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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两菜一羹(下)

    谢讽并不急于向杨广等人解说两道菜的来历,而是指着旁边的一盆羹问道:“王爷可识得此羹?”

    杨广见那盆羹汤宛然便是一盆鳝糊羹,与他穿越前在饭馆里吃的区别不大,只在羹汤上密密地撒着一层切得细细的韭菜叶,油亮之中掺杂着碧绿,瞧着似乎更诱人些。

    “咦,这羹里一缕缕的是什么,我还真没见过。”杨广还没开口,坐在他对过的李浑已禁不住向谢讽问道。

    “这道羹我将它取名为‘胜胡长久鳝’,王爷,两位公子,几位怕是从未到过江左,可能不识得此物。”谢讽手指那盆羹汤中条条缕缕,泛着油亮的鳝丝说道,“此物名为鳝,我取它谐音,叫做胜负的胜字,把鳝做成糊状,取其谐音为胡字,羹汤做成后于其上撒上一层韭菜叶,既可去除油腻,又能惹人食欲,取其谐音为长久之意,合起来便是‘胜胡长久羹’了。”

    “鳝为何物,我怎么瞧着像一条蛇给切成了一条一条的呢?”李浑从没见过鳝鱼,对谢讽为这道羹取的名字不感兴趣,单单盯着羹中一缕缕的鳝鱼丝问道。

    杨广见李浑对鳝鱼丝如此感兴趣,心念一动,顺势将这盆羹往李浑面前挪了挪,劝他道:“金才,你不妨先尝上一尝,瞧这道羹的味道如何?”李浑熟不拘礼,从盆中舀了一碗羹汤,凑至嘴边尝了一口,不禁连连赞叹道:“鲜,香,此羹称得上美味二字。孝仁,你也尝尝。”

    杨广本存了一份要李浑替自己尝羹试毒的心思,待亲眼看着李浑将羹汤喝下了肚,又有些后悔起来,生恐虞孝仁再喝那羹汤,忙把那盆羹汤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指着两道菜问谢讽道:“羹汤既取名为‘胜胡长久羹’,这两道菜又叫做什么呢?”

    “回王爷,这两道菜一名‘西江料’。”谢讽先指着那盘肉丸,答道。

    “哦,我知道了。”旁边的虞孝仁逞起能来,“前年过年时,有人曾送来两口野猪给家父,说什么这两口野猪不同于寻常的野猪,乃是西江那个地方特产,每年用来朝贡南陈皇帝的野猪,据说这种野猪肉吃起来不柴不腻,肉味醇香浓烈,且有祛除心火之功效,最是适合伏天食用。这道菜取名做‘西江料’,谢大厨,可是用产自西江的野猪肉做的?”

    “虞公子果然好见识。”谢讽朝着虞孝仁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旋即指着“西江料”旁边的那道看似“粉蒸肉”的菜说道,“不过嘛,至于这道菜,虞公子怕就不认得了吧。”

    “这难道不是拿一口猪身上的肉做成的两道菜?我须得尝上一尝,才说得出它是什么肉。”虞孝仁被谢讽问得撩起了强烈的食欲,见杨广微笑不语,遂抬起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雪白的肉片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试探着问道:“鲜香滑嫩,隐然还掺杂着一股松脂的香味,这不是猪肉,也不像是鹿肉......”

    “这道菜叫‘分段蒸熊白’,做法倒是格外简单,只是这熊白于长安城中却是极难得之物,须得用过冬黑熊后背上的那块油脂蒸制而成。王爷,您尝尝,味道如何?”谢讽见自己专为杨广精心准备的这两菜一羹杨广本人没吃得一口,倒是先下了虞、李两位陪客的肚,不免感到一丝惋惜,忙劝杨广道。

    杨广却仍不急着吃,反问谢讽道:“谢大厨专为本王预备下这两道菜,一道用野猪肉做成,一道用黑熊肉做成,莫不是谢大厨对前几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有所耳闻,才特地做了这两道菜给本王吃?”

    谢讽见杨广识破了自己的用意,当即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正了正衣冠,向着杨广长揖到地,正色说道:“谢讽虽世居江左,却也曾受先辈教诲,近三百年来,我华夏中原,长期沦落入胡蛮之手,近闻王爷于朝堂之上,智赚突厥王子,大长我华夏男儿之志气,令谢某心生敬佩,故趁今日王爷光临‘江南岸’之时,特意亲手烹制了这两道菜肴,呈进王爷,再配上这一道‘胜胡长久羹’,唯愿王爷长久胜胡,使我华夏男儿在胡蛮面前得以扬眉吐气。”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杨广听在耳中,也不禁为之动容,心中暗自忖道:“这谢讽自江左而来,且屈突通又出现在酒楼的大堂之中,我原怀疑他即便不是杀害会真大师的凶手,也多半是南陈派至长安的密探,而今听他慷慨陈辞,分明对胡蛮长期占据中原耿耿于怀,单凭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也断不像个在饭菜中下毒害自己的奸诈小人。”

    这样想着,杨广坦然抬手伸筷,夹起一块熊白,放入嘴中,品尝着滋味儿。

    “哎,谢大厨,眼下正是暑去秋来,这过冬黑熊背上的熊白,你又是从哪儿得到的?”虞孝仁边吃边不解地问道。

    “回虞公子的话,这块熊白本是东市中专市皮货的高连升高老板拿来,要在下专门烹制来,供他自己享用的。方才经我向他提起,说是今日晋王殿下光临‘江南岸’,欲向他讨得一块熊白来呈进给晋王享用,高老板虽来自东夷高句丽,人却爽快得很,当下便答应了在下的请求。”

    “高连升,他现在也在这楼上!”虞孝仁惊呼出声,旋即欲言还止,只盯着杨广傻笑个不停,“谢大厨,你去,以我的名义请高老板来此相见。”

    谢讽只道是虞孝仁欲当面向高连升致谢,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包间。

    杨广却怪虞孝仁连同自己商量都不商量一下,便吩咐谢讽邀请陌生人来包间与自己相见,面色一沉,问虞孝仁道:“这高连升是何许人哪,你为何一听到他的名字,如此兴奋?”

    “王爷,还记得两个月前我曾跟王爷提到过的‘玉爪’吗?”虞孝仁对杨广的面露不悦视而不见,一脸媚笑地说道,“如果说长安城中有一人能搞到‘玉爪’的话,此人非高连升莫属。王爷就没兴趣见他一见?”

第一百零一章 莫叫赤髯小儿跑喽

    如果方才没在上楼前看到屈突通,杨广听了虞孝仁的这一番话,多半会引起他的极大兴致。

    近两个月来,跟随长孙晟习学突厥话及骑射术的闲暇时候,杨广曾向他打听过“玉爪”究竟是何物,据长孙晟说,这“玉爪”是辽东特产的一种浑身雪白的“海东青”,平常极难见到,他在沙钵略可汗牙帐滞留的那段日子,曾亲耳听到沙钵略可汗摄图不惜出十匹良马的价钱,差人专往辽东,替他换购得一只“玉爪”回来驯养。由此可见,这种名唤“玉爪”的白鹰是何等难得而珍稀。

    不过,今日因在“江南岸”巧遇屈突通,使得杨广心中怀疑,这座酒楼中的什么人必与会真大师被害案有关,此时,他只想平平安安地把这顿饭吃完,等着张须陀一到,便带着他到大庄严寺当面质问屈突通一番,解开心中的困惑,并不愿横生枝节,在这个当口见什么来自辽东的富商。

    无奈,谢讽听到虞孝仁的吩咐,转身便走,等杨广醒过神来,他已经离开了包间。杨广只得强忍住心头的不快,边吃着谢讽专为他烹制的这两菜一羹,边等着高连升来见。

    仅仅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门帘一挑,谢讽引着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高连升见过虞公子,不知这两位哪位便是晋王殿下?”高连升长得圆头圆脸,一笑起来,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浑身上下尽带着份商人的和气,他已从谢讽口中得知了是当朝晋王殿下唤他前来相见,进得房来,却见房中三人,除虞孝仁和他相熟以外,其他两位少年公子俱瞧着眼生,于是主动开口向虞孝仁问道。

    杨广忽然灵机一动,手指着李浑,答道:“这位便是晋王殿下,在下李浑。”

    听他如此一说,房中除高连升在外,其他三人皆以为杨广在存心开玩笑,做耍子,都报之一笑,也不揭破他的谎言,都将目光转移到李浑身上,想瞧瞧他这位假晋王怎样拿高连升开涮。

    “你叫高连升?这碗中的熊白是你所献?”李浑也是个机灵、促狭的主儿,当下忍住笑,配合着杨广向高连升问道。

    高连升一听说李浑便是晋王,竟撩衣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浑面前,忙不迭地磕头道:“域外客商高连升拜见晋王殿下。区区一块熊白,不成敬意,还望殿下别嫌高某悭吝才是。”

    杨广见他四十多岁的人,对着李浑说跪就跪,心中实感不忍,遂开口说道:“今日晋王唤你来,只为当面谢你,用不着行此大礼参拜,快快起来说话吧。”

    未得李浑开口叫起,高连升仍匍匐于地,头也不抬地说道:“回禀晋王殿下,这块黑熊白原是去岁过年时,故国来人所赠,老儿一时舍不得吃,便将它存入了冰窖之中,直到今天,因和隔壁米行的老王等几个无事到‘江南岸’吃酒,才想起它来,本寻思着托谢大厨做一道‘分段蒸熊白’来下酒,听谢大厨说起,王爷今日光临‘江南岸’,于是便将此物献上,略表寸心,区区薄物,实不足以代表老儿对晋王殿下的一片仰慕之心,如果王爷还有所需,只要一声令下,老儿必竭尽全力,为王爷办来。”

    他将谢讽向他讨来熊白说成是自己听说晋王来到,主动献出熊白,杨广听了,只淡淡一笑,接着向他问道:“你是高句丽人?来长安经商多少年了,我听你这汉话说得竟比寻常的汉人还要娴熟几分?”

    高连升心中也感纳闷:为何不听晋王说话,倒是这位身为陪客的李姓公子频频开口向自己发问?

    “回李公子,公子所说不差,老儿确是高句丽人氏,来长安经营皮货生意已有十二年了,也算得是半个长安人了吧。”

    虞孝仁忙替高连升向杨广补充道:“认真论起来,这位高老板还是当今辽东王高汤的族叔呢,也可称得上是位异邦王族。”

    “如此说来,倒是失敬了。高老板请快快起身,坐下说话吧。”李浑得了杨广以目示意,忙客气地向高连升说道。

    高连升从地上爬起,却不敢在三人面前坐下,只向虞孝仁拱手致谢,略带一分歉意地说道:“数月前老儿曾应虞公子之请,要替公子寻一只‘玉爪’来,怎奈事有不巧,一直未曾觅到,还请公子见谅。”

    虞孝仁望了杨广一眼,有意应道:“无妨,无妨,我知道‘玉爪’在高句丽一向被视为神物,寻常的猎户是不敢捉它来驯养的,高老板一时觅不到也情由可原。只是,我当日已答应了晋王殿下,要替他觅得一只‘玉爪’来驯,此事尚需高老板多花费些心思喽。不过你放心,只要是真的‘玉爪’,我愿出十匹绢帛的价钱向你来购,决不叫你蚀本就是。”

    高连升眯缝着一对小眼儿,瞅瞅杨广,又看看虞孝仁,似乎瞧出了什么,却不说破,仍对着李浑说道:“既是王爷想要,老儿想方设法也得弄到只‘玉爪’来献给王爷,自是用不着王爷和虞公子破费的。”

    用不着上网去搜,杨广也知道,在真正的隋朝历史上,隋炀帝正是三征高句丽,无功而返,才引发了隋末农民起义,最终令大隋的江山为李渊父子所窃得的,由此,他对高句丽及高句丽人并无丝毫好感。

    听到高连升一再奉承、献媚于自己,杨广心中不喜反厌,连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也懒得同高连升去说。

    杨广一闷声不吭,冒牌的晋王李浑也不知该如何应承了,房间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要是王爷没别的事,我去催催两位公子点的菜。”谢讽见杨广不再理会高连升,忙借口到后厨催菜,向高连升挥手示意,要他随自己离开。

    “咚咚、咚咚。”

    恰在这时,包间里众人的头顶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紧接着听到楼上有人大声呼喝道:“莫叫那赤髯小儿跑喽。”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号嫌犯(上)

    由于这座三层的酒楼是木制结构,杨广等人身在二楼的包间之中,对三楼传来的杂沓的跑动声听得分外清晰,加之有人在楼上扯着嗓子一叫,包间里的几个人都大大吃了一惊。

    虞孝仁、李浑二人俱出身于将门,初闻楼中变起,也顾不得多想,纷纷挺身护在了杨广身前。

    这一来,杨广的真实身份再难以在高连升眼中隐瞒了。高连升惊谔之余,忙用他那并不高大却肥硕的身体遮挡在门前,冲同样满脸惊诧表情的谢讽叫道:“出去看看,楼上发生了什么事?别叫歹人伤着了晋王殿下。”

    谢讽本是一介书生,打小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被高连升声色俱厉地这一叫,晕头晕脑地就要往外跑,刚一出房门,却正和跑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顺手一拔拉谢讽,直冲进包间,向杨广问道:“那赤髯小儿没伤着王爷吧?”

    因为事先已怀有一份戒心,杨广此时倒是不像虞孝仁、李浑二人那样惊慌,仍旧坐在案前,稳住心神,循声望去,只见横冲直撞进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名义上配合自己查案的虎贲郎将屈突通。

    屈突通问出这话的同时,已瞧出自己所追的那人不曾进入过杨广等人所在的包间,不待杨广开口答话,旋即转身又跑了出去。

    他这一来一回,把个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给闹愣了。

    杨广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自己是走是留。

    高连升走南闯北,见识颇广,眼见得虞孝仁、李浑犹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杨广,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神情,乍着胆子,走至房门边,抬手撩起门帘,张着眼向外瞧了瞧,这才回身向杨广等三人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房外这会儿没人。”

    杨广拿手捅了捅虞孝仁的后腰眼,吩咐他道:“你下楼看看,张须陀到了没有?”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巴望着能见到张须陀。

    虞孝仁推辞不过,可又实在不愿意赶在这个时候冒险下楼,便拉着高连升与他同行。

    两个人走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杨广就听到谢讽在房外冲屋内叫道:“王爷,有位军爷请你下楼说话。”

    “你问问他,叫什么?”由于不见虞孝仁折返回来,为防有诈,杨广试探着问道。

    “好的,王爷。”谢讽答应着,像是冲楼下什么人问了句什么,随即答道,“王爷,是位姓屈的军爷请您下楼说话。”

    杨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双手紧攥着,掌心处已浸出两把汗来。

    他在李浑的护持下迈步出了房门,故作镇定地向站在门外的谢讽说道:“今天有劳谢大厨了,改日请谢大厨到本王府中做客,略表谢意。”

    谢讽谦恭地俯了俯身,手指楼梯,提醒杨广道:“王爷小心,王爷慢走。”

    杨广下了楼,一眼便望见虞孝仁和高连升被几个年轻后生挡在“江南岸”酒楼的大门外,正不停地朝自己挥舞着手臂打招呼,这才知道,今天屈突通并非一个人前来查案。

    “王爷,此地并非讲话的所在,可否请王爷随末将到大庄严寺走一趟,容末将向王爷禀明个中详情。”屈突通抱拳向杨广施了一礼,压低了嗓音冲杨广说道。

    由于朝廷还未公开会真和尚的死讯,杨广情知屈突通不在此处向自己禀明事情的原委乃事出有因,可仍按捺不住心中对他的不满,冷着脸向他质问道:“屈突通,你神出鬼没地在搞些什么名堂?好端端地弄得楼上楼下鸡犬不宁!”

    屈突通盯了护在杨广身旁的李浑一眼,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没敢争辩,挺身将李浑与杨广隔开,手指大堂另一侧的角门,加着小心对杨广说道:“请王爷从这边走。”

    “王爷,王爷,出了什么事?”

    大门外围观的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听到守在门边拦阻众人的几名年轻后生发出几声惨呼。

    杨广和屈突通转过头望去,却见张须陀已打翻了几名守门的后生,大踏步走进了酒楼。

    碍于杨广在场,屈突通不好冲张须陀当场发作,只沉声喝斥他道:“你不在左右护着王爷,怎么这时候才来?快,护着王爷,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张须陀此时已认出了屈突通,他是个极刻板之人,眼见杨广毫发未伤,也不再向屈突通细问究竟,护持着杨广跟在屈突通身后,从角门离开了“江南岸”,径直朝紧邻宫城西南面的大庄严寺走去。

    包括虞孝仁、李浑、高连升在内的众人眼睁睁地瞧着杨广跟随屈突通扬长而去,仍是感觉一头雾水,搞不清方才楼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被张须陀不由分说闯进来,打翻在地的那几名扮做食客的禁军军士从地上爬起,挥动着手中的刀鞘拿门外围观的众人泄气,方悻悻地随人群散去。

    一路无话。屈突通引着杨广和张须陀二人进了大庄严寺,径直来到会真和尚遇害的禅房中落了座,才向杨广抱拳赔罪道:“都是末将办差不力,嫌犯未曾捉到,反教王爷受惊了。”

    杨广顾不得向他抱怨什么,催促着问道:“快说说吧,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杀害会真大师的真凶就藏匿在‘江南岸’?”

    “这......”屈突通略一迟疑,还是据实答道,“禀王爷,眼下虽不能认定藏身于‘江南岸’酒楼上的那个长着一副红胡须的少年就是杀人凶手,但末将已将他列为第一号嫌犯。今日在酒楼上,他躲在王爷所在包间的上一层,意图窃听,被末将查知,可惜还是叫他给跑了。”

    “你把话说明白些,什么红胡子的少年,他和‘江南岸’是什么关系?你们又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因王爷前几日身染重病,末将不欲拿这些烦心事搅扰王爷,因此未向五爷禀报。”屈突通心思缜密,张口一句话便将自己再三拒绝向杨广透露查案详情的原因解释得滴水不漏,入情入理,眼瞅着杨广听了自己的解释,脸色有所缓和,他这才原原本本地将这些天来查案的情形向杨广一一作了禀报。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号嫌犯(下)

    “自那晚在宫中领受了随王爷一同查察此案的差使,末将经勘察会真大师被害现场,并与鱼值长会商,初步认定,会真大师确实死于他人之手,而不是身染急病而亡。”屈突通一板一眼地向杨广禀报道。

    “这些,在京兆府对大庄严寺初次勘验后,已有了结论,还用得着你来认定?不但如此,据本王推测,杀害会真大师的凶手只怕与南陈有关。”杨广极不耐烦地打断屈突通,冷冷地说道。

    “是,是,王爷说的极是。”屈突通陪着笑脸,喏喏附和着杨广,继续说道,“经末将带人对会真大师的遗体再次勘验得出的结论,会真大师实是死于其脖颈处两道啮痕,但到目前为止,尚不清楚,这两道啮痕是出自何种猛兽之口?”

    “什么?你是说会真大师是被猛兽咬死的,不是为人所杀?”杨广瞪圆了眼睛,向屈突通问道。

    “王爷,您误会了。末将的意思是说有人趁会真大师于禅房内坐晚课之机,放怪兽咬死了他。因此,真正的凶手仍是人,而非猛兽。”屈突通不疾不徐地回应着杨广,“诚如王爷推断的那样,末将等一经确定了会真大师确实死于他人之手,首先便将查案的重点转移到了长安城中与南陈有关,以及善饲野兽这两类人的身上。即如方才在‘江南岸’楼上与王爷同案共饮的那位高升号皮货行的高老板,末将也曾令人于暗中查访过他的底细。”

    “怎么样?查出什么可疑之处了吗?”杨广由屈突通推断会真和尚死于猛兽之口,联想起虞孝仁曾打着自己的旗号,要高连升替他觅得一只“玉爪”的事来,不禁问道,“会真大师该不会是死于鹰啄吧?”

    屈突通摇了摇头,答道:“以末将拙识,还没听说过有如此凶猛的鹰隼,可以一口便致人非命,况且会真大师脖颈处的两处齿痕并列排布,鹰隼啄人中断断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的。现已查明,高连升此人是于十多年前自辽东来到长安,以经营皮货为生,他店中家中都没发现有饲养任何的野兽,据此,已可基本排除他杀害会真大师的嫌疑。实际上,不单是他,末将这些日子差人将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经营活物的商号统统查了个遍,没有一家有作案的可能。”

    “所以,你就把查访的重点由商号转向了酒楼?”杨广紧盯着屈突通,问道。

    “正是。”屈突通并不回避杨广的眼神,正视着他,答道,“并且连今天统算在内,才过了五天,我们就有了重大发现。据末将手下人查知,这座论规模、档次在长安城中无出其右的‘江南岸’酒楼的东主乃是朝廷钦命之舒国公刘鲂。”

    “这个本王早已知道。屈将军,你该不会因为酒楼取了个‘江南岸’的名字,就怀疑舒国公与南陈之间有所勾连吧?”

    “那么,这座‘江南岸’酒楼并非舒国公单独出资,而是他伙同有广陵首富之称的江左巨贾张季龄一道开设,王爷您也知道吗?”屈突通依旧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听了他这话,杨广两眼中登时冒出光来:原来这“江南岸”酒楼的东主并不只是舒国公刘鲂一人,还有个江左巨贾张季龄躲在刘鲂的背后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刘鲂暗通江左南陈的嫌疑大大上升了吗?

    他犹在暗自嗟叹着,又听屈突通说道:“事情还不只如此。从市令处查知‘江南岸’酒楼实系舒国公与江左巨贾张季龄合营的讯息后,末将便派人每日扮做食客的模样,潜入酒楼侦测,终于发现了,在这座酒楼中藏匿有一位长着一副红胡须的少年,身手不凡,且行踪不定,据向酒楼中人打听后得知,此人是张季龄的公子,一年前被其父差来长安照看酒楼的生意。末将于昨日得知这位赤髯少年出身于广陵的消息后,便将他列做了第一号嫌疑人,由末将亲自出马,对他实施监测。不承想,头一天,他就叫末将抓住了躲在三楼窃听王爷房中谈话的把柄,只可惜,这少年身上功夫确实了得,末将带着八名手下前后围堵,却还是让他给溜了。”

    耳畔听着屈突通絮絮讲述着这位赤髯少年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且身手如何了得,杨广不由得大感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在酒楼的厕间内便该上网查查舒国公刘鲂其人了,说不定会带给自己一份格外的惊喜。

    “王爷,据末将抖胆推测,这赤髯少年即便不是杀害会真大师的凶手,他也多半会是南陈派来长安的密探、斥候。果真如此的话,舒国公刘鲂自也难免会有私通敌国的嫌疑。今日末将当众在酒楼中捉贼,只怕已打草惊蛇,为防赤髯少年逃出长安,末将已知会把守各处城门的监门军,一发现此人,即刻将其扣下。尔今需请示王爷的是,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给太子殿下,对‘江南岸’酒楼连同其东主舒国公一并公开展开调查。”

    自姑丈窦荣定外任洛州总管以来,太子杨勇就接掌了宫中宿卫,为禁军的最高统帅。身为禁军将领的屈突通提出要将案情向太子作出禀报,也属顺理成章之事,只是在杨广心目当中,既已先存了一份查案建功,争取早日出镇并州的私心,便不肯将眼看到手的一份功劳拱手让与大哥,他略一沉吟,当即作出了决定:直接入宫求见父皇杨坚,当面向他禀明这一切。

    “屈将军,你现在就传命下去,增派人手至‘江南岸’酒楼,将酒楼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尽皆看押起来。你,现在就随本王进宫。”杨广说着,一挺身站了起来。

    “王爷,太子那边......”屈突通像是明白了杨广的心思,却又不敢贸然绕过太子杨勇,直接向皇帝禀明案情,迟疑着不肯动身。

    “他不肯同王爷进宫,我随王爷一道去就是。”话音未落,高大威猛的鱼俱罗面带谄笑走进了禅房。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官商惹不起

    杨广心中,本对这位据说曾杀死过隋唐头条好汉李元霸的鱼俱罗说不上是讨厌,是瞧不起,还是因鱼赞的关系对他怀有一份亲近感,而此时听到鱼俱罗如此力挺自己,杨广确认自己开始有点儿喜欢上这个曾骗得自己亲手杀人的家伙了。

    “好。屈将军既不愿随本王入宫,就请你亲自带人立即返回‘江南岸’,将楼中上下人等一律先行羁押起来吧。鱼将军,咱们走。”杨广争功心切,毫不犹豫地向屈突通下达了指令,带着鱼俱罗和张须陀迈步走出了禅房。

    屈突通职在禁军,他瞧得清清楚楚,晋王杨广之所以不选择首先向太子杨勇禀明案情,心中多半是存了一份争功的心思,可碍于目下自己受杨广节制,又不便强拦着杨广,不让他进宫去见皇帝,只得摇晃着脑袋,跺一跺脚,召集起大庄严寺的一班禁军,立马出发,赶往“江南岸”酒楼封楼抓人去啦。

    杨广今早离开王府去太字汇报功课时,还决想不到,会真和尚暴毙这件泼天大案,不到半天的功夫,眼看就要在自己手中告破了。

    心中一高兴,他边急匆匆地向露门走着,边还没忘记转头问张须陀道:“你和老五身边的梁默,可分出胜负来了?”

    张须陀脖子一梗,老实不客气地答道:“那个白头发的着实厉害,我打不过他。”

    杨广咯咯一乐,转向鱼俱罗,有意挑唆道:“鱼将军,我听说你有万夫不挡之勇,怎么样,改日我带你到汉王府上会会梁默,替须陀出出这口气。”

    鱼俱罗却狡滑得很,不肯轻易答应杨广,只腆着张大脸,凑近杨广,应道:“王爷,你瞧瞧,我这鬓边都生出白发来了,老了,不中用啦。要是王爷不嫌弃,要我为王爷牵个马什么的,还勉强做得来,找人打架?我只怕自己这二百来斤禁受不起折腾喽。”

    杨广只顾着自己在兴头上说着痛快,全然听不出鱼俱罗这是在向他讨价还价,随口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做官做到你这样的年纪,怎么着也该熬到个仪同什么的,你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内殿值长,我瞧着你这官做得也没什么前途,不如这样,待这件案子在本王手上破了,本王要父皇重重地赏你些钱帛,你带着这些钱帛回老家享几天清福去吧。”

    鱼俱罗听得一咧嘴,差点儿没给杨广跪下来,转头问张须陀道:“你身为王爷的护卫,怎么说败,就败在了别人手下?改天,你引着我去会那梁默一会,替王爷长长脸。”

    杨广暗笑:这个老货对功名倒挺热衷。

    三个人赶到露门时,已是午后时分,守门的禁军见是晋王求见皇帝,也未敢细问缘由,一层层地将消息传递了进去。一刻钟后,就见内谒者何柱儿亲自来传杨坚的口谕,传杨广到正阳宫见驾。

    其时,杨坚刚回至正阳宫,准备歇个晌觉,听说杨广在露门外求见,便叫何柱儿将杨广引至正阳宫来见。独孤伽罗不知出了什么事,闻讯后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杨广走进正阳宫父母的寝殿,只见杨坚身披一件白色锦袍,半躺半坐在床榻上,母亲也陪坐在一旁,遂上前施礼道:“儿臣叨扰父皇、母后午睡了。”

    “阿纵,这大晌午的,你不在自己府中安安生生地歇个晌觉,巴巴地跑进宫来求见你父皇,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杨坚未曾开口,独孤伽罗已是关切地问道。

    “禀父皇、母后,只为前些日父皇交给儿臣的那件差事,今日有了些眉目,阿纵不敢擅断,特进宫请旨处置。”

    杨坚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紧盯着杨广,问道:“你是说会真大师暴毙那件差使?有了些什么眉目,速速讲来朕听。”

    独孤伽罗眼中也放出光来,坐直了身子等候杨广继续说下去。

    杨广见父皇母后对这件案子如此关切,心中暗喜,遂将在大庄严寺中听屈突通讲述的查案经过一字不落地向父母转述了一遍,末了说道:“儿臣经和屈、鱼两位将军会议,初步认定舒国公刘鲂有重大通敌嫌疑。儿臣已命屈突通率本部人马赶到‘江南岸’酒楼,将酒楼中上下人等一并羁押……”

    “胡闹!”

    令杨广相像不到的是,杨坚听了他这话,竟然勃然大怒,顺手抓起床榻上的一个靠枕,冲着杨广就砸了过来。

    “陛下息怒。”独孤伽罗见状,忙起身劝止夫君。

    杨坚怒火难消,单手据床,另一只手指着杨广,恨声骂道:“朕方才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手中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单单凭着脑子里的胡连瞎想,就认定刘鲂有通敌嫌疑?你可知,刘鲂是什么人吗?”

    杨广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切给吓傻了,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犹未回过神来,就听杨坚向何柱儿吩咐道:“你亲自去,将屈突通给朕拦下。”

    何柱儿应声转身出宫传旨去了。

    “皇上,纵是阿纵年幼无知,据臣妾所知,屈突通一向办差谨慎,鱼俱罗又是个老军头,他二人既认定舒国公有通敌嫌疑,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吧。”独孤伽罗走至床边,温言劝说着杨坚。

    杨坚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妻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没好气地解释道:“你们哪里知道,刘鲂以他小妾的名义开设酒楼,与广陵首富张季龄这两件事,早有御史向朕弹劾过他。朕念及他昔日对朕曾有大功,如今且赋闲在家,无事可做,便将弹章压了下来,算是默许了他以官身破酒禁开设酒楼。现如今,阿纵你们仅仅根据刘鲂和江左富商合伙开立酒楼,便认定他与会真被害案有关,岂不可笑。果真如此,还用得着你们去查案,朕早就命人将那酒楼一窝端了。”

    杨广听了父亲的话,冷静下来再一琢磨,才发觉自己这件事做得的确过于操切了些,可事情虽已至此,他仍旧相信屈突通在“江南岸”酒楼上发现的那个躲在三楼偷听自己说话的赤髯少年形迹可疑,便乍着胆子辩解道:“诚如父皇所言,舒国公本人并无过失,但他酒楼上多用江左之人。据儿臣和两位将军一致推定,会真大师之死与南陈奸细有关,谁又能担保,“江南岸”酒楼中的这些个江左人氏不会有一两个南陈奸细呢?再者,今日在“江南岸”酒楼上,屈将军公然带人捉拿一位形踪可疑的赤髯少年,恐怕早已打草惊蛇,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如无采取断然措施,儿臣只恐真凶会就此远遁,再要抓到他,可就难了。”

第一百零五章 向太子学习

    独孤伽罗深知夫君的秉性,对待几个儿子颇为严苛,眼见杨广兀自不肯向杨坚认错告退,生怕夫君恼将起来,会重责杨广,便抢先责备杨广道:“阿纵,我也听了这许久,单凭在舒国公所开酒楼中发现一两个来路不明的江左人氏,就认定其与南陈朝廷有所勾连,确实过于草率。你且退下,查案之事并不急在这一时。”

    “官府到酒楼捉拿嫌犯,本就是极为寻常之事。”杨坚挺身站起,踱至杨广面前,沉着脸说道,“如若刘鲂这座酒楼所雇之人中没有做贼心虚的,他就不会仅仅因为这件事而自乱阵脚,更谈不上什么打草惊蛇了。反倒是被你差禁军不分青红皂白将人都羁押起来,容易引来城中百姓的胡乱猜疑,对查明凶手无甚益处。朕听说,目下长安城中已有风言风语,说会真大师触犯了神灵,招致天谴而亡,再被你们冒冒失失地一折腾,岂不是坐实了种种传言?再者,朕相信荣定举荐的两位禁军将佐决非碌碌之辈,你既说他二人与你论断相同,传他们进殿来,朕要当面问一问他们。”

    鱼俱罗倒是很想跟随杨广入宫晋见皇帝,却被何柱儿嫌他品秩太低,将他挡在了宫门之外。

    即使是这样,杨广见杨坚要传唤屈突通、鱼俱罗二人进殿当面问个究竟,也不禁脸上一红,嗫嚅着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先前在大庄严寺中,屈突通虽已对‘江南岸’酒楼中的赤髯少年有所怀疑,却还没有认定他与会真大师之死有关。是儿臣建功心切,行事过于操切了些,请父皇降旨责罚。”

    他接连受到父母驳斥,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细细一琢磨,这才发觉,眼前除了那不明身份的赤髯少年躲在三楼偷听自己谈话这一件事殊堪令人生疑外,屈突通之前在大庄严寺中向自己讲述的那些充其量不过是对案情的推测罢了,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言。

    “你小小年纪,朕便将如此一件大事交由你来牵总,并不图你真能在旬月之间捉到真凶,而是想要你在朝野上下积攒些人望。因此,曾下过一道口谕给两位禁军将佐,凡事无需皆向你禀报,如有重大发现,但须通过荣定向朕禀报即可。如今荣定外任洛州,他二人遇事自然会先向你大哥见地伐禀报,怎么会随同你一道径直入宫向朕奏报?好在你虽建功心切,行事过于轻率,却还有些担当,没有文过饰非,将过错推到两位禁军将佐身上,使朕甚感欣慰。”杨坚见儿子终于肯主动认了错,也将语气放缓了下来。

    “陛下,倘若真如陛下所言的话,臣妾倒有份担心:会真大师身为陛下在佛门之替身,突然横死,朝廷对此秘而不宣,长此以往,会不会居心叵测之人以可乘之机,借机传布谣言,蛊惑人心,还请陛下能多加留意。”独孤伽罗却对杨坚话中提到的关于会真和尚之死的种种风言风语格外上心,一见父子间有了缓和的迹象,便提醒夫君道。

    “皇后的担心不无道理。只不过,有人已想到了你的前头,不但提醒朕须警惕此事,而且连应对之策都替朕拟好了。”到了这时,杨坚已睡意全无,回身面向独孤伽罗,微笑着说道。

    从夫君略带自得的表情当中,独孤伽罗似乎猜到了上章之人是谁,也报之一笑,目视杨广,点头叹道:“阿纵,你今后要向太子多学习学习才是啊。”

    杨广自认为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兴冲冲地跑到宫里来向父亲请功报喜,却当头挨了父亲一通训斥,此时听到母亲要他向大哥杨勇多学习学习,心中难免不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用询问的眼光盯着杨坚,想听听大哥给父亲出了个什么样的好主意。

    “见地伐昨日上章,建议朕即刻兴兵讨伐南陈,皇后,你以为如何?”杨坚瞟了一眼杨广,有意将他晾在一旁,只向独孤伽罗问道。

    “数月前会真大师指明弘圣宫中杀人之妖孽来自南陈,而今大师他又横死寺中,如陛下此时兴兵讨伐南陈,天下百姓皆会以为是南陈纵妖杀人在先,我大隋兴义师讨伐于后,可谓是师出有名,不失为一可行之策。”独孤伽罗毫不隐讳地表达了对长子建议的支持。

    “父皇,据儿臣愚见,如今突厥沙钵略可汗之使节尚未得到父皇的明确答复,离京复命,北境局势未稳,若在此时贸然兴兵伐陈,儿臣只恐突厥会乘我大兵南下之机,举兵来犯。到时,我大隋将处于南北同时开战的不利局面,不知父皇对此是否已有所预料?”杨广近两个月来一直跟随长孙晟熟悉突厥的情形,乍一听到大哥杨勇竟建议朝廷兴兵南下伐陈,而母亲居然也对此表示了赞同,忍不住脱口说道。

    “唔,阿纵尚在稚龄,能有如此见地,朕心甚慰。可见凡人切不可有贪功冒进之心,一旦怀了这份私心,做起事来皆不免有过于操切之嫌。”杨坚半是鼓励,半是警告地对杨广说道,“今天你来得正好。且抛开会真大师这件案子不谈,朕确有意采纳见地伐的建议,兴兵伐陈,而若果如你所言,北境突厥乘虚来犯,又该当如何应对呢?”

    “那,儿臣斗胆向父皇请缨,率军出镇并州,御突厥于关外。”杨广甚是机灵,已从父亲的这番话里听出了自己出镇并州的希望,当即像个小大人似地慷慨请命道。

    “阿纵不可。”独孤伽罗不知是舍不得放杨广离京赴镇,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乳臭未开的黄口小儿去率军出镇边关,忙开口阻拦道,“突厥乃虎狼之邦,数十年间勃兴于漠北草原,如今已成我大隋心腹大患,陛下怎能将抵御突厥如此重任交到阿纵这么一个稚龄小儿肩头?依臣妾之见,如陛下已决意兴兵伐陈,卫王杨爽、河间王杨弘、广平王杨雄,这些个宗室子弟,选哪个北上,都要强胜于阿纵,还望陛下慎断。”

    卫王杨爽是杨坚的堂弟,因从小由嫂子独孤伽罗扶养成人,因此堪称是皇后跟前的头号红人,而河间王杨弘和广平王杨雄都是杨坚的族侄,也尽皆受到杨坚的信任和重用。

    杨广听了母亲这话,好似被人用一盆冷人兜头淋下,心说:完了,人常说,父亲之心意多与母亲相合,不拘派杨爽、杨弘、杨雄哪位北上出镇,自己再想要出镇并州,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第106章 染干有了动静

    然而,这回杨坚的意见却与独孤伽罗不甚相同。

    “皇后,你莫非是忘记了两年前五王进京之事了吗?”杨坚没有直接反驳爱妻,只是语调平静地提醒她道。

    两年前,身为当朝国丈的杨坚得到北周宣帝驾前两位近臣郑译和刘鲂的暗中相助,返京入朝辅政,不承想却招致北周宗室的一致反对,以当时分驻于各地的五位北周亲王为首,结成了对抗杨坚的一股强大势力。当时,杨坚借以遣送千金公主赴突厥和亲为由,以皇帝的名义招五王进京,尔后寻机逐个灭了他们。

    独孤伽罗明白,夫君此时向自己提起两年前北周五王进京之事,是在委婉地告诫自己,宗室子弟远不如自己的亲生儿子可靠,令人放心。

    其实,独孤伽罗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自从她竭力辅佐夫君登极做了皇帝以来,多少次夫妻之间谈论起前朝的兴衰往事,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及北周末代皇室孤弱无助,宗室子弟不堪重托,才使得朝中大权尽落于旁人之手,最终落得个被逼禅让的下场。为此,她尽管心有不舍,也没有反对夫君有意栽培几位尚在冲龄的皇子,使得他们及早替朝廷效力,成为护佑大隋江山的屏藩,恰恰相反,是她,于宇文阐被毒死的次日,向五个儿子谆谆嘱咐了许多要他们清理好各自的门户,做好替朝廷效力的话,力挺夫君。

    可是,说归说,真正到了要年仅十三岁的次子杨广出镇并州,担负起抵御突厥的重任时,独孤伽罗却舍不得了。

    “可是,陛下,如今朝廷面临的形势与两年前多有不同呀。”

    杨坚冲独孤伽罗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下去了,继而微微一笑,半吐半露地说道:“朕也没说要阿纵立即出镇嘛。前几日朕要长孙晟想方设法也要拖延处罗喉父子在长安多留些日子,正是想替兴兵伐陈多争取些时间。朕相信,有阴寿和虞庆则的十万大军驻守北境,一旦我兴兵南下,接连取胜,沙钵略摄于我大隋强大的军威,也不致轻易举兵来犯。”

    见爱妻仍面现忧虑,杨坚接着说道:“南陈实为我大隋的头号强敌,突厥与之相比,只不过是一群贪图我中原粮草财货的恶狼而已,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记得皇考当年曾对朕说过,突厥军士只知道抢掠平民百姓,在弱小面前逞威作福,真正碰到了强敌,他们只会比兔子跑得还快,要战胜他们,决非难事。因此,即使将来真正到了阿纵出镇并州的那一天,皇后也无需为他牵肠挂肚,朕事先再替他精心挑选几位老诚持重的臣下辅佐于他,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没等独孤伽罗再开口说话,杨广已是急不可奈地向杨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儿臣愿为国效力,早日出镇并州,为父皇分忧。”

    “好啦,那只不过是以后的事,朕今日纯属有感而发,随意提上两句罢了。”有鉴于今天杨广如此冒失的表现,杨坚不能不事先给儿子一个警告,“眼下你需要做的头等大事,便是尽可能多地了解突厥人的风俗习惯,熟悉他们各部落间的关系,进而掌握他们的语言谈吐,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到时仓猝上阵,冒失行事。至于查案子的事嘛,你不必过问得太多,小事放手两位将佐去做,大事尽由你大哥在后面替你做决断,能赶在大军南下之前抓获真凶,拿他的头来祭旗那是最好,即便到时仍没有结果,朕也定不会叫南陈那帮跳梁小丑再得意几天的。”

    近些天来,杨广发现,父亲杨坚总是这样,先给自己一分出镇并州的希望,继而又扯出许多别的事来,给自己出镇设置出许多障碍。即拿查察会真和尚之死来说,明明不满于自己今天的表现,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将自己架空的意思,却还要对自己暗示着要尽快破案,抓到真凶。

    杨广心头泛起一丝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仍脱口提醒杨坚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只是,诚如父皇所言,长安城中既然已有了关于会真大师横死的种种谣言,如今再要一味地秘而不宣恐怕不妥,倒不如......”

    “朕明白你的意思。”杨坚截住了杨广的话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朕自有斟酌的。如果你母亲没什么要叮嘱你的话,你先退下吧。记住,以后像大庄严寺那种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直到向父皇母后告退,出了正阳宫,一路带着张须陀、鱼俱罗二人返回晋王府,杨广的心头都被一股浓重的沮丧情绪笼罩着,再想不起与张、鱼二人多开一句玩笑。

    鱼俱罗因未得杨广要他离开的命令,且私心里也想多亲近亲近这位王爷,便一路跟着杨广回了晋王府。

    “阿纵,你和长姐相处得可还好?前些天在弘圣宫我交待给你的那件事,你向她提起过吗?”独孤伽罗见夫君总算没对儿子施以重惩,心头松下一口气来,向杨广问道。

    “回母后,长姐自从挪入儿臣府中来住,与儿臣府中上下人等相处得十分融洽。儿臣也曾就母后交待的那件事屡次试探过她的口锋,可她不是顾左右而言它,有意回避,就是借口儿臣年岁尚小,指责这不是儿臣该说的话。照儿臣看来,长姐似乎并无改嫁他人之意。”杨广私心里颇不愿促成李渊和杨丽华的好事,于是便尽拣些不利的话来答复独孤伽罗。

    “丽华今年才二十二岁,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独孤伽罗说着,竟用巾帕擦拭起泪来。

    杨坚因长女的原因才得以执掌朝政,并最终登极做了皇帝,心中对杨丽华抱有一份歉意,见妻子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伤心落泪,自己也感心酸,却故作豁达地解劝妻子道:“丽华还年轻,待过些日子,咱们再慢慢劝她回心转意也就是了。”

    杨广见杨坚再无话向自己交待,遂向父皇母后告退,出了正阳宫,一言不发地带着张须陀、鱼俱罗二人返回晋王府。这一路上与先前来时不同,杨广的心头被一股浓重的沮丧情绪笼罩着,再想不起与张、鱼二人多开一句玩笑。

    鱼俱罗因未得杨广要他离开的命令,且私心里也想多亲近亲近这位王爷,便一路跟着杨广回了晋王府。

第107章 “代课老师”

    “张须陀,跟着王爷去太学汇报功课,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杨广只顾低着头迈步进门,却不防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喝问声音,他抬头观瞧,原来是自已的表兄李渊神色焦急地站在门洞里,径直冲着他身后的张须陀责问道。

    张须陀正要据实相告,杨广忙拦住他,陪笑对李渊说道:“多日不到太学,和虞孝仁、李浑他们几个闲聊了几句,又被父皇传进宫中说了会儿事,所以回来得迟了些,倒叫表兄挂念了。”

    自从出了东宫借粮事泄那件事后,李渊对待杨广便格外加了份小心,不但主动和杨广一起跟随长孙晟习学突厥话和骑射之术,而且事事都有意回避和杨广发生正面顶撞,两个多月下来,表兄弟二人之间表面上瞧着,倒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反而较以前更亲近了些。

    今天要不是杨广在外逗留的时间实在太长,李渊也不至于亲自到晋王府门前迎候。他见在杨广说话时,张须陀始终涨红着脸,一声不吭,心知杨广说得未必是实话,却也不便当着张须陀、鱼俱罗二人的面揭穿他,遂转向鱼俱罗问道:“你是什么人?”

    鱼俱罗久在宫中当差,自然识得这位皇后的外甥,听得李渊向自己发问,忙迈步向前,抱拳躬身向李渊施了一礼,报名道:“内殿值长鱼俱罗见过唐国公。”

    直到这时,杨广才想起来,鱼俱罗本该回大庄严寺去的,却被自己一路带回了府,他不欲李渊对自己奉旨牵总查案的事了解得太多,便回头对鱼俱罗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今后有什么事记得差人来告诉本王一声。”

    鱼俱罗眯着一双小眼睛,瞅了瞅门洞里站着的李渊,暗地里拉了杨广一把,示意他跟随自己到一旁说话。

    杨广不知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匆匆跟李渊打了声招呼,回身下了台阶,跟着鱼俱罗来到左右无人之处,方问道:“鱼将军,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吗?”

    自打杨广从宫中一出来,老于世故的鱼俱罗便从杨广的神色、举止中察觉到了,杨广此次进宫,多半是没落着什么好。他本想劝杨广两句,不必为此感到灰心的,却见杨广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便没敢开口。直到在王府门前被李渊给拦住了,他才出于讨好杨广的目的,将自己掌握的另一条破案线索贡献出来,以求引起杨广对自己的关注,方便日后能借此保持和杨广之间的联系。

    “王爷,您再耐下心来等待几天,待我把情况摸清楚了,我再来带王爷到一个地方瞧瞧,到时必不叫王爷失望。”鱼俱罗佝偻着身子,向比他矮半截儿的杨广讨好道。

    “什么地方?”杨广仍未从低落的情绪当中解脱出来,心不在焉地问道。

    “请恕末将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只须再过上几天,待末将将那人的底细彻底摸清了,我相信,王爷定会感兴趣的。”鱼俱罗不失时机地卖起关子来了。

    “那好吧,我就静候你的消息了。”杨广随口应付着他,顺便问道,“你既到了我府门前,就不想进去见见你兄弟鱼赞?”

    鱼俱罗人虽长得五大三粗,却因自己出身于小门旁枝,多年来完全靠着自己的一身本领才混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在宫中、军中并无任何靠山可言,因此,平素为人、办差格外地谨慎、小心,深知以自己目前查察钦案的禁军将佐身份,不宜私会亲友,加上他和鱼赞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自幼他母亲和鱼赞的母亲便不和,以至于他小小年纪就被鱼家赶出家门,流落异地,在他心目当中,鱼赞这个兄弟便跟没有无甚差别,所以,一听杨广问他要不要进府和鱼赞见上一面,鱼俱罗想都没想,就婉言回绝了杨广的好意,抱拳向杨广告辞,转身走了。

    杨广在正阳宫中挨了父亲一通训,再不对骤然得到线索,破获会真横死案怀有丝毫侥幸心理,因此也未对鱼俱罗故作神秘地告知他的消息多加留意,眼见得李渊和张须陀仍站在门洞里等着自己,便强打起精神,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王府内走去。

    就在杨广登上门前的台阶,即将进入王府的一瞬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王爷请留步,染干来向王爷赔礼来了。”

    杨广闻声扭过头,一眼便望见了鲜于罗远远地躲在一棵大树后,挤眉弄眼儿地仿佛想提醒着自己什么。而在距自己十几步开外的地方,赫然站立着突厥王子染干。

    染干这时候跑来见自己,他想做什么?杨广心头升起一阵疑惑,立于台阶上,抱拳向染干还礼道:“染干王子突然造访敝府,不知有何见教?”

    门洞内站着的李渊和张须陀一听是突厥王子染干来访,不约而同地迈步站至了杨广的身后,用满含戒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染干。

    染干没带一名随从,只身一人站在晋王府门前,十分客气地答道:“前几日在大朝会上,我曾允诺,将那匹铁蹄龙赠与殿下。无奈这几天出了点状况,使得在下难以兑现承诺,故而今日亲自登门致歉。不过请晋王殿下放心,您既是大隋皇帝钦命的并州总管,咱们迟早还会有相见那一天,到时,我再另挑选一匹良驹送给殿下,以完前日之诺。”

    染干突然来访,并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特为不能赠马与杨广,亲自登门来致歉,杨广也不好将其拒之于府门外,当下伸手相让道:“府门外并非说话之地,请染干王子随本王到府中正殿一叙。”

    染干看看杨广身后侍立的张须陀,立在原地,身形动也没动,面露笑容,继续对杨广说道:“今日来得冒昧,就不叨扰殿下了。只是这些日子在下于馆驿之中呆得无聊,且无心跟着家父和师父四处闲逛度日,如殿下应允,在下逗留长安的这段时间,就由在下暂代师父,每日来殿下府中陪殿下练习突厥话,如何?”

    染干竟出动提出,要来当代课老师,陪自己练习说突厥话,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杨广迷茫了。

第108章 跟踪与反跟踪

    杨广正在犹豫不定之时,就听身后李渊低低的声音对他说道:“眼下染干的身份,整日在王府出入,殊为不妥,请殿下不要答应他。”

    如果李渊不说这话,杨广由于搞不清染干这样做的真正目的,还真未见得当场答应下此事。

    可他才在正阳宫中挨了一通训,且得到父皇杨坚的严厉斥责,要他专心于熟悉突厥事务。尔今这位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突厥王子染干竟出动提出来,要充任自己的代课老师,这不正是绝佳的试探突厥虚实的良机吗?

    李渊要自己一口回绝染干,无非是担心他出入自己府邸,会给守护王府增加难度,但他就没想想,染干的真实身份现已公开,他贵为突厥王子,且只他单身一人出入王府,会造成多大的威胁?李渊整日以钦差自居,动辄便搬出父皇母后来限制自己的自由,如此令人讨厌,自己为何还要受他的摆布?

    在逆反心理的支配下,杨广把头高高地一昂,当场答道:“染干师兄如此美意,小王却之不恭,只得愧受了。今日天色不早,就请师兄明日来府中相聚,怎样?”

    染干得到杨广肯定的答复,显得很是高兴,单冲着张须陀说道:“张将军箭法超群,染干也可借此机会,多向张将军讨教一二。”原来,长孙晟尽管收下染干为徒,却始终碍于他突厥人的身份,对他怀有一份戒心,从未真正传授他骑射的精义,因此,染干跟着长孙晟做了几个月的徒弟,论箭法尚比不过张须陀。

    “染干王子客气啦。”不待张须陀开口,李渊已代他答道,“以王子如今的身份,整日出入于我大隋藩王府邸,已是不妥,更不宜再像以往那样,在晋王府中动刀射箭,如果王子诚心要和张须陀较量箭法的话,我可以替二位另择下一个妥当的去处。”

    “讨教箭法还在其次,在下前几日在朝会上亲身感受到晋王殿下卓越的风采,且整日在馆驿中无所事事,私心里颇想和晋王殿下多亲近亲近。唐国公既如此说,在下只好另寻机会,再向张将军讨教箭法了。”染干显然不舍得放弃进入晋王府的机会,忙向李渊解释道。

    “如此甚好。那么明日小王就在府中恭候师兄了。”杨广不再给李渊留下任何回绝染干请求的机会,冲着染干一抱拳,顺便向远处躲在大树后跟踪染干的鲜于罗偏了偏头,一转身就进了府。

    见杨广态度如此坚决,李渊明知答应染干每日入府甚为不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代表杨广将染干送出了坊门,才回转身来吩咐张须陀随他到宿房问话。

    杨广回到正殿落座后不久,鲜于罗就瘸着两条腿一拐一拐地赶到了。

    “快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暴露了形迹?”杨广一见鲜于罗到了,劈头就问。

    鲜于罗脸一红,低垂下头,不敢正视杨广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答道:“这染干当真鬼得很。先是猫在馆驿中足不出户,正当小的盯稍盯得精神不济之时,他却突然出动了。今日一早,长孙将军就来到馆驿,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小的就见他陪着染干的亲爹处罗喉,两人一道出了馆驿,带着两名仆从,骑马往城外终南山的方向去了。小的因没见染干跟随他们一同前往,便仍留在对街房中监视馆驿中的动静。大约在辰时三刻左右,染干居然也出现在馆驿门外。小的不放心别的兄弟盯稍,便亲自尾随其后,想看看他想去哪儿。谁知,这染干竟引着小的在长安城中满城地瞎逛起来,从东市到西市,从南城到北城,直走得小的两腿酸麻,再难以挪动脚步之时,他却突然径直奔着咱们王府的方向走来了。小的本想抢在他前头,回府给王爷报个信,怎奈两条腿像灌了沿一样,再难以走得快......”

    杨广不耐烦听鲜于罗罗唆个没完没了,截口打断他,问道:“你说染干出了馆驿,便引着你满城的闲逛。我问你,万善尼寺附近,他可曾到过?”

    鲜于罗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到过,到过。不单是万善尼寺,连大庄严寺他都曾经到过呢,只是从没踏进过任何一座寺院的山门。”

    杨广从他的答话中完全得不到要领,只得气极而笑道:“你是怎样察觉出自己被他发现的呢?”

    “染干最终哪儿也不去,只奔着咱们王府来了,这还不能证明他已发现是王爷的人在跟着他吗?”鲜于罗颇觉委屈地说道。

    “那倒也未必,染干极有可能一出门便已打定主意,要到这儿来,他引着你满城地闲逛,也许不过是想甩掉朝廷派去盯他稍的眼线罢了,还不见得认出你来。你现在就赶回馆驿,继续盯着他,要是他明天如约来咱们府上,你们就可缓一缓,歇一歇了。”

    “谢王爷体谅小的们。小的告辞了。”鲜于罗感激地望了杨广一眼,挣扎着退出正殿,赶回馆驿继续办差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杨广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遇到心中难解之事时,他都会趁一人独处之机,情不自禁地从怀中掏出手机来,一边在手中玩弄着手机,一边琢磨着事情。自穿越后至今,统共才不到一百天的时间,他却觉得自己像是渡过了几年的光景。回到隋朝,做一名想要为国建功立业的王爷,单单这一百天中要应对的各种事情,只怕在千年之后自己的另一转世当中,一辈子也不会有如此之多。

    尽管舍不得轻易耗费手机里残存的那些电量,轻易不会打开手机,上网搜索出他想要的答案,但只要掌中握着手机,杨广心中仿佛就有了底气和支撑。而今天,一个对他而言,无比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面前:他忽略了手机电池即使处在关机的状态下,也会不停地放电。

    3%,用不了多久,这3%的电量也将耗尽,到时,手机就彻底丧失了金手指的作用,他就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脑袋去应付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艰险的局面了。

第109章 死马当成活马医

    虽然在“江南岸”酒楼受了惊吓,虽然邀功心切却未能如愿,虽然染干突然提出要来府中陪他练习突厥话尚使他摸不着头脑,然而这些同发现手机里的电量几乎流失殆尽相比,对杨广来说,显得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鲜于罗遵命走后,杨广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准备认真理一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的头绪时,他才恍然想起,今天还有一个噩梦似的发现:手机里仅仅剩下了3%的电量了。

    怎么办?

    事到如今,杨广已顾不上后悔:早知电池在手机里每天都会放电,自己就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完整地把隋朝的历史,以及一些重要历史人物的生平统统上网搜索一遍,牢记在头脑之中,以备不时之需了。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寻找为手机充电的途径,可两三个月下来,他以各种借口几乎找遍了他能想到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异常诡异的4G信号是从什么地方随他穿越回来的,更别说能为手机充电的地方了。

    甚至他还梦想过,某一日的霹雳闪电会给他带来份惊喜,闪电劈中手机,成功地将电能输送至手机的电池里,可梦醒之后,杨广也明白,那只不过是灵异小说中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对真真切切身处一千多年前的他来说,一点儿也不现实。

    找不到为手机充电的办法,杨广只能靠节省手机里本就不多的电量来为自己在尽可能长的时间里保留住一丝希望。而就在今天,当他躲进“江南岸”酒楼二楼的那个厕间内,打开手机时,他仅存的这点希望也无情地破灭了。

    此时,对杨广而言,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干脆把残存的3%电量也用光,尔后彻底摆脱对网络的依赖;要么千方百计也要保住那点儿电量,以便在自己最需要得到帮助时,能够利用仅有的一点电量帮助自己脱困。

    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法,很简单。3%的电量,或许还不足以支撑到将一个历史人物的生平阅读完整,用不了一柱香的功夫,这点儿电量就会彻底离他而去。而他从此以后再无凭借网络优势掌握更多信息的优势了。

    但倘若仍舍不得那3%的电量,自己又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保住那一丁点儿电量,同时也为自己保留下一丝希望呢?一旦不慎,3%的电量很有可能也会在他一夜熟睡过后,不知不觉地释放殆尽,到时岂不是竹蓝打水一场空?

    实际上,杨广之所以信心满满地一心想早日离京就藩,某种程度上与他手中掌握有4G网络这个强大的金手指有关。但是,令他想像不到的是,今天从父皇杨坚的口中刚听到了一丝出镇并州的希望,4G网络却因手机里电量不足,即将远离他而去了。

    杨广紧皱着眉头,心绪烦乱地来回在正殿内边踱着步,边思考着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来保住最后那3%的电量。而别的一切,暂时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是将电池从手机中取出,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寄希望于太阳能为手机充电?还是,将电池放到冰窖中,希望寒冷的环境下,电池中的电量能得以长久保存?

    杨广头脑中不时闪过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却终究不敢冒险做一番尝试。

    不管是冷冻,还是暴晒,至少有一点,杨广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将电池从手机中拆下来,与手机分别放置,或许可以防止电池中电量的流失,最起码也能使电池中电量释放的速度大大降低下来。

    这样想着,杨广手指发力,推开手机的后壳,将那块涂成蓝色的锂电池从手机里卸了下来,捧在了手掌之中。

    应该把它放在哪儿呢?

    杨广环顾四周,在正殿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那块宝贝电池的合适所在。

    还是把它放回到寝殿里自己那张壶门大床上去吧。至少寝殿里除了自己之外,只有萧萧、瑟瑟二人可以随意进出,电池被别人拿走,或是不小心损坏的可能性还小些。并且萧萧、瑟瑟二人见过手机,也不会轻易触碰它。

    怀着这样的想法,杨广不由自主地出了正殿,向后院的寝殿走去。

    杨广走进寝殿所在的王府第三进院子,意外地发现萧萧、瑟瑟两名侍女正歪在寝殿外廊下,打着盹儿。他不欲惊动她俩,蹑手蹑脚地从她俩身边走过,径直进了寝殿,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和电池放至了自己的枕边。

    才将手机和电池放下,杨广又觉不妥,忙拿起电池,想将它单独放到南墙下的一排书架上。

    就这么心神不定地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杨广反复考虑,仍决定将电池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床上枕边,以便自己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它。

    他重新把寄托着自己无限希望的那块手机电池放回到枕边,自已倒身躺在它旁边,两眼紧盯着它,心中充满虔诚地念叨着:老天保佑,为我留下3%的电量吧。

    恍恍惚惚间,杨广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井底村,置身于一片花海中,那位久违了的白衣仙女手捧着一块电池,飘然向自己走了过来,用曼妙的声音向他说道:“放心吧,这块电池里的电量你今生今世也不会用完的。”

    “今生今世?你说的是杨小宽这一世,还是杨广这一世?”杨广急迫地向白衣女子问道。

    “今生今世,这一生这一世,哈哈,这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如此心急,就想回到前世去?”白衣女子冲他咯咯笑着,转身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姐姐,你别走,把电池还给我。”杨广向前追出去几步,不承想脚下一空,直坠入了万丈深渊。

    “王爷快醒醒,现下已到掌灯时分了。您何时回来的,赶情是被梦魇住了吧。”

    杨广在一声声近在咫尺的呼唤中醒了过来,费力地睁开双眼,看了看站在床边的萧萧、瑟瑟二人,旋即本能地将手伸向了枕边:那块蓝色的锂电池紧紧地被他攥在了掌中,再不肯撒手。

第110章 一株木芍药

    染干守时得很,次日辰时刚到,他便兴冲冲地来晋王府代长孙晟上课来了。

    由于失去了4G网络这只千里眼,顺风耳,杨广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在正殿中一见到染干,并不急于和他用突厥话来交谈,借以练习突厥话,反而拐弯抹角地一个劲儿探问起对方主动请求来做“代课老师”的真实意图来。

    被杨广问得无奈,染干最终只得摊开双手,据实相告:“殿下既然命人在馆驿外一直盯着在下,在下倒不如索性每天主动登门报到,也可使殿下府中的兄弟们省些气力。”

    他丝毫不加隐讳地说出自己已察觉到杨广派人盯稍的事来,倒使得杨广感到措手不及,急忙借劝染干喝茶的机会,把话题扯开,向染干问道:“小王尚有一事不明,染干师兄先前既扮做小厮,跟随先生返回长安,想必这几个月来,还不曾落着空游览长安附近的名胜古迹,山水风景,为何不随令尊和先生一道游山玩水去,偏偏要来陪小王闷在空中习说突厥话?”

    染干听出杨广依然对自己主动登门抱有怀疑,将手中茶碗朝案上一放,冲杨广抱拳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提出每日来王爷府上陪王爷习说突厥话,除了存心想和王爷多亲多近之外,确还有一事欲相求于王爷。只是现今既无马可赠,又不曾陪王爷习说过一天突厥话,在下难以向王爷张口。”

    “你我虽不是同族,却还算得是同门师兄弟,染干师兄不必如此见外,有什么话不妨事先说明,免得叫我总是对染干师兄心存疑虑。”杨广也直抒胸臆地应道。

    “这......”染干略一犹豫,还是决定依杨广之请,把话说在前头,“在下临从都斤山随师父返回长安之时,曾蒙可贺敦传见,托在下于长安城中购得一株木芍药,带回都斤山,交由她养着,以解她思乡之苦。在下听说长安城中若论栽培木芍药之佳,首屈一指便属王爷府中,便欲借陪王爷习说突厥话之机,向王爷讨得一枝,带回去向我家可贺敦复命。”

    染干这番话虽叫人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难辩真假,但他既肯在自己面前坦然承认临来长安前见过沙钵略可汗的可贺敦——北周的千金公主宇文般若,无异于已向自己坦白了他这趟随长孙晟潜入长安充当突厥眼线,确如之前自己猜测的那样,是受了宇文般若和摄图的共同指使。

    杨广讶异于染干的直言不讳,本想趁此机会问问他,是否还奉有别的使命,到长安城中来见什么人,话到嘴边,才想到如此直白的问话只会招致染干的烦感和警觉,难以从他嘴里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面露笑容,改用突厥话一口应承下了染干讨花的请求。

    染干听杨广突然改用突厥话和自己对话,心领神会,也一字一句地陪着杨广习说起了突厥话。

    就这么每天由染干陪着自己在府中习说突厥话,杨广由最初对这位乔装改扮潜入长安,欲谋不轨的突厥王子怀有深深的戒心和敌意,逐渐地开始对染干产生了一丝好感。

    一连十几天,杨广发现染干绝不像是在拿陪自己习说突厥话来敷衍、糊弄自己,恰恰相反,他这位主动上门的“代课老师”纠正起自己的错误来,甚至比正式的师父长孙晟还要认真和严格得多。

    突厥话既同汉语有着很大的差别,又不同于杨广穿越前在学校所学的英语,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词的发音杨广就是说不准,每逢他说到这一两个词时,染干总会鼓起腮帮子,瞪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杨广的嘴,一俟发现杨广有发错音的苗头,染干便会抬高调门,大呼小叫着要杨广当即纠正发音,瞧那副模样,分明不是在陪杨广习说突厥话,倒像是在逐字逐句地教授杨广突厥话。

    由于两个人年岁相当,又同为本国王子,杨广暗存了一份与染干争胜的心,不肯总被他吆喝来吆喝去,便格外用心去揣摩突厥话的发音吐字,习说得十分用功,十几天下来,竟感觉自己的突厥话大有长进,仿佛掌握的语句比长孙晟之前花费两个月时间教授的还要多得多。

    同时,染干每日来府中陪着自己,还有另一项好处,令杨广乐不可支。那就是府中掌案大厨丁三儿做得那些对杨广来说味同嚼腊的烤肉烤鸡,一经入了染干的口,都变成了无比的美味。每每看着染干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烹制的饭食,因杨广整天拿茶叶蛋度日而感觉分外憋屈的丁三儿,脸上头一回露出了笑容。

    因染干登门代课的头一天,就提出了讨要一枝木芍药,带回都斤山献给千金公主的请求,杨广在课余时便隔三差五地领着染干到江陀子打理的那座花圃中转上一转,诚心诚意地要染干多挑上几株花,待将来离京时一并带回突厥去。

    染干大喜过望,不仅连声向杨广道谢,更向江陀子当面做出承诺,将来一定要拿草原上最好的乳酪来报答他的赠花之情。

    短短的十几天下来,杨广表面上看来,和染干相处得好似异姓兄弟一般。

    然而在杨广心底深处,始终因为一件事对染干仍时刻怀有一份警觉。那就是这十几天来,无论他如何存心试探,只要一提到和安若溪有关的人和事,染干都绝口不提,使得杨广仍无法最终确定,染干是否就是鲜于罗在安若溪宿房房顶发现的那道黑影,自然也无从确知,两个月前,安若溪是否就是在和染干悄悄会面之后,才突然坦陈自己是别人安插在杨广府中的奸细的。

    秋风渐凉,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除了对整日来府中当“代课老师”的染干仍怀有一份怀疑,还有一件事令杨广感到迷惑不解:他自认那日在弘圣宫中听得清清楚楚,父皇杨坚分明采纳了大哥杨勇的建议,决定兴兵伐陈,可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却再没听到过从宫中传来朝廷即将伐陈的任何消息。父皇贵为九五之尊,决不会对自己虚言相欺,难道是朝中发了什么变故不成?

    杨广正寻思着派人到宫中打听究竟,却不料这一日大清早,虞孝仁突然登门造访,给他带来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第111章 “江南岸”被封

    这一天清晨,杨广从梦中醒来,侧身躺在床上,两眼盯着枕边那块手机电池,寻思着要不要将它装入手机中,看看那3%的电量还在不在。萧萧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向他禀报道:“王爷,虞孝仁公子来访,正由焦二叔陪着在正殿候着王爷呢。”

    虞孝仁来访?这么早,他跑来做什么?

    在杨广自穿越回来的印象中,虞孝仁即使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上赶着来讨好自己,也通常会在辰时以后才来。今天,这大清早的,他便急着上门来,不会是他府中昨晚又失窃了吧?

    在萧萧的服侍下,杨广起床洗漱、更衣已毕,怀着疑惑、好奇的心思赶至正殿来见虞孝仁。

    由于在杨广府中,唯有更夫焦二曾被封为开府仪同三司,乃是官身,因此,虞孝仁每回来晋王府中,对这位更夫都格外客气。可是,今天虞孝仁也感到焦二见了自己,表现得有些反常。

    往日里,焦二绝不会主动提出陪自己到正殿喝茶、闲聊的,偏偏今天,焦二不仅以半个主人的身份陪着自己在正殿里喝茶、聊天,而且似乎有意无意间总将话题向前些天虞府失窃案上引,表现得对这起至今未破的窃案分外感兴趣。

    杨广一脚踏进正殿,见焦二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虞孝仁讲述自家失窃的前后经过,他平日里虽极少和焦二搭腔说话,却因听鲜于罗介绍,自己府中的这位老更夫同汉王府中的梁默一样,都是百战之身的勇将,被父皇杨坚派至自己身边充当护卫的,所以对焦二十分尊重,在心中并不把他当做寻常的仆从看待。

    倒是焦二本人,一见杨广到了,立马站起身,端端正正地向杨广抱拳施了一礼,说了声:“王爷到了,老儿告退。”

    “焦二叔如有兴趣的话,不妨留下略坐一坐,怎样?”杨广下意识地随同萧萧、鲜于罗等人对焦二的称呼,客气地向焦二说道。

    “不,不,不。”焦二像是禁受不起杨广称呼自己为二叔,忙摆手推辞道,“老儿方才只不过想着虞公子一人等王爷等得寂寞,才进殿来陪虞公子说说话,解解闷的。王爷既到了,你们谈正事,老儿我在这儿呆着多有不便,再说,我还惦记着回去补个觉呢。”

    他边说,边忍不住大张着嘴,重重打了个呵欠。

    “我倒忘了,焦二叔值了一夜的更,天明也该歇息了。既如此,焦二叔慢走。”杨广并不嫌焦二当着自己的面儿打呵欠失礼,笑着说道。

    待焦二一退出正殿,虞孝仁便一脸谄笑地对杨广说道:“若论这焦二叔的功夫,我不敢保证能嬴得了汉王府里的梁默,但如果论起资历和身份来,两个梁默加起来,只怕也比不过焦二叔。堂堂的开府仪同三司,皇上将他派至王爷府上,由此可见,皇上对王爷的爱重。”

    这段时间交往下来,杨广已对虞孝仁从不脸红地当面拍自己的马屁习以为常了,当下只笑了笑,向他问道:“这么早就跑来见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虞孝仁收敛笑容,本能地朝殿口望了望,确认殿外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对杨广说道:“昨晚,‘江南岸’酒楼中的那位谢大厨突然跑来投奔我来了。”

    “你是说谢讽昨天晚上到你家,投奔你来了?他是被解雇了吗?”杨广联想起十几天前,自己躲进“江南岸”二楼的厕间里,最后一次用手机上网搜索,便是搜索出了这位谢讽今后的命运,尔今听到虞孝仁大清早地跑来向自己报告说,自己将来的这位御厨没头没脑地竟连夜跑到虞孝仁府上投奔他,禁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

    “王爷听得不错,就是十几天前曾向王爷敬献过用野猪肉和黑熊白做成的两道菜的谢讽,昨晚突然跑来我家,央求我收留他。不过,据他说,他并不是被东主解雇的,而是因‘江南岸’酒楼被朝廷查封,他在长安城中举目无亲,无处可去,才想起来投奔我的。”虞孝仁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显得有些紧张,两只眼不停地向殿口的方向扫视着,仿佛生怕有人突然闯将进来,偷听了他这话去。

    “江南岸”被朝廷查封了!

    杨广也大吃了一惊。他旋即想起,半个月前,自己兴冲冲地进宫向父亲邀功报喜,却被杨坚劈头盖脸一通好训,指责他毫无凭据地怀疑有功之臣,还当即命何柱儿赶去制止屈突通查封“江南岸”,羁押酒楼里的一干人等,到今天才过了短短半个月时间,为何父亲又要下旨查封“江南岸”呢?

    “酒楼既然被朝廷查封了,那谢讽为何还能跑到你家中,央求你收留他,莫非朝廷只封了一座酒楼,对酒楼里的人并没有羁押?”杨广脑子飞快地转着:即使真如虞孝仁所说,“江南岸”被朝廷查封,谢讽跑去投奔他,也不至于使虞孝仁一大早便急急忙忙地跑来求见自己呀,这其中必定还有他未曾说出的隐情。

    穿越以来至今,前后不到一百天的时间,杨广感觉到自己别的本事增长有限,单是于人情世故,猜料人心这一点,与杨小宽那一世相比,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唉,谁承想,如转世投胎般附身到了一位皇子、亲王身上,整日还要盘算着如何防范人心!

    “王爷,我方才没说明白。据谢讽说,昨天临近天黑之时,带人来查封酒楼的是归京兆府节制的长安东西两市的市令,查封酒楼的原因是因有人发现‘江南岸’酒楼有违反朝廷禁酒令,私自酿酒出售。因此,只查封了酒楼,并将酒楼中的一干人尽行遣散了事。谢讽因到长安时日尚短,与酒楼东主舒国公刘鲂谈不上有主仆之谊,所以无处可去,才想起来投奔我的。王爷,您看,我父亲刚刚被朝廷降了职,据说还要调访,这谢讽又出身于江左世家高门......”虞孝仁说到后来,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第112章 走,到你家去

    (今天仍是一更,明天首更在零点左右,求收藏,求推荐)听虞孝仁说完这番话,杨广才明白“江南岸”突遭查封的真正事由,同时也对虞孝仁的来意猜出了几分。

    虞孝仁曾几次三番地想托自己替他父亲开脱说情,这回必是担心谢讽江左世家子弟的身份牵累自家,才如此急不可奈地跑来转求自己收留谢讽的。

    杨广不得不承认,当他从虞孝仁嘴里听出他有求自己收留下谢讽的意思时,心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窃喜。说句真心话,这两三个月,他每天都要吃上不下十枚茶叶蛋,吃得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谢讽这位厨艺高超的大厨,如能被自己招揽于府中,那么从此以后,自己非但不必每天靠着几枚茶叶蛋裹饥度日,反而每顿饭都能享用到谢讽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与此同时,由长安市令出面,查封“江南岸”,又大大地出乎了杨广的意料:据那日在正阳宫中父皇杨坚亲口说过,早就有御史上章弹劾刘鲂私纵爱妾当街榷酒营利,也就是说,朝廷早就对刘鲂违反禁酒令一事心知肚明,不过是因刘鲂昔日对父皇杨坚有定鼎元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既是这样,为何迟至昨日,又忽然冒出个不知深浅、轻重的愣头青市令,胆敢砸堂堂舒国公的场子呢?

    “关于‘江南岸’被查封的前后经过,你还能说得更详细些吗?”杨广低头琢磨再三,也琢磨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继续向虞孝仁发问道。

    “这件事的前后经过,我都是听谢讽说的,王爷要是想听详情,我马上命人将谢讽唤来王爷府上,要他亲口向王爷禀报。”

    杨广想到今天染干还要来自己府中做“代课老师”,这件事不便叫他知道,当下起身说道:“走,到你家去。”

    杨广一说要出府赶往虞府,可忙坏了晋王府里的一班人等。萧萧、瑟瑟两名侍女闻讯后,匆匆忙忙地给杨广送来两盘点心,劝杨广莫要空着肚子出府赶路,吃几块点心再走;鲜于罗因染干每天都会按时主动到晋王府来报到,所以只留了两名王府护卫在馆驿对街临时赁下的一间民房中监视,自己则回到杨广身边侍侯,听到杨广一大早就要出府的消息,脚不沾地地赶去备驴;同时,张须陀也得到了信儿,忙赶来贴身护持。

    杨广受不得萧萧、瑟瑟两个人的一力劝说,吞下了两块点心,抬头见张须陀全副戎装、大步流星地赶来,摆足一副要护持着自己出府的模样,心念一闪,随即向他吩咐道:“你立马赶去大庄严寺,叫鱼俱罗到虞府来见我。”

    张须陀这十几天因受了李渊的警告,有意回避与染干见面,因此只要杨广不出府,他平时很少在杨广眼前露面,听到杨广的吩咐,张须陀先是下意识地答声“遵令”,继而直愣愣地问杨广道:“我走了,谁护送王爷去虞公子府上?”

    杨广被他问得哭笑不得,又因素知他的脾气、秉性,懒得和他啰嗦,便随手一指殿外,敷衍他道:“叫表兄另派两名军士,跟随本王就是。”

    “那可不行,别人去,我放心不下。我还是先将王爷护送到虞府,再去大庄严寺吧。”张须陀依旧直不隆通地说道,不待杨广再说什么,转身就到府门外等候去了。

    杨广也真是拿脑子里只长有一根筋的张须陀没有办法,苦笑着摇了摇头,向闻讯赶来的鱼赞叮嘱了几句如染干来府中,先将他留下,好吃好喝地款待,等自己回来之类的话,才带着虞孝仁迈步向府门外走去。

    虞孝仁家在长安城西,距离安若溪出家修行的万善尼寺只有一坊之隔,论论规模形制,不仅比起晋王府相差甚远,甚至还不如前些时杨广奉旨前去吊唁的李询的那座府邸。

    虞府只有三进院落。虞孝仁引着杨广进了府门,径直来到第二进院子里的正房落座。张须陀见一路无事,遂主动向杨广提出,他这就去大庄严寺传唤鱼俱罗到此来见。杨广深觉张须陀整这一出,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速去。

    这边,虞孝仁命人到后院传谢讽来见。稍顷,一袭白衫的谢讽跟着虞府仆人来到了正房。

    杨广乍一望去,只觉换了一袭白衫的谢讽虽面带憔悴,然举手投足间隐然带有一股浓浓的儒雅气质,心底里不禁对他又生出一丝亲近之意,微笑着指着下首的一张座位,客气地对谢讽说道:“十几天未见,谢大厨别来无恙乎,请坐下说话吧。”

    谢讽甚是聪慧,早从昨晚虞孝仁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今日一早杨广亲自到虞府传自己相见的种种当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心中既料定,多半是虞孝仁欲转求杨广收留自己,便不肯在将来的主人面前托大就坐,冲着杨广拱手施礼,涨红着面孔应道:“失业乞食之人,不敢在王爷面前有座。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请王爷吩咐吧。”

    杨广细细打量,从谢讽身上全然已看不出有一丝十几天前在“江南岸”酒楼上他向自己献食时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兴奋和英气,剩下的只有落寞和孤独,不由得打心底泛起一阵怜悯和同情,并不坚持要谢讽坐下说话,改了称呼问道:“谢先生能详细跟本王说说,‘江南岸’是如何被查封的吗?”

    谢讽答声“遵命”,立在当地,原原本本将“江南岸”酒楼突遭查封的前后经过叙说了一回。

    杨广虽听他讲得与虞孝仁先前所说并无太大的区别,可仍旧从谢讽的讲述中发现了一个值得玩味的细节:长安市令带人查封酒楼时,恰恰是酒楼东主舒国公刘鲂通常不会在酒楼中的那段时间。

    这就说明,这位带人查封酒楼的市令非但不是个愣头青,很可能事前已得到了指令:只准查封酒楼,不得与舒国公刘鲂发生正面冲突。

    联想起那日在正阳宫中父皇杨坚对刘鲂仍顾念旧情的态度,杨广心中隐隐约约像是找到了朝廷查封“江南岸”的真正原因。

第113章 谢讽入王府

    父皇杨坚力阻奉旨查察会真和尚横死案的屈突通带人查封“江南岸”,却在半个月之后,暗中传命身兼京兆尹之职的重臣苏威,要他指使长安市令,以违反朝廷禁酒令的名义对“江南岸”实施查封,这不分明就是在敲山震虎吗?既给昔日的有功之臣刘鲂保全了一份颜面,同时又查禁了这个有私通南陈嫌疑的酒楼,进而变相捣毁了南陈奸细在长安城中的一个据点。

    杨广头脑中顺着这个思路一路想下去,越想越觉得离查封“江南岸”背后的真相越近,不禁产生了种莫名的兴奋:据此推断,自己那日在正阳宫说的一番话,父亲分明已听到了心底,开始怀疑起刘鲂与南陈朝廷之间有某种暗中勾连来了。

    现在只要等张须陀将鱼俱罗唤来,问问他最近十几天时间里,查案都有什么进展,便可知自已方才做出的一番推断是否在理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谢讽向自己献食那天,躲在三楼偷听的那位赤髯少年多半至今音讯皆无,否则,父皇也就不会传命只封楼,不扣人了。

    杨广只顾埋头琢磨着查封“江南岸”背后的种种真相,浑然忘记了房中谢讽还在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令。

    “王爷早起,还没用过饭吧?要不,小可去厨下为王爷和虞公子做些可口的饭来?”谢讽小心翼翼地问道。

    由于早已借助4G网络强大的搜索功能获知了谢讽日后将成为自己身边的尚食值长,杨广并不怀疑谢讽是南陈派来长安的奸细,因此,在来虞府之前,心中已打定了要招揽谢讽入自已府中的主意,此时见谢讽意怀忐忑,表现得如此惴惴不安,便不忍要他再受煎熬,依然面带笑容地向他说道:“现在倒用不着先生动手操持。谢先生如果没有更好的去处,今日便随本王回府掌厨,如何?”

    谢讽傻傻地还没反应过来,虞孝仁已是抢先冲他说道:“谢大厨,我要恭喜你了。能够到王爷府中掌厨,远比在‘江南岸’当个大厨可要强多了,把王爷侍侯好了,将来何愁没有你的出头之日呢。”

    经他提醒,谢讽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喜悦,竟然淌下两行泪来,哽咽着冲杨广连连躬身施礼,却是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谢先生不必如此多礼,我还要和孝仁在这儿说几句别的话,你暂且退下,稍晚些时候,我会差人专程来接你的。”杨广睨了虞孝仁一眼,劝谢讽道。

    谢讽又向杨广鞠了三个躬,才随着虞府仆人离开了正房。

    “王爷,今日您既然光临寒舍,我还有一事相求,请王爷不要推辞。”虞孝仁成功地将谢讽这个南陈奸细的嫌犯推给了杨广,心中高兴,不免想得寸进尺,求杨广答应下另一件事。

    杨广情知虞孝仁一张口,多半有事求助于自己,只碍于素日和他要好的情面上,不便拂了他的面子,便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先说说看,我能办到的自然不会叫你失望的。”

    “王爷,您没得着信吗?”虞孝仁向前凑了凑,故作惊讶地问杨广道,“您就要开府建衙了,将来王爷有出镇就藩的那一天,请一定要带上我,也好让我有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开府建衙?

    杨广哈哈大笑道:“孝仁,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不知父皇都给我派了谁来?”

    虞孝仁见杨广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有些急了,大瞪着一双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王爷,你还别不信。或许就在这两天,事情就会见分晓的。我虽还没听说新任晋王府长史、司马是谁,但依皇上对王爷的看重和疼爱,给王爷您配备的僚属一定不会是寻常之辈的。今天,我这就算是给王爷提前道喜了,改日就藩之时,还望王爷能带着我。”

    “好吧。如果你所说是真的话,我现在就答应你。”杨广被虞孝仁说得也颇有些动心了,爽快地答道。

    谁都知道,身为藩王,一旦得到朝廷诏旨,准其开府建衙,配备府僚,往往是出镇一方的前奏。杨广真没想到,十几天前父皇曾允诺给自己挑选几位得力之人,这么快就将变成现实。一想到出镇的日子不远了,杨广不禁变得兴奋起来,立马就想跑去向自己在太学的师父,身兼五职的苏威打听个明白、确切。

    “我要是真有出镇就藩的那一天,不单要带上你,李浑那小子也别想单独留在长安。”杨广喜笑颜开,颇为豪气地冲虞孝仁说道。

    然而,笑容只在他脸上驻足停留了一半,一眼望见紧绷着赤红脸膛,大踏步走进正房的张须陀,杨广不由得收敛起了笑容,沉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鱼俱罗呢?”

    “回王爷,小的赶到大庄严寺时,听那里的军士讲,鱼将军昨夜在外办差,一夜未归。小的于是便求见屈将军,可屈将军见到是见了小的一面,却推说今日还有要紧的差使要办,不便随小的前来见王爷,要小的代他向王爷道个歉。”张须陀干巴巴地答道。

    鱼俱罗连夜办差未回,而屈突通也有要紧的差使要办。杨广越发从种种迹象中联想到自己方才做出的推断有理。他挺身站起,以虞孝仁说道:“既然我要见的人没来,我也就不多在你家中逗留了,这就告辞了。”

    虞孝仁尚要极力挽留杨广在他家里吃了饭再走,却见杨广已不由分说地带着张须陀大踏步走出了正房,于是,忙不迭地紧追上去,一路把杨广陪送出了自家府门。

    杨广原本急吼吼地想辞别虞孝仁,赶去找苏威打探消息,待在虞府门外翻身上了大青驴,却又改了主意:既然身上没有任何职事的虞孝仁都听到了关于自己即将开府建衙的消息,这消息有多一半会是真的,自己又何必沉不住气,如此急不可奈地跑去向苏威打探消息,反叫苏威瞧着自己仍是个禁不起事儿的孩子呢。

第114章 那是谁?

    正当杨广改变主意,掉转驴头,准备打道回府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几声清彻、悠长的钟声。

    “你家附近是哪座寺院?”杨广勒紧缰绳,随口向虞孝仁问道。

    “万善尼寺,距我家仅有一坊之地。王爷,那里可有几百位前朝的宫嫔妃子在寺内剃度修行,您若有兴致,我陪您到寺中一游,怎样?”虞孝仁不怀好意地勾引着杨广。

    “一座破尼姑庵有什么好看的!行啦,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府去了。”杨广不屑地应了一声,抖抖手中的缰绳,大青驴迈着碎步,“踏踏踏”地向着坊门的方向走去。

    待出了虞府所在的坊门,杨广却拔转驴头,对随行的鲜于罗和张须陀说道:“走,随本王到万善尼寺走一趟。”

    由于上回跟随杨广初访万善尼寺,自己和鲜于罗两个被寺中的尼姑拦住,不准他们迈进山门一步,张须陀对杨广此时冷不丁地提出要二次造访万善尼寺很是放心不下,遂开口劝道:“那座尼姑庵有什么好去的,要是王爷想见谁,待我立马去将她传至府上来见王爷,王爷又何必亲自跑去见她。”

    鲜于罗深知安若溪和杨广之间非同一般的情意,听张须陀话说得如此粗鲁,无礼,吓得吐了吐舌头,一声也没敢言语。

    果然,张须陀话音未落,就觉迎面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心中暗自说声不好,抬手便抓住了杨广朝自己头顶挥来的鞭稍。

    杨广恼怒张须陀无礼,挥动马鞭想教训教训他,不想他身上功夫着实了得,在急切间竟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抓住了马鞭。杨广挣了两挣,没能从张须陀手中扯回马鞭,气得撒手扔鞭,跃下驴背,独自一人径直向万善尼寺走去。

    “你竟然敢和王爷动手,过招?还不快撵上去,保护王爷!”鲜于罗大呼小叫地冲张须陀吼道。

    张须陀方才不过是临敌时的本能反应,才抬手一把抓住了杨广挥向自己头顶的马鞭,此时被鲜于罗大惊小怪地这一声吼,且见杨广根本不听自己的好心相劝,执意非要去万善尼寺不可,只得跺一跺脚,迈步撵了上去。

    虞府在万善尼寺的北面,想要从正面山门进入万善尼寺就必须绕两个弯才能到达山门前,杨广本来只是乍一听说万善尼寺就在附近,想着和安若溪已有两个多月不曾见过面,欲顺路到寺中探望探望她,不想因此和张须陀置上了气,反而更急切地想要赶到寺中去见安若溪了。

    他听后面张须陀和鲜于罗二人追赶了上来,存心再和张须陀比试一番脚力,便腿上发力,加快脚步,飞跑起来。

    可是,当杨广刚刚拐过一处墙角,转过头,想要看看身后的张须陀和鲜于罗距离自己还有多远时,就听到前面不远处像是有一块重物从半空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杨广忙收住脚步,向身后伸出一只手,示意张须陀和鲜于罗二人莫要出声,将身形掩在寺院围墙的拐角处,只露出半个脑袋,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头戴连耳毡帽的人影似乎刚从墙头跳下,匍匐在地,脑袋晃动着,似乎在巡视着四周。

    这是个什么人,大热的天儿,却把自己裹得如此严实?杨广心中生疑,扭头见张须陀在前,鲜于罗被他落在身后足有三五十步远,牵着大青驴正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忙压低声音对张须陀说道:“前面有个身份可疑之人,你去盯着他,看看他想做什么?”

    张须陀先见杨广冲他摆手示意时,已感觉到前面情况有异,此时听杨广这一说,也不由得将脚步放轻,身子紧贴在围墙拐角处,露出一双眼睛,向围墙另一侧望了望,回头对杨广悄声说道:“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往距此不远的一个小树林里跑过去了。王爷,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回去吧。”

    杨广把脸一沉,用不留任何商量余地的口吻冲张须陀命令道:“你跟上去,瞧瞧这个人跑到树林里想做什么?我和鲜于罗留在这儿等着,一发现有异常情况,马上来报,不得有误。”

    张须陀因方才急切间从杨广手中夺下马鞭,此时对杨广已怀有一丝怯意,再听杨广如此声色俱厉地命令自己,更是不敢再啰嗦一句,顺手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刚刚赶过来的鲜于罗,对他叮嘱了声:“好生保护王爷,我去去就回。”便像一只离弦的利剑一般,跟着那个人影跑了下去。

    鲜于罗刚刚赶到,尚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一边从张须陀手中接下佩刀,紧紧地握在手中,一边神色紧张地问杨广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杨广见鲜于罗另一只手还牵着大青驴,不由得冲他发急道:“你看好大青驴,防止它叫唤,惊动了前面那个不速之客。”

    鲜于罗一听说前面有不速之客,登时勾起了好奇心,匆匆将大青驴拴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又拔了些青草放至它身旁以便堵上它的嘴,急吼吼地凑上来,想瞧个究竟。

    “看什么看,回去。”杨广猛踹了鲜于罗一脚,厉声呵斥他道。

    鲜于罗什么也没瞅见,反倒挨了杨广一脚,心中觉得委屈,便低声嘟囔道:“王爷,没什么稀罕的。听说这座尼姑庵里有一千多号出家的尼姑,其中难保不出一两个偷汉子的,这大清早地被咱们撞见了他们的好事......”

    “你不开口说话会死啊!”杨广不耐烦听鲜于罗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转过头制止他道。

    却不想他一回头,正看到鲜于罗用手捂着左腿,在不住地呲牙咧嘴,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一脚确实踢得过于重了一些,于是走至鲜于罗身旁,带着歉意向他解释道:“是不是寺中的姑子偷汉子,张须陀已经跟过去了,一看便知。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咱们自然不必多管这桩闲事的,你且耐下心来,随我一起在此等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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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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