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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1章 宫中有内鬼

    受伤的宦者缓了好半天气儿,才微微摇了摇头。

    杨广正欲开口问出第二个问题,却见他又点了点头。

    “你认得凶手是谁?”杨广立马疾声催问道。

    那受伤的宦者张了张嘴,像是要对杨广说出凶手的名字,可才说出了一个他字,却再也说不出第二字来了,身子猛然一挺,脑袋向旁边一歪,竟气绝身亡了。

    太医见状,急忙紧急施救,忙碌了好大一会儿,才失望地冲着杨广摇摇头,示意那宦者已经救不过来了。

    杨广命人好生安排那宦者的后事,带着郭衍出了房,向他问道:“你说,那宦者认不认得凶手呢?”

    郭衍深知事关重大,不敢妄加猜测,抱拳答道:“末将不知。”

    杨广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情形,他似乎并不认得那凶手,可是,他后来冲我点头,又说明了什么呢?”

    “王爷,末将虽不确知凶手是谁,但却能推料出此人必是一位高手。”郭衍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杨广道。

    “哦?你是说那受伤宦者肩背上先后两次中刀这件事吗?”杨广边向院外走着,边问郭衍道。

    “是的。方才末将已仔细查看过那宦者身上的伤处,对凶手能如此精准地二次从相同处入刀,伤及他的性命颇感惊讶。须知,凶手行凶之时,天还没亮,能摸黑先后两次从相同的地方入刀行凶,末将自问无能本领。”

    “从同一个地方先后两次入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杨广显然对凶手异乎寻常的举动更感兴趣,回头盯着郭衍问道。

    郭衍也颇觉摸不着头脑,只得有意回避着杨广的目光。

    “走,咱们先到案发现场瞧瞧去!”杨广说罢,迈步向临德殿的方向走去。

    为避免宫中再次闹鬼的消息泄露,在杨坚授意下,临德殿内外一切如常,并没有因昨夜发生的事而有任何异常之处。

    正在殿外当值的苏仪儿远远地望见杨广带着郭衍朝临德殿走了过来,急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冲杨广施礼已毕,开口问道:“王爷是来勘察案发现场的吧?皇上有旨,不得......”

    杨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向他解释道:“我只是来案发现场瞧瞧,不会刻意声张,闹出更大动静出来的。苏公公,父皇正在临德殿内会议朝务吗?”

    “回王爷,高仆射、虞仆射,还有苏尚书几位都在殿内呢。”

    “苏公公昨晚既住在临德殿内,又是头一个发现殿外有人行凶作乱的,可否将昨晚案发现场的情形一一指示给本王瞧瞧?”

    苏仪儿回头望望,见临德殿内并无动静,这才悄悄地对杨广说声:“王爷请随我来。”转身带着杨广和郭衍二人来到殿外约三四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向杨广介绍道,“昨夜咱家在殿内听到殿外响动不对,带人跑出殿外之时,发现殿外值守的四名宦者就是倒在此处的。”

    杨广拿眼估量了一下案发现场距临德殿的距离,问苏仪儿道:“那件亵衣又是挂在何处呢?”

    苏仪儿抬手指了指左前方殿外廊下的位置,答道:“就在那里,亵衣是用一根绳子吊挂在廊下梁上的。现已奉娘娘旨意,命人传示诸宫,查寻其主人去了,王爷要瞧,晚些时咱家自会命人送到兰芷宫去。”

    “苏公公,你发现在此值守的四名宦者倒卧在地时,是什么姿势?”

    苏仪儿未假思索地脱口答道:“四人皆是身后中刀,向前倒卧在地。咱家当时即发现四人之中有三人已然气绝,唯有一人还活着,便随即命人将他抬往长秋监救治。”

    杨广俯下身,仔细查看着四名宦者倒卧的地方,不时地抬眼观测一眼和亵衣吊挂处的距离,随口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在殿外行凶伤人者和吊挂亵衣的是同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伙呢?”

    “若说系同一人所为,据咱家猜测,很可能是四名在殿外值守的宦者发现有人悬挂亵衣,正欲上前制止,被那人的同伙从身后偷袭得手,但若说是团伙作案,可昨晚宫中戒备森严,又怎会溜进这么多的歹人作乱呢?王爷,恕咱家愚钝,实在难以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杨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苏仪儿的话表示赞同,随即又走到殿外廊下查看了悬挂亵衣之处,一言不发地带着郭衍就要离开。

    “王爷,受伤的那名宦者怎么样了,还有救吗?”苏仪儿送杨广、郭衍二人离开临德殿,临分手时忽然问道。

    “可惜呀,方才本王赶到长秋监时,他已经气绝身亡了。怎么,苏公公很记挂着他呀。”杨广和郭衍交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答道。

    “没什么,咱家是在想,说不准他会看到凶手的模样,对王爷查案有所帮助。可惜,他死了。”苏仪儿陡然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了些,神色颇不自然地急忙解释道。

    杨广神秘地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带着郭衍同苏仪儿道别,离开了临德殿。

    “郭将军,你可曾瞧出了些端倪?”待二人走出一段距离,杨广似笑非笑地问郭衍道。

    “王爷是怀疑?”郭衍心中一动,仍不肯首先点破其中的关键之处。

    “没错。方才来临德殿走上一趟,倒使我想明白了,那受伤宦者先摇头又点头,究竟想向我传递什么讯息:他虽不认得在身后用刀刺伤他的凶手,却识得凶手的同伙。宫中有内鬼!郭将军,你心中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王爷明鉴,末将确也有此怀疑,只是尚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不便妄加猜测。”郭衍听杨广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这才正色答道。

    “你说话、办差能如此谨慎,自有你的道理。不过,父皇断定,昨夜在临德殿生事作乱之人,很可能是南陈潜伏于长安的细作为干扰朝廷兴兵伐陈而犯奸作科,咱们就无需依常理行事、查案。郭将军,本王现在就命你带人将临德殿所有当值宦者给我看牢盯死,待本王一声令下,即将彼等统统捉拿归案,不得有误。”杨广阴沉着脸,咬牙说道。

第612章 亵衣有主

    由于事发禁宫,案情紧急,杨广决定不依常理出牌,断然采取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的策略,向郭衍迅速下达了盯死临德殿所有当值宦者的命令。

    郭衍虽然觉得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尚小着几岁的皇子、王爷做起事不免太过操切了些,但也不敢违抗杨广的命令,只得领命,匆匆地走了。

    待郭衍走后,杨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凝神思索了移时,便扭头朝长姐杨丽华居住的弘圣宫走去:他要听听长姐关于对案情的判断,尔后再决定是否立即捉拿苏仪儿,从他的嘴里审问出详情。

    独孤皇后命令各处宫苑自查亵衣的旨意已传达至了弘圣宫。杨广赶到弘圣宫时,只见长姐正和五妹兰陵公主杨阿五坐在正殿内等候清查亵衣出处的结果。

    碍于五妹在场,自己不便立即向长姐陈述案情进展,征徇她对案情的判断,杨广只好以早起来向长姐问安为由,陪着长姐、五妹闲扯些家常,伺机支走五妹,好向长姐说明来意。

    进殿落座,闲话说了不过几句,就见杨丽华的贴身侍女珠儿抹着眼泪儿走进殿来,远远地站在一旁默不做声。

    “珠儿,咱们宫里查罢了没有?”杨丽华见珠儿举止反常,心中一动,开口问她道。

    珠儿似有难言之隐,红着脸抬头瞟了杨广一眼,点了点头。

    “阿纵不是外人,你有话尽可直说,不必有所顾忌。”杨丽华见杨广和杨阿五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珠儿身上,遂笑着吩咐珠儿道。

    “我,我......婢子有罪,回公主,那件亵衣本是婢子贴身所穿之物,不知怎地,却被人拿去挂在了临德殿外......”珠儿服侍杨丽华多年,自能分辨出事体大小,轻重缓急,鼓足勇气答道。

    珠儿此言一出,殿内姐弟三人尽皆愣在了当场。

    杨广身负查案重任,稍一愣神,即脱口冲珠儿问道:“你能确定那件亵衣就是你的?有谁能窃得你的亵衣去悬挂于临德殿外呢?”

    珠儿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杨丽华身旁坐着的杨阿五,不敢回答杨广的问题。

    杨阿五虽然年幼,却聪慧过人,早就从珠儿的神色猜到了几分,试探着问道:“珠儿,徐阿尼原是王家派来侍奉我的,你是不是怀疑她?”

    珠儿迟疑着点了点头。

    “亵衣是你的这件事,你向宫里的其他人说起过吗?”杨丽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抢过杨阿五的话头,问珠儿道。

    “婢子不经公主允准,不敢将此事说与他人。”

    “你凭什么会怀疑是五公主身边的徐阿尼窃取了你的亵衣呢?”杨丽华沉着脸问珠儿道。

    珠儿乍着胆子答道:“公主是知道婢子的根底、为人的,婢子决做不出将自已所穿亵衣挂到临德殿这种事情来的。平日里除了徐阿尼一人经常来宿房找我拉扯家常以外,并没第二个人有机会能从婢子房中翻找到亵衣拿走,所以......”

    因事涉杨阿五身边的侍女,杨丽华问话至此,不禁将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

    “珠儿且退下,先回宿房等着吧。”杨阿五先屏退了珠儿,尔后方向杨丽华、杨广解释道,“长姐,二哥,珠儿提到的这个徐阿尼确是王家派来侍奉我的,我因念在她年纪尚小,往日服侍我还算尽心尽力的情面上,才带她入宫来住,不肯使她受到王家的牵连,却没想到她......要审要罚,二哥只管公事公办即可,我断不会包庇纵容她的。”

    “我看这样吧。现在就传徐阿尼来,阿纵,你当着阿五的面儿审她一审,听听她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没有,尔后再视情形发落、处置她,怎样?”杨丽华经杨阿五提说,想起这个徐阿尼年纪只在十四五岁上下,不太相信她会做出像窃取珠儿的亵衣挂到临德殿外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遂首先提议道。

    杨广没想到自己到弘圣宫来寻长姐讨问对案情的判断,结果却意外地查找到了亵衣的出处,当下也未多想,便答应了杨丽华。

    当下,杨丽华便命人将徐阿尼唤来正殿,欲当面向她问清事情的原委。

    待徐阿尼奉命走进正殿,杨广上下打量她几眼,才发现,这徐阿尼不仅年纪只在十四五岁上下,且生得淡眉细目,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遂看了杨阿五一眼,冷冷冲她问道:“你叫徐阿尼?临德殿外的那件亵衣是不是你挂的?”

    徐阿尼进得殿来,抬眼一瞅殿内这架势,就吓得腿肚直转筋,心里发慌,又见自己的本主杨阿五绷着脸坐在一边,而由晋王杨广来向自己问话,心里更是先生了几分怯意,此时听到杨广开门见山地问到临德殿外的亵衣是不是她所挂之时,徐阿尼再也受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倒头跪倒在地,嘶声向杨阿五乞求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婢子是受恶鬼胁迫,万不得已才偷走了珠儿姐姐的衣裳,放到了宫门外……剩下的事,婢子可什么都没做,求公主留我一条活命吧。”

    “恶鬼?他什么时候找上的你,快从实招来!”杨广不给她喘息的功夫,紧接着问道。

    “回王爷,就在临射殿出事的当晚,婢子在从公主寝殿回房休息的半道上,那只恶鬼将我挟至宫里的假山背后,逼我窃取公主的亵衣,若是不从,便要杀了公主和我来泄恨。婢子没有胆量去拿公主的衣物,便……”

    “他究竟是人是鬼,你可瞧得清楚?”杨广见杨阿五听了徐阿尼的这番话,脸色有所缓和,遂继续向她问道。

    “那恶鬼他,他虽然会说人话,可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且吐着根这么老长的舌头,分明就是个鬼呀。”徐阿尼伸手比划着,身上止不住地直打冷颤。

    “徐阿尼,你方才所说的都是实话吗?若有半句谎话,我和五妹都保不下你的性命哟。”杨丽华听徐阿尼说得似乎情有可原,遂代杨阿五向她问道。

    “婢子要是敢说半句瞎话,便,便叫那恶鬼今晚就捉了我去......”徐阿尼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第613章 转移视线

    审讯罢徐阿尼,杨丽华命人带她下去,暂且将她关押在弘圣宫内,等候发落。

    杨阿五瞧出杨广到弘圣宫来有事要找长姐,遂也起身向杨丽华告退,只是在临行前代徐阿尼向杨广求情道:“还望二哥瞧在小妹的情面上,能给徐阿尼留一条活路。”

    杨广知她方才听说徐阿尼没敢窃取她的衣物,起了恻隐之心,又因念及徐阿尼在这一事件中虽犯有过错,但罪尚不至死,便和杨丽华一道答应了杨阿五的请求,同意放徐阿尼一条生路。

    “五妹,徐阿尼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依我之见,不如待此事平息后,寻她个不是,发落到她到掖庭宫去吧。”杨丽华如此从轻发落徐阿尼,倒令杨广颇感意外。

    杨丽华见他对发落徐阿尼到掖庭宫似有不满,遂于杨阿五离开后向他解释道:“阿五自夫家出事以后,我每每见她郁郁寡欢,似对王家大郎意怀不舍,倘若今日你我将徐阿尼交由母后处置,她难免一死,既然阿五肯开口替她求情,不如索性就给她留些体面,罚徐阿尼到掖庭苦役,也算是使她对得起夫家了。”

    “长姐宅心仁厚,能替五妹想到这些事,也是不易了。可我担心一旦徐阿尼到外面嚼起舌头来,恐怕有伤珠儿的名节,不知长姐考虑过没有?”杨广好心提醒杨丽华道。

    “这件事传扬出去,对珠儿最为不利。这一点我方才也想到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怎样处置徐阿尼,都难保珠儿的名节不受损害。所以,阿纵,关于这件事的原委真相,你暂不必去向父皇母后禀明,我会择机向父母说明一切,请求父皇母后不再清查亵衣的出处,尽可能地为珠儿保守秘密的。至于徐阿尼,量她没有这个胆子出去瞎说一气的,你不必对她放心不下。”杨丽华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我倒有一个办法,能避免使珠儿名节受损。长姐,珠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莫不如趁此机会,替她在长安以外远远地择定一个好的人家嫁了,要她早日脱离这是非之地,岂不更好?”杨广念及珠儿曾随同杨丽华在自已府中住过些日子,若论情谊,和萧萧、瑟瑟等人也差不许多,主动向杨丽华建议将珠儿远嫁出长安,以回避这件事有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

    “先不说珠儿了,你不是受命主持在宫中彻查此案吗,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杨丽华一时间舍不得放珠儿离开自己身边,挥了挥手,反问杨广道。

    杨广这才把自己在正阳宫领受下查案的差使后,带着郭衍到长秋监探视伤者,以及在临德殿外勘察案发现场的前后经过详细向杨丽华讲述了一遍,临了说道:“长姐,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判断,尔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杨丽华听罢杨广的讲述,沉吟着说道:“阿纵,我是在想,恶鬼最初是在临射殿外现身,当场吓死了一名宫女,继而又潜至弘圣宫内,挟迫徐阿尼窃取阿五的衣物,联系到你方才所说的受伤宦者临死前想要传递给你的讯息,这三桩事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都或明或暗地提示出,是前朝谋乱造反的那些旧臣化身恶鬼潜入宫中复仇来了,是也不是?”

    经杨丽华这么一提醒,杨广恍然有所醒悟:临射殿是父皇命群臣射取刘鲂等三家财物的所在,徐阿尼本是郢国公王谊家的侍女,且恶鬼欲挟迫她窃取的又是曾嫁入王家为媳的五妹兰陵公主的衣物,这桩桩件件都和前朝那些谋乱造反的旧臣有关。

    “不过,越是如此,依我看来,扮成恶鬼在宫中闹事的越不可能是这些旧臣的故部旧属,极可能另有其人。”杨丽华旋而话锋一转,笃定地说道。

    “父皇今早在正阳宫向我交待差使时也说到,怀疑宫中闹鬼之事和南陈细作有关,并没有提及前朝谋反的那些旧臣。只是,方才听了长姐的话,如今想来,这恶鬼的确有择人择处下手的嫌疑,所选地点、人物皆和前朝谋反作乱的那些旧臣有关,他之所以这么做,会不会是在有意转移视线,欲将咱们的注意力引向那些前朝旧臣身上呢?”

    “父皇如此判断,必有他充分的理由。阿纵,我现在回想起来了,即如你怀疑到的在临德殿当差的那个人,在开隋前也和刘鲂有些关系,当时好像是经刘鲂之手介绍他入宫做的宦者。如此一来,整桩事件就更加显而易见了:这只恶鬼为了掩盖他的真正目的,专找和前朝谋反旧臣有联系的场地、人物下手闹事,企图将查案的线索引到前朝旧臣与朝廷的恩怨上来。”杨丽华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广,说道。

    苏仪儿当初竟是刘鲂介绍入宫做的宦者!这一消息杨广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起,念及长姐身为前朝皇后、太后,他对长姐告知自己的这一消息深信不疑,也因此对苏仪儿的怀疑更加深了几分。

    “目前难以确知的是,苏仪儿究竟是和徐阿尼相似,在受到别人胁迫的情况下,做出了不轨之事,还是本就和那恶鬼是一伙的,两下串通起来在禁宫作乱?”杨广一惊之下,不禁自话自问道。

    “阿纵,单凭那受伤宦者的点头暗示,你就怀疑到了苏仪儿头上吗?他可不像徐阿尼,是极受父皇重用的宦者,若没有掌握真凭实据,你最好别轻易动他。”杨丽华听杨广公然挑明了怀疑苏仪儿,面现忧色地提醒他道。

    “不仅仅是那受伤宦者临死前通过点头向我暗示出,他认得凶手的同伙,而且据之后我对苏仪儿的观察,再次印证了我此前的猜测,并最终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长姐请想,依案发现场的情形不难做出推断,昨夜在临德殿闹事伤人的决不是一人所为,而苏仪儿在回答我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时,却心存顾忌,模棱两可,不愿轻易说出凶手并非一人的答案,这是我对他产生怀疑的第一点。后来,临分手时,他先是按捺不住对受伤宦者的关切、担忧,主动向我探问伤势,继而又十分心虚地来掩饰内心对伤者的关切、忧虑,这不是很可笑吗?”杨广一一向长姐解释道。

第614章 旁敲侧击

    杨丽华虽觉杨广怀疑苏仪儿是宫中的内鬼有些道理,但听罢他对怀疑苏仪儿这件事所做的解释,又认为他偏于主观臆断,尚没有掌握苏仪儿与恶鬼串通、勾结的真凭实据,不由得替他暗自捏了一把汗。

    凝神思索了移时,杨丽华才想出了一个能帮杨广查清此事的办法,开口征询他的意见道:“阿纵,与其由你对苏仪儿采取断然措施,强逼他供述出与恶鬼内外勾结,谋乱生事的实情,倒不如由我出面,诱他来弘圣宫中,旁敲侧击,一步步诱他供出实情。这样一来,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你说呢?”

    长姐肯出面帮自己,杨广自然十分高兴,正欲和杨丽华详细商议如何诱引苏仪儿主动供出实情,忽见杨义臣大步走进殿来,冲杨丽华抱拳禀报道:“禀公主,现有临德殿执事宦者苏仪儿陪同新任雍州别驾张衡在宫门外求见。”

    杨丽华闻言,转头看了杨广一眼。杨广也不清楚张衡今日入宫正式接任雍州别驾的事,更不知道他一个外臣,为何会由苏仪儿陪同着前来弘圣宫求见长姐,遂起身向杨丽华说道:“张建平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求见长姐的,待我出去当面问他一问,再来向长姐回话吧。”边说边向杨丽华使了个眼色。

    杨丽华明白,这是杨广欲给自己创造出单独询问苏仪儿的机会,点了点头,向杨义臣吩咐道:“你引着晋王先到宫门内的值房略坐上一坐,叫苏仪儿一人进殿,我有话要问他。”

    杨义臣答应一声,在头前引着杨广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杨义臣带着苏仪儿又返回了正殿。

    “公主传唤咱家进殿相见,不知有何吩咐?”苏仪儿因在弘圣宫门外看到了杨广也在弘圣宫,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了起来,心怀忐忑地跟随杨义臣走进弘圣宫正殿,偷眼觑着杨丽华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是父皇命你陪同新任雍州别驾来弘圣宫见我的?”杨丽华并不拿正眼瞧苏仪儿,淡淡地问道。

    “不是。原是张衡今日奉诏入宫,接替苏威尚书出任雍州别驾一职,咱家送他出临德殿时,他向咱家提起,称有要事求见公主,但不知公主居于哪座宫苑,咱家念及弘圣宫距临德殿不远,便出于好心,引着他来了。”杨丽华漫不经心的态度令苏仪儿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赔着笑答道。

    “我记得你是前朝宣帝当政时入宫做的宦者吧,当时是受何人引见入的宫?”杨丽华撩起眼皮,盯着苏仪儿问道。

    “公主记性可真好,咱家确是大象二年入的宫,当时公主还是大天元皇后哪。”苏仪儿心陡地一缩,故作镇定地答道。

    “我怎么记得是时任御正下大夫的刘鲂引见你入的宫,是也不是?”杨丽华听苏仪儿有意回避提及当初是何人引见他入的宫,冷冷一笑,突然向他问道。

    “不是......是......娘娘,不,公主明鉴,咱家虽然是刘鲂介绍入的宫,可自入宫以后,从未和他有任何的私下往来啊。”苏仪儿登时心神大乱,语无伦次地辩说道。

    杨丽华见苏仪儿如此草包软蛋,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假意安抚他道:“我又没问你和刘鲂私下往来的事,你慌什么?”

    “公主是知道的,刘鲂谋反作乱,是朝廷的叛臣,咱家方才突然听公主提及,才猛然回想起多年前是他介绍咱家入的宫,心中着实害怕,生怕牵连进他的官司当中,故而一时失态,还请公主体宥。”苏仪儿两只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直打转,故作可怜相地解释道。

    “你方才可能也看到了,晋王正在我宫里清查亵衣的出处,要不要我把你交给他,由他来亲自问一问,你到底和叛臣刘鲂是什么关系呀?”杨丽华望着苏仪儿,悠悠地问道。

    苏仪儿既惊又怕,急切间不待杨丽华开口允准,转身就往殿外走去,嘴里喃喃说道:“圣上那边儿还需要人伺候,公主,我得赶紧回临德殿去了。”

    “你是想要我去当面禀明父皇,说他的身边还留着一位叛臣刘鲂的干儿子吗?”杨丽华冲侍立于殿口处的杨义臣使了个眼色,加重了语气质问苏仪儿道。

    苏仪儿自谓多年前曾拜刘鲂为义父的事宫中绝少人知情,却没想到当时执掌六宫的大天元皇后杨丽华对他的底细知道得如此清楚,当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义臣,去请晋王来,接下来的事该交由他来问了。”杨丽华看着像一堆烂泥似的瘫软在地的苏仪儿,满意地冲杨义臣吩咐道。

    由于急于撇清和刘鲂干父子的关系,杨广回到殿中,没费多大力气,就从苏仪儿嘴里逼问出了他和徐阿尼一样,受恶鬼胁迫,从弘圣宫门外取走徐阿尼窃得的衣物,于昨夜吊挂至临德殿外的实情。

    “你招供的不对吧?据那受伤的宦者向我告发,你分明就是凶手的同伙,怎么会是受他胁迫行事呢?”杨广虽观察苏仪儿的言行举止,对他的供述相信了几分,但凭借着近几年来在并州出镇期间养成的习惯,仍有意诈他道。

    “禀王爷,原是那恶人胁迫我在临德殿外吊挂衣物时,被殿外暗中值守的四名宦者察觉了,那恶人挥刀将四名宦者斩杀,其中一人当时未死,瞅见了是我往廊下梁上挂的衣物,所以才误认为我同那恶人是一伙的,我真的是冤枉啊!”苏仪儿急不可奈地解释道。

    “我且问你,你既是深重父皇信任的临德殿掌事宦者,那恶人能拿什么来胁迫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父皇一旦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会下诏诛灭你的九族?”杨广刨根问底地问道。

    杨广的话仿佛提醒了苏仪儿,他惨然一笑,冲着杨广恭敬地嗑了个响头,请求道:“求王爷开恩成全,苏仪儿一人做事,情愿一人承当。”

    说罢,奋力一咬,口吐鲜血,身子瘫软在了一旁,竟咬舌自尽了。

第615章 秘而不宣

    杨广和杨丽华姐弟二人在弘圣宫正殿审问有重大嫌疑的临德殿掌事宦者苏仪儿,万没想到刚切入正题不久,貌似禁不住吓唬的苏仪儿却突然咬舌自尽了。

    杨义臣等人见此情形,急忙冲上前来施救,无奈为时已晚,苏仪儿已然气绝身亡了。

    “这小子寻起死来倒还像是个人物,只是污了我的地方。”杨丽华久在禁宫,早已见惯了宫中明争暗斗逼死人的场景,对苏仪儿的自尽并不感到十分震惊,一面吩咐人将苏仪儿的尸身抬下去,将殿内打扫干净,一面向杨广问道,“阿纵,你打算如何向父皇禀明此事?”

    “自然是据实禀奏,苏仪儿畏罪自尽,本身就说明他心怀鬼胎,宁可选择一死,也不愿详细招供出他都做过哪些背叛朝廷,背叛父皇的事情,这恰可表明我今日并没错疑了他。”杨广刚刚从瞠目结舌的震惊中省过神来,出于本能地为自己辩解道。

    “嗯,你仅用了半天的功夫便挖出了宫中的内鬼,为父皇消除了身边的隐患,确是立下了大功,但你想过没有,你我二人未经父皇允准,擅自对他身边的掌事宦者进行讯问,并且当场逼死了他,父皇会不会由此对你心怀不满,认为你目无君父呢?”杨丽华对父皇杨坚如何对待自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替杨广担起心来了。

    “事已至此,父皇会怎么想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至少,在昨夜临德殿事件发生后不到一天的功夫,能揪出潜藏于父皇身边的内奸,总强似留他在宫中继续为非作歹吧。长姐,我在想,苏仪儿能得到父皇的器重,当有他过人之处,为何今日只扛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突然咬舌自尽了呢?莫非他还做过比在临德殿外吊挂衣物更加悖逆的事吗?”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杨丽华对杨广应对突发事件所抱的态度表示满意,点点头,答道,“从苏仪儿有意向父皇隐瞒他曾拜刘鲂为义父这件事想来,自他受到父皇赏识,调到父皇身边当差以来这几年,恐怕他泄露了不少宫中的秘密给刘鲂,所以我一点破他和刘鲂的关系,他就乱了阵脚。”

    “长姐这么说,我就想明白了。”杨广恍然道,“苏仪儿长期充当刘鲂在宫中的内应,向他透露宫中消息,那恶鬼必是利用这一点来要胁他,强逼他做出了在临德殿外吊挂女子衣物这样荒唐的事。”

    “不错。但向刘鲂传递宫中消息毕竟不同于自己亲手做下悖逆不道之事,故而苏仪儿今日在你面前才表现得破绽百出,使你察觉出了他身上的疑点,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杨丽华补充道。

    “能如此顺利地查明案情,挖出苏仪儿这个内鬼,还要多谢长姐相助,小弟有礼了。”杨广站起身,冲杨丽华躬身施了一礼,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去临德殿面见父皇,向他禀明一切。”

    他转身向殿外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杨丽华说道:“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方才已当面问过张衡了,他受我所托,正在对一位有重大嫌疑的人实施监控,调查,今日来弘圣宫求见,是想求长姐允准,请长姐昔日的侍女坠儿充当内线,协助他对此人展开调查。”

    杨丽华平日里虽不喜打听宫外之事,但这几年来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关于南陈细作屡屡兴风作浪的事,此时听杨广向自己提出要坠儿充当内线,协助张衡对嫌犯实施监控,心下便明白了几分,猜到这必是杨广返京接任雍州牧后,首先要查破的一件大案,身为长姐,自然要助兄弟一臂之力喽。

    “我也不问你要坠儿监控的具体是谁了,只是需提醒你一句,自若溪六年前还俗后,坠儿就如同我在佛门的替身,你须向我保证,不得危及她的性命。”

    “请长姐放心,我会叮嘱张衡,多派人手,于暗中保护得坠儿周全的。”杨广听长姐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甚是高兴,当即向杨丽华保证道。

    辞别杨丽华,出了弘圣宫,杨广朝临德殿的方向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碰上了一位奉杨坚旨意来请他的小宦者,向这名小宦者一打听,杨广才知道,父皇欲请他到临德殿正式接受淮南道行台尚书令的册任诏书,当下便同这小宦者一道来到了临德殿,与秦王杨俊一起,当着杨坚的面儿,跪领了册任诏书,兼任了淮南道行台尚书令。

    “阿祗,你赴任山南道行台尚书令后,首要之事便需替朕盯牢后梁,防止萧综倒向南陈。”杨坚像是瞧出了杨广有急事向自己禀奏,因此,一俟兄弟二人跪接过册任诏书,便率先向杨俊叮嘱道。

    待杨俊领命,奉旨退下后,杨坚才向杨广问道:“清查宫中闹鬼一事,可有什么进展没有?”

    杨广同杨俊跪接过册任诏书后,本已挺身站起,听到杨坚这话,重新撩衣跪倒,正色向他禀奏道:“请父皇饶恕儿臣擅自行事之罪。儿臣现已查明,昨夜是临德殿掌事宦者苏仪儿与奸人内外勾结,做下的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在儿臣面讯苏仪儿时,他畏罪,咬舌自尽了。”

    杨坚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这才恍然意识到苏仪儿早已不在殿外侍奉差事了,急忙问道:“快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杨广便从自已到长秋监探视受伤宦者,发现宫中可能有内鬼讲起,将苏仪儿身上的种种疑点以及自已讯问他的情形详细向杨坚禀奏了一遍,只是有意略去了在弘圣宫清查出亵衣的出处,以及长姐杨丽华帮助自己审讯苏仪儿等情节。

    杨坚紧皱双眉,用心听罢杨广的禀奏,只板着脸问了他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秘而不宣,守株待兔,宫中捉鬼。”杨广也十分简略地仅答复了十二个字。

第616章 太子还朝

    父皇听罢自己关于苏仪儿是深藏在宫中的内鬼一事的禀奏,竟然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未曾流露出,并且,对苏仪儿之死也未多问一句话,这使得杨广感到大惑不解:难道父皇事先就已料到了苏仪儿会出事?若真是如此的话,又怎会放心继续留苏仪儿在临德殿当差呢?

    好在杨坚对他讯问苏仪儿至死一事并没有认真追究,而且痛快地同意了他接下来的捉鬼计划,使得杨广一度紧张不安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放松。

    “阿纵,再有几天,你大哥就要还朝了。因最近宫中闹鬼,而你又能于一日之内查出宫中的内鬼,替朕消除了肘掖之患,所以朕初步找算改变先前的主意,待你大哥还朝后,即命他将清查关自在一案正式移交给你来主持,你明白朕的心思吗?”杨坚接着向杨广问道。

    能够接替大哥,由自己主持对关自在一案的继续清查,自是杨广求之不得的事,可是,他也从杨坚的这番话中品出了另一层意思:多半父皇已决意任大哥为帅,统兵伐陈了。

    虽然有可能失去统兵伐陈的大好机会,但杨广一想到自己能亲手揭开多年以来笼罩在关自在身上的那层神秘面纱,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异常兴奋,未及多想,便慨然抱拳答道:“儿臣谨遵圣谕,定不负父皇重托,早日将‘雁巢’及关自在一网打尽。”

    “东宫那件案子......待你大哥返朝,你便尽快与他交接,还是交给他去处置吧。”杨广临退出临德殿时,杨坚特别交待他道。

    由于父皇点头同意了他提出的对苏仪儿之死秘而不宣,在宫中守株待兔的捉鬼计划,杨广甚至连母后独孤伽罗都未曾禀明,便传命暂时受他节制的一千名紧急入宫充当宿卫的千牛军士在宫内各处布下了天罗地网,静候那只恶鬼来自投罗网了。

    在未将那只恶鬼捉拿归案前,杨广只得改变日间出宫回府处置公务的做法,将府中公务尽皆委托给张衡代为处置,自己则一心一意地住在兰芷宫中等候恶鬼的再次现身。

    郭衍仍坚持认为因萧厄这位神女住在兰芷宫内,那只恶鬼早晚必来兰芷宫挑衅,婉言拒绝了杨广分派给他的别的差使,依旧每天日间休息,晚上在兰芷宫值夜。对此,杨广虽觉他固执得有些可笑,但出于替萧厄母子的安危着想,也乐得有这么一位不辞辛劳的禁军将佐主动充当她们母子的贴身护从,故而并未加以劝阻。

    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广率领一千名千牛军士在宫中连续值守了七八天,始终没发现那只恶鬼再次在宫中现身。

    吓跑了恶鬼,太子杨勇却奉旨还朝了。

    按照皇后独孤伽罗的计划,杨勇一回到长安,连东宫都没回上一趟,就被接入了大兴宫,安置在锦绣宫与太子妃元氏同住。

    杨广因几天前得到父皇杨坚的特别交待,一听到大哥还朝,居住于锦绣宫的消息,就思量着尽早将庞勋一案移交给大哥处置,便在杨勇还朝的当日抽空返回了晋王府。

    正在晋王府代杨广处置公务的张衡得到杨广回府的禀报,立马撂下手头的公务,急匆匆地跑来正殿求见杨广。

    见张衡如此焦急地跑来见自己,杨广心知必有大事,因此屏退一切闲杂人等,只留下张衡一人在殿中,向他问道:“建平,出了什么事?”

    张衡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答道:“王爷,昨日了净前来报称,查出了心意的秘密。下官正想待今日处置完公务,入宫请见王爷,不想王爷先已回府来了,故而特地赶来向王爷禀明详情。”

    “了净?”杨广一时想不起这么个人,疑惑地盯着张衡问道。

    “就是乐平公主的佛门替身,俗家姓名唤做坠儿的那名侍女呀。她在万善尼寺已做了六年的僧尼,由她出力相助,果然没费几天功夫,就查出了心意身上的秘密。”

    “你说仔细些,心意身上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杨广也对坠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查出心意身上的秘密感到颇为意外,按捺着兴奋的心情,问张衡道。

    “心意和前朝权臣宇文护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儿,目下也在万善尼寺中,法名叫做了尘。”

    “了尘?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杨广原以为张衡发现了心意归属于南陈秘密谍报机关“雁巢”的证据,现听到坠儿来报知的却是心意曾和前朝权臣宇文护生下过一名私生女的个人私事,不禁有些失望,又因依稀记得了尘这个法名,于是便向张衡问道。

    “据了净报说,了尘早在一年前已陪同前朝皇后司马珞北上,现在同在歧州天台寺出家修行,王爷想起来了吗?”

    “哦!”杨广从张衡的话里听出了些门道,暗自思忖道:怪不得心意拒绝了陪同司马珞离京北上,原来她是派了自己的女儿去临护着司马珞呀,如此看来,司马珞在心意心目当中确实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啊!

    “你方才说的这些,万善尼寺中有多少人知情?”

    “下官也问过了净同样的问题,据她说,万善尼寺内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心严、心仪两位师太外,也就是曾和心意同时在宫中为妃、为仆的屈指可数的两三人知道内情了。了净还是从心意在宫中作嫔妃时的一位贴身侍女口中获知了这件事的。”张衡据实答道。

    “心严也知道这件事的实情?为何不曾听母后提到过,难道心严也......”杨广随即想到万善尼寺的住持心严师太是奉母后之命前去监看寺中数百位前朝贵妇,对她有意替心意隐瞒此事感到很是意外。

    “下官想到的是,心仪既然知道心意的这个秘密,就如同手中掌握了心意的一个致命把柄,在寺中勒索起钱财来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张衡从容提醒杨广道。

第617章 宫务即朝政

    太子杨勇此次也是带着一大堆烦心事返回长安的。

    早在东西突厥先后向大隋俯首称臣后不久,杨勇身边的得力谋士唐令则和邹文腾就相继替杨勇出谋划策,建议他力争下伐陈主帅这一位置,率领大军攻灭南陈,建立下旁人难以撼动的功业,为日后登极奠定坚实的基础。

    “殿下,伐陈不同于抵御突厥,这可是一举实现南北统一大业啊,除非陛下决意御驾亲征,否则,伐陈全军统帅一职,定非殿下莫属。”

    太子左庶子唐令则话说得还带些几分宛转,而身为太子家令的邹文腾劝起杨勇来,话说得就很直截了当了:“殿下,此前晋王引东突厥沙钵略来向朝廷称臣,秦王坐镇西北,攻灭了西突厥阿波部族,即便是蜀王,也平定过羌的叛乱,唯有您未曾建立过军功,如不能抓住灭陈这一良机,建立下功业,慑服几位王爷,下官唯恐长此以往,于殿下多有不利呀。何况,殿下早在数年前就开始着手扩充东宫六率,六率兵马如今已扩至万人,远远超过了朝廷的定数,如殿下不能统军伐陈,日后陛下一旦认真查究起来,后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两位谋士语气轻重缓急虽大不相同,但杨勇却从两人的话中领悟出了一点:伐陈远比降服突厥、平定异族叛乱要重大得多,一旦自己统军攻灭了南陈,实现了南北统一,自己日后顺利登极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杨勇虽有意采纳两位谋士的建言,在之后给朝廷的上章中屡屡提到愿统军伐陈,可父皇杨坚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迟迟未给予明确的答复,这使得杨勇心中颇为不快。

    在邹文腾的建议下,杨勇唆使他安插在大兴宫内的临射殿掌事宦者万全暗中打探杨坚是否已有属意的伐陈统帅人选,结果发现,出镇并州六年,多次打败过突厥的二弟晋王杨广才是父皇心目中位居第一的伐陈统帅人选。

    杨勇接报后,急召两位谋士前来商议对策。结果,唐令则给杨勇出了一个迁徙新登记人丁至西北,为即将展开的攻陈之役做好准备的主意。

    唐令则出此主意的本意是欲借助将关东、河洛一带的数十万新民迁往关内、西北等地这件事,给杨勇创造一个大规模调动民力的机会,一则可以向杨坚和世人展示杨勇的确具备统率大军攻灭南陈的才能,二来也可以趁此机会邀买在民间享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关东世家豪右的人心,争取他们对杨勇出任伐陈统帅的支持,以便待伐陈之役打响后,能够从关东一带源源不断地得到军资、粮晌的保障,谋划不可谓不深远,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可是,大大出乎唐令则意料的是,杨坚居然采纳了二皇子、晋王杨广的建言,决定改迁新民为迁徒关东世家豪右入关。如此一来,倘若由出镇东都的太子杨勇出面来组织动迁的话,势必会招致这些财力雄厚、人脉极广的关东世家豪右对杨勇的极大不满,进而彻底打乱原先的计划。

    正因如此,唐令则在得到万全发自大兴宫中的秘报后,立马会同邹文腾一同来找杨勇,建议他立即向皇上提出要求返朝,回到长安,即便不能劝说杨坚改变迁世家豪右入关的主意,也要一举拿下攻陈全军统帅这一职位,确保这一旷世军功不落入别人手中。

    而恰恰在杨勇上章朝廷,请求返京之时,一向最受杨勇宠爱的云昭训又给他发来密报,称杨勇之前通过向万善尼寺中的数百位前朝贵妇勒索钱财以补充东宫六率超额人员粮晌这条途径极有可能已被杨广手下的一名骠骑营将佐发现,自己虽已采取了种种措施,想灭了这名将佐的口,却被这名将佐给侥幸逃脱了,提请杨勇小心防范。

    依朝廷律令,东宫设六率,作为太子的护从,也属于禁军编制,六率共三千人,由朝廷按月拔给军资、粮晌。而杨勇自开隋前就被立为隋公世子,开隋后至今做了六年的皇太子,早在开皇元年突厥五可汗联军南侵,杨勇奉旨出镇之时,就趁机扩充东宫六率的人马,至开皇六年间,东宫六率的总兵力已超过了一万人。

    这多出来的七八千人马一直是由杨勇自行募集军资、粮晌来供养的,其中,向万善尼寺的数百位前朝贵妇勒索钱财,再经过庞勋和心仪之手洗白这些钱财来供应所需军资、粮晌是一条重要的路径。

    在杨勇的头脑之中,一向认为,东宫一应事务即属朝政,即便眼下朝廷对庞大的东宫六率未给予认可,但他迟早都是要做皇帝的,一旦他登极继了位,这区区七八千人马的供给问题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在他未登极前,东宫六率多出来的七八千人马很可能会成为他怀有不臣之心的罪证。所以,杨勇在得到云昭训的密报后可说是又平添了一件烦心事。

    尽管在他奉旨出镇东都后不久,就从财力雄厚的关东世家豪右那里为自己多达万人的近卫军找到了新的财路,但万善尼寺的盖子一旦被人揭开,自己就需要给父皇一个明确的答复,详细说明多达上千万贯钱财的去处,这样一来,擅自扩充东宫六率不就遮掩不住了吗?

    杨勇此次还朝,本想在力争当上伐陈全军统帅的同时,和云昭训商量出一个妥善解决万善尼寺问题的办法,可哪知一入宫见驾就和父皇杨坚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事情的起因仍是关于迁徒关东世家豪右入关这件事,杨勇出镇东都的时间虽不算长,却和为数众多的关东世家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杨勇需要这些关东世家为他出钱供养东宫六率,而关东世家更是希望通过与当朝太子攀上关系,能为族中子弟入仕打通一条捷径。为此,在大索貌阅完成后不久,杨勇就屡屡向关东世家表示,朝廷决不会因为这新登记在册的数十万丁户令他们的利益受损的。可是如今杨坚却要采纳杨广的建言,改迁关东世家背井离乡,到关中定居,杨勇预感到,自己如不能劝阻父皇打消这个念头,执必招致关东世家对自己的强烈不满,进而直接影响到东宫六率的军资供给问题,自然不肯轻易接受迁徒关东世家这一做法。

第618章 避无可避

    与父皇一见面即争执不下,闹了满肚子的不痛快也还罢了,偏偏爱吃闲醋的母后也来裹乱,以太子妃元氏现在大兴宫居住为由,硬是逼着杨勇一回长安,就挪到宫中与太子妃同住,有意隔绝他与云昭训之间的联系。这使得急于找云氏商议如何处置万善尼寺善后问题的杨勇更是一头的邪火无处发泄,只得装做与太子妃夫妻恩爱的模样耐着性子在锦绣宫住了一夜,次日天亮,便找了个借口,欲出宫去见云氏。

    未待杨勇走出锦绣宫,迎面有宦者来报,晋王杨广已到了锦绣宫门外,说有要事求见太子。

    虽然从云氏此前的密报得知了是杨广身边骠骑营的一名将佐发现了东宫从万善尼寺聚敛钱财的秘密,可是杨勇打心底里并不愿和自己的这位二弟产生直接的冲突。

    早在六年前,因杨广查破石屋院一案,抓获了杀害会真大师的凶手洗花儿一度令杨勇对他心生防范,不惜冒着受母后嗔责的风险强迫安若溪还俗,并把她当做一件大礼送她回到了杨广身边,以期日后杨广一旦威胁到自己的太子之位时,能为杨广栽下一个私留敌方眼线的罪名。

    及至后来,杨广在并州虽然屡屡打败突厥,但杨勇在长安参掌朝政,并没感到来自杨广的丝毫威胁,因此对杨广的防范之心也就日渐淡了下来。并且,杨勇念及如果自己登极做了皇帝,身边更是少不了像杨广这样的同胞兄弟替自己开疆拓土,卖力效命,无形之中又动了笼络杨广、为已所用的心思。即使此次在谁来出任伐陈全军统帅这一问题上,杨勇将杨广视为自己最强大的竟争对手,但也没有由此对杨广产生更多的敌意。

    倒是昨晚在城外驿站落脚时,从前来迎接自己还朝的太子内坊令姬威口中听说了庞勋早在数天前已被杨广派人密捕,现正关押在他的晋王府中,使杨勇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今日一早未待自己出门,杨广就主动找上了门来,莫非是他已从庞勋嘴里问出了什么,跑来要胁自己让出伐陈统帅给他的?杨勇暗自猜测着杨广的来意,鼻腔里“哼”了一声,转身向锦绣宫正殿内走去,吩咐宦者将杨广带到正殿来见他。

    杨广正是为了向大哥移交庞勋一案来锦绣宫求见杨勇的,只是,昨日他回府时听到张衡关于心意与宇文护私通,生下一女,养在万善尼寺的禀报后,更加坚定了他向大哥当面问明庞勋一案实情,以便尽快弄清心意究竟和“雁巢”及关自在有无牵连的决心。

    兄弟二人在锦绣宫正殿见面寒喧已毕,杨广首先向大哥说明来意,并表示东宫可随时派人到晋王府带走庞勋及相关的一切帐薄、证据。

    “阿纵,你一早跑来锦绣宫见我,不会只是为了向我移交庞勋而来的吧?”杨勇试探地问道。

    “小弟数天前返回长安赴任雍州牧一职时,受父皇面嘱,命我继续清查高德上书一案,因怀疑高德上书,背后是受南陈细作指使所为,而庞勋一案中也有若干疑点显示可能和关自在执掌的‘雁巢’有关,故而小弟今日冒昧前来,想与大哥当面澄清庞勋一案的相关真相,以利于查破高德一案。”因不确知父皇杨坚是否已向大哥说明要他将主持清查南陈细作及关自在的差使移交给自己,杨广有意当着杨勇的面儿直接谈及关自在一案,而是借口清查高德上书一案询问大哥。

    “关于庞勋这件事,我想,阿纵,你可能是误会我了,哈哈。”杨勇哪里肯向杨广说明庞勋一案的实情,打着哈哈敷衍他道,“自大哥被册立为太子以来,一向对东宫僚属约束甚严,即便有个别人瞒着我贪赃枉法,你也尽可放心,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定会严惩不贷的。我还有事,今天咱们是不是就到此为止啊。”

    杨勇一开口就把杨广欲向他询问案情真相的所有道路都给堵上了,使得杨广颇为不快,紧锁双眉想了想,杨广又开口说道:“小弟现已查知,庞勋一案涉及上千万贯的财货,案情十分重大。小弟奉父皇之命,今日将此案移交由大哥查明处置,不得不在事先提醒大哥一句:万善尼寺中情况极其复杂,在其中出家修行的僧尼鱼龙混杂,牵涉颇广,敬请大哥谨慎处置,如需小弟派人协同查案,千万请及时知会小弟一声。”

    杨勇听杨广谈及了具体案情,心知今日避无可避,只得正色说道:“既然蒙父皇信任,将如此大案交由本宫处置,日后在查案过程中一旦发现与高德上书一案的相关线索,本宫自当及时通报给你的。不过,本宫却想不到,小小的一座尼寺,竟会牵扯出上千万贯的大案?阿纵,你手中可掌握有真凭实据。”

    杨广坦然答道:“一应从庞勋店面及家中查抄出的帐薄、凭据,我已下令,尽可移交给大哥一一过目。大哥,倘若此案真的关涉东宫某些僚属,还望大哥能及时向父皇禀明案情,莫使父皇迁怒于您哪。”

    杨勇敏感地盯了杨广一眼,继续打着哈哈说道:“本宫方才不是已说过了嘛,要是发现有哪个东宫僚属贪赃枉法,本宫头一个就饶他不过。”

    杨广见杨勇摆出一副油盐不浸的架势,情知今天不会从他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遂起身抱拳告辞道:“宫中近段时日不甚安宁,还望大哥与大嫂善自珍重。”

    目送杨广离开了锦绣宫正殿,杨勇的脑筋开始飞快地动了起来:听方才杨广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分明是已查知了庞勋一案与东宫有关,这可怎么办?要不要立即出宫去见云氏,当面向她问清杨广已经查到了谁的头上?父皇在明知庞勋一案事涉东宫僚属的情况下,依然命杨广及时将此案移交由自己来主持查明处置,会不会有试探自己的意思在其中呢?

    旋即,杨勇又打消了返回东宫和云氏见面的念头,返身坐了下来,凝神思索起下一步自己该如何处置庞勋一案中可能暴露了的东宫僚属来了。

第619章 受害者

    杨广辞别了大哥杨勇,从锦绣宫一出来,即迈步朝大兴宫的正门走去。

    昨日他回府听了张衡的禀报之后,经过一夜的思考,想出了一个尽快试探心意师太的大胆对策,现在就要出宫向张衡布置下去。

    张衡在晋王府听罢杨广提出的办法,也觉切实可行,当下即命人做了种种布置。

    五天以后,在歧州天台寺居住修行了已近一年的前朝皇后司马珞便在师姐了尘的陪同下回到了长安万善尼寺。

    身为二人师父的心意师太陡然间见司马珞和了尘未经朝廷允准,即返回了长安,自然要当面向二人询问其中原因。

    结果,了尘答道:“是新上任的雍州别驾张衡派人来请了缘师妹和我返回长安的。据说,大兴宫中前些时闹鬼,恶鬼专寻前朝勋戚、旧臣的麻烦,张别驾担心了缘一人在京城外居住,会招恶鬼寻仇,故而请我陪着她暂时返回长安居住,待捉到了那只恶鬼之后再送我二人返回天台寺。”

    心意听了了尘的答复,既觉心惊又觉好笑:可笑的是,如此牵强的理由,身为自己亲生女儿的了尘竟然分辩不出其中的真假,甘心情愿地就陪着司马珞返回了长安;心惊的是,新上任的这位雍州别驾张衡据说还兼任着晋王府长史一职,他分明是受晋王杨广的指使,才从天台寺请回司马珞的,杨广请司马珞返回万善尼寺来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万善尼寺内,心意犹对司马珞和了尘二人的突然返回感到惊疑不定,晋王府中,杨广却没想到,张衡派人去请司马珞带着心意的女儿了尘返回长安,会和薛世雄与张须陀二人中途相遇,结伴而归。

    得到张衡的报信后,杨广立马出宫回到了晋王府,急传薛世雄、张须陀二人来正殿相见。

    待三人见了面,亲眼看到张须陀人虽消瘦了许多,但浑身上下一团精气神还在,杨广一直牵挂他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转向薛世雄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张须陀的?”

    薛世雄微笑着抱拳答道:“回王爷,我素知张须陀加入王爷身边的骠骑营之前,一向都是在唐国公麾下办差,并深得唐国公赏识和器重,因此猜料张须陀越狱后被人追杀,无处可去,多半会到歧州投奔唐公,于是在与王爷立下军令状的次日,便首先赶往歧州去寻他,结果还真的在歧州刺史府找到了他。只是唐公担心张须陀的安危,起初不肯放我二人返回长安来见王爷,直到我拿出贴身携带的军令状副本来证实我确是受王爷所托寻找张须陀下落的,唐公才勉强放了行。”

    杨广听了薛世雄的话,悔得一拍大腿,冲张须陀叫道:“我怎么没想到你会去歧州投奔了表兄呢?早知如此,何必费这么多周折派人四下寻你!”

    见张须陀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自己憨笑,杨广心里一软,急忙关切地问道:“这些日子害你吃尽了苦头,你心里明白害你的是什么人吗?又是如何摆脱他们的围追堵截,逃到歧州去投奔表兄的呢?”

    张须陀收敛笑容,点了点头,答道:“末将自然明白他们要杀人灭口,所以在从京兆衙门越狱而出后,有意在长安西门外给他们摆了个迷魂阵,出了长安城一直向西跑出去有四五十里地,沿途不时地丢弃些身上扯烂了的衣衫,令他们误认为我一路向西去了,尔后才掉头向北,赶往歧州投奔唐公。”

    张衡陪坐在一旁,阴沉着脸突然问张须陀道:“当日你在京兆府牢中有苏尚书暗中关照,为何不等王爷返京,便擅自越狱逃走呢?”

    张须陀脸面一红,表情尴尬地答道:“如今想来,竟像是我上了奸人的当了。记得越狱的前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了看守我的狱吏和另一个身份不明之人的密谈,说是要在次日夜间使药将我鸩杀于牢房之中。当时我急于求生,便于第二天日间越狱而出,逃跑了。哪知还未等我跑出长安城,就接连遭到不下三路人马的追杀,险些儿丢了性命......都是末将一时糊涂,请王爷责罚。”

    杨广正欲开口,温言安抚张须陀几句,转头间忽见张衡不停地冲自己使着眼色,遂改口问他道:“建平,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二人方回长安,一路之上多有劳顿,我已命人在王府为你二人准备下了沐浴的香汤和可口的酒菜,你二人今晚暂且在王府歇息一日,待明日恢复了精神,才来向王爷回话,怎样?”张衡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吩咐张须陀和薛世雄二人道。

    杨广因想到张衡专门请自己出宫回府来见张须陀,却莫名其妙在自己与张须陀见面后,刚说了屈指可数的几句话便要他退下歇息,正要开口向他问明其中原因,已见性格憨直的张须陀冲自己抱拳提出告退了。

    无奈之下,杨广只得等张须陀和薛世雄二人离开正殿后,方问张衡道:“建平,你这是何意呀?”

    张衡一撩袍服,站起身,敛容冲杨广躬身施礼道:“请王爷见谅,只为陛下有明谕,一经捉拿越狱犯张须陀到案,即须打入死牢,择日明正典刑。下官因不忍眼见他刚一返回长安就被打入死牢,所以才请王爷出宫来与他见上一面,留他在王府好生吃喝、沐浴,歇息一晚,明日便要奉圣谕收他入监了。”

    杨广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啪”地一拍身旁的几案,挺身站起,指着张衡的鼻子,斥问道:“父皇有这样的口谕,你怎么不提早向我禀明?张须陀明明是有功将佐,你难道就不想求父皇饶恕他吗?”

    张衡满腹的委屈,只是不便向杨广明言,低垂着头答道:“请王爷相信下官,我已经尽力了。但皇上一口认定张须陀从京兆衙门越狱而出,犯下了类同谋叛的不赦重罪,不杀不足以告戒他人......下官本想等到王爷在宫中的差使了了,再向王爷禀明,却没想到张须陀会突然归来......”

    “你不用再说了。现在就随我进宫见驾,说什么也不能叫父皇杀了张须陀。”杨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衡的话,怒气冲冲地拔腿就向殿外冲了出去。

第620章 两项新政

    杨广带着张衡经过通传,步入临德殿时,只见殿内杨坚正和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官员议论着什么。

    “阿纵,朕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司农少卿长孙平,他向朕上章建言在民间开立社仓,以丰补欠,平准粮价,朕以为此举实系利国利民的一项惠政,正与他讨论具体推行的办法。你来得正好,朕想听听你对如何推行此项新政的见解。”杨坚今天的情绪不错,微笑着问杨广道。

    因长孙平在场,杨广不便开口就替张须陀向父皇求情,只得耐着性子冲长孙平点了点头,答道:“儿臣虽不曾看过长孙少卿的奏章,但出镇并州时也曾听说当地民间有结社互助,共度饥荒的做法,确不失为一项惠民利国的善政。儿臣以为,父皇应当诏告天下,即行推行此项新政。”

    长孙平向杨广拱手施礼,解释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方才下官正与皇上议论社仓要怎么个设法,仓内储粮如何筹集、管理,是由民间自发管理,还是由朝廷专设吏员加以管理等事项,不知殿下对此持何见解?”

    杨广经长孙平如此一解说,方省悟到自己答非所问,在对长孙平所上奏章并不了解的情况下,说话的确唐突了些,低头想了想,就长孙平提出的问题抱拳冲杨坚答道:“儿臣以为,既是社仓,理应由出粮、出力设立社仓的社民自行决定开设社仓的规模,筹集仓粮的办法,以及自主管理社仓,朝廷不宜过多地干涉。另,儿臣建议,在倡导民间开设社仓的同时,朝廷可择地修建官仓、广储粮秣,一俟当地社仓存粮难以为继时,开仓放粮,赈济饥民,彰显父皇的拳拳爱民之心。”

    长孙平反应很快,立马附和道:“臣以为晋王所言甚善,请陛下诏准实施。”

    杨坚也觉得杨广关于开立官仓做为民间社仓补充的建议很好,遂笑着点点头,对长孙平说道:“晋王身兼数职,公务繁重,就请卿回去再拟一道关于择地开设官仓储粮的奏章呈递上来,与民间开立社仓的建议一并交由三省六部会议后明诏推行。”

    “臣遵旨、告退。”长孙平躬身一揖,转身离开了临德殿。

    “阿纵,朕依稀记得这个王世充是当初你向朕举荐他出任歧州刺史府司马一职的?”长孙平退下后,杨坚回身从几案上拿起另一道奏章,向杨广问道。

    “正是。儿臣原本是想通过举荐王世充到歧州任职,要他暗中监视司马珞的。不知父皇因何问起他来?”杨广不意杨坚突然转变话题,向他打听起王世充来了,据实答道。

    “朕今早方阅罢王世充给朕上的这道奏章,倒认为王世充颇具长远眼光啊。你也瞧瞧吧。”杨坚说着,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了杨广。

    杨广从父皇手中接过王世充所上奏章,展开来观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工整的大字:为于泾原二州开立牧监,广蓄良马以备胡患事,小臣王世充敬奏......

    “王世充向父皇建言,要在泾原二州开立牧监,养马备胡?”杨广心中有事,草草将王世充的奏章浏览了一遍,抬头向杨坚问道。

    杨坚捻髯答道:“数十年来我华夏皇朝屡屡败于突厥、吐谷浑等异族的铁蹄之下,实则由于华夏军队大多以步军,车军为主,难以对抗异族战力强大的骑军,前朝为此也想在西北水草丰茂之地开设牧监,广蓄战马,组建骑军以备胡患,无奈战乱频仍,始终未得推行、实施。如今吐谷浑远窜,东西突厥相继向我大隋俯首称臣,正是开设牧监,蓄养良马以备不测的绝佳时机。王世充身为微末州佐,能上此奏章,足见其目光深远,胸怀韬略。朕已命人检视过他的简历了,在你举荐他出任外州司马前,他还立有军功,在兵部任过员外郎,为此,朕今日特地知会你一声,朕想仍调他入军职,到秦州虞庆则麾下任都事参军,协同太仆寺一道筹建牧监事宜。”

    杨广张了张嘴,强忍住没提反对意见:王世充虽然终将扯旗造反,但依目前的情势忖度,即便他得到父皇赏识,加入行伍,短期内尚难成气候,与其被父皇逼着说明反对王世充改入军职的理由,倒不如静观其变,且瞧瞧王世充是如何一步步踏上反叛之路的。

    “因王世充这道奏章,朕想同你商量的是,昨日你大哥还朝陛见之时,强烈反对你改迁关东世家豪右入关的主张,朕已反复想过了,见地伐说得也不无道理。故而,想趁着诏准王世充所奏之事,迁部分关东新民至泾原二州,牧马为生,你以为可行否?”杨坚不待杨广对王世充建言之事开口表态,即又向他问道。

    杨广的思绪犹停留在王世充身上,突然听父皇因大哥杨勇的反对,就要改变迁关东世家豪右入关的初衷,不由得脱口答道:“儿臣以为不可。关于不迁数十万新民,改迁关东世家豪右的种种利弊情由,儿臣先前已向父皇详细禀奏过了。即便父皇决定采纳王世充的建言,在泾原二州开设牧监,确有必要招募相当数量的牧民,也不宜单从关东一带迁徒新民入关......”

    “你不必说下去了。目下伐陈在即,见地伐认为此时迁关东世家入关,必将引发关东、河洛一带民间动荡,不利于向江淮前敌持续、稳定地提供战时保障。朕赞同他的这一见解。只为泾原二州属于你的管辖之地,才提前告知你一声。关于先前你建言的迁关东世家入关一事,留待平陈之后再议吧。”

    见杨广低头不语,杨坚这才问道:“朕还没问你,今日你和张衡二人赶来见朕,所为何事啊?”

    “回禀父皇,儿臣府中骠骑营都督张须陀原是奉儿臣之命,留京公干的,二十几天前虽因为人所逼,被迫越狱,触犯了朝廷律令,还求父皇能念在他对朝廷一腔忠诚、屡立战功的情份上,赦他无罪。”杨广撩衣跪倒在杨坚面前,正色恳求道。

第621章 圣心难测

    (明天起,首更时间调整为10点,二更时间不变)杨坚目光霍地一闪,沉下脸冲张衡问道:“查找到张须陀的下落了?”

    张衡忙随着杨广撩衣跪倒,如实禀道:“张须陀越狱逃出长安后,即前往歧州投奔了唐国公,是前禁军都督薛世雄受晋王所托,今日将他带回长安的。下官也以为,张须陀情有可恕,伏请圣上开恩,保全他的性命。”

    杨坚今天本因长孙平、王世充二人所上奏章中建言朝廷推行开立社仓、开设牧监两项新政,近些日子由于宫中接二连三地闹鬼出事而一直抑郁的心情刚刚变得好转些,方才听到杨广反对他欲迁关东新民入关,到泾原牧马的决定时,已心生不快,此时又见杨广、张衡二人公然替犯下狱重罪的张须陀求情,不由得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地痛斥二人道:“朕早就下过口谕,张须陀罪无可赦。今日你二人仍跑到朕面前来为张须陀求情,眼里还有君父吗?”

    张衡登时吓得匍匐于地,再不敢言声了。

    杨广却梗着脖子辩说道:“若非奸人使诈,危及他的性命,张须陀怎会犯律越狱?且张须陀是因查知了某些人贪赃枉法的隐秘,遭人陷害才被羁押入狱的,请父皇明察,还张须陀一个公道。”

    他话未说完,陡然间觉得前胸处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不由已地向后翻倒在了地上。

    “张衡且退下,朕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个竖子!”杨坚一脚踹翻了杨广,厉声斥退张衡道。

    张衡急忙向前扶起杨广,爬起身,默默地退到了殿外。

    “今日父皇不答应饶张须陀一条活命,儿臣就是再挨上几脚,也绝不离开临德殿半步!”杨广没想到杨坚会如此迁怒于自己,心知此时自己倘若有半点退缩,张须陀再难活命,遂把牙关一咬,挺身跪直了身子,毅然决然地同杨坚较上了劲。

    “你,你竟敢如此逼朕,想造反不成!”杨坚抬手又给了杨广一巴掌,恨恨地叫道。

    “父皇方才同儿臣谈及那两项新政,皆是惠民、固边、生人之善政。转眼之间,父皇却不肯赦免一本无罪有功之军中将佐,请恕儿臣实难领悟父皇的圣心仁念。”杨广抹了一把嘴角淌下的鲜血,硬梆梆地回道。

    踢也踢过了,打也打过了,眼见着儿子没有半点退缩相让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要救张须陀一条活命,杨坚无奈地背过身去,沉默了移时,方吐出一句话:“张须陀须得永远消失,不得另行录用,你能做到吗?”

    杨广初时尚未省悟到父皇这话的真正含意,待听到不得另行录用这几个字,方明白父皇已向自己做出了重大让步,答应给张须陀留一条活路了,立马俯身叩头称谢道:“儿臣代张须陀谢过父皇不杀之恩了。儿臣现在就回府打发张须陀返回山东老家,再不必回长安来了。”

    “阿纵,你今日肯替麾下将佐挨朕这一掌一脚,也殊非易事。要是......唉,不说也罢。你是朕登极以来,第一个令朕当场做出退让的人,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且退下吧。”杨坚依旧背对着杨广,挥了挥手,带着几分无奈,又有些欲言又止地吩咐道。

    不管怎么说,今天虽挨了父皇的一顿打,但总算保全下了张须陀一条性命,杨广兴致冲冲地走出临德殿,向守候在殿外的张衡大声传达了这一喜讯。

    “王爷,安全起见,对皇上如此处置张须陀尚不宜对外声张,明日即由下官亲自护送张须陀离开长安,如何?”张衡头脑尚保持着冷静,担心宫中有东宫的耳目,一旦走漏了皇上放张须陀离京的消息,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因此,迅速将杨广拉至一个僻静处,及时提醒他道。

    二人前后相跟着出了大兴宫,返回晋王府正殿落座之后,杨广忽然问张衡道:“我今日在临德殿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信父皇心中也已清楚,张须陀有功无罪,但你说,父皇为何还要让他永远消失,不得再录用他呢?”

    张衡似乎早有琢磨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此时听杨广问起,方凑近他,压低声音答道:“王爷没有瞧出来吗?皇上这是在向太子施加压力呢。如下官所料不差,稍待几日,便可见到分晓了。”

    “你这是何意?父皇要杀张须陀,与大哥又有什么关系?你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杨广脑子里装的事实在太多,没有心思细琢磨张衡这话中蕴含的深意,索性要他有话直说,不必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的。

    然而,对张衡来说,虽然早在未回长安前,他已决意忠心为杨广效命,但像挑拨杨坚、杨勇和杨广父子、兄弟间关系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在杨广面前把话说得太明白的,所以,只含笑委婉回绝道:“圣心难测,请王爷恕下官不敢妄言,静观事态变化就是了。”

    杨广见张衡执意不肯明说,也不再问,又因想到明日就要放张须陀离京返乡,继鱼俱罗之后,自己身边又要失去一位猛将,况且,同鱼俱罗的奸滑、市侩相比,张须陀身上具有的办差认真负责,待人朴实憨直的优点更令杨广发自真心地舍不得放他离开自己身边。于是,即命在府中正殿摆下酒宴,召集麾下众将,专为张须陀送行。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广命瑟瑟捧上一个黑漆大盘来,传唤张须陀至近前,手指那黑漆大盘对他说道:“明日我宫中还有差使,不能送你离开长安。这盘里的十块金锭权当是本王的一番心意,你返乡后可以用它来置办田亩,娶妻生子,好好过活吧,不必再想其它的事了。”

    张须陀已听张衡转述过杨广入宫替自己求情,才保全下自己一条性命的前后经过,如今又见杨广要送他这许多金锭供他以后谋生之用,不由得感激涕零,扑身跪倒在杨广身前,泣不成声,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与宴众将见此情形,俱都感同身受,默默无语,王府正殿内登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沉寂了。

    杨广难以忍受殿内凝重、沉闷的气氛,推说自己今晚还要入宫当值,同张须陀握拳道别,疾步离开了大殿。

    “殿下,我情愿留在您麾下效力,尚请殿下接纳。”杨广刚走出大殿,薛世雄就跟了出来,恳切地向他请求道。

第622章 一对替死鬼(上)

    三天后,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件令杨广意想不到的事:庞勋一案中的关键人物、万善尼寺的知客执事心仪师太被人杀死在了寺内居住的净室内。

    张衡接到寺中僧尼的报案,第一时间向杨广作了禀报。杨广立即会同张衡,带领京兆衙门的仵作、差役等一百多人赶往案发现场,将万善尼寺团团包围了起来,并亲自进入凶手作案的净室勘察。

    其时,心仪的尸身已被移往它处,交仵作验查死因,净室内除了床榻边沿残留有零星血迹外,瞧不出有任何异常之处。

    “是谁首先发现了心仪被人杀死的?”杨广向被传来陪同自己勘察凶案现场的寺中住持心严师太问道。

    “回王爷,是心意师妹的徒儿了尘。”心严合掌答道。

    杨广与张衡对视了一眼,吩咐随行的差役道:“唤了尘前来。”

    差役遵命去了不多时,就见心意师太陪着了尘走进了净室。

    真是一对母女啊,母亲不放心女儿,竟也跟来了。杨广暗自思忖着,冲心意点头示意,单向了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心仪被杀的,当时的情形如何?”

    了尘似乎还没从受到惊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色煞白地指着室内的床榻答道:“今日做完早课后,师父发现心仪师太未至大殿做早课,便命我来请心仪师太前去明经堂喝茶。结果看到心仪师太她,她胸前插着把刀,倒在床榻上,已经死了......呜呜。”

    “当时这间净室的门是开着的吗?”张衡插言问道。

    了尘点了点头,抽泣着答不出话来。

    张衡走到房门外,站在了尘指示的地方朝房内瞧了瞧,冲杨广摇了摇头,示意从他站的位置无法直接看到房内床榻上的情形。

    “王爷身份尊贵,还是请到别处吃茶说话吧。”心严师太见杨广仔仔细细地将净室内的陈设尽查勘了一回,轻声提醒他道。

    “不用了,待仵作查验过尸身,本王要即刻入宫向父皇禀明此事。两位师太,在本案未查破前,京兆衙门的差役恐怕要在寺内留上些日子了,叨忧之处,还望两位体谅。”杨广谢绝了心严的邀请,目光从心意师太身上掠过,向她二人解释道。

    “这......”心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略一迟疑,说道,“王爷,本寺是一座尼寺,这么多的男子昼夜留在寺内,恐有诸多不便吧。”

    杨广做出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抱歉地冲心严说道:“你瞧瞧,本王只顾着查案了,倒把这一节给忘了吧。这么着吧,待我入宫将此案禀明父皇,在新都内另择一处寺院作为寺中僧尼暂时安身修行的所在,如何?”边说边偷眼觑着心意的反应。

    “师姐,这两三千人都要移往它处的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果然,一听说要将寺中僧尼移往大兴新都内安置,心意师太就沉不住气了,有意提醒心严道。

    “是啊,王爷,此举只怕是不妥。依贫尼之见,不如这样,在这间净室所在院落另一侧开道小门,一应查案差官需从这道小门出入寺中,与寺中僧尼隔开也就是了。”心严立马附和着,并主动替杨广出主意道。

    杨广将心严、心意二人的反应都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就依心严师太说的办吧。两位师太可以离开凶案现场了。”

    心意抹了把眼泪,叹息一声,冲杨广、张衡合掌施礼,转身离开了净室。心严像是受到心意的提醒,也面露戚色,但却站在原处未动,向杨广说道:“寺中出了这样的事,贫尼难辞其咎,请王爷允准贫尼随您一同入宫,向娘娘禀陈此事吧。”

    杨广淡淡一笑,语含机锋地答道:“也好。心严师太身为寺中住持,想要了解心仪师太的死因也不为过。就请师太留下来,一道听听仵作的验尸结果吧。”

    心严面色微微泛红,似乎听出了杨广的话外之意,却仍不肯离去。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仵作前来向杨广、张衡报告验尸结果:“死者系后背中刀,一刀毙命,刀锋完全插入死者体内,据此判断,凶手为一惯使刀之男子,或身负武功之壮年女子。死者身上除后背处致命刀伤外,并无发现有其它伤处和任何中毒迹象。死者生前也未受欺辱。”

    “凶手入室行凶,大约是在什么时辰?”张衡向仵作问道。

    “据死者体温推断,应在两个时辰以前。”仵作肯定地答道。

    “两个时辰前,也就是说今日天亮后,凶手才潜入寺中杀害心仪师太的?”杨广吃惊地望了一眼张衡,冲仵作问道。

    “禀王爷,死者气绝身亡的时间应在今早五更前后。”

    “可怜的心仪师妹,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悄悄溜进寺内,伤了你的性命啊。”心严师太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命人看守好现场,将心仪尸身移往衙署暂且安放,建平,心严师太,咱们这就入宫禀报父皇、母后去吧。”杨广瞪了心严一眼,随口吩咐道。

    然而,还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待着杨广呢。

    杨广带着张衡,与心严师太在大兴宫门内抱拳作别,看着心严独自朝母后起居的正阳宫走去,杨广禁不住“哼”了一声,回头向张衡说道:“心严今天这场戏可没演好,可谓是破绽百出啊!”

    张衡不解地问道:“王爷既已瞧出她在演戏,为何还要准许她亲自入宫来向娘娘禀报案情呢?”

    “心严不比心意、心仪二人,原系智仙神尼的入室弟子,且是母后亲自指定的一寺住持,她虽在演戏,却不至是凶手的同伙。如我所料不差,至多是个知情人,目下心仪刚死,心意面目不清,还不到当场揭破心严的时候,建平,你说呢?”杨广冲张衡神秘一笑,反问他道。

    二人来到临德殿,经宦者通传,被允许入殿见驾,当杨广率先步入临德殿时,迎面却看到太子杨勇正站在杨坚面前,躬身禀报着什么。

    “两位查案要员到了,太子,你来告诉他二人,杀害心仪的凶手是谁吧。”杨坚抬眼见杨广、张衡二人走进殿来,遂挥手打断了杨勇的禀报,面无表情地冲他吩咐道。

第623章 一对替死鬼(下)

    杨广、张衡听到杨坚这话,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太子杨勇转过身来,表情凝重地向二人说道:“本宫近日查问不法奸商庞勋一案,从庞勋口中审出他与心仪勾结贪污、私分巨额钱货的真相,正欲派人前往捉拿心仪到案审讯,却得报,心仪今早已被杀灭了口。心仪原是本宫身边旧人,故而得知她被杀灭口的消息后,本宫便怀疑有东宫僚属卷入其中,当即命人在东宫严查行凶之人,结果查明,是宫中成美人指使其堂兄成宜作案行凶。因事涉东宫僚属及旧人,本宫不便擅专,特入宫来向父皇禀明实情......尔等也不必再查了,本宫现已将这一对狗男女绑至宫门内禁军值房,听候父皇的发落。”

    瞠目结舌之下,杨广禁不住向杨勇问道:“大哥,你果能确定心仪是成宜所杀吗?”

    杨勇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阿纵不必多疑了,成氏和成宜兄妹二人已对杀害心仪供认不讳,并且,我已命人在成宜的住处搜出了他行凶时所穿的袍服,上面沾满了鲜血,足以证明他就是杀害心仪的元凶。”

    “可是......”杨广本能地意识到这件事其中必有蹊跷,刚一张嘴想要说话,却迎面看到了父皇杨坚向他投来的严峻的目光,一惊之下,又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太子大义灭亲,朕心甚慰。”杨坚开口即夸赞杨勇道,“既然太子已查明,心仪牵涉庞勋贪赃一案,且她被人杀死在长安地界,朕意,对成氏兄妹的审讯仍由太子主持,阿纵和张衡二人一同陪审,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庞勋贪赃一案审清问明,不得有误。”

    杨勇立即辞让道:“杀害心仪的元凶皆为东宫嫔妃、僚属,儿臣似不宜主持对成氏兄妹的审讯,还是请父皇另委他人吧。”

    “哎,凶手是太子亲自命人捉拿归案的,朕岂能信不过你?不必推辞了,至于审讯地点嘛,就定在京兆衙署的公堂上吧。”杨坚不以为然地笑道,说话的语气里已没了商量的口吻。

    事情进展到此,被杨坚指定陪同太子杨勇一道审讯成氏兄妹的杨广和张衡皆看得清清楚楚:从心仪今晨被杀,到太子迅速查明凶手,入宫向杨坚禀明案情,整桩事件不过是太子杨勇亲手导演的一场戏而已。所谓的杀人真凶成宜和幕后主使成美人也只是一对替死鬼罢了。

    唯一令杨广参悟不透的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剧情,父皇杨坚为何视若无睹,仍坚持将庞勋与心仪勾结贪赃一案,以及心仪被杀一案一并交由太子杨勇来主持查问。

    三人奉旨押着两位人犯出宫来到了京兆衙署的公堂之上,没费杨勇多大气力,成氏兄妹就供出了杀人的动机和前后经过,两人供述高度地吻合,即便如张衡这样的智谋之士,也挑不出一丝破绽。

    命衙署差役将成氏兄妹押下公堂,打入死囚牢后,杨广还是忍不住向杨勇问道:“如依成氏兄妹供述,他们兄妹伙同心仪多年以来,通过庞勋之手收下的上千万贯赃款多半被心仪瞒着他兄妹二人给昧下了。小弟有些想不明白,心仪一个出家之人,要这么多的钱财有何用处?”

    杨勇的脸上阴睛不定,冷冷地答道:“阿纵所问的确在理。依本宫推料,成氏兄妹供述未必属实,然据他二人誓死也不肯承认赃款为他兄妹二人所得看来,此案已成难解之悬案,唯一可能知道巨额赃款去向的心仪刚刚被成宜灭了口,要想追回巨额赃款,只怕是希望渺茫了。”

    张衡见杨广明知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太子杨勇一手策划出的一场戏,还要向他追问巨额赃款的去向,心里暗暗为杨广捏了一把汗,低头想了想,主动替杨广打圆场道:“心仪被杀一案,审讯到此,两名案犯皆已对杀人灭口的事实供认不讳,且两人的供述并无不符,依下官之见,此案可以向皇上禀报结案了。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杨勇呵呵一笑,没有答话,只把目光盯在了杨广身上。

    杨广感觉到今天,包括父皇杨坚在内,连同自己和张衡,都像是被大哥杨勇当猴给戏耍了一回,心中难免气恼,但见张衡坐在一旁,不住地冲自己使眼色,只得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悻悻地说道:“一切听从大哥定夺就是。”

    “张别驾,杀伤人命,贪昧巨额钱物,依本朝颁行的《开皇律》,该处以何刑啊?”杨勇听杨广也同意了张衡结案的提议,又明知故问地向张衡问道。

    “回殿下,《开皇律》废除了诸如大辟、车裂、凌迟等诸种刑罚,根椐成氏兄妹所犯罪行,下官以为,应拟处斩刑。”张衡也不得不顺着杨勇摆布下的圈套,依据《开皇律》的规定据实答道。

    “那就有劳张别驾依此拟报,俟明日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向父皇禀奏吧。东宫出了成氏兄妹这样的穷凶极恶之人,本宫也少不得要担些责任,尚要回去拟就一份请罪奏章,明日一同呈递给父皇,少陪了。”杨勇说着,率先起身辞别了杨广、张衡,回东宫去了。

    杨勇才走出公堂,杨广气得抄起身旁几案上的一只茶碗,“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张衡见状,忙上前解劝道:“王爷息怒,下官以为,今日之事一出,对王爷反倒是桩好事。”

    “好事?心仪被杀,眼瞅着成氏兄妹这一对替死鬼也要被堂而皇之地灭了口,你却说这是桩好事?我且问你,张须陀被诬偷窥云氏沐浴一事又该如何解释,成氏兄妹有恁么大的能耐做出逼张须陀越狱,调集众多高手追杀他的事吗?”杨广瞪圆了眼睛,怒问张衡道。

    “王爷还记得三天前下官对王爷说过的话吗?”张衡直视着杨广,面带笑容反问他道,“太子既承受不住皇上施加给他的压力,选择了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迅速了结了庞勋一案,对王爷您还算不得一桩好事吗?”

第624章 母亲的劝诫

    杨广从张衡的话中敏感地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味,随即联想到了数天前听师兄染干说起的宇文般若的那个复辟计划:在自己五兄弟间挑唆起夺宗之争,借此激起大隋皇室内斗。方才因受大哥杨勇愚弄的火气登时减削了许多,沉默了片刻,有意转变话题向张衡问道:“建平,依你判断,心意的女儿了尘第一个发现心仪被杀,纯属一种巧合,还是有人暗中操控?心意和心严二人在心仪被杀这件事中倒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张衡也因不堪忍受太子的捉弄,一时情绪激动,才出语提醒杨广太子杀心仪灭口系不智之举,现如今见杨广没接自己方才的话茬,旋即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妥,忙冲杨广拱手答道:“目下虽没有充足的证据显示心意、心严二人对心仪被杀知情,也无从判断了尘首先发现心仪被杀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下官料想,心仪在万善尼寺被杀,心意想必不会对此视若无睹,多半会做出相应举动的。因此,下官以为,太子虽然迅速查出了杀害心仪的凶手,也不宜立即撤去寺中的差役,反而应当加强对心意母子的监视。”

    杨广觉得张衡所言在理,点头应道:“你传命李浑,密切监视心意的动静,一俟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举动,及时报与我知。另,心严在庞勋一案及心仪被杀一事中的种种表现也颇为叫人费解,由你安排得力人手,自今日起,将心严也暗中监控起来。”

    张衡拱手遵命,正欲向杨广请示是否按太子的吩咐,拟写奏章,将成氏兄妹定为杀人凶手,报处斩刑,突见有衙役来报,称衙署门外来了位正阳宫的宦者,奉皇后之命来传请晋王入宫相见,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转身望着杨广,静听他的指令。

    “你今日就留在衙署按太子交待的意思拟写奏章吧,我先入宫去见见母后,回头再和你详谈吧。”杨广猜想母后独孤伽罗此时传见自己,一定是为了心仪被杀一案,遂向张衡叮嘱一声,迈步走出公堂,跟着那宦者离开京兆衙门,朝大兴宫走去。

    杨广跟随传谕的宦者走进正阳宫正殿时,已不见了心严师太的踪影,只有母后独孤伽罗一人坐在殿内等候着自己,遂向前施礼已毕,问道:“不知母后传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心仪被杀的事,心严已入宫向我禀明了。听说你大哥见地伐已将杀害心仪的凶手查获,不知有无此事?”独孤伽罗摆手示意杨广在下首坐下,神色淡然地问道。

    杨广不肯落座,仍站在母亲身前,正色答道:“确是如此。儿臣奉旨协同大哥已审明问清,此案系东宫美人成氏唆使其堂兄,现在东宫右领军率任都督的成宜今晨潜入万善尼寺将心仪杀害灭口,妄图掩盖他兄妹二人勾结心仪常年贪污巨额钱货的事实。目前,成氏兄妹对其罪行皆供认不讳,大哥命张衡拟写奏章,明日即上报父皇,对成氏兄妹拟处斩刑。”

    独孤伽罗目视杨广,不动声色地问道:“阿纵,娘想知道,你心中对心仪被杀一事是怎么想的?”

    杨广本能地回避着独孤伽罗的目光,一时不免犯起了踯躅:据实向母后禀明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吧,自然免不了要向她详细解释其中原由,而自己虽明知心仪被杀,多半出自大哥杨勇的授意,可手中并不掌握任何相关的证据,决不能空口白话地向母亲说出对大哥的怀疑;而若违心地回答确是成氏兄妹杀害了心仪吧,自己又不甘心。

    见儿子沉默不语,对自己的问话避而不答,独孤伽罗微微摇了摇头,像是不经意地转变话题,征求杨广的意见道:“你长姐宫中前些时出了不祥之事,我意,欲将丽华和阿五两人挪去撷芳宫去住,你如今在宫中清查鬼祸,赞同娘的这一主张否?”

    因苏仪儿在弘圣宫正殿咬舌自尽后,杨坚采纳了杨广的建言,同意暂对此事秘而不宣,以利守株待兔,捉拿那只屡屡为患宫中的恶鬼,所以,杨广并没有向独孤伽罗当面禀报过查出苏仪儿系宫中内鬼的实情。此时听母后突然转变话题,提出要把长姐杨丽华和五妹杨阿五迁离弘圣宫居住,杨广虽暗吃一惊,不甚明白母后为何将话题陡然转移到这件事上头来,但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父皇杨坚亲口告知了母后弘圣宫曾死过人的实情,遂抱拳答道:“儿臣以为,理应如此。”

    “阿纵,娘今日传你入宫相见,想同你说的是,娘和你父皇不同于前朝历代君皇家,你们兄弟、姐妹十人尽皆是一母同胞,哪一个出了事,都牵扯着娘的心。心仪原是你大哥家寺中的僧尼,目下又查明是东宫,你大哥身边的人杀了心仪,如此一来,你大哥自免不了要受些牵连,在这个当口,你这做兄弟的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切不可动非份之念,只管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其它的事尽由你父皇来斟酌、处置去吧。”独孤伽罗语重心长地叮嘱儿子道。

    杨广这才恍然领悟出,刚刚将心仪被杀一案审问出了个结果出来,母后便派人急召自己入宫,实则是为了劝诫自己,莫要眼见大哥犯过动了与他争位的念头,不由得心中一动,旋即猜到父皇母后很可能也看破了心仪被杀一案背后隐藏的真相,并且不愿将此案的真相捅破,遂抱拳正色答道:“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向视大哥为当朝储君,从未产生过非份之想。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母后所托,尽快查破宫中闹鬼一案,为父皇母后分忧。”

    独孤伽罗脸上绽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再次招呼杨广坐下说话,又叮嘱他道:“你能这样想,娘便可心安了。娘原想着,万善尼寺中安置着数百位的前朝嫔妃、命妇,由娘和你大哥分别派人监守着,不致出太大的乱子,据今看来,未必如此。在清查宫中鬼患的同时,你也尽可帮着娘对万善尼寺多加留意着些,莫叫寺中再闹出人命官司来。”

第625章 且行且珍惜(上)

    辞别母后,从正阳宫出来,杨广心中牵挂着长姐杨丽华和五妹杨阿五迁居的事,迈步朝弘圣宫走来。

    方才在正阳宫中,母后劝诫他的那番话明白无误地向他传递出了一个讯息:张衡数天前的判断是对的,父皇并非真心要杀张须陀,而是为了给大哥杨勇施加压力,这不禁使杨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想要重新招募张须陀回自己身边的冲动。

    但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张须陀一旦出现在长安,就意味着因心仪被杀灭口而被大哥强行掐断了的庞勋一案的线索又将恢复,照此追查下去,不难查出大哥杨勇是这一案件真正幕后的主使。父皇母后显然对大哥是有所庇护,不愿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所以张须陀还必须回老家,消失一段很长的时间。

    一路琢磨着何时才能重招张须陀回到自己身边来,不知不觉杨广已走到了弘圣宫门外。

    杨丽华正在宫中招呼着侍女、宦者收拾行装,准备迁居,听说杨广来了,忙请他到正殿相见。

    杨广步入弘圣宫,眼见宫中值役诸人已在忙碌着收拾东西,准备迁居,遂知长姐和五妹已同意迁居至撷芳宫去住,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

    母后征求他对长姐和五妹迁居一事的意见时,他还有些担心,长姐不愿离开在前朝中一向都是皇后寝宫的弘圣宫迁往它处去住,就眼前所见的情形推测,这一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杨广越加感到长姐杨丽华在宫中的身份、地位极为特殊:她虽在刘鲂等三家叛乱事发后不久,再一次选择了和父母站在一边,接受了大隋乐平公主的封号,但在朝野众人眼中,她依然是前朝的天元皇后和末代太后,仍旧居住于弘圣宫中,而一经迁出弘圣宫,同五妹一道挪到撷芳宫去住,无异于向朝野内外宣布了她不再自视为前朝的皇后、太后,纯粹将自己当做是隋朝的公主了,这看似寻常的一件事其中却蕴含着极不寻常的意味。

    “阿纵,徐阿尼已经对外承认,亵衣是她的,被人窃走挂到了临德殿外,昨日已发落她到掖庭宫去了。”杨丽华与杨广相见,寒喧已毕,主动向他说起了关于徐阿尼已被罚至掖庭宫苦役的事。

    “如此甚好。”杨广点点头,说道,“方才在正阳宫听母后说起,才得知长姐和五妹将要迁往撷芳宫去住的消息,小弟特来瞧瞧,需要人物帮忙不?”

    杨丽华心里自是清楚挪出弘圣宫对她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杨广此来不只是为了来帮自己迁居,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住在哪里已无关轻重,父皇母后既派人来说,苏仪儿死在这座殿内,弘圣宫已成不祥之地,那就搬吧。如今娥英渐渐长大,早晚都会知道自己身世的,与其要她空担着个前朝公主的虚名,倒不如早一日迁离这座弘圣宫,也好使她安安生生地长大成人。”

    从杨丽华的这番话中,杨广听出了一分无奈和落寞,遂强打起精神,劝慰长姐道:“娥英是父皇母后的嫡亲外孙,依然是大隋公主的身份,长姐不必过于为她担心。弘圣宫内有人横死,再住下去的确不祥,及早迁出去住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还望长姐莫要多虑。”

    “是福是祸,彼此心照不宣吧。”杨丽华又叹了口气,随即转变话题,问杨广道,“方才我怎么听说万善尼寺出事了?倒底是怎么回事?”

    杨广之所以出了正阳宫就奔弘圣宫而来,除了牵挂长姐和五妹迁宫的事,其实内心里也有为今天发生的事来向长姐求教的意思,此时听长姐问及此事,遂将心仪被杀,大哥杨勇异常迅速地捉到杀人真凶的事向杨丽华讲述了一回,只是有意省去了方才在正阳宫母后劝诫自己的那番话。

    杨丽华身为前朝皇后、太后,自对安置有数百位前朝嫔妃、命妇的万善尼寺格外关注,听杨广介绍罢心仪被杀的经过,坐在那里出了会儿神,方开口对杨广说道:“万善尼寺里安置的都是些可怜人儿,阿纵,你可要善待她们哪。不管见地伐打的什么主意,你今日都须答应我一件事:日后定要想方设法护得她们周全哪。”

    “请长姐放心,只要这些人能安于本分,老老实实地在寺中出家修行,小弟决不会为难她们的。”杨广起身向杨丽华保证道。

    “你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杨丽华得到杨广的承诺,接着向他问道。

    “长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不瞒你说,我确实有些糊涂,父皇母后坐视大哥如此行事而不加制止,究竟做何打算?”

    “你先甭问父皇母后作何打算。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也有做皇帝的心思?”杨丽华目光如矩地盯着杨广,不露声色地问道。

    “天地可鉴,小弟决无此心。”杨广脱口答道。

    他说得倒不是假话,早在穿越之初,他就暗下决心,要改变历史,只为国建立功业,决不做皇帝,想要瞧瞧大隋的江山社稷会不会再断送在大哥杨勇或别的什么人手中。

    “没有与见地伐争位夺宗的心思就好。”杨丽华点了点头,说道,“凡事皆应顺势而为,切不可徒生非份之心,自取烦恼。我虽不知父皇母后心中是怎么想的,然你既信任我,向我问及此事,我今日便送你一句话:且行且珍惜。只管专心致志地办好你份内的差事,不必顾及其它,日后一切自会水落石出,种下什么自会收获什么的。”

    “可是......”杨广本想说的是:总不能坐视万善尼寺数百位前朝贵妇被人勒索钱财而置之不理,任凭大哥杨勇将上千万贯的钱货中饱私囊吧。可话到嘴边,因顾及杨丽华的身份,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没什么可是的。我可以提醒你一句:父皇母后知道的只会比你多,决不会比你少。如何了断、处置这件事,已远远超出了你力所能及的范畴。倘若你仍执迷不悟于其中,只能使人对你平添一份疑惑。”杨丽华毫不客气地劝告杨广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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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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