罗爷的名号给阿琛封上的。”
怪不得顾琛不喜听别人喊他阎罗爷，原来这三个字就能让他想起他母亲不幸的遭遇。
林黛黛明白过来后，故意呛傅言一口道：“那你这么喊他，意思是你也被他揍过？”
“那倒没有，我纯粹是跟着大家乱喊。”
林黛黛：“......”
已经明白顾佐与顾琛的恩怨起源，想要更清楚两人间的关系，林黛黛又问：“在这事发生之前，顾大爷与琛爷的关系怎么样？”
傅言回忆了一下，“具体不是很清楚，但从一点来看，顾大爷对阿琛应该还算比较照顾的。阿琛小时候性格就孤僻，不愿意跟同学们一起玩，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书，学习成绩自然不用我多说，老师对他的关注也就格外多，每次家长会或者亲子活动，都会亲自打电话到阿琛家里确认。可即便是这样，活动上还是见不到阿琛的家长。后来也不知怎的，顾大爷就作为阿琛家长来参加这样的活动。”
说完这么一堆，傅言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欸，话题怎么就跑偏了呢？我刚才说的那个大锅菜，你要不要考虑明天给琛爷做？”
林黛黛：“……”
林黛黛：“傅爷，我严重在怀疑你是在给我挖坑。说完这些，你还没发现琛爷宁愿去吃食堂的原因？”
傅言皱眉，“发现什么？”
林黛黛：“从车祸那件事，是不是能看出，琛爷母亲是疯了的？”
傅言点头。
林黛黛：“你们上小学的时候，家长给你们送饭，那饭菜即便不是你们母亲大人亲自给你们烹饪，也是你们母亲大人领着厨娘给你们烹饪的吧。琛爷要是让人给他送饭，岂不是还要在旁边听你们絮叨母亲如何好。听见这话，他自然会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怕你们会问起他的母亲。小孩子的心灵一般都是脆弱的，有些伤痛肯定不愿意被提及。”
所以，他宁愿选择吃食堂。
听到这样的解释，傅言眸光一亮，直接给林黛黛竖起一个大拇指，“高啊！”
林黛黛的心情在听完顾琛的遭遇后，变得有些沉重，即便被夸赞也提不起什么情绪，只道：“你刚才说，你只是在琛爷家旁边长大，那意思就是以前琛爷也住这边，是么？他一直没跟老爷子住一块？”
傅言想了想，“应该没有。以前阿琛陪他母亲住在这里。后来，阿琛母亲去世，就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说是陪？有人来接过他？”
“我经常看见他家门口停了很多车，每次有人将他拖出来往车上拽，他都不肯走。这种事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自从有一次他被抓上车，车子启动后他从车上跳下来摔断腿，才没见这种事再发生过。”
听到这里，林黛黛心里莫名堵得慌。
回忆一旦被勾起，就像洪水一样止不住流。傅言像是想起什么，又道：“我以前经常看见阿琛身上带着伤，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就偷溜进他家看，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林黛黛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摇头。
傅言：“那天晚上，他们家客厅的灯很亮，我看见一个发了疯的女人，拿着一根很细很细的长藤，狠狠地抽打阿琛。那时候，阿琛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就那样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顾琛今年二十六岁，林黛黛今年十九岁；在顾琛八九岁的时候，林黛黛还在襁褓里。
彼时林黛黛咿呀学语，而顾琛已经在经历人间地狱般的磨难，这种对比让林黛黛觉得更为难受。
即便是地狱，顾琛还是选择留在母亲的身边。
若是她告诉顾琛，他母亲与顾佐伪造的那场车祸，不过就是为了离开顾家，为了抛弃他。
他的人生又该如何？
一生都在谋划复仇的人，最终发现他的坚守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的世界会不会就此崩塌？
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在哽咽，林黛黛已经没有再接话题的兴致。
只见林黛黛突然从石凳上起身，朝傅言告别，“傅爷，我想起来明天还有事，先回去了。”
傅言：“......”
小没良心的，问完这就走了。
难得他找了这么多萤火虫来让她开心开心。
哎，不是，这还不是没找出琛爷喜欢吃的东西吗？
等傅言想明白过来，林黛黛已经走进别墅大门。
往回走的时候，林黛黛碰巧遇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老管家。
林黛黛勉强微笑着回应老管家的招呼，走进电梯正要上楼，却见老管家转身道：“夫人，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
林黛黛闻言愣了一下，见电梯马上合上，立即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管家：“夫人，这么晚还找您聊天，实在是唐突。”
林黛黛：“没关系，您说吧。”
“今天您在车上对三爷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见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早些告诉你比较好。您说的那个牙印女，其实是夫人您。那次三爷让您去健身房锻炼，您睡着后是三爷抱您回房的，您就是在那时候咬了三爷一口。”
听完这话，林黛黛下意识捂了下嘴巴。怎么会是她？咬出那样痕迹应该很痛吧，顾琛为何不一掌拍死她，还给她送到床上？逻辑不通啊！但老管家也没有理由骗她呀。
老管家接着道：“丛云小姐是三爷小时候的玩伴，后来聘上三爷秘书岗，当了三爷一年的秘书。丛云小姐与三爷的关系仅限于此。”
其实这个林黛黛是知道的，宋丛云是被辞退后才发展的演绎道路。她之所以提到宋丛云，是因为上次顾琛中药后搂着宋丛云上楼的事，那样不就在给别人遐想的机会么？不对，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晚怎么会是她跟顾琛滚得床单？她又是为何毁了宋丛云的脸？
该死的记忆断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愣神中，林黛黛又听老管家道：“至于夫人说的那位闫澜小姐，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三爷跟她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大人的感情。三爷跟闫小姐接触多，也是因为闫先生的关系。那时候，三爷才十八岁，刚接手公司总经理职务，新人上路难免各处碰壁，是闫先生出面帮忙撑场面，三爷才慢慢扎稳脚跟。因此也欠下闫先生一个人情。”
说到这里，老管家低叹一声，“自从那次闫先生出面帮过三爷，她家丫头就惨遭A组织毒手，差点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幸亏三爷带人将她给救了出来。哎，小丫头不知在里面受了什么罪，出来后整个人都抑郁了。”
听完老管家的这一席话，林黛黛才发觉，她或许真的误会了顾琛。怪不得顾琛对闫澜的态度那么不同，人家递个蛋糕马上就接了过来，原来是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只是那个A组织？林黛黛没在小说里看到过，沉默一瞬，下意识问：“A组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