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可知道我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胡车儿才大叫道:“我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般厉害的女人,真的有我也绝对不娶。”
马腾回到家后。立刻令妻子将女儿带了出来。
仔细端详了半天后,马腾对妻子道:“今后她就叫马云騄了,从明天开始就和她的哥哥们一起习武。”
一家人都非常奇怪,妻子也忍不住用羌语嘀咕了几句,但是马腾不为所动。
因为李归传奇般的经历和他神秘的来历,在羌人、氐人里已经广为流传,所以对他这预言般的言语马腾是宁可信其有的。
假如凉州真的能出一个盖世女豪杰,那就让她出在自己家吧。
在马腾的坚持下,这个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至于王承,李归也没有放弃,而是派人暗中联系表达了善意,许诺他将来一旦有所变故,汉中自有他的容身之地。
到了六月底,部队终于顺利的到达了河池。
这时李归接到紧急公文,夏育不行了。
李归立刻离开大队,轻身赶往下辨。
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在他赶到下辨时,夏育已经过世了。
对于这位民族英雄,李归心底充满了尊重,为他隆重的风光大葬了。
办完葬礼。一个棘手的难题摆到了李归面前。
那就是派谁来镇守武都。
夏育活着时就是一个醒目的标志,提醒潜在的敌人,武都不好惹,而胡伤、刘贾等人都起不到这个效果。
更重要的是刘贾甚至胡伤的可靠性都不是那么的高。
自己病危时底下人的小动作其实李归醒后心理面是一清二楚。
胡伤自己或许可靠,但是当时毕舒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身边的不轨之徒全部斩杀,态度非常坚决,而手握重兵的胡伤却让李归非常失望。
或许胡伤当时确有为难之处,但是却从没对自己说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阎圃对益州非常熟悉,杜畿是朝廷任命的汉中郡丞,李冰对巴人有很大影响力,这三人也不可能调来武都。
至于墨回,自从教义那件事之后李归就把他调离了城固县令的职位,专心带人去搞造纸术和印刷术的研究工作去了。
而毕舒驻守西城,为自己看住了申家和荆州的豪强,也是不能轻易动地方的。
这样看来,唯有暂时牺牲一下贾诩的军事才能了。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一旦决定和刘焉或者张修开战,就少了一个最得力的臂膀。
要知道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李归崛起的太快,底子太薄的缘故。
看着李归左右为难的样子,贾诩自然也知道他的困境,但是他的口袋里也没有什么好人选。
虽然他并不想留在武都,但是看起来这个差事是跑不掉了。
要知道贾诩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从无直接自己当老大开山头的想法。
作为一个需要抱大腿的人,离开权力中枢绝对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想到这他对李归道:“现在武都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必须主公亲自坐镇才好,而且夫人留守汉中绝对万无一失。”
李归听了觉得贾诩的话很有道理,毕竟看来看去武都的事还真就得自己留在这里才行。
于是他派人通知段宁等人自己的决定,随后和杜畿等人展开了紧张的流民的安置工作。
一晃四天过去了,李归正在忙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宁,居然是段宁,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本来累的晕晕乎乎的李归立刻变得头脑清醒了,迅速的将所有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
他立刻带着段宁返回了府邸,摒退左右才急切的问道:“你为何到这里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汉中的局势如何?”
段宁冷冷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咬着牙说到:“我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是坏了你的好事吗?”
段宁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和李归说过话,李归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时段宁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让李归顿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知道段宁是个很坚强的人,几乎从不流泪,李归见过的唯一一次还是上次他意外晕倒的时候。
想到这,李归压制住了急躁的心情,开始细细回想自己的行为。
但是想来想去李归觉得自己的行为并无不妥啊!窦婧的事自己给她解释过了,别的女人自己更是碰都没碰过。
要说矛盾,这大半年两人都没见过面了,哪来的矛盾啊?想有都没机会啊?
想到这李归只好温言对段宁道:“你若有什么委屈之事尽管对我说明,你我患难夫妻,还有何事不能直言?”
段宁没回答,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李归这下没辙了,自己前世的女友那是一个泼辣的性格,有什么事早就呱啦呱啦的说个没完了,现在想来反倒比段宁的性格还要好对付些。
突然,李归情急生智,出屋唤来了跟随段宁一起来的女卫,想要询问其中情由。
这下这几个女卫就犯难了,夫人为什么来,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但是自己这些下人还真就不敢直言。
见到李归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这时其中一个叫宁馨的女卫把心一横,跪倒说道:“将军长时间远征在外,夫人的处境十分为难,才不得不前来。”
见李归没有回应,她继续说道:“外界谣传将军和夫人不和,所以才长期在外。还有人传夫人不能生育,将军已有了休妻之念。”
李归勃然大怒,一巴掌打翻了边上的架子,喝道:“谁人竟敢如此大胆,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宁馨抗声答道:“事情的根源还在将军身上,夫人一日无子,地位一日不稳,宵小之辈觊觎之心一日不会停止。”
这句话恰恰似一盆冷水浇在了李归头上,不错,确实是他的错。
他自以为自己和段宁心心相印,怎么处理也绝无问题,却忽略了两人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而段宁默默承受着外界巨大的压力。
想到这,李归转身回到屋里,紧紧地把段宁拥入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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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何去何从
丈夫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段宁吃了一惊,一时都忘记了哭。
趁此良机李归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来到了床边,将她放在了床上。
段宁只觉得心跳的就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
虽然明知道白日这样极为不妥,但是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这时李归已经脱衣爬上床来,轻轻地压倒了段宁身上。
罗衫轻解,床棱摇晃,两人至此才有了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
直到了晚间,两人才意犹未尽的穿衣起床。
段宁犹自脸犯桃花,身软如泥,不敢见人。
而李归虽然疲劳,却觉得心神气爽,开心万分。
没想到这一世这方面的能力居然比前世强了这么多,实在是意外之喜。
要不是段宁实在坚持不住了,李归觉得自己再来几次也没有任何问题。
遇到这种美事是个男人当然都会开心啦。
但是段宁平静下来之后,偎依在他身边告诉了他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让他的好心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宁馨等人的眼光只能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
虽然这些流言确实给段宁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是还不足以让她不顾大局的离开汉中。
笑话,她段宁岂是可以被区区流言打到的人,真正使她方寸大乱的是墨家的步步进逼。
原来,就在李归带人出征武都后不久,墨家之人突然大举进入了汉中,前后达到了三百多人。
段宁知道李归对墨家是非常欣赏的,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尽力安排墨家的人到合适的位置上。
由于墨家的人都的确具有一定的才能,而汉中又确实极度缺乏人才,所以墨家很快就占据了众多的重要职位。
在这种情况下,墨家开始在明教的旗帜下大肆宣扬自己的理念,疯狂的打击儒家人士。
儒家的书籍被毁,儒士被侮辱甚至被袭击,儒家的学堂被恶意破坏。
而段宁可以容忍李归接纳墨家,但是深受父亲影响的她绝对不允许墨家彻底的压制儒家势力。
而且一家独大也绝对不是件好事,所以她就试图尽量的保护儒家人士。
但是墨家的人对此极为不满,慢慢的就转化到了她的对立面,开始抬出窦婧作为筹码。
而初到汉中的窦家对此当然是异常愿意的,双方就此一拍即合。
此外由于相对儒家墨家的观点明显更为氐人等异族接受,所以现在汉中的氐人大多数都成为了墨家的信徒,虽然他们认为自己是追随的明教的教义。
阎圃等人乃是道家出身,在儒墨之间也相对倾向墨家更多一点。
而儒家的最大支持者贾诩长期缺席,李冰、曹贞等人难以抵挡墨家的进攻,被彻底的边缘化了。
段宁一直不愿意打搅李归的大事,所以一直勉力维持。
但是前几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墨家的人对李冰进行了刺杀。
这件事彻底的打破了段宁的底线,虽然李冰侥幸未死,但是段宁还是决定立即动手镇压墨家。
不料吕强、冯北地、毕舒都不同意她的决定,这让她觉得异常惶恐,而这时李归又决定暂时不回汉中了,她再也支持不住,才跑到这里来找他。
当然了,长久两地分居的痛苦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听完段宁的描述,李归也感到问题十分严重,但是他绝对不相信毕舒等人会背叛他,而且也不相信墨家敢于正面挑战自己的权威。
墨家可能是急于在自己回到汉中前把生米做成熟饭,让自己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事实。
但是这样做严重挑战了李归的底线,李归决定要让墨家彻底明白,究竟谁才是汉中的主人。
当晚,李归就任命贾诩为武都司马,全权负责武都的大小事务。
他自己则和段宁、庞德带着数百骑兵连夜赶往了汉中。
就在李归踏上归途的时候,墨回呆呆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只感觉世界是一片灰暗。
墨家的大举进入汉中确实是他的手笔,而借机掌权也是他的计划。
排斥儒家那更是情理之中的事,儒家还追杀了墨家三百多年呢。
但是墨家的部分人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他却绝对不认同,而刺杀李冰这件事的后果更是严重到难以估量。
任何一个还稍微具有危机意识的君主都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的,更何况李归这样白手起家的枭雄?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大规模的镇压。
更何况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墨回百思不得其解。
本来自己已经在氐人里逐渐打开了局面,而李归的态度虽然暧昧但是不是不可以争取的。
而这些人的轻举妄动很可能将这次墨家复兴的良机就此葬送,为什么他们就不明白这一点?欲速则不达啊。
但是作为一个忠实的墨家子弟他无法质疑巨子的决定,只有暗自伤神。
这时他的师兄墨鸿走了进来,看到他愤懑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你还在为郭巨子的所作所为生气吗?”
墨回猛然站起道:“巨子,你究竟为何要将郭纵他们带来汉中?他们连墨经都没学过,还算什么墨家子弟?”
墨鸿笑了笑,说道:“你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毕竟长期避世,这种权谋之事你不懂得,也怪不得你。但我相信李归一定能真正懂得我们的意思。”
李归现在正奔驰在沮县通往沔阳的路上,但是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南郑的事情上。
一路上他仔细想来,觉得这次墨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非常的蹊跷。
墨家并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学派,而墨回等人更绝对不是愚蠢的人,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
墨家要想抛开自己占据汉中,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们既没有那样的实力,也没有那种必要。
再说了,要说墨家想杀李冰却没能得手,打死李归也不会相信这一点的。
李冰平时外出只带着几个或者十几个卫士,就算当年所见的墨家那个中年人一个人出手李冰就绝对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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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墨者之困
所以墨家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真的杀掉李冰,而是为了吓唬别人,那是吓唬谁呢?
自己?不可能,墨家至少现阶段根本找不到替代自己的人,而且自己看着像吓大的吗?
李冰?也不可能,像这样多次历经生死的豪雄根本是吓唬不住的。
是了,李归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墨家真正想要吓唬的是那些普通的儒士,从而彻底斩断自己和儒家的联系。
看,连李冰这样位高权重的儒家子弟老子都敢动手宰了,你们这些普通儒家要不走更是死路一条。
这就是墨家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只要这些人一逃到外面,明教不容儒家的消息就会迅速传开,到时自己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毕竟墨家这些人目前来看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的明教之人啊。
如果自己彻底的站到了儒家的对立面,那自己就不得不借助墨家的力量来征战天下,以后想要过河拆桥也不行了。
自己成则墨家取代儒家制霸天下,自己败则明教顶在前头当墨家的挡箭牌。
奶奶的,更让李归郁闷的是偏偏自己明知道这是个坑还真没有好办法解决这件事。
当李归的部队踏入南郑城的那一刻起,一切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骚动都暂时悄然停息了。
这个年轻人的身影再次笼罩了汉中大地,让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他的权威。
是的,汉中的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目前并没有挑战他的力量,也缺乏挑战这个传奇人物的勇气,所以大家都在等。
等他的处理决定,关系到汉中未来走向和多数官员的生死荣辱的决定。
只是李归也在等,他在等一个解释,一个最信任的人的解释。
得知李归回到南郑的消息后,数匹骏马连夜从西城赶来,为首的中年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脸上的坚毅之色却不减分毫,他正是镇守汉中东部的大将毕舒。
在看到毕舒后,李归摒退了左右,屋子里只留下了李归、段宁和毕舒三人。
但李归并没有说话,他需要毕舒先说话。
自起兵以来,虽然毕舒的能力强到出乎他的预料,但是比他强的人还是有不少的,更何况未来天下的豪杰里更是强者如云。
但是毕舒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自己、段宁和他是贫贱中结下的生死之交啊。
当年没有他的援手自己夫妻俩早就死在荒草之中了。
当年没有他的拼死力战自己早已死在北宫伯玉卫士的手里了。
所以无论何时,除了段宁外自己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别无其他,只在于当年困苦时,他不离不弃的友谊。
毕舒却神色淡然,缓步来到李归面前,找了把椅子就随意坐下。
接过卫士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说的却是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
“当年我本是并州的一名普通士卒,因为偶然结下的机缘得到了军中一名司马的欣赏,才得以被提拔为一名屯长。”
“但是在那名司马和一名世家出身的军官发生了冲突急需支持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最后我禁不住诱惑投入了那个世家子的手下,但是不料我这样的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又有了背主的恶名,从此为同僚所厌恶。”
“在一次与鲜卑人的战斗里,我侥幸立下了大功,原以为可以就此改变命运,不料却被那世家子所出卖,几乎丧命,军功也被轻巧巧的夺了去。”
“从此我浪迹天涯,从并州一路流浪到了关中,从过军,做过贼,直到遇到了将军。”
李归听到这,淡淡的一笑,说道:“想不到兄长还有这样的过往。”
毕舒叹气道:“是啊,往事不堪回首。但是现在的事却还可以自己选择。”
“将军出身乡野,又是异族之身,兵也兴于凉州叛军之中,再加上对世家土地的掠夺,难道还指望世家能和我们真心合作吗?”
“既然无法拉拢对方,就不能再继续首鼠两端,这样不但民心难以稳固,就连军心也会慢慢动摇。”
“到时一旦有人以大义名分进入汉中,我等历经血战才得到的基业就会被人轻易地夺去,而我等到时皆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一边,但是你必须让我知道,你自己站在哪一边。”
李归听了他的话,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目光炯炯的盯着毕舒。
毕舒丝毫不惧,抬头从容的接受者李归的审视。
李归从没想到毕舒说话会这么一针见血,是的,正如毕舒指出的那样,在如何对待世家的问题上,李归犹豫了。
在夺取汉中之后,人才的严重缺乏使得李归的施政遇到了极其严峻的挑战。
虽然因为地盘狭小,依靠多年培养和收集得来的人才,最后还算顺利的达到了基本的目标,稳住了汉中的局势。
但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打倒世家其实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之后该怎么办?
当代的大多数管理人才都是世家子弟或者是依附于世家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在东汉所谓儒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世家大族融为了一体。
再加上他后来受伤又远征,明教的教义一直没有最终能顺利的实施下去。
而与墨回在教义上的冲突更使得李归对墨家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看法急剧转变,对于墨家的合作前景十分担忧。
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毕竟是数百年的庞然大物,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己真的能驾驭这样的力量吗?
后世那些度狂热的宗教信徒干下的恶行远超最邪恶的普通人。
墨家死士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嘿嘿,李归也害怕啊。
但是墨家所蕴含的巨大潜力又使得李归实在是难以割舍,所以潜意识里李归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到了必须立即解决的时候了,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在墨回的家里,数十名墨家的骨干济济一堂,安静的坐在院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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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天下无墨
在他们的前面端坐着两个人,也是关西墨家仅存的两位巨子——陇西的墨鸿和弘农的郭纵。
看着下面这些人有的愤懑有的疑惑甚至有的惶恐的表情,郭纵笑了。
他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你们都对最近的事有看法,我知道,今天就是来给大家解释清楚。”
“这些年来我周游天下,看得很清楚。这个世道已经烂到了骨头里,任你神仙降世也救不回来了。”
“乱世既然已经来临,我墨家的机会也就到了。”
“但是我们该如何选择呢?我们沉寂已久,绝无直接举旗的实力,所以我们必须寻找能夺取天下的具有大气运的人。”
墨回冷笑了一声,问道:“那究竟什么样的人是具有大气运的人呢?”
郭纵哈哈笑道:“这话问的好,什么是气运?气运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是道,是势。”
“每逢乱世,人世间多少龙蛇,论精明聪颖,胸襟才干,都是不世出的豪杰,但是这最后的胜利者往往远没有超世之才。”
“气运之事,千千万万,但小气运,终还归得大气数管辖,就和百河奔流,却汇集到大江一样。”
“不肯汇集的话,除非能自己抵达大海,不然就成了偏支,任凭你多大才能,终究还是枯干在半路上,死的死,囚的囚,不得善终,不成正果。”
“而这些成功者真是靠的个人才华或者是祖上的恩泽?都不是。靠的是他们有船,占了主干河道,使得别人不得不汇集过来,不得不顺着他们的路走,这才叫真正的大势!”
“而这这船,这河道,才是我们要真正争取的东西!”
“这能号召天下的理论,就是主干河道;这船,就是能争霸天下的人才,二者缺一不可。”
“张角才华绝伦,长于道,但是武略不济,又不听人劝,却做不了那船。”
“像董卓之辈,才华武略尽有,但却行事无章法,又倒行逆施,犹如陆地行舟,还指望能成功吗?”
“关东诸侯更不足论,单单是他们无论贤愚,都是儒家子弟,就和我们绝对的水火不容。”
“李归此人心怀大志,无论看人看事都有其独到之处,行事也十分大气,是艘好船。”
“而他的理念也与我们多有重合之处,正是天赐与我墨家的新一代王者之选。”
墨回愤怒的难以自已,不禁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要无缘无故的激怒他?水滴石穿,我们本来终有一天可以把他拉过来的。”
墨鸿叹道:“这就是症结所在。你们都想把他拉到墨家来,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从古到今,我墨家尽多惊才绝艳之人,但从不出王霸之人。”
“要知道即使这样的人自己愿意受墨家的清规戒律,他的手下们也不能同意他这样做。”
“嘿嘿,如果连主君的生活都要这样拘束,那手下人还有指望吗?”
郭纵接着道:“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了,教义一日不定,明教一日不能展翅高飞。而崛起的时机稍纵即逝,哪能慢慢等待?”
“而且一旦李归初具王者之象,儒家之人必然蜂拥而来。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
“所以我们这次出击,一是为了斩断李归和儒家妥协的路。二来是为了给李归一个解决墨家的理由。”
说到这,郭纵也站起身来,缓缓地说道:“墨家,也是到了灭亡的时候了。”
听了郭纵这话,饶是墨家纪律森严,众人一时也不禁喧哗了起来。
难道之前的大举出击不是为了墨家独霸汉中吗?否则还有何意义?
郭纵将双手一抬,多年的积威使得墨家众人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墨鸿腾地站起来道:“墨子先祖本就是儒家出身,世间原本也没有墨家。现在我墨家确实是树大招风,任谁要想依靠我们也都会犹豫的。”
“再则世易时移,墨家的很多规矩也早已不合时宜,应该革除,但是阻力会非常大,乃至同门为仇。”
“更何况墨家子弟团结一致,不畏刀矢,又有哪一个上位者不心存忌惮?”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像凤凰般浴火重生?只要我们能把先贤的思想传下去,能使世人从中得益,区区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先祖本是为求道而创立的墨家,现在只要道能传下去,墨家就算从此消失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郭巨子已经决定前去太守府领罪,一死以谢天下。从此世间只有明教,再无墨家。你们要全心全意的侍奉李使君,达成我们的治国心愿。”
院子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这些墨家子弟都被这个出乎意料的信息冲击得大脑都转不过来了。
突然,郭纵的大弟子何阳痛苦的大叫了一声,跪行到郭纵面前,泪水早已满面。
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郭纵已经开口道:“我与墨鸿兄都已经服下了剧毒,坚持不了太久了。你们一定要听话,不要让我俩的牺牲被白白葬送。”
说完他大步的走了出去,而墨鸿也跟在了他的背后。
出得门来,两人身后已经是哭声一片,但是两人丝毫不为所动,直奔太守府而来。
快要到达太守府门口时,郭纵突然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叹了口气道:“今夜的月色真是好啊,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墨鸿沉默了一会,才无奈的说道:“我已经病入膏肓,去日无多,郭兄又何必陪着我这将死之人行此事,我实在是万分不解。”
郭纵笑了一笑:“其实我早已身负重伤,每天都在疼痛里煎熬,风雨天尤其痛不欲生,这样的苟活着不过是为了这些弟子们能活下去罢了。”
“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归宿,我还不趁此机会解脱,更待何时?嘿嘿,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两人相视一笑,叩门道:“墨家巨子,求见太守。”
没有人知道他们和李归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当李冰闻讯强撑着赶来时见到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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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休养生息 一
李冰见状颓然坐倒在地,心里万分难过。
当日郭纵一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弹指间从容的打倒了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十余名护卫,刺伤了自己,自己就知道此人已萌发死志。
但是这一刀刺得极是巧妙,让自己无性命之忧却也无法短时间好起来。
这是何等可敬可畏的功夫!在李冰看来宛如天人一般。
这等人才纵有大错也应该留下来戴罪立功才好,可惜啊可惜,自己还是来晚了。
李归沉默的站立在那里,平静的外表下心底却是波澜起伏。
这样的高手就这样为了自己的理念悄然死在了这里,这样的看淡生死,这是何等惊人的狂热信念!
两人既然用生命证明了对自己的支持,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他俩人的信任。
放心好了,今日之后世上虽然再无墨家,但只要有我明教一天,墨学永存于世。
李归转过头对毕舒说道:“你立刻赶往武都替换贾文和回汉中,接掌武都郡的大小事务,若是迁那要求支援,你也可以自己酌情考虑,不必再禀报与我。”
毕舒点头领命,也不休息立刻动身赶往了武都郡。
李归又对着一起回来的班况道:“文才可愿意前往镇守西城?”
班况大喜,立刻躬身答道:“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断然不会有失。”
在简单处理好了这些事情后,李归并没有按照墨鸿的建议召来墨家的人,而是亲自护送着两人的尸身,来到了墨回的府邸。
看到两位巨子的尸身,墨家的人并未再流泪,而是沉默的跪倒在李归面前,表达了对李归的臣服。
李归缓缓的说道:“从此以后,再无墨家巨子,墨即是明,虔诚苦修之士称为修士。修士必须服从明教之主,就如同墨家巨子一般。”
墨家之人都低头道:“是,谨遵教主法旨。”
这就是历史上墨家的绝唱,也是明教外明内墨的发端。
为什么以墨鸿、郭纵这样的惊才绝艳之士最后要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呢?无论当时还是后世的人多数都想不通。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郭纵游历天下,早已发觉这次的乱世其实和以前的乱世不一样,世家的力量不是借机更加强大起来,而是真的被削弱了。
所以他们对用于护身的儒家这层皮就更加被看重。
历史上在这之后不仅是墨家,就连道家也被不停地追杀最终导致了玄学的大兴和佛教的趁虚而入,而先秦、西汉以来的各个学派都相继灭绝了。
实际上就连正统的儒学也被灭绝了,留下的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另一方面墨家到了墨鸿等人手里的时候已经像是风中残烛,朝不保夕了。
关东的墨家拼死一搏加入了黄巾起义,已经大多数为张角陪葬了,就算剩下来一些小鱼小虾也难以将道统继续维系下去了。
这些残存的墨者最后演变成了白莲教等地下组织,彻底的与墨家再无精神上的联系。
而关西墨家看着还有三百多人,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收养的孤儿,他们听话顺从,愿意为巨子的一句话去死,
但是他们内心深处对墨家的道统有几分认同郭纵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们更多的不过是把墨门当成了家,师父取代了父母的位置罢了。
而且由于选择面小,又长期东躲西藏,这些人里真正有大本事的人可说是寥若晨星,实际上已经难以维系墨家的道统了。
相形之下尽管李归对墨家的清规戒律不认可,但是对墨家的思想的认可度其实还高于墨家的这些子弟。
所以墨鸿、郭纵想把墨家交给李归带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因为这虽然看起来是一场豪赌,但是再过一代人只怕墨家就连想赌一把的机会也没有了。
但是有他们在,李归又怎么敢放心的相信、使用墨家子弟呢?
只有让李归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真正的墨家主宰才能消除李归的担忧。
两人若是不死,李归就无法真心相信墨家的诚意,就连弟子们也会有意无意的继续团结在两人的身边。
所以两人慨然赴死了,无一丝犹豫。
道存,身死何惜!
这就是墨家的胸怀,李归自己绝对不赞同但是却不能不佩服。
而墨家的真正融入对于还处于蹒跚起步阶段的明教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虽然现在的明教教徒已经多达七万,再加上南下后即将不得不成为明教教徒的十余万流民,教徒的数量已经是足够庞大了。
但是这些人里面真正真心信教的几乎没有,就算是有些忠心的人,如段宁这样的人,也大多数是对李归个人的忠心,跟明教自身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一个组织要想真正起到作用,一个坚强而又有能力的内核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墨家子弟就起到了这样的内核作用,他们和少部分真心信奉的氐人才是明教发展的真正源动力。
说这些墨家子弟没有大本事,也是相对那些特别厉害的人来说的。
至少他们都识文断字、意志坚定、遵守纪律再加上狂热的忠诚,作为合格的中下层官吏和信仰的传播者那是绰绰有余。
要知道这样庞大数量的基础人才就是一般的大世家也拿不出来啊。
而且这里面还有部分粗通数学、物理、发明制作的墨家子弟,更是李归眼里无可替代的珍宝,是这个时代在任何其它地方都得不到的真正人才。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并,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日暮途穷的墨家在正如旭日东升般崛起的明教内部浴火重生了。
虽不算圆满但是顺利的解决了墨家的问题后,李归开始着手处理一些拖了很久现在必须解决的事。
首先就是正式迎娶了窦婧,以安定东迁汉中的氐人的心。
不过在真正见到窦婧本人的时候,李归确确实实大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健美、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有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大美女。
这是一个明显混入了白色人种基因的少女,有着一股别样的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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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休养生息 二
当然了这是以李归的眼光来看的,在这个时代人的心目里不愿打扮、长相怪异的窦婧和美女两个字绝对没有太大联系。
就算有皮肤的加成也顶多算不那么难以忍耐罢了。
所以当窦婧看到李归欣赏的眼神后心里泛起的不是一阵窃喜,而是感到齿冷。
这个人妄称英雄却如此虚伪,自己要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只怕还真的被他骗到了,以为他真的喜欢自己。
连自己这样一个并无太大威胁的人都要不由自主的使用心机,与这样的人为伍,实在是悲哀的人生啊。
更何况以氐人的眼光来看李归的长相实在是不够粗犷剽悍,并不讨女孩子的欢心。
李归要是知道窦婧对自己的评价,估计死也不会同意和她结婚了。
不过到了晚间真刀真枪的交流感情时两人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让李归差点都顶不住。
窦婧也很快就感到了人生里从未享受到的快乐,难怪哥哥们的妻妾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事,确实令人沉醉。
李归不得不安慰自己,男人吗,在这种事上总是吃亏点,别的方面自己可就要厉害多了。
不过有一次李归意外的看到窦婧练武,好奇之下两人就秘密切磋了一番,结果如何外人实在是难以知晓。
但是从此之后李归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吹嘘过自己的勇武了。
二;就是息兵休养生息。
这一次远征武都和上京,对汉中的财政来说实在是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了。
所以李归决定在董卓死之前不再主动对外进攻,就算有外敌进犯也是打退了事。
他派庞德赶往武都,解散了招募的农兵让他们得以还乡。
淘汰军中不适合作战的士兵回地方务农或者作为基层官吏,只留下了八千常备军。
但是庞德、杨秋的手下和那些羌人部队不解散,但也不作为正规军训练,而是直接作为这两年对外作战的主力使用,待遇与正规军士相同。
现在李归治下总人口已经达到四十万,如果董卓守信的话最终将达到五十多万,这样一万多常备军就不会带来太大的经济压力。
三;就是开始了对改善后勤工作的研究。
这次出征给李归最大的感悟就是后勤确实是决定古代战争胜败的主导因素。
这次出征武都正是依托着水运李归才成功的实施了这次的大规模作战。
要是单凭陆路的运输这次冒失的行动只怕早就失败了。
所以李归决心还是要走精兵之路,段熲就是一个好榜样。
要想在地域辽阔、人烟稀少的大西北作战胜利,只能是少而精的部队才行,大部队行军单单是缺乏粮食这一件事就垮了。
在汉代,大多数人口都是从事农业生产,以供养他们自己,并生产一些剩余供给只占人口很少一部分的商人、工匠、士兵和官员。
这样一个生产力低下的社会,只能保持一支占人口很小比例的武装。
既使是政治、经济比较发达的西汉帝国,也只能保持少于其人口数量1%的武装部队。
而远征时,军队规模与其集中地域人口的比例也影响对军队的供养能力。
假定士兵剥夺居民的所有东西,如果士兵与居民的比例是1:1,那么士兵能够生存一个居民能生存的时间。
如果士兵与居民的比例达到10:1,那么士兵们的生存时间只能是居民生存时间的1/10。
例如,如果军队在收获之前180天到达一个地区,而其数量是当地居民的10倍。
假定它找到了所有的食物,并且一点不给当地居民,在其离开之后让当地居民毫无生存的依赖,那么它也只能在当地驻扎18天就必须离开。
当然,军队可以在一个较大的地域展开,从而有效地降低士兵与居民的比例,这样它就能在当地驻扎较长的时间。
但是自诩仁义或者说还有一丝人性的李归干不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来,要是非得这样做李归看不出自己的奋斗还有什么价值。
而且由于对武都的成功征服获得了大量的马匹,这些马不可能完全不装备到部队,这样会引起士兵的强烈不满。
而马对物资的消耗就更加惊人了。
所以还必须寻找更大负荷的陆地运输工具和更加合理的物资运输模式。
四;就是鼓励商业。
在稳定了汉中、武都两郡的局势后,李归立即出台了一系列的鼓励商人来经商的政策。
一;凡是运送粮食、布匹和各种金属来汉中、武都销售的一律免除一切税费。
二;路经汉中、武都的商人只要不就地销售就不用交任何费用,汉中、武都两地都不许关卡收取任何费用,违者立斩不赦。
三;保护商人的安全,打击盗贼。
除了在境内大力打击那些盗贼之外,要是商队需要专门护卫的话可以直接申请军队的保护,费用合理,服务一流。
就算是护送到凉州各地也是可以的,当然了这费用可就不便宜了。
在在南郑和下辨分别建立了巨型的由官府直接保护的交易市场。
其中汉中的交易市场里有不下千余个台位,以粮食为计价本位,凡是大宗的交易都在那里进行。
每个商家都只需携带样品在展台,台上标明商品数量和价格,交易时只需双方在管理之人那里登记便可。
然后由管理之人陪同前往仓储之地,检验商品质量和校对数量,双方无异议之后交易达成,不得反悔。
然后商家可以继续以新买的商品再进行下一次交易。
对于那些一时交换不到心仪物品的商家,可以直接与交易市场接洽。
除非极为特殊的物品,一般交易市场都会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买下,以免商家远途奔波却血本无归。
当然每一次交易都要缴纳一定的手续费,不交手续费的发生纠纷官府一概不予受理。
五;大规模兴修水利,修整道路。
这个时代的灌溉其实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在远离水源的地方土地的产量是非常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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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休养生息 三
但是在弘农墨家子弟的建议下,李归召集工匠利用自己的物理知识和墨家子弟多年的积累,成功的制作出了龙骨水车,大大的拓展了水浇地的范围。
大力推广石磨的使用,使得饮食大为丰富。
而利用武都、汉中等地丰富的水力资源,大量的水力磨坊被建立了起来,彻底的让面粉走入了千家万户的普通人家。
利用李归政权强有力的动员能力,大规模的水利建设得以成为可能,尤其是彻底的打通了沔阳直到下辨的水路。完成了虞诩等人的未尽心愿。
这个工程暂时性的挽救了武都和汉中的水运之路,真实的历史上二十年后这条水路就彻底的废弃了,直到唐朝才重新开挖,但已经不能真正的连通两地了。
而汉中、西城、武都的平原上更是沟渠纵横,使得这些地方变成了汉末乃至整个古代少有的沃野,足以支撑起百万人口。
六;依托墨家的人才资源和李归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其实就是他前世所见),汉中的科技创新工作渐渐地有了起色。
但是这些众多的发明里被迅速推广广为人知而且对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的是三件事:炒菜技术的发明、酱油的制作成功和榨油技术的实现。
而牙刷和草纸也立刻在上流社会里广为流行,毕竟大便后能用纸擦一下屁股是件极为幸福的事。
风力磨坊这样的新鲜事物也逐渐出现在了武都等地。
反而是李归等人最伟大的发明——活字印刷术和造纸术巨大改良的重大意义在当时甚少为人所理解。
不过这些成就很多史学家往往不把它们算到李归头上。
因为李归只是提出了宏观的规划,在贾诩和杜畿到达汉中后,李归就把具体的执行全部交给他们了。
在初平元年八月以后,在长达五个月的时间里,李归的行动就没有任何历史记载了。
这对于自李归起兵以来大事都有着清晰记录的明教历史来说,是一个极为不寻常的空白。
这期间天下发生了无数的大事。
董卓出兵横扫关东联军,一举击破了河内的王匡军,威震天下,风头一时无二。
而联军内部刘岱火并了桥瑁,拉开了内斗的序幕,声势浩大的关东联军开始渐渐走向了瓦解。
中郎将徐荣向董卓推荐同郡的老乡,原来的冀州刺史公孙度,于是董卓任命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公孙度到任后,立即设计诛灭了郡中豪门大姓百余家,整个辽东为之震栗。
随后公孙度以从豪门世家手里得到的财物打造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东伐高句骊,西击乌桓,开创了公孙家的霸业。
号称天下八俊之一的刘表突然拿着荆州牧的任命单身出现在了荆州宜城。
在荆州的顶级豪门蒯家和蔡家的协助下刘表一举诱杀了数十名地方豪强,兼并了他们的部众,分别交给蔡瑁、蒯良和黄祖统率,开始平定地方。
九月,长期盘踞在襄阳的大贼张虎、陈生突然投降了刘表,不仅让刘表控制了襄阳这个战略要地,而且还直接把汉中的房陵暴露在了刘表势力的面前。
要知道房陵经沔水、堵水、筑水等河流可以直达襄阳,离蒯族的根本所在中庐更是近在咫尺。
而且荆州盛传申氏在西城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现在上庸和房陵被视为无主之地,一旦刘表腾出手来入侵几乎不可避免。
后将军袁术为了躲避董卓之害,逃出了洛阳,暂时栖身于南阳郡。
不久,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引兵归附袁术。
荆州牧刘表也上疏表请袁术为南阳太守,于是,袁术合法的占据了南阳。
南阳为当时大郡,有户口数百万,袁术遂以此为据点,开始称霸一方。
益州的大战终于落幕,刘焉大获全胜,任歧兵败被杀,贾龙也在乱军之中不知所终。
但是这场预料之外的鏖战耗尽了刘焉的实力,他再也无力继续对外发动战事了。
而张修凭借手里雄厚的实力得到了整个巴郡事实上的统治权,成为了益州的无冕之王,开始变得桀骜不驯起来。
陇西的羌王迁那渐渐聚拢部众,又联系了陇西郡的汉人大族,以陇西太守的身份占据了襄武、临洮等地。
由于他不断地诱惑枹罕的河首平汉王宋健手下的羌人健儿,引起了宋健的强烈不满。
其实宋健起事很早,早期是和韩遂等人齐名的义军首领。
只不过韩遂、马腾都是汉朝官吏出身,一旦有了实力,心思全在进取关中乃至争雄天下上,所以不停地东进,广为世人所知。
宋健则是河关群盗的首领出生,是一个极度胡化的汉人,没有远大的志向,一直沉醉于自己的小小天地倒也自得其乐。
但是这些年积累下来,宋健的实力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早期的羌人、汉人群盗的血性也还没完全被贵族生活腐蚀干净。
他的政权更多的像一个松散的联盟,宋健就是盟主。
在征询了手下的意见后,他和迁那开战了。
不过两家都是相同的战术,袭扰就擅长,攻城就只好说声抱歉,所以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此僵持了起来。
而就李归自身而言,也发生了不少重大的事件。
第一件大事,就是面对着刘表的巨大威胁,在痛苦的思索了很久之后,申耽决定率部向李归投降。
他的条件是保留申家在上庸的权益,包括土地。
主政的段宁大喜,立刻同意了他的条件,亲自和贾诩带兵来到了上庸,好生安抚了申耽等人,任命他为校尉,他的弟弟申仪为都尉。
派大将杨任镇守房陵,吕强为房陵县令。
班况进驻上庸,曹贞为上庸县令。
而李敢调任西城县令,李虎为县尉。
而胡伤被从武都调回,总领东部四县的军政事务。
第二件大事就是汉中获得了一次特大丰收,让已经非常紧张的粮食问题得以缓解。
第三件事就是自董卓废除五铢钱以来,关中的物价开始飞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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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天书出
面对这样的良机,遵循李归以前的指示,冯北地、李翔等人立刻运粮北上进行投机贸易,获得了大量的物资和财物,极大地缓解了汉中的财政情况。
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没能使得李归再次露面,除了几个心腹之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就连初平二年的春节他也没露面,慢慢的很多传闻不胫而走,这下就连汉中的很多高层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春假后的第一次府议上,杜畿直接对段宁发问道:“不知大王现在究竟在哪里,还望夫人直言相告,好解我等心头所惑。”
段宁不悦道:“现在境内歌舞升平,外无强敌侵扰之困,将军自有要事要做,他的行止并非郡丞所宜问。”
杜畿正色道:“为政者还有何事比处理政事还重要的?现在虽然汉中平静,但现在海内沸腾,正是朝廷风雨飘摇之际,大王岂能就此贪图安逸?这乃是自取灭亡之道啊。”
段宁答道:“将军正在体会上天之道,正处在紧要关头,这些世俗之事,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再说政事自有郡丞、司马等人处理,也处理的很好嘛。”
这句话说的杜畿勃然大怒,他顾不得礼仪大声道:“自古以来沉溺于鬼神之事的君主有几个人能有好下场的?就算是始皇帝也是在天下安定后才开始求仙问道的。”
“大王如此雄才伟略,岂能将精力尽付与如此飘渺之事?我一定要当面进谏于他,万望夫人成全。”
这时贾诩打圆场道:“伯侯之言也是出于公心,正体现了对主公的耿耿忠心,如果有可能,还请主公接见我等一次,以安众人之心。”
段宁冷笑道:“杜郡丞乃是朝廷的官员,可不是将军的手下,又何来忠心一说?汉中称呼将军为大王的也只有郡丞一人了吧。”
杜畿施了一礼道:“夫人此言差矣,难道大王不是朝廷之臣吗?我忠于朝廷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身为大王的辅臣忠于大王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至于称呼,乃是礼制,岂可乱称?我非军中之士,当然不能称大王为将军了。王爵之位在官职之前,有何不妥?”
停顿了一下,杜畿又说道:“汉如百年大树,虽枝枯叶黄犹有勃勃生机,大王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只需耐心等待,自有天意在上。”
这句话就有些诛心了,李归的心思其实大家看得都不是很透,但是李归的手下大多都是一心造反的主。
杜畿这句话就是提醒大家,就算李归真心想要造反,现在的时机也未到,还是要低调做人,这个王的称呼还是很重要的。
但是段宁没听出来,贾诩听出来了,杜畿还有另一层意思:汉朝就要不行了,我杜畿是想要跟着主公混的,但是也不想现在就当一个叛臣。
虽然不理解为何杜畿有这样的转变,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贾诩立刻道:“伯侯之言在理,还望夫人体会伯侯的苦心。”
对于贾诩这个段家最大的支持者段宁还是非常信任的,而且杜畿的话也勾起了她对李归的思念。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我这就去见夫君,将大家的意思告诉他,一切自有他来决定。”
第二天,段宁告诉所有手下,十天后,李归就会复出,到时自有交待。
于是众人不得不又在焦急、好奇中煎熬了十天,终于等到了李归复出的这一天。
但是当他们看到一身疲惫、形容憔悴的李归时,都不禁大吃一惊。
我靠,不是吧?别人修仙都是一派仙风道骨、满脸红润的出场,怎么您这位极有可能的正牌神仙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仿佛看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李归笑道:“天意太过庞杂,为了更好的让世人领悟,我带人将能记下来的记了一部分下来,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但好在皇天在上,终于略有小成,今日就请诸公一观。”
说完李归猛然将他面前桌子上盖着的布匹掀开,原来上面堆着的全是帛书,不知有多少卷。
一众手下纷纷取书来看,都是越看越心惊。
这套书共包含十卷,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科技、自然、明文、管理和兵法。
全部都是用全新的明文所写。
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理解,每个人身边都安排了一名一同编书的文书来诵读、解释。
在座的多是饱学之士,除了杜畿外也或多或少的认识这些明文,所以在李归的大致解释下也能明白写得大概内容是什么。
当然了看不看得懂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杜畿别的都看不太懂,就拿过来数学和管理来看。
他越看越心惊,这里面有些和他平时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他并没有这样完整的思路。
有些则是他闻所未闻、想都没想过的,但是凭直觉感到是很有道理的。
人世间真的有如此学究天人般的人吗?杜畿一时如痴如狂。
而贾诩看了兵法后也大为震惊。
李归的水平究竟有几斤几两贾诩自信是非常了解的,说实话李归的战术水平其实贾诩是看不过眼的。
当然了李归的造势和练兵都有非常独到之处贾诩也是认可的。
但是天书里的兵法就太惊人了,远迈李归的正常水准,绝对不是李归能想出来的。
阎圃、李冰对于天书的水准也是拜服的五体投地,而其他人则压根不能很好的理解天书的奥妙,只是感觉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杜畿才回归神来,突然对李归大礼参拜道:“不意主公之才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虽古今圣贤不能及也。”
李归还礼道:“这并非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一介凡人,哪敢贪天之功以为己力。”
“只不过天道借我之手将他们面世而已。只可惜天书实在是浩荡,我只能写出其万分之一的内容。”
阎圃叹道:“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要是我等来记,数月之内只怕连这里的十分之一也记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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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真正的雄心
“除非十余年苦功方可有微弱的希望,所以主公之才称为学究天人并不为过。”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纷纷马屁如潮、谀辞如涌,但是多说不到点子上。
贾诩见状眉头一皱,却正好看到屋外大雪飞扬,突然福至心灵,大声道:“天书出,鬼神泣,冬日大雨如注,星坠如雨,正是我明教大兴的征兆。”
众人都为之一愣,李武不禁笑道:“下的是雪,长史你看错了。”
贾诩神情严肃的说道:“我没有看错,是你没看清,你再仔细看看。”
这时杜畿缓缓地说道:“是的,今天冬日大雨如注,星坠如雨,正是天生异象,大劫之世必有圣人出以救苍生。主公的德行感动天地,所以才有如此的异象。”
这时李冰、阎圃等人也点头称是。
这下李武彻底的糊涂了,他使劲揉了揉眼,但是看到的明明还是雪啊。
众人也不理他,而是齐声问道:“天书已现,下一步主公是如何打算的?”
李归并未答话,而是沉吟了很久,才毅然说道:“我秉承天道,顺心而行,讲究的就是一个无愧于心,绝不做欺世盗名之事。异象之说,今后不必再提起。”
贾诩抗声道:“天道虽正,也得辅以奇谋。现在但凡才智之人,见此书必可以知晓主公的不凡,但是世间凡人居多,岂能尽皆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杜畿也说道:“贾公之言实在是金玉良言。今日得见主公之才,畿五体投地,拜服不已,愿意自今日起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是世人多愚昧,实在是难以晓以大义,只能借助一些手段使其信服。何况书本身确实是真,些许手段并无碍主公的德行,岂能说是欺世盗名之举?”
李归想了想,坚持道:“但是天道运行,自有其规律。星坠如雨之说不必再提,徒惹人笑。”
贾诩立刻躬身道:“还是主公言之有理,就按主公之言只宣扬冬日大雨如注,好让世间之人明白主公的威德。”
李归微微一笑,表示了赞同。
已经极度疲倦的他现在连讲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众人也看出来了,连忙纷纷告退。
待出得门口,阎圃突然收住了脚步,大声说道:“原来是天书现世,那墨家的人建立的那个建筑难道是专门为了此事?”
其他几人也停下了脚步,杜畿叹道:“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主公建的就是学宫无疑。这学宫一旦真的建成,定然使得天下震动。”
贾诩冷笑了几声,却没有说话。
李冰迟疑道:“但这样的大事,只交给墨家来办不太好吧?”
阎圃笑道:“现在那还有什么墨家?都是我明教中人,君实慎言。”
此事极为敏感,众人立刻就此散去,处理将要到来的巨大改变。
卧室里,看着沉睡的李归,段宁不禁有些痴了。
这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但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似乎已经追不上他的脚步。
虽然他对自己的爱一如往昔,可是人却越来越陌生,那些朝夕相处的艰难岁月现在想来竟然是那么的甜蜜。
不要离开我,段宁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泪水突然浸湿了她的眼眶。
突然,李归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段宁一惊,连忙擦干眼泪,笑道:“我打搅你了吧?你再睡一会吧。”
李归摇摇头,说道:“不睡了,你去弄点吃的来。”
段宁立刻像小鸟一般的飞了出去,内心里突然觉得十分的温暖。
看着她的背影,一股歉意不由得涌上了李归的心头。
两世为人,并没有产生淡漠,或因不是顺风顺水、遭遇挫败太多而有遗憾,李归清楚自己的本性——并非无情。
可在这二世里的经历,使他更清楚——这世上没有安全的温柔乡,儿女情长也要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
在这即将席卷天下的动乱时代,越想要两情长久,越要不辞劳苦,万里奔波,以求这一线生机。
这时下人来报说窦婧求见,李归想了想吩咐道:“今天乏了,让她明天过来吧。”
当窦婧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时,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嘴角。
她木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任由那难以抑制的泪水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凭心说,李归对自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窦婧也明白这一点,但是这并不能减轻她内心的痛苦。
虽然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接受自己命运的心理准备,但是来了之后她才明白妻与妾之间的差距比天与地的距离还要远。
段宁拥有自己的卫队,可以陪同李归一起处理政事,任何时候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见他。
而自己想要见他一面都是件很奢侈的事,能活动的地方不过是这个太守府罢了。
想到这,窦婧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破涕为笑。
无论自己对比段宁有多少劣势,但自己有一点却比段宁强,自己怀孕了。
凭借自己对李归的了解,李归是一个很看重自己亲人的人,所以只要孩子能顺利出生,自己的一切就有了保障了。
宝贝,你可一定要是个儿子啊。
第二天,李归率一众手下来到了南郑城外的北原,那里一个雄伟的建筑在近万劳工的拼命赶工下短短的数月里就矗立了起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城堡,城墙几乎赶上南郑城高,而里面一排排整齐的宽大房屋,平整的操场,巨大的食堂,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建筑风格。
墨回一大早就带着一众墨家子弟站在门口,心里充满了自豪,这里将是一个伟大历史的开端,而自己就是这里的建造者。
李归终于到了,他身后是目前在南郑的所有主要官员和李归请来的各界名流。
墨回迎上了两步,大声道:“主公,一切都准备好了。”
李归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墨回笑道:“能追随主公之后参与这样的盛事,今生无憾了。”
李归微微一笑,带着众人进入了这个一直没对外开放的神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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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变革年代
虽然早已有了猜想,但是当真正的进入到了这里,杜畿等人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听闻此事特地从上庸城赶回来的曹贞咽了一口唾沫道:“这里只怕能容纳不下千人了吧?”
杜畿死死地盯着那些教室,过了好一会才答道:“四千八百人,正好是四千八百人。”
曹贞吃惊道:“何以见得,莫非伯侯事先已经知道了确切的人数?”
杜畿低声道:“一件屋子里是四十八个座位,一排是五间屋,一共是二十排,一算可知。”
贾诩凑过来笑道:“现在普天下还有何地可以与这里相比?”
杜畿却正色道:“但是一旦所托非人,只怕反而不美,却不知道主公究竟是何章程,是如太学一般还是如稷下学宫一般?”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主公是要选拔汉中六岁到十岁之间较为优秀的孩子集中到这里,从头开始教授学业。”
杜畿等人闻言都是默然不语,心事重重。
为何要抛开现成的学子不用?答案是很明显的。
这对依然心向儒学的杜畿等人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过了好一会,杜畿才对贾诩道:“此举既费时日,又大为不利于招揽士人,文和先生为何不劝谏一二?”
贾诩淡淡的道:“因何要劝谏?主公年方二十,就算是等待二十年也不过四十,嘿嘿,等的起的。”
“那些士人不知变通,不明时事,还崖岸自高,不识时务,怎么会看得上我汉中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就算勉强来了,又怎么会明白主公的心意?”
杜畿哑口无言,因为贾诩之言却是事实,辩无可辩。
这时李归已经开始讲话,正式宣布了自己的教育政策和南郑学宫的建立:
一;南郑学宫分成两部,首先是初级部,六到十岁小孩所上,主要学习明文、算术、武艺和一些基本的科学原理。
更重要的是强化对明教信仰的接受,学习明教的九条道德规范和提倡的新的风俗习惯。
到十岁还不能完成基本学业,或者明显资质不佳的,就让其回家自行寻找出路。
成绩合格学生升到高级部继续深造,直到十四岁。
除了进一步学习数学和各种自然科学知识外,还要参加政府组织的各项实习。
完成高级部的学业后,优秀者到大学(现在还没建造)继续进行专业方向的学习,其余的人由官府安排到各部门见习任职。
凡是进入学宫学习的小孩食宿一律免费,而且每年还有两身衣服。
高级部毕业后有不愿意服从官府安排的,要缴纳这些年学习的费用和其产生的利息,并且十年内不得离开明教的势力范围。
凡入大学深造者永远不得脱离明教,违者杀无赦。
二;建立静思园,欢迎任何学派的人前来辩论和搞学术研究。
基本思想与明教教义没有抵触的才智之士可以到学宫任教。
对于确实很有才华的经过认定之后食宿免费,有突出贡献的明教不会吝惜封赏,其他人要自行解决费用。
三;实行开科取士制度。
无论你是何出身,只要你愿意效忠明教,就可以参加各种官吏的选拔考试,中选者直接授官。
未中选者凡是成绩优秀者官府提供一定的资助继续学习,愿意到学校深造者也可以酌情录取。
凡是官员推荐人才的实行连带责任,而且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才可以推荐学子出仕。
从此以后凡是立功者只给与爵位和财物的赏赐,子女不得直接出任公职。
这三条是李归结合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和后世天朝的制度想出来的暂时性的解决办法,先实行着看,有问题再改进。
李归的思想一公布,底下的人反应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
墨家子弟和中下层出身的官员都是欢欣鼓舞,而那些世家豪强则如五雷轰顶。
这是李归发出的战斗檄文,吹响了彻底颠覆世家制度的号角声,公开表明了李归与世家决裂的决心。
对于世家来说,还有什么事比不能继续把持各种官职更致命的打击呢?
在这个最根本的问题面前,什么土地、税收都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了。
而且李归的教育方针明显是要脱离儒家经典,则考试的内容可想而知,这些世家的子弟即使是想要参加考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对于他们来说,不能绝对赢的就不算赢。
当然了,李归的这一做法在短期内也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那就是自己的人才还没有培养起来,而现成的人才却招揽不到。
但是当杜畿对李归提出这个问题时,李归的回答果然不出贾诩的预料,那就是自己等得起。
其实李归还有一个隐藏的想法连贾诩都不知道。
在李归看来其实任何时代的文人都有其天然的软弱性,而且衣食无着、处境艰难的文士还是占多数的。
一旦乱世持续下去,生存的压力就会使这些人自然的屈服而投效到自己的麾下。
南北朝时那些世家不照样跪倒在了胡人面前吗?
自己虽然也是异族,但是总比那些未开化的羯族、鲜卑族强吧?
这话这话说出来那就实在是太打脸了,一旦传出去会激起士人的愤恨,那就真的玩大了,所以李归连段宁都没告诉过。
文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当然要继之以武事。
李归在南郑学宫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立刻颁布了军事动员制度:
一:凡是李归治理下的所有非官员的十四岁以上男丁平时都得参加军事训练,有外敌入侵时都必须参战,逃避者全家处死。
每四户出一丁在军中服役,服役之家的公粮由其余三家平摊。
家有双丁以上者要先服役。家中已有人任公职的不在服役范围内计算。
职业军士的家中不交公粮,每年每个军士另补贴粮六石,有几个补几个。
士兵要登记在册,阵亡的普通士兵家中每年补贴三石粮食,其他三户人家要继续给这家交公粮直到子女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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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羌人的愤怒
他们害怕的是李归突然不买了,或者是反悔了,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可怕。
所以别说李归所作所为还算仁慈,就算是李归是个暴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投到他的麾下的。
谁反对李归,谁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这样的人有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奇妙的群众心理,再没有人敢公开质疑李归的权威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李归能一直保障他们的安全与温饱,否则这股力量反噬起来就会立刻颠覆李归建立起来的一切。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冯北地确实是李归大业的头号功臣,比贾诩等人起的作用要大得多,称赞他为再世萧何并不为过。
在这初平二年的春天,汉中、武都大地的每个人都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盗贼,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
但是没有人看到,在南边的大山深处,在西边的高原直上,氐羌各族的生存已经陷入了绝境。
今年的大雪比去年更加暴虐,无数的牲畜都没能挺过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而益州的战乱和汉中惊人的购买力,使得他们竭尽全力凑出来的皮毛和瘦弱的牲口根本就换不到什么粮食。
氐人还好点,他们大批的南下进入了益州,用勇士的生命向刘焉换取了生存的权利。
也有一部分氐人不顾部族头人的阻拦,带着家小逃往了汉中,这个乱世里的希望之乡。
相比之下羌人的处境就要悲惨多了。
李归、迁那的崛起堵住了他们迁往凉州和关中的道路,死亡的阴影盘旋在每个人的头上。
而为了容纳大量南下的汉人,李归和毕舒都禁止羌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迁那倒是愿意接纳他们,可他只要士兵,不要任何的男女老幼,因为他并没有太多的粮食可供挥霍。
其实最深层次的原因是羌人普遍缺乏纪律观念,就连自己的小部落首领其实都不能完全约束住自己的手下,更别提联合起来的大部落了。
一旦他们进入到某地,那里的秩序就会遭到破坏,统治就难以维系。
否则以羌人的善战刘焉、韩遂等人还不举双手欢迎他们的到来啊。
但是任何人都有着活下去的愿望,羌人也不例外。
所以当一个潜入武都的羌人首领返回高原后,他带来的一个消息就像是滴在一锅沸油里的水,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下辨,这名名叫烧和的羌人首领无意中得以进入了汉人囤积粮食的地方,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把他彻底的惊呆了。
后来他听说光是下辨一个城市囤积的粮食就足够十万人吃一年的。
而上禄、河池城里也有不少的粮食。
他亲眼看到了武都的人虽然吃不饱,但是却没有饿死的,甚至连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都能有热腾腾的粥吃。
汉人竟然宁可将粮食用来养着废物也不愿接纳自己!
那一刻烧和彻底的愤怒了,既然你们不给,那我们天神的子孙就自己动手来拿好了。
烧和立刻连夜返回了羌道,这个白马羌人的最大聚居地。
为了躲避严冬,共有五个部落聚集到了这里,数万人饥寒交迫的挤在一起,虽然抱团却感觉不到温暖。
在烧和义愤填膺的讲述了汉人的不义之后,实力最强大的伐同部落首领伐同问道:“汉人的实力怎么样?”
烧和犹豫了半天,叹了一口气道:“很强大,比我们五家加起来也要强大得多。”
伐同追问道:“那到底有多强大?你得让我们明白敌人的基本情况我们才好作出正确的判断。”
烧和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据说至少有上万真正的战士,不是临时征召的农夫,我还看到了披铁甲的武士,非常多,至少有上千人。”
这时另一名部落首领蛾遮塞大叫了起来:“那你还说个什么劲?我们对上这样强大的敌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烧和认真的答道:“去就是送死,不去就只有等死。我宁愿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饿死在毡房里。”
伐同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猛然大步的走出了帐篷,任由那冰冷刻骨的寒风吹打在自己的身上。
其他人也都默默地走了出来,陪在他身边。
远处一个简陋的毡房里传来一阵妇人的哭声,一个男子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走了出来,蹒跚着向荒野走去。
烧和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说道:“这个孩子还算是幸运的,要是再过几天他就是想要得个全尸都不可能了。”
伐同突然下定了决心,说道:“杀掉所有的老弱牲畜,这几天大家都要吃饱。我这就出发去找治明畠,请他来带领大家寻求一条生路。”
其他几个首领都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个出了名的懦夫来指挥大家。
伐同看了看他们,冷笑道:“怎么,你们都看不起他么?但是当年段熲那个屠夫横扫各部落,只有当煎部落死战到了最后。”
“而治明畠就是当煎部落里最伟大的战士,他身负十七处重伤却没有死去,更没有向汉人屈服投降,这样的人要是懦夫,哪一个羌人敢自称英雄?”
伐同的儿子突然插话道:“可是他老了,胆子也没了,现在就连草原上的野狗都不会再敬畏他,这样的人还配称英雄?”
伐同突然回手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厉声叫道:“他那是在躲避汉人的注意,否则他早就死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配议论他?”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大声道:“你们都说要打,可是怎么打?拿头往人家的刀口上送吗?拿血肉之躯去撞汉人的城池吗?”
顿了一下,他突然降低了声音,说道:“明王李归的骁勇你们也都听说过吧?我们袭击了武都他怎么会不来报复?你们谁有勇气直接和他对阵?反正我是不敢。”
这下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伐同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指他们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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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战序幕
明王李归短短时间就灭亡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占据了任何一个氐、羌部落都不敢想象的辽阔土地。
根据那些新冒出来的所谓说书人的描述,李归有天神般的勇武。
就算是这里面有水分,但是他的成就是实实在在的,自己等人怎么敢和他对阵呢?
第二天晚上,一个缈了一目的老者就带着数百名名手下来到了羌道,他就是治明畠。
他到来后认真听了伐同等人的介绍后,沉思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疯狂的想法让每个首领都惊呆了,但是冷静下来一想,他的想法却似乎是目前唯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这下几个人不得不佩服伐同的见地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就不知道这个仿佛废人般的老者居然这般厉害。
待到其他人散去,伐同和治明畠两人默默地相对而坐,当年的金戈铁马似乎又扑面而来。
那时的羌人远比现在的羌人来的强大,但是敌人也是历史上从未见过的狡诈和残忍。
那一年在段颎狂暴的屠杀面前,羌封眀、良多、滇那等豪帅彻底被段熲的残暴吓破了胆,突然率三千部落至段颎军前投降。
只能孤军作战的当煎、勒姐两大部落联盟不得不撤退集结在陇西一带屯驻。
延熹七年(164年)的冬天就像今年这般寒冷,但是段颎率一万余精兵踏雪而来,出其不意的袭击了他们,将他们打得大败。
当煎大帅在那一战里当场被斩杀,被杀死或者俘虏的羌人战士多达四千多人。
延熹八年春天,段颎又继续进击勒姐种,斩首四百余级,投降的有二千多人。
伐同就是在那时带着一小部分勒姐族人拼命的逃,一直逃到了这里,和羌道本地的部落融合,才躲过了大难。
夏天,段熲继续进击一直不肯屈服的当煎种,一直攻到了湟中。
这一次永不屈服的治明畠等人联络其他的羌人部落,凭借地利优势一举击败了这个屠夫,将他围困了整整三天。
只可惜这只不过是羌人最后的辉煌了,虽然美丽却无法持续下去。
段颎用隐士樊志张的计策,悄悄在黑夜出兵,击鼓还战,大破羌人联军。
那一夜的惨状治明畠永远都记得,令他无数次在夜里惊醒。
联军被杀和被俘的有几千人,还失去了所有的辎重和牲畜。
段颎得势不饶人,一路穷打猛追,辗转山谷间,从春天到秋天,无日不战,偌大的当煎种因此又饥又困,终于分崩离析各自逃散,就此烟消云散了。
段颎上书朝廷说自己击败西羌,共斩首二万三千级,俘获数万人,马牛羊共八百万头,一万多部落投降。
可是实际上羌人各部损失的人口、牲畜几乎是这个数目的两倍。
也就是说西羌人几乎没有牲畜了,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比一个绝望的冬天。
更严重的是西羌人被彻底的打没了心气,包括治明畠这些最顽强、最勇敢的勇者在内。
西羌人从此变成了人见人欺的弱小民族,就连那些杂胡都骑到了羌人头上,这从北宫伯玉等人起兵时没有一个羌人能进入领导层就可以看出来。
无论是官府还是叛军,都拿他们当消耗品使用,还是最廉价的那种。
可是羌人有选择吗?没有,不去参加军阀的战斗就只有饿死,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这次的局面给了伐同和治明畠一个新的选择,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一个或许可以使得部族彻底的摆脱困境的机会。
但是要实现这一切,就需要有人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对不起了,朋友们,为了我们部落的生存,请你们光荣的战死吧。
这是一个明媚的下午,雷铜正带着自己的一屯士兵正沿着山脚巡查,顺便操练一下自己的手下。
作为氐王雷洪的族人,他的家庭却没有随着雷洪迁往南安。
开什么玩笑?自己和雷洪的关系远的八竿子打不着,在族内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而且自己当了一辈子的氐人,不想突然莫名其妙的变成羌人,再说了,怎么看氐王李归都要比羌王迁那来的有前途一些。
果然,自己的运气到了。
在整编武都的部队时,明王注意到了自己,在考察了自己的武艺后,直接任命自己为屯长,还赏赐了自己这匹好马和这副鱼鳞甲。
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终于赌对了一次,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自己还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
将来跟着大王,凭借着自己的勇武,自己说不定还能混上个都尉、校尉什么的,那家族可就兴盛起来啦。
就在雷铜越想越美的时候,边上的一名军士突然叫道:“屯长,快看那边。”
雷铜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却见数十名羌人游骑正在追杀前面几个骑马的汉人。
雷铜犹豫了一下,自己手下虽然有一百人,但是却只有七匹马,对上这么多的羌人只怕难以取胜。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就这样跑了那手下将来会怎么看自己?自己在军中将来还怎么混啊?
想到这,雷铜的蛮劲上来了,奶奶的,要想大富大贵怎么能不搏一下?
他令两名队率带领手下先撤退到路边的山上结阵防卫,自己带着几名族人骑着马飞速的迎了上去。
羌人见到有人前来阻拦,纷纷弯弓搭箭向雷铜等人射来。
不料雷铜马快,大多数箭都偏离了目标,只有两支箭射到了雷铜身上,却为铁甲所阻,并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而反之雷铜的箭术就要高超多了,再加上他的马具乃是汉中出品李归亲赐的军官专用,比羌人的马具强太多了,十分平稳,所以一连射倒了五名羌人。
等到雷铜冲入了羌人队伍中,只拿着短刀并不擅长马上肉搏的羌人面对雷铜的长戟更是无招架之力,被他直接杀了个对穿。
这时雷铜的手下也纷纷赶到,而那几个汉人也回过头来拼命,羌人在又死了十余人后再无斗志,终于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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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战!
这一仗雷铜只死了两名手下,却干掉了二十多名羌人,还得到了十几匹马,可谓收获不小。
这时那几个逃跑汉人的首领过来,大声道:“我是羌道的道令赵昂,现在羌人作乱,准备攻打下辨、上禄,快带我去见你家将军,禀报敌情。”
雷铜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带着自己的手下护着这几个人退往了上禄。
上禄的大将就是刘贾,但是他手下现在只有不到两千士卒。
这是因为上禄附近乃是羌人的传统地盘,地形也比较复杂,所以李归对这里暂时主要是以安抚为主,并没有展开像下辨、河池那样的建设。
再加上这两年羌人也比较安分,所以毕舒的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北边,以对付可能来袭的关中董卓部或者是韩遂等凉州势力,却忽视了羌人的威胁。
当刘贾听赵昂说道有好几万羌人准备袭击上禄时不由得叫了一声苦,这下自己有**烦了。
想想自己还是真命苦,先是被李归裹挟着没能回到家乡,而是被迫来到了汉中这块陌生的土地。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冷板凳,空有一个校尉的尊衔,却连一个屯长的权力都不如。
好容易熬到李归出征武都大获全胜,自己谦卑的态度也得到了认可,终于被赋予了部队的实际指挥权。
而毕舒到任后,更是给予了自己在上禄地区的全部权力。
没想到这好日子刚过了几天,却迎来了这样的大劫。
好在羌人素来不善于攻城,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刘贾立刻命令雷铜先护送赵昂和城内的汉族士人先行撤退到下辨,请求毕舒火速派兵来援。
然后他通知了城外的氐、羌各族,去留由他们自己决断。
最后他带人疯狂的加固城防,准备守城器具,准备死守上禄。
好在之前为了安定人心,上禄城内先后运来了超过十万石粮食,倒是没有缺粮的危险。
而滚滚流过城南的西汉水虽然还在结冰,还是可以保证水源的安全。
刘贾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守上半年,这样毕舒的大军就算爬也该爬到了。
可是造化就是这么弄人,这次的对手是刘贾从没想到过的疯狂。
第三天夜里羌人大军就赶到了上禄,顺利通过了冰封的西汉水,所有未来得及撤退的部落都被迅速击败裹挟到了大军里面。
待到众人休息已毕,后面的羌人也陆续赶到,治明畠慢慢绕城一周在城西墙选了一个地方。
该处护城河水流平缓,城墙微有残破。
只见治明畠一声令下,数百羌人战士驱赶着数百头牲畜,皆背着一袋袋沙土碎石,直奔城墙而来,陆续掉进了护城河内。
他们都是抽中了生死签的战士,身强力壮、反应敏捷,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因为他们若是敢退缩全家都会被处死,这就是他们的精神动力。
现在刚入春,上禄护城河虽宽但水浅而缓,竟然被迅速的填出了一处数十米宽的通道,直达城下。
接着,羌人以百人为一波,依次向前来到城下抛下随身携带的土袋随即退走。
虽不时有人被城上弓箭手射死,余下的人却毫不介意让他们的尸体也变成了土坡的一部分。
随着土坡一点点抬高,城头上的守军都不由得有些惊慌起来。
这时刘贾赶到,大喝道:“慌什么,如此最好,我们正好守住此处,从上向下而击,无数军功就在眼前,大家不要嫌粮食拿的太多啊。”
众人闻言,情绪稍微安定了下来。
刘贾立刻把最精锐的部队千余人调到此处,分成十队,准备拒敌。
安排既定,刘贾坐到一旁,吩咐道:“接战时唤我。”随即沉沉睡去。
士卒见他如此沉着,都放松下来。
其实刘贾看似沉睡,心里却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这下自己只怕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了。
奶奶的,这些人还是羌人吗?怎么到老子这就学会这一手了呢?
哎,自己明年就四十岁了,死就死了,想来明王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傻小子们,只可怜他们还不懂事就要没了老子了。
羌人阵前,所有其他的首领都对治明畠充满了钦佩,而看着土坡马上就要到城头了,治明畠心中也是无比自豪。
“这下看你们谁还敢不服老子,还想用冲车攻门,过得去嘛?不知道有塞门刀车这东西吧。”
“汉人也没想到吧,老子是没有能工巧匠,但你人少,我们人多,填也填死你。”
终于,土墙快要到达墙头了。
治明畠长刀一举,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千余弓手冲向前去,纷纷弯弓搭箭,向城墙上抛射。
然而守军好像没有了生命一样,悄无声息。
射了十余轮后,数千已经训练了数天的勇士到了土坡下方。
他们五人一队,举起以整张牛皮制成的下面有四个木棒支撑的防具,开始向上冲去。
眼看就要冲到城墙上了,治明畠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时城墙上忽然探出几个古怪的装置,宽有三米,并排而立,前面探出数米长的支腿,上面横放着一根满是长钉的大木棍。
百忙之中守军居然还调整了一下角度,以使大木棍尽量与坡面贴近。
随后悬挂木棍的绳索被放开,木棍横冲下来,瞬间将数十名正奋勇向前的羌人冲了下来。
虽然大木棍冲到坡上时因为土坡不平而而慢慢慢了下来,但由于前期在支腿上滑动时已经聚集了巨大的势能,杀伤力还是十分惊人。
其余羌人首领尽皆色变,而治明畠却毫不为所动。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汉人的守城工具还是很多的,但你的东西总是有限的吧。
攻城时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攻的一方丧失了士气,从而放慢了进攻的脚步,给了守城之人喘息的机会,反而使伤亡更大,他治明畠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在拿着短刀的督战队的督促下,羌人无视伤亡一批批的向上冲,弓箭手也开始了第二次压制。
城墙上,刘贾神色冷峻的看着下面蜂拥而上的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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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城破
每当羌人蜂拥而上的时候,就滚下简化版的夜叉檑,如果上来的人少,就用弩手抵近将其射死。
死的羌人越来越多,看来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手下的将领都开始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唯有刘贾神色更加严肃。
这时士兵来报,城东和城南各有一处羌人开始填埋护城河,堆土攻城。
刘贾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能在这里打成相持,已经是守军的极限了,其他两处要是也是这样的攻势,绝对是挡不住的。
只能祈求天道保佑那两处的羌人只是佯攻了,虽然这种概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敌人留下故意留下城北的空档,就是想瓦解守军的斗志。
可恨自己明知道是这样,却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不但兵力少,而且是一帮乌合之众,任何奇思妙想都无法实现。
当然了,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奇思妙想。
正如刘贾所料,在伐同和烧和的强力督促下,城东和城南的羌人以同样的疯狂攻了上来。
但是他们面对的不过是少量缺乏训练的部队和临时征集的民众而已。
更悲剧的是他们还缺乏必要的守城器具,不可避免的,面对着凶悍的羌人,这些人迅速的崩溃了,上禄城终于破了。
早已有了觉悟的刘贾拒绝了手下点燃粮仓的建议,命令部队先撤,自己带着数十名亲信断后。
这一刻刘贾决心死战到底,他不愿再去继续冷板凳的生活了。
但是他自己愿意死,可他的手下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啊!
这些人多数都是从关中来降的盗贼,战斗力不是很强但是绝对不会缺心眼。
开玩笑,失陷主将是什么罪名?刘贾要是死在这里自己这些人只有亡命天涯了。
于是这些部将并不听从刘贾的命令,而是一拥而上将他架起,从还没有敌人的北门一溜烟的跑了。
有些羌人见势就想要前去追赶,伐同等人连忙制止了他们。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彻底的控制住上禄,接收汉人留下的粮食,其他的一切都要暂时放到一边。
虽然早已有了期盼,但是真的打开粮仓,看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时,羌人们无不是激动地又跳又叫,很多老人更是潸然泪下。
但是治明畠、伐同两人肩并肩站在那里,脸上却并无太多欣喜之情。
现在才是真正的考验,羌人们之所以屡战屡败,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敌人强大,而是因为自己内部为一点蝇头小利就会闹得不可开交。
要是这次大家能同心协力的听从指挥,那我们俩就带着大家一起寻找一条生路。
要是你们故态复萌,就不要怪我们俩不讲道义了。
不出治明畠的预料,很快羌人各部就为了功劳的大小和财物的分配争持了起来。
而很多羌人不顾战前的三令五申开始劫掠城内的汉人,并且迅速地扩展到了城内的任何人头上,哪怕是羌人也不能得以幸免。
**、杀戮在城里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治明畠、伐同的手下见状也禁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没有人愿意错过大好的机会,就连那些被强制去执行警戒任务的士兵等首领一走往往就跑没了影。
伐同徒劳无功的维持了半天,终于沮丧的来到治明畠身边,说道:“正如你所料,这些人死性不改,没得救了。”
治明畠对伐同低声道:“既然如此,就应当立即执行我们的计划,迟则生变。”
伐同犹豫了一下,最后一拍大腿,同意了。
当晚,治明畠、伐同两人就借口思念亲人,率部离开了上禄。
由于他们只带走了少量的粮食,其他的几位首领也没放在心上。
他俩走了正好,省的老是在耳边唧唧歪歪的唠叨个没完。
打了大胜仗还不许兄弟们快乐快乐,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有烧和略微觉得不妥,但是他不得不忙着为部族的利益考虑,也无暇细想。
但是这些首领的快乐的快乐没能持续太久,第二天开始一些附近的羌人部落就蜂拥而至,加入了抢夺的行列。
烧和他们也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会消息这么灵通,来的这么迅速,但是他们既然来了也总得应付。
可是参与了攻城的部落并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分出太多给这些后来者,而后来者对只拿到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粮食也非常不满。
由于缺乏一个能够真正有威望、可以协调各家利益的首领,矛盾激化的非常快。
于是大大小小的摩擦开始不断地上演,上禄城内外的气氛日益紧张。
这下烧和他们开始怀念治明畠、伐同两人了,要是他们在或许能稳定大局,可是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治明畠、伐同两人并没有真的率部回到羌道,而是绕了一个大弯来到了武都道一带。
在那里,他们求见了驻守在这里的汉军大将李思、李念。
看着李思愤怒的表情,治明畠笑了。
他对着李思道:“不蒙逊,你为什么生气?虽然和与你说的不一样,但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好啊。”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心想要为明王效死,但是没有大功劳的话,我们这些人始终都只能是最卑微的存在,绝对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李思怒道:“那你就可以来攻打我的城池,杀害我的属民?任何有害明王大业的事我李思万万不许,任何有害明王大业的人就是我李思不共戴天的敌人。”
治明畠冷笑道:“李司马,什么叫你的城池,你的属民?既然身为别人的属下,就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辞。”
“再说了,我们是老朋友,我又怎么会骗你?我这样做对于明王的大业确实是大大有利的。”
李思鼻子哼了一声,静等他的下文。
治明畠道:“明王治理武都最大的难题是什么?就是桀骜不驯的豪族和屡次扰边的羌人各部。”
“而现在最棘手的就是上禄一带。这里孤悬在羌人领地之中,无论氐、汉势力都有着较强的离心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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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背叛
“明王碍于道义和为了稳定大局,无法对阳奉阴违的上禄豪族下手。”
“而这次我率领羌人攻破了上禄,荡涤了城内外,上禄的地方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又和羌人决裂,再也不能对抗明王了。”
“至于扰边的羌人部落,最难对付的不是他们的战斗力,而是他们地处偏避十分分散,流动性也大,要想一个一个的解决所需的代价太大。”
“而我用上禄的粮食作为诱饵,吸引了周边所有的部落集中到了上禄城附近,正好可以趁机一举荡平他们。”
“我们为大王立下如此不世奇功,以后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就都有保障了。这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吗?”
这下治明畠的话打动了李思的心,他思考了一会,犹豫道:“可我手下的兵力不过千人,只怕难以剿灭上禄这么多的羌人各部。”
治明畠、伐同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治明畠说道:“不蒙逊,你当年的豪气都哪里去了?”
“我们的部下合起来不下四千人,而对方的人数虽多,却没有防备,又缺乏合格的领袖,一战就可以打败他们。”
伐同也说道:“烧和等人素来畏惧于我,只要我们出现在战场上,很多人会不战而降的。”
想了想他又说道:“城内还有不少氐人、汉人,他们受到这样大的伤害,一旦有机会还会不起来反抗?”
话说到了这,李思也表示赞同。
治明畠这时严肃的说道:“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弄明白,否则我实在是不敢和你合作,宁可立刻带兵北上去投迁那那家伙。”
他虽没有挑明,但是李思知道他的意思。
沉吟了一下,李思摒退所有的人,只留下了自己兄弟和治明畠、伐同两人。
其实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实在是憋得太狠了,正好今天借机说出来。
他指着李念道:“治明畠,你知道他是我弟弟,但其实并不认识他,对不对?”
治明畠略微有些尴尬,当年当煎部落联盟瓦解时他和不蒙逊都是豪酋的大儿子、知名的勇士,彼此对对方都是相当佩服的,自然熟悉。
但是不蒙胜(李念)当时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在他爸的十几个孩子里也看不出任何出色的地方,他认得他个鬼啊。
李思骄傲的说道:“我这个弟弟虽然才华平平,但是你们的儿子一定比不上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举世无双的豪杰,古往今来羌人里从未有过的大英雄。”
治明畠毕竟老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十分不屑。
根据不蒙胜的年纪,他的小孩撑死不会超过二十多岁,现在能看出来什么?还盖世无双的豪杰,我呸,牛不是这样吹得。
但是伐同却吓得猛然跳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李归,明王李归,是不蒙胜的儿子?”
治明畠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他吃惊的站了起来,说道:“我不信,李归可是正儿八经的氐人,这件事全武都的人都知道,你休想蒙我。”
李思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出了这个门,我也会说他是氐人的,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接着他把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痛快淋漓的说了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李思从来不知道能有个合适的场合尽情的倾诉是这么的令人愉悦。
听完后治明畠跌坐在胡椅里,好半天才颤声问道:“你能确定没搞错?”
李思不悦的说道:“万分确定。但是你也不要想打什么鬼主意,到了外面我是不会承认的。他现在做的这么好,不能受到我们这些无能的父辈的拖累。”
治明畠怒道:“难道你就不想让他复兴当煎部落?”
李思冷笑道:“现在的明部落不好吗?当煎部落有什么是比现在强的?复兴它干什么?”
治明畠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伐同叹了口气道:“是的,自古死灰不能复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汉人为什么强大?就是他们团结在了一起。我们羌人再也不能分成各个部落各自为政了。”
治明畠反驳道:“可是,李归明明是羌人,却不把羌人放在心上,这叫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李思笑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是羌人,什么样的人是汉人?到底依据什么来分?你伐同、治明畠讲着汉话,穿着汉服,又算什么羌人?”
这个问题很尖锐,实际上除了极少数高层有远见的人以外,在羌人心目里确实是没有羌族这个概念的,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部落。
而且氐人、羌人甚至汉人的界限实在是太模糊了,只怕最博学的人也不能准确地说出来谁是羌人、谁是氐人。
见到治明畠哑口无言,李思严肃的说道:“不是我为自家人说话,是我是真的认为山虎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我们羌人、氐人还有汉人,看着就都是一摸一样的人,是同一个祖先,根本没有区别,只要大家都有同样的生活习惯,遵守同样的规则,就是同族兄弟,不分彼此。”
“现在的很多羌人之所以不被明教接纳,问题不是出在我们明教身上,而是出在他们自身。”
“不守规则,不听指挥,脑子里只有抢劫杀戮,这样的人到那里最后都不能容纳他们。”
他的话讲完后,伐同和治明畠都没接话,一时场面冷清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名强壮的年轻羌人闯了进来,大声道:“上禄打起来了,毕长史带兵突袭了上禄,现在上禄的情况不明。”
李思闻言吃惊的站了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治明畠反应快,他立即对李思说道:“这下不好了,无论这个毕长史是胜是败,对我们都很不利。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出兵,在胜负未分之际助他一臂之力才是上策。”
李思立刻道“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全军出发,立刻赶往上禄与毕长史会和,希望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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