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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章 势在一战

    (求推荐,求收藏)杨坚听了窦荣定的话,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了下来。

    侍立在杨坚身旁的太子杨勇已参掌朝政,深知父亲杨坚为了与突厥的这一场大战,和高颖已然谋划了数十日,调兵遣将,大费周章,而事到临头,父亲初步选定的前敌主帅、自己的姑夫窦荣定竟声称即便战胜了突厥,也未必能安定北境,这如何叫杨坚不感到失望和懊恼?

    “父皇,您一早起来,还没用过膳,不如先......”杨勇唯恐姑夫惹恼父亲,忙替他遮掩道。

    “陛下,窦大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高颖却明确表示了对窦荣定的支持,“阿波可汗前些日子遣使来长安进献方物的消息传至沙钵略可汗摄图耳中,他大为恼怒,加之其可贺敦(皇后)北周的千金公主蓄意撺掇,才使得沙钵略可汗分派使节,联络阿波、达头等可汗,欲联袂来犯。不过,摄图对我大隋雄师也颇为忌惮,不敢轻启战端,据幽州阴寿报称,摄图已派出其胞弟处罗喉,以祝贺陛下登极为名,赶赴长安。依臣之见,倘若待处罗喉晋京陛见之时,陛下盛陈威仪、挫其矫横,继而对其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则可收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功,也可使我数十万将士免于南北千里奔波之劳顿,对全力灭陈的大计,实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

    杨坚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抬高声音叫道:“你道处罗喉为何而来?前时北周、北齐相争不下,为笼络突厥相助自身,皆不惜屈身以父辈事突厥可汗,甘心对突厥称臣。摄图差处罗喉来长安,大半是要叫朕循周、齐之例,向突厥称臣称父吧。朕统一南北的决心既已下,又怎会仿效前代,做这苟且之事?!因此,叫朕说,处罗喉这趟来长安,朕别无所赠,只有一道战书要他带回给摄图。”

    杨广原本只知道在隋朝二三百年之后的五代十国和弱宋,曾对北面的异族契丹称子称臣,却还是头一次听说隋之前的北周和北齐也曾向突厥称子称臣过。因此,在听了杨坚这番话后,杨广差点儿当场叫出好来。他忍了几忍,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跨步向前,慨然说道:“父皇圣明。儿臣身领并州总管之职,愿出镇北境,与突厥一决雌雄。”

    他突如其来的主动请求出镇并州,吓了身为杨广业师的苏威一大跳,忙挺身站起,替杨广向杨坚解释道:“晋王愿为君父分忧的一片赤诚之心,还望陛下体察。只是晋王尚在稚龄,似乎不宜出镇外藩。”

    杨坚方才因对高颖附和窦荣定,刻意回避与突厥决战而甚为不满,才说出这番话的,没想到十三岁的二儿子杨广会主动站出来,力挺自己与突厥决战,不由得呵呵笑道:“阿纵虽年幼,其志可嘉。你且不要忙着出镇,暂且留在朕身边,用心学些本领,朕和太子日后尽有需要你效力的地方。”顺势又向苏威问道:“无畏,依你之见,与突厥当战与不战哪?”

    苏威答得却十分简练而巧妙:“臣愿替陛下草拟下一道战书,要处罗喉带回给摄图。”

    杨坚仰面哈哈大笑道:“就依无畏此言,待处罗喉晋京陛见后,视情形,再寻机与突厥决战。”

    以高颖为首,几位朝廷重臣见杨坚再无余话吩咐,纷纷站起告退。杨广兴冲冲地请求出镇外藩,被杨坚一口回绝了,心中不免感到沮丧,欲随着高颖、苏威等人一同告退,杨坚却冲他摆了摆手,沉下面孔说道:“现在轮到说说你的事了。”

    杨广一头雾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傻傻地立在原地,答不上话来。

    “朕怎么听说,这几****府里甚是热闹啊,上上下下的都添了新衣,殿阁楼堂里的一应陈设也都换了新的?有无此事?”

    杨广咬了咬牙,心知这必是李渊将自己府中之事禀报给了杨坚,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确有此事。”

    “朕原以为在朕和皇后所生的五位皇子之中,只有你最懂得节俭,颇类朕躬,却没想到一摆起派场来,竟毫不逊于其他几个。”杨坚全不似先前对朝臣那样和蔼可亲,说话的声音虽不高,语气却十分严厉,“说说吧,最近你府里出了什么喜事,叫你这么折腾?”

    自穿越以来,杨广头一回见父亲杨坚的面儿,就惹得他动怒向自己发作,被他咄咄逼人的盘问唬得心慌意乱,本能地想要推卸责任:“回禀父皇,长姐......她......”

    “两句话就把你问成了这样,还要替朕出镇外藩?”杨坚对杨广的表现颇为不屑,“丽华她怎么了?快说。”

    杨广咽了口唾沫,稳稳心神,怯生生地答道:“长姐自弘圣宫挪来与儿臣同住,因儿臣府中太过简陋,恐长姐受了委屈,因此,才......”

    杨坚半信半疑地看了杨广一眼,放缓了语气,说道:“换了几件府中的陈设,给仆从们添了些新衣,这些都没什么,朕不过听说了此事,觉得与你以往行事风格不符,顺便多问一句罢了。但你也须得记着,要像老三那样聚了一伙工匠,在府中鼓捣什么赏月楼,那就有点儿过了。朕今日只留下你一个,为的是几位皇子之中,除了太子,数你最年长,前些时又遥领了并州总管的差使,迟早都是要就藩、出镇的,所以,要你来听听军务上的事,以后不至于临阵慌乱。”

    杨广忙拱手施礼道:“多谢父皇。”

    “还有件事。”杨坚目视殿外,缓缓说道,“方才你也听到了,突厥大可汗摄图派处罗喉前来长安,欲逼朕效仿北周先例,向突厥称臣,朕是断不会答应的。与突厥一战,势在难免。朕意,待北境安定之后,朕将举倾国之兵,南下灭陈,到时北边防备突厥的事,多要交给你了。一年前,奉车都尉长孙晟送北周千金公主与突厥沙钵略可汗和亲,被摄图留在突厥,前不久,才返回长安。突厥人一向重武轻文,你只会作几首诗,是难以令他们心服的。因此,朕打算自明日起,你便拜长孙晟为师,一来向他学习些突厥的习俗、语言,二来长孙晟骑射本领出众,也可教你些临阵御敌的真本领。太学那里,你无须每日必去,朕已向无畏交待过,但拣些实用的经义讲给你听便是。”

    杨广从杨坚的话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出镇并州的希望,喜得躬身应道:“儿臣遵旨,一定不叫父皇失望。”

第四十一章 上赶着做不成附马

    (求推荐,求收藏)从武德殿退出,至露门的一路上,杨广都身不由已地沉浸在即将出镇并州这个意外的收获带来的惊喜之中。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望无垠的沙场,成千上万名全副戎装的隋朝军士,正雄纠纠、气昂昂地列队等候着他一声号令,即可与突厥人展开一场生死决战。统帅三军、驱逐鞑虏,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吗?

    由这个不期而至的惊喜,杨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初次谋面的父亲杨坚。

    同穿越前在南方工作,一年难得见上两回面的父亲相比,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杨坚无疑更加令他心生敬畏。

    无论是在临光殿上,当着上百名勋戚、朝臣的面儿,他展示出的堪称出神入化的演技,不着痕迹地把一桩他亲手策划的谋杀案转化成为了向南陈发出进攻檄令的誓师大会,还是之后在武德殿中,当新任京兆尹、自己的业师苏威向他禀奏虞府失窃案时,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及时引向了统一大政,甚至还有,他随口道出自己在府中种种不同以往的举动,使自己陷入惴惴不安的惶恐之中,却又轻轻放下,在自己正感到紧张不安时,突然提出要托付自己以重任。

    凡此种种,都使得杨广感到极度地不适应。

    穿越前,身为电子工程师的父亲就像是他的一个大玩伴儿,每次从南方一回到家,父子俩个便会在电游的世界里战上个昏天黑地,以至于妈妈常指戳着爸爸的脑袋,唠叨他道:“你呀,简直就是我的大儿子,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而如今,尽管从这一世的父亲杨坚那儿,杨广能获得更大、更真切的惊喜,可他私心里仍不免对杨坚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畏惧感,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怀念起穿越前的父亲来了。

    不管怎么说,能够早一日出镇并州,实现自己的梦想,总归是一件好事。杨广走近露门时,忽然想起在临光殿时,舒国公刘鲂邀请自己到“江南岸”酒楼作客的事来,抬眼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并不见有李渊的影子,心中一阵窃喜:今天总算是有了个机会,可以不用回府去吃茶叶蛋了。

    他心里打着去“江南岸”酒楼改善伙食的主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露门,正欲招呼等候在门外的鲜于罗备驴,却一眼看到李渊正手牵着马,远远地站在当街的一棵大树下,分明是在等着自己一道回府。

    “该死。”杨广情知今天美餐一顿的企图又要化为泡影,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

    杨广盯着李渊,又想起了方才在武德殿中杨坚对自己的斥责和警告,心中暗想:府中更换殿堂陈设和为仆从更添新衣的消息,一定是李渊透露出去的。自从李渊奉旨带领一百名千牛卫进驻到晋王府,自己的行动就受到了极大限制,这李渊哪里是来守护自己的,分明就是杨坚、独孤伽罗派来监视自己的一个眼线。不行,一定要尽快地想方设法把他,连同他带来的张须陀等人一并赶出晋王府。

    “父皇有事传我到武德殿,倒叫表兄在宫门外久等了。咱们一同回府去吧。”杨广心中打着驱逐李渊出府的歪主意,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走近李渊,说道。

    李渊丝毫未察觉出杨广其实心中对他已厌烦到了极点,迎着杨广走向前两步,笑着说道:“王爷的佳作如今已传得长安尽人皆知了。方才我到正阳宫去向娘娘请安,娘娘还当着秦王、越王几个王爷的面儿,不绝口地夸赞王爷诗做得好,要兄弟们平日里多向你请教呢。”

    杨广听了这话,眉棱一抖,心中暗自揣测:李渊跑到自己的母后那里,不知又去告了什么密。

    “长姐身体不适,今儿又是为她的嫡子举行葬仪,我心中着实牵挂着她。表兄,咱们还是快回府去吧。”杨广明知有李渊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江南岸”是无论如何去不成了,索性将话题从那几首自己剽窃来的唐诗上面扯开,有意催促李渊道。

    李渊还是头一回听说今天杨丽华身体不适的消息,脸色登时大变,表现得竟然比杨广瞅着还要心急三分,忙吩咐鲜于罗替杨广牵过那头大青驴,服侍着杨广上了驴,手起一鞭,抽在了大青驴后臀之上。那大青驴没想到自己背上的主人还未动手,就毫没来由地挨了李渊一鞭,一怒之下,抬起后腿儿,撂了两下蹶子,撒开四蹄,直窜了出去,险些把在旁牵着缰绳的鲜于罗带个大马爬。

    李渊催促着杨广飞快地赶回晋王府,执意要陪杨广去探望杨丽华。杨广却他不过,只得同他一道脚步匆匆地穿过几进院落,赶来杨丽华居住的第四进院落。

    “公主她,身体并无大恙吧?”李渊一脚迈进院来,见杨丽华的贴身侍女珠儿手端一碗汤药,正从厢房出来,忍不住关切地向她探问道。

    “你不过只是得了母后的一句话,如今就俨然不拿自己当成外人,摆出了一副未来姐夫的架势,哼,想得倒挺美。”杨广跟在李渊身后,听他如此关心、讨好杨丽华,眼珠一转,心里生出了一个歪主意。

    他此前已反复盘算过,觉得李渊即便真成了自己的长姐夫,将来也未必挡得住他扯旗造反,颠覆大隋,开创大唐,兼之这几日因受到李渊的格外关照,行动变得极其不自由,因此私下里已打定主意:非但不会按照母亲独孤伽罗所托,有意撮合杨丽华改嫁李渊,反而要千方百计把李渊从杨丽华身边,当然,也从自己身边撵得远远的。

    “回唐国公的话,娘娘昨日偶感了风寒,今儿早起到现在,犹觉得头痛难奈,刚传了太医前来瞧过,开出个方子,说是只要依方煎药服下,不出几日便可无碍的。”珠儿口头还保留着对杨丽华原有的称呼,含笑对李渊说道。这些日子,她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当今皇后有意劝杨丽华改嫁他人,而皇后的外甥李渊便是头一位人选,因此,话里话外,对李渊都带着一分讨好。

    “啊,这就好。”李渊轻舒了一口气,脚下却没有停下,直奔杨丽华居住的上房走去,“待我去瞧瞧公主的病。”

第四十二章 安若溪失踪

    (这周有推荐,会尽力加更,具体时间会提前通知,求收藏、求推荐)杨广将李渊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中,却并不加任何拦挡,只打心眼儿里发出一阵冷笑,一声不吭,闷头跟在李渊身后进了杨丽华的房间。

    要知道,李渊与杨丽华虽是表姐弟,但因杨坚已登极做了皇帝,有公主身份的杨丽华和李渊之间便自然而然地也有了君臣之分。见李渊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贸然闯进了自己房中,独坐于房中的杨丽华面色不禁一沉,正欲向李渊发作,却一眼看见了跟在李渊身后走进房来的杨广,于是,并不理会满脸俱是关切之情的李渊,缓下语气单冲着杨广问道:“阿纵,宫里的事了啦?”

    杨广见杨丽华面色苍白,脸上似带有戚色,知她心中尚为小小年纪,就遭到暗害,死于非命的宇文阐感到伤心难过,不忍将今日在临光殿中看到的一切如实讲给她听,遂走上前,边躬身向杨丽华施礼,边轻声答道:“长姐请放心,一切都好。”

    “公主请保重贵体,无须对介国公身后之事挂怀。”李渊回身从珠儿手中接过药碗,亲手捧给杨丽华,殷勤地劝道,“公主抱恙在身,不宜久坐,服下这碗药,还是多歇息的好。”

    杨丽华眼中火星一闪即灭,任由李渊捧着药碗立于自己身前,却不伸手去接,只冷冷地应道:“我这一点儿小病,倒叫叔德费心了。侍候汤药的事,有珠儿她们几个呢,叔德要是没旁的事来说,尽可去忙你的吧。”

    李渊揣着分火辣辣的心思而来,却被杨丽华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手捧着药碗,面现尴尬地站在那里,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间竟想不出如何答对。

    杨广眼见得场面尴尬,忙从李渊手中接过药碗,转身向杨丽华奉上,替李渊劝道:“表兄说得对,这药要是凉了,就失了药效,请长姐快快服药吧。”

    杨丽华从杨广手中接过药碗,却不急于喝药,像是在等着李渊提出告退。

    “那,还望公主善自珍重,待晚些时,在下再来探望公主。李渊告退。”李渊倒还识趣儿,见此情形,舔了舔嘴唇,十分不情愿地抱拳向杨丽华提出了告辞。

    待李渊从房中离开后,杨丽华才紧皱着双眉,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整碗苦涩的汤药服下,由珠儿服侍着,漱了漱口,这才向杨广问道:“今天进宫去,父亲母亲可曾向你说起过什么?”

    杨广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杨丽华想向自己打听什么,据实答道:“临光殿葬仪已毕,父皇传我到武德殿听了一会儿朝政,并说自明日起,要差一个叫什么长孙晟的人来府中传授我如何与突厥交往,尔后就命我告退了。长姐,听说父皇已下旨,要把介国公葬入恭陵,还要在宇文一族中择贤者立为介国公之后嗣,您就不要再为宇文家的事耿耿于怀了吧。”

    “哼。”杨丽华煞白着脸,对杨坚如何料理宇文阐的后事未置可否,两眼紧盯着杨广,问道,“阿纵,我问你,母后可曾向你提到过,要劝我改适之事?”

    “啊......”杨广大张着嘴,这时才醒悟道,方才杨丽华想问的原来是这件事,“长姐,母后在你挪来兄弟府中前,确实向我说起过,长姐你年岁尚轻,不值为宇文家守着......”

    “用不着再说下去了。”杨丽华陡地抬高声音,喝止杨广道。

    杨广与杨丽华相识、共处的几天来,还是头一次见长姐对自己动怒、发火,看她面带潮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着实动了怒气,担心她因怒伤身,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过了约摸一碗茶的功夫,杨丽华才缓缓继续问道:“阿纵,你老实对我说,母亲是不是有意将李渊配与我为夫?”

    先前,杨广因怨恨李渊,曾打算找机会,主动向杨丽华提及此事,与杨丽华联手赶李渊出府。此时待听杨丽华主动向他打听起此事来,他一副儿童心性,心下一软,遂改变了主意,不愿再翻嘴多舌,使长姐怒上生怒,只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丽华脸上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眼光随即变得黯淡了下来,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长姐,你还好吧。”

    “阿纵,我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倦了,想要去后面躺着啦。”杨丽华说着,站起了身。

    杨广只好随着她站起身,欲向她告辞离开。

    “娘娘,坠儿回来了,说有要紧事回禀娘娘。”一名和珠儿年纪相仿的侍女急急走进房来,向杨丽华报说道。

    杨丽华闻言吃了一惊,摆手示意杨广不必忙着走,淡淡地吩咐那侍女道:“唤她进屋来说话。”

    那侍女遵命转身出屋,稍顷,领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年轻尼姑走了进来。

    “你俩个,都到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上房。”杨丽华命珠儿等两名侍女出房守候,向一脸惊慌的坠儿问道,“出了什么事,要你如此惊慌地跑回来向我禀告?”

    坠儿长着一双溜圆乌黑的大眼睛,一瞧就是位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她迟疑地望了坐在一旁的杨广一眼,嗫嚅着不肯爽快地说出要向杨丽华禀报的事来。

    “晋王和我都是一样的,你用不着忌讳什么,放心地说来就是。”杨丽华返身坐下,冲坠儿说道。

    “是,是。回禀娘娘,晋王殿下,安姑娘她,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杨广惊得从座中一跃而起,“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刹那间,杨广脑海里再次掠过了同样的一个念头:七天前在安若溪房顶上被鲜于罗瞧破行藏的那个不速之客,很有可能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确是为了安若溪而来。

    “禀王爷,今日一早,我和了音,也就是安姑娘一同起身,各自漱洗已毕,了音说她要到前院的大殿中随师父们一起做早课,因我当时还有些衣物要洗,便没有随她一同前去。谁知,直到临近晌午,在大殿中做早课的其他僧尼都回来了,唯独不见了音的人影。我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便到寺中找她,却找遍了各个角落,依然不见她的影子,后来,还是一位好心的师姐告诉我,早课做至近一半时辰时,她见了音独自起身离开了大殿,从此再没回来过。当时,她误以为了音是出殿方便,趁此机会偷个懒,便没再回大殿,及至见我焦急地在寺中各处找寻了音,这位师姐才觉得不对劲儿,主动告诉了我此事。”

第四十三章 初访万善尼寺(上)

    (今天会有加更,第二更在20:00)“这么说来,你只不过有两个多时辰没有见到安若溪,是吗?”杨丽华听罢坠儿的话,轻舒了一口气,问道。

    “可是娘娘,我找遍了整座寺院,也没找到她呀?自从我奉娘娘之命,陪着安姑娘到了万善尼寺出家之后,安姑娘一向都是除了随众僧尼到大殿早晚做功课以外,哪里都不去的,今天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回出现,我担心她万一有个闪失,没法向娘娘和王爷交待,所以着急着跑回来先禀报娘娘一声。”坠儿的语气中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份焦虑和不安。

    “嗯,这件事你可曾向寺内的其他僧尼提起过?”

    “娘娘有言在先,婢子在回来向娘娘禀报之前,不敢擅自向寺内僧尼提及此事。”

    “那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眼下寺内还无人知道安若溪失踪一事喽。”杨广坐在一旁,听罢多时,禁不住插言问道。

    “是的。”

    “阿纵,我目前不便出入府邸,你能否代我到万善尼寺走上一趟,查访一下安若溪的下落?”杨丽华目视杨广,问道。

    杨广私下里正对安若溪离奇地失踪大起疑心,怀疑今天她的突然失踪和七天前那位潜入晋王府的不速之客有关,此时听杨丽华如此一说,正切中心意,当即起身答道:“安若溪本是我府里的人,她在万善尼寺不见了踪影,我自应当前去查访一番,长姐何须跟我这般客气?”

    “坠儿,你先行返回寺中,切记,关于安若溪失踪这件事,在晋王前往万善尼寺之前,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杨丽华示意杨广不要着急走,转向坠儿叮嘱道。

    坠儿答应一声,转身出房去了。

    “长姐,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吗?”杨广急于赶到万善尼寺,求证他心中的猜想正确与否,站在原地向杨丽华问道。

    “万善尼寺中,目前有数百名前代周朝的后妃宫嫔在此出家修行,想那安若溪虽然原是江左人氏,却在般若妹妹身边侍奉过多日,与原周室不少嫔妃相识,阿纵,你此去万善尼寺查访其下落、去向,依我之见,不宜向寺内僧尼大肆声张、直陈其事,只须旁敲侧击,暗中寻访即可。我料安若溪断不至于这么快,就一去不复返的。”

    杨文回想起七天前,杨丽华初到自己府中,乍听到安若溪关于自己无意中堕胎的一番解释之后,对自己曾说过的那番话,心中对这位前朝的皇后兼太后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心。心中暗想:这位长姐表面上沉静、文弱,每临大事,方能瞧出她胸中城府,倘论其智识,决不在母亲独孤伽罗之下。

    他兀自站在原地出神,杨丽华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误以为自己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小兄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有意微笑着对杨广说道:“你过来,长姐教给你,该怎么去做。”

    万善尼寺座落于长安休祥坊东南隅,是一座占地上百亩、拥有五进院落,几千名僧尼的大规模尼寺。这座尼寺初建于西魏初年,当时独揽西魏朝中大权的丞相宇文泰笃信佛教,在长安城中修建了数十座寺院,供人出家修行,万善寺便是其中的一座。

    后来,北周代魏,宫中的历代皇后、嫔妃笃信佛教者甚众,却囿于身份,不便亲身出家修行,遂采取变通的办法,多找替身代其皈依佛门,代其修行。及时到周武帝宇文邑在位时,遂下旨将万善寺改为尼寺,专供宫嫔、贵妇各寻替身,出家修行之用。

    隋文帝杨坚受禅开创大隋之后,因北周所遗留下的历代宫嫔多达数千人,无处安置,又因杨坚本身自幼曾受过一位僧尼的恩惠,有过长达十几年在尼寺中生长的经历,故为此专门下了一道圣旨,将万善尼寺辟为专供北周宫嫔、贵妇们出家修行的一座寺院,以示其对前代宫嫔的尊重。只不过,杨坚在为昔日的这一千多数位娘娘、夫人们找到了一处还算得上令她们感到满意的容身之所的同时,也下了道密谕:凡万善尼寺的住持、执事、知客等一应管事僧尼的人事更迭,俱由皇后独孤伽罗亲定。

    这道看似寻常的密谕,实则将这一千多名被安置在万善尼寺中出家修行的前朝宫嫔无一例外地都置于了严密监视之下。

    杨广带着鲜于罗和那条甩不掉的“尾巴”——张须陀,来到万善尼寺的山门前,早有寺中僧尼得到消息,报告给了寺中的知客执事心仪。

    心仪得到禀报,说是晋王已到了山门前,来不及知会寺中住持、师姐心严一声,就忙不迭地率领着一班知客僧尼迎到了山门外。

    “不知晋王殿下到了敝寺,有失迎迓,失礼之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心仪近四十岁的年纪,生得白白净净、疏眉细目,未曾开口说话,脸上就自然地带着三分笑意,一见就使人大有亲切之感。她嘴里说着请杨广不要怪罪,却将身子拦在山门外,并不放杨广进寺。

    杨广初次造访万善尼寺,对眼前出现如此众多的光头尼姑感到十分新奇,一边拿眼睛不住地在面前一众僧尼脸上扫视着,一边开门见山地对心仪说道:“小王受长姐之托,前来宝刹进香,为已故介国公祈福。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可行个方便否?”

    心仪见杨广小小年纪,一副童稚未泯的模样,边向自己表明来意,还不忘偷眼来瞧自己和身后的一班知客僧尼,抿嘴一笑,双掌合什,口诵佛号,看着杨广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鲜于罗和张须陀,答道:“贫尼心仪,乃是本寺知客执事。殿下有所不知,当今皇后娘娘有旨,万善尼寺一概不准男子出入。殿下既是受天元娘娘所托,前来寺中进香、祈福,贫尼自应为殿下效劳,但是,这两位......”说着,用手一指鲜于罗、张须陀二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杨广早就烦透了张须陀一步不落地跟在自己身边,听心仪有意将他拦在山门外,不准他随自己一同入寺,正中下怀,便回身向二人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我一人进寺即可。”

第四十四章 初访万善尼寺(中)

    (求推荐,求收藏)鲜于罗、张须陀二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急了眼,不干了。

    鲜于罗上前几步,用手指着心仪,高声叫道:“我们王爷乃天潢贵胄,来到你们这座尼姑庵,你们寺中住持不亲自出门迎接,只派了你这么个小小的知客来,我们王爷不怪罪你们,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拦着我随王爷一同进寺?要是王爷在你这寺中有个闪失,你担得起吗?”

    张须陀也瓮声瓮气地嚷道:“不行,我奉了唐国公的将令,时刻不离王爷左右,我要随王爷一同进去。”

    他们两个这一通叫嚷,心仪倒变得为难起来了:放这二人随杨广一起进寺吧,难免坏了寺里的规矩;而若将他二人拦在山门外,正如鲜于罗方才所说,要是万一晋王在万善尼寺有个闪失什么的,那么不单是她,即连住持师姐,都难保活命了。

    “大胆,放肆。”杨广怎肯轻易放过摆脱张须陀的大好良机,有意沉下脸,厉声喝斥道,“本王是代长姐来万善尼寺进香的,不是要你们两个奴才来此耍横使强的。你两上,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等候,本王一人进寺便可。”

    鲜于罗被杨广这一骂,吓得倒退两步,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而张须陀却不买杨广的帐,把脖子一梗,硬梆梆地顶了句:“将令在身,恕张某无法从命。”手按腰刀,挺身站在杨广身后,摆足了一副要随杨广进寺的架势。

    “你......”张须陀居然当着一班知客僧尼的面儿,公然顶撞自己,杨广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事情闹到了这般田地,心仪不能不站出来讲话了。

    “这位将军,目下敝寺住持师姐正陪着太子宫中的云昭训在方丈叙话,贫尼姑且代住持师姐向将军作出承诺,晋王殿下在敝寺中但有个闪失,敝寺知客堂二十六位僧尼,皆愿以命相抵。这下将军该放心了吧。”

    张须陀强梗着脖子,还想辩说些什么,冷不防杨广趁他不备,抬腿就从心仪身边走过,径直进了山门。张须陀待要去追,却被十几名寺中的知客僧尼团团围堵在身前,一步也前进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杨广的背影渐渐远去。

    心仪陪着杨广径直来到了万善尼寺的正殿——观音殿,亲自为杨广主持进香仪式,看着杨广口中喃喃有词,代杨丽华在观音菩萨像前替夭亡的宇文阐上了三柱高香,祈求观音菩萨保佑宇文阐的亡灵早日转世、托生,免受阴间诸种苦痛。待杨广进香、祈福已毕,方缓缓走至杨广身边,请他到后院的方丈中与住持师姐相见。

    “太子宫中的云昭训来万善尼寺做什么?”杨广按照杨丽华临行前的嘱咐,不见住持的面儿,决不主动向旁人提及安若溪,一边跟随着心仪前往方丈,一边随口问道。

    “这......”心仪略一迟疑,压低声音答道,“若非殿下问起,贫尼断不敢说,云昭训来寺中,是为了祈求观音菩萨保佑她早日为太子爷生得贵子的。”

    杨广依稀记得,七天前在弘圣宫中,母亲独孤伽罗曾当着自己等几个兄弟的面儿,警告太子杨勇不要独宠偏房,冷落了太子妃元氏,尔今在万善尼寺中巧遇受到杨勇偏宠的云昭训求佛赐子,由此,他不禁联想到太子后宫之中想必颇不安宁,同时也对云昭训充满了好奇,不知她究竟生得怎么个花容月貌,竟迷得大哥为了她,不惜惹恼亲娘,暗暗期望能与云昭训在方丈碰到,使自己能一看端的。

    说话间,两个人穿门过院,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位于寺中第四进院落的方丈。刚一跨进院门,杨广就看到院落居中的方丈门外早就迎候了两位中年僧尼。

    见杨广跟随在心仪身后走进院来,两位中年僧尼一前一后地迎上前来,合掌向杨广施礼、致歉道:“晋王殿下光临敝寺,多有怠慢,贫尼等不胜惶恐,敬请王爷随贫尼到方丈叙话。”

    自己才不过由心仪陪着,在大殿中进了三柱香的功夫,云昭训分明已经走了,想来她来此求子之事,多半不欲令人知道。杨广心头掠过一丝失望,在万善尼寺几位管事僧尼的陪同下走进了方丈落座。

    走在前面的那位长脸黑面的中年僧尼在杨广下首坐下,而心仪和另一位僧尼则只在长脸僧尼身后站着,不肯落座。

    这位长脸的僧尼想必就是寺中的住持啦。杨广见此情形,不难推测出三人的身份尊卑,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向她们问起安若溪的下落,却听长脸僧尼说道:“殿下,贫尼系万善尼寺住持心严,这位是本寺讲经堂执事心意师妹,心仪师妹殿下已见过了,用不着贫尼再为殿下介绍。敢问殿下,是天元皇后托殿下来寺中进香祈福的吗?”

    听心严向他介绍到心意时,杨广抬头多看了一眼,见这位万善尼寺讲经堂的执事法师长得娇小玲珑、虽已年近不惑,可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柔媚气息,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这么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僧尼,要说是哪家王侯贵宦家的夫人,多半还令人信服些,若说这寺中的讲经堂由她来担任执事,不是听主持心严亲口介绍,自己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今日是介国公的头七,长姐念及曾与他有过一段母子情谊,特地嘱托本王代她来寺中菩萨面前进上一柱香,求菩萨保佑介国公早日转世、托生。”杨广老老实实地答道,一边又忍不住偷看了立于心严身后的心意两眼。

    “心意师妹,前几日来寺中出家修行的了音,不是天元皇后的佛门替身吗?据说了音出家之前,还是殿下府中的近侍,你且差人去瞧瞧,了音在不在,叫她来方丈与晋王一见。”

    不待自已开口,心严竟主动提出要唤安若溪来与自己相见,杨广窃喜之余,禁不住又产生了一种担心:要是心严等人过会儿发现安若溪在寺中失踪了,会不会直接把此事报告给正阳宫的母亲,要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可就糟了。

第四十五章 初访万善尼寺(下)

    (今天有二更,时间仍在20:00)长姐本是要他借以进香为名,来万善尼寺侧面了解安若溪失踪前后的详细情形,自然也要借助万善尼寺数千僧尼之力找寻安若溪下落的用意在其中,但是百密一疏,他和长姐只顾着查询安若溪的下落,却忘记了这座万善尼寺不同于一般的寺院,可以直通正阳宫。

    当方才他在来万善尼寺的路上,听鲜于罗介绍到万善尼寺的住持及一班执事须由皇后亲自诏准,方可莅任时,就曾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此时听心严主动传唤安若溪来见,才蓦地想起,像安若溪这么一位前朝皇后的替身,平白无故地在寺中失踪不见,心严等人多半不敢瞒着母亲,一旦过了今晚仍找不到安若溪的话,她们极有可能向母亲禀报此事。而若母亲知道了经她点名怀疑的敌国眼线安若溪莫名其妙失踪的消息,安若溪果能自此隐身不被找到还好,一经被朝廷通缉逮到,要想保得活命,可就难了。

    虽然安若溪怀孕堕胎这件事令杨广在同辈面前尽失颜面,难免迁怒于她,并且在临行前,安若溪又公然向他表露出夺宗的心迹,令杨广勃然大怒,心生逆反,可不知怎地,自从安若溪离开晋王府,来到万善尼寺出家以后,杨广心底竟然常常对她怀有一份惦念和牵挂。这种感觉只有在穿越前,当妈妈出差时,他曾产生过不多的几次。

    心意奉心严之命到屋外差人去唤安若溪前来,旋即神色平静地返回了方丈,向心严请示道:“师姐,晋王殿下既是为已故介国公进香祈福而来,是否将了残一道传来与殿下相见?”

    心严微微皱了皱眉头,答道:“还是不必了吧。了残性情乖张,这两天又方从丧子之痛中恢复了平静,咱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多招惹她得好。”

    杨广正在心思不宁之际,忽然听到二人的谈话,有意扯些闲话来掩饰自己不安的心情,遂向心严问道:“师太,这了残也是寺中出家的僧尼吗,为何起了如此奇怪个法名?”

    “善哉,善哉。说起此人,殿下或许识得。了残出家前的俗名唤做朱满月,她原是介国公的亲生母亲,前朝的天大皇后。”

    朱满月!七天前,长姐不正是和此人会面之后,才突然改变主意,拒绝接受乐平公主的封号吗?杨广蓦地一惊,却没想到昔日贵为皇后的朱满月也在万善尼寺出家修行,并且还起了这么个法名。

    他在离府来万善尼寺的路上,听鲜于罗大致介绍过这座万善尼寺中安置有一千多名北周的宫嫔、贵妇,因此在长安城中上百座寺观中的地位极其特殊,却没想到前朝的皇后也会在寺中出家。

    “师太,除了朱满月外,前朝可还有皇后在此出家?”杨广毕竟儿童心性,心中好奇心既起,便按捺不住,张口向心严问道。

    “呵呵,不瞒殿下说,现如今在万善尼寺出家修行的僧尼中,有四位曾是前朝的皇后,此外,还有二十多位妃子,十几位公主,即如心意师妹,出家前就是北周武帝宫中的懿贵妃呢。”心严回头望着心意,向杨广介绍道。

    怪不得这心意一身妩媚之气,想来她原在宫中,一定是位得宠的妃子。杨广心下恍然道。

    他却算不来北周武帝的妃子,论辈份在一千多名出家的前朝宫嫔中居长,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独孤后才破例任命心意担任寺中地位仅次于住持的讲经堂执事,想借重心意的辈份、声望来协助心严、心仪等人共同约束好寺中一千多名前朝旧人。

    几个人正在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见心意差去传唤安若溪的那名小尼姑走进方丈,双掌合什,向心严禀报道:“回禀住持师伯,了音已带至屋外,可否传她进来。”

    杨广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的确是坠儿那小丫头反应过度,误报了消息。

    “唤她进来吧。”心严瞟了杨广一眼,向那小尼姑吩咐道。

    过不多时,一袭灰色僧袍的安若溪跟在小尼姑身后走了进来。由于剪去了一头长发,在杨广眼中,此时已出家为尼的安若溪看起来比原先显得年幼了些,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少了些温存,多了些灵动,别有另一种风致。

    “了音,过来见过晋王殿下。”心严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纯属出于礼仪需要,抬高了声调向安若溪问道,“有人向我报说,今日早课时曾见你偷懒,提前退堂,有无此事?”

    杨广不防安若溪一进屋,心严当头就向她问及早课时提前离开的缘由,心头陡地一震,暗自寻思:原来心严分明已知道了自己今日造访万善尼寺的真正来意,这是有意帮着自己询问安若溪呢。如此看来,坠儿离寺回府报信的事,她想必也已知道了。这座万善尼寺倒还真有些特别。

    “禀住持,小尼今日早课的确提前离开了,不过,却不是偷懒。”安若溪像是对杨广的突然到来并不觉得意外,向前向他合掌施了一礼,神色坦然地答复心严道。

    “哦?不是偷懒?那么我来问你,如是临时内急出去方便,也该完事后即行返回正殿,接着做完早课的,为何却未见你回来,害得人到处寻你不得?”心严口中向安若溪问着话,同时却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瞟了杨广一眼。

    “正如住持方才所说,小尼确是出于内急才出殿方便,却在完事后返回正殿的半路,遇到了残师姐,将小尼强拉至她房中,陪着她说了大半晌话。及至小尼从她房中出来,恰碰到心意师叔差人传小尼来方丈与晋王相见。小尼所言是虚是实,但请住持将了残师姐传来,一问便知。”安若溪回答得虽十分流利,但杨广却注意到,她说这番话时,在胸前合什的双手一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心严显然也察觉到了安若溪的内心此时并不平静,却并没有如她所请,当即唤了残前来作证,而是转过头望着杨广,意味深长地问道:“殿下,您还有什么话要对了音嘱咐的吗?”

第四十六章 我就是内奸

    (求收藏,求推荐)“这……”杨广用目光扫视着屋内的心意、心仪等人,迟疑着未立刻做出答复。

    心严见状,明白杨广要单独和安若溪说话,遂起身招呼心意、心仪等人道:“两位师妹,且随我到前院正殿瞧瞧午课时的情形怎样?”又冲着杨广,双掌合什道:“殿下请自便,贫尼等暂且告退。”

    屋中只剩下了杨广和安若溪两人。

    “你,你在这里还过得惯吧?”杨广确想避开众人,单独问问安若溪,方才过去的两三个时辰里她究竟去了哪里,可一旦独自面对她,又觉这话难以直接问出口,便改口向她问道。

    “谢王爷关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安若溪冷冷地答道,全不似几天前在晋王府中对杨广那样体贴、温存。

    “你……”杨广像是有满腹的话要向安若溪述说,却瞧着她一脸冷漠的神情,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王爷是想问我,今儿前晌是不是真的在了残师姐房中待着吧?还是想知道,我们俩在房中都说了些什么?”令杨广决没想到的是,安若溪一改平时的温存大度,居然疾言厉色地反问起他来了,并且不待杨广答话,她又气冲冲地说道,“这消息传得未免也恁快些了吧,我不过在寺中众人面前消失了才半天的光景,没想到竟然劳动王爷大驾,亲临万善尼寺来寻我来了。倘若王爷对我放心不下,倒不如趁早把我打发到千里之外,也省得整天怀疑我是什么人安插到王府的奸细,随时惦记着暗害王爷。”

    杨广被安若溪突如其来的一通发作闹得完全呆住了,大张着嘴,半响答不上一句话来。

    安若溪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当面把话向杨广挑明,也顾不得杨广还在目瞪口呆着,完全不知所措,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既已出了晋王府的大门,便没有什么可对王爷隐瞒的,不错,七天前,有人于暗中潜入王府,确是为了我来的,并且就在今日,他来寺中找到了我,我随他到寺外见了面。只是,我还不能告诉王爷,找我的这人是谁,他来找我做什么?王爷,内奸的罪名已经坐实,是杀是留,但凭你一句话就是。”

    杨广目光倏地一亮,转瞬间又变得黯淡了下来,不解地问道:“你如此心急着向我说明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若溪也没想到杨广在听了自己这番话后,还会问出这样的话,鼻子一酸,忙把脸别向了一旁,不欲叫杨广看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答道:“不为什么,唯求一死而已。”

    杨广本是为了印证自己先前关于那位不速之客潜入晋王府是为了来找安若溪的推断而来,尔今推断变成了现实,反而令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以他此时对安若溪的情感,尚不足以被安若溪一心求死的绝决所打动,犹豫了片刻,他仍忍不住向安若溪探问道:“是远嫁于突厥可汗的千金公主派人来见你的吗?”

    “话已至此,是与不是的,又有什么分别?”安若溪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拿眼睨着杨广,挑衅似地反问道,“王爷无须再多费唇舌了,其它的话我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这一来,倒叫杨广着实地感到为难起来了。安若溪虽未直说几次三番前来找她的那人就是北周千金公主宇文般若派来的,但仅凭着她方才的这番话,杨广就可以通敌叛主之罪将她处死,或者径直入宫求见母后独孤伽罗,向她禀明这一切,将安若溪交由她来处置。可是,杨广却不想这么简单地处置了安若溪。

    这倒不是因为安若溪曾经和他附身的这具身体曾有过床第之欢,男女之情,令他割舍不下,而是杨广始终想不明白,安若溪为何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向他直言不讳地说出实情,一心求死。除非,除非是宇文般若派人来见她,命令她对自己有所不利,而她又不肯,才会如此行事?杨广想到这里,心念一动,不由得对安若溪产生了些许恻隐之心: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就决不能杀她。

    同时,由于安若溪执意不肯说出她见的那人倒底是何身份,也使得杨广心中存了一个顺藤摸瓜,留下安若溪,来诱使突厥斥候主动上钩,然后一举将其擒获,以向父皇母后证明自己有能力出镇一方,为国分忧的能力的念头。

    在两种相互矛盾的心情纠结下,杨广决定先不对安若溪做任何处置,任她在这座万善尼寺中继续修行下去。

    “你既不肯说出前来见你的那人是何身份,我就只有等着了,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咱们之间再做个了断吧。现在我没什么话要对你说了,你可以走了。”杨广斟酌着词句,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地向安若溪说道。

    “王爷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吗?难道你就不怕,到头来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安若溪像是不认识杨广了,由头至脚上下审视着他,语含讥讽地回道。

    杨广这下被她给完全激怒了,腾地挺身站起,大声冲安若溪吼道:“你想要我杀了你吗?我偏不杀,就要你好好地活着,你明白吗?”

    安若溪眼前又变得一团模糊了,她不想杨广看到自己伤心流泪,一转身,径直冲出了方丈。

    杨广不知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一见安若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竟情不自禁地追出去几步,才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怅然若失地望着安若溪越来越远的背影,脑子里空空的一片。

    走进万善尼寺的山门前,他故意甩掉张须陀,心底里甚至还抱有一份待寺中之事一了,自己一人悄悄溜到“江南岸”酒楼去饱餐一顿的心思,尔今却只觉胃口全失,没有了一丝品尝美食的欲望。

    呆呆地方丈之中等得心严等人回来,杨广匆匆向她们道了别,又特意叮嘱了心严差人好生照看安若溪,便急急地出了山门,也不理会在门外等候的鲜于罗、张须陀,径直打道回府了。

    杨广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尽快赶回府中,将安若溪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讲给长姐杨丽华听,向长姐讨得主意,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 三种可能

    (抱歉,今天只能一更了。求收藏)杨广马不停蹄地赶回晋王府来见杨丽华,却在杨丽华住的那间上房门外被珠儿给拦住了。

    “王爷,娘娘刚刚入睡,能否请王爷晚些时候再来。”

    “不行,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告诉长姐。”杨广满脸焦急,喘着粗气冲珠儿说道。

    “婢子多一句嘴,敢问王爷,可是为了万善尼寺之事要见我家娘娘?”

    “你怎么知道?”杨广不耐烦地问道。

    “启禀王爷,娘娘睡前吩咐下话,说是只有万善尼寺那边儿有了新消息,婢子方可去唤醒她,因此有这么一问。”珠儿边向杨广做着解释,边转身进屋去向杨丽华通禀。

    看这情形,长姐对于安若溪的关心程度还在自己之上。莫非她也怀疑安若溪是千金公主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不对呀,就在七天前,她还在自己面前为安若溪辩解来着,这才过了几天时间,她对安若溪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杨广在门外思来想去,也猜不出杨丽华为何对安若溪如此关切,就见珠儿从房内走了出来,款款施礼道:“娘娘请王爷进屋说话。”

    杨丽华听罢杨广初访万善尼寺的前后经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深思。

    杨广急于从长姐这儿讨个主意,见杨丽华听完自己的讲述,闷声不吭,忍不住催促她道:“长姐,我记得你曾说安若溪不会是宇文般若有意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可今天她自己反倒承认了,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把安若溪留在了万善尼寺,她会不会一走了之,远走高飞呢?”

    杨丽华被杨广末一句话逗乐了,笑着反问他道:“你要是怕她跑了,为何不把她捉回来,或者直接将她交给母亲发落,而是让她继续留在寺中?阿纵,你心里想的那些事,明眼人一看便知,用不着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了。”

    杨广被她说中心事,面色一红,索性向长姐撒娇道:“阿纵年少无知,又少历练,遇事则乱,长姐不要笑我。你是说我不该把她留在寺中吗,可是......”

    杨丽华摆摆手,示意他无须再说下去,收敛笑容,郑重地问杨广道:“你听了安若溪这番话以后,当真认为她就是什么人有意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吗?”

    “她自己都承认了,七天前趴在她房顶上,被鲜于罗一嗓子惊走的那人就是为找她来的,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可不必如此的。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嫁给突厥沙钵略可汗的宇文般若,还会有谁,会派人以这种方式来找她见面。”杨广听杨丽华话中之意,分明仍不以为安若溪就是内奸,立马争辩道。

    “阿纵,别忘了,就在一年前,是你首先相中了般若身边的安若溪,三番五次地央求我开口向般若讨了安若溪来你身边侍候的,并不是般若主动提出,要把安若溪送到你身边的,这是其一。”杨丽华板起脸,一字一句地提醒杨广道,“其二,即便是当时般若的父亲赵王宇文招不满你我的父亲入朝执政,甚至蓄谋暗害父亲,可以般若如此冰雪聪明一个人,她要在父亲身边安插眼线,理应首选父亲的丞相府,其次则是当时已被立为世子的见地伐身边,怎么会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安插到你一个小孩子的身边,这样做,她手中的这根风筝线未免放得过于长了吧。还有,赵王宇文招因参与五王叛乱,早在父亲登极前就被处死了,像安若溪这种原是赵王家公主身边的亲近下人,她若心里有鬼,早就应该溜之大吉了,为何她还要一直守在你身边,据我所知,在她离开晋王府之前,但凡你府中机秘之事,概由她在暗中主持,俨然已成为了你身边的一位女诸葛,况且......”

    杨广听杨丽华条辩缕析,说得头头是道,及至听到最后,见杨丽华只说了况且二字,就突然打住不往下说了,他先是一怔,旋即领悟出杨丽华想说的是安若溪堕胎之事,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却仍心有不服,强自说道:“依长姐所说,她若不是内奸,为何要自担内奸的罪名?这说不通呀。”

    “三种可能。”杨丽华像是思虑已定,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冷静地说道,“第一种,正如你所说,先后两次来找她的那人多半是宇文般若派来的,般若妄图以故主的身份劝说安若溪替她效命,自今往后,阿纵,你听清楚了,是自今往后,并不是以前,要安若溪成为一颗埋在你身边的钉子。如不出我预料的话,安若溪一定是当面拒绝了来人,且担心般若纠缠她不放,所以才会向你坦承是内奸,欲求速死,来摆脱左右为难的困境,同时,她一旦向你表明了自己内奸的身份,在宇文般若那儿也就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要是你肯顾念旧情,放她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她也可以保得自身安宁了。这小丫头呀,聪明着呢。”

    杨广经长姐这么一分析,脑子里才算是开了窍,恍然领悟出了安若溪这么做的良苦用心。不知为什么,听杨丽华推断出安若溪并非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时,杨广先是暗自松了口气,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继而内心深处隐约还有一丝失落之感。

    “依目前来说,这头一种可能性虽然最大,但也并不是唯一的一种可能。”杨丽华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接着说道,“第二种可能性,前来找安若溪的并不是宇文般若派来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长姐,你说,除了宇文般若,还会有谁会派人暗中潜入王府,来找安若溪呢?”杨广瞪大了双眼,紧盯着杨丽华,问道。

    “也许是南陈,也许是北齐,甚或是别的什么人,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安若溪对待来人的态度倒是和第一种可能没什么大的差别,那就是她并不情愿受人摆布,被人利用来对付你,因此,才会在你面前自认是内奸的。”杨丽华说到这儿,嘴角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还有第三种可能呢?第三种可能又是什么?”杨广有意回避说起他和安若溪之间的那份情感,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第四十八章 第三种可能

    (今天仍是一更,争取明天两更,求收藏,求推荐)“这第三种可能嘛,”杨丽华先是摇了摇头,继而不经意地咬了下嘴唇,低沉着嗓音说道,“那就是安若溪在骗你。”

    “可是,她为什么要编造出这样的理由来骗我呢?难道是今天和她会面的那个人对她构成了极大的危险,她想要以自认是内奸的方式来寻求我对她的保护,可,这也未免太离奇些了吧。”

    “我反复思忖,这第三种可能性最小,一时之间也无法找出安若溪有意欺骗你的充足理由,可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性。”杨丽华面带歉意地答道。

    “她骗我?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理由来骗我呢?”杨广喃喃自语着,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怎样,你没有立即处置安若溪,而是要她继续留在寺中修行,我以为,你这样做都是对的。”或许是身染风寒,尚在病中的缘故,杨丽华说了半天的话,已显露出疲态,好心劝慰杨广道。

    “对了,长姐,我还想起来一件事,不知安若溪说的是真是假。”杨广由杨丽华提到的第三种可能性,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试探着说道,“安若溪向寺中住持解释她失踪的原因时,曾说她是早课中间内急,出殿方便,半路上被一个了残的僧尼叫住,到她房中说了半晌的话。据说,这位了残就是前几天来府中探望过你的前朝天大皇后朱满月。长姐,你既说安若溪有骗我的可能性,那么会不会真如她向寺中住持所说,在包括你我在内的众人皆以为她失踪了的两三个时辰内,她是去见了朱满月呢?”

    杨丽华本已准备起身送客,重新回房休息了,听了杨广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目视着杨广,问道:“她还说过这样的话?看来这个小丫头果真不简单哪!”

    杨广见杨丽华如此反应,也不由得兴奋起来,追着问道:“长姐,要是安若溪真是有意骗我的话,你说会不会是受了朱满月的指使......”

    “决无可能。”杨丽华突然发怒,厉声打断了杨广的话,旋即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地抬手抚了抚额头,挥手冲杨广说道,“别瞎猜了,关注安若溪的不止是你我姐弟,还有咱们的母亲,阿纵,长姐劝你一句,以后就不要多理会关于安若溪的事了,眼下一心一意地学习各种本领,对你来说,才是正事。要是没有其它的事,快回去歇息吧。”

    杨广见一提到朱满月,杨丽华反应如此强烈,心中虽更加认定,朱满月和杨丽华之间必然有某种秘密,但却不敢当面向长姐问起,只得识趣地站起身,向杨丽华抱拳告辞。

    杨广穿过院门,回到自己寝殿所在的第三进院落,赫然听到自已肚子里咕咕直叫,这才想起,自今日一早赶赴宫中参加宇文阐的葬仪,直至现在时已过午,大半天的时间,自己粒米未沾。

    即便如此,他一想到丁三儿做的饭,仍然觉得没什么胃口,只吩咐萧萧去端些点心来给自己充饥。

    “回王爷,鱼府掾带了帐房的钱先生,半晌功夫找了您不下五回,像是有要紧的事向王爷禀报,您看,要不要唤他们前来?”萧萧遵命去后厨端点心,另一名侍女瑟瑟则向杨广禀报道。

    因为安若溪在离开晋王府前交给杨广一份名单,要杨广在她离开后仍旧保持与名单上开列出的这些近臣之间良好的关系,杨广虽出于逆反的心理,不愿通过刻意拉拢朝中、宫中近臣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上位、夺宗,却依然对这一年间安若溪究竟指使帐房的钱无量向这些近臣们送了多少好处抱有一份强烈的好奇,前几天曾要鱼赞传命给钱无量,命他整理好一年来向近臣们送礼的礼单、帐目,交给他过目。

    鱼赞带着钱无量几次三番地来找自己,不会为了此事吧。

    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特别是安若溪先是失踪,继而又在自己面前自承是内奸,令杨广此时无暇分神顾及这些个帐目上的鸡毛琐事,于是,便冲瑟瑟吩咐道:“我着实乏了,鱼赞和钱无量的事以后再说吧。待会儿吃过点心,我要好好睡上一觉,你和萧萧二人就守在殿门外,任何人来都只管挡着。”

    瑟瑟答应一声,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殿。片刻之后,萧萧端着两碟点心回来了,却不知为什么,红着脸向杨广禀道:“这是后厨特意给王爷留下的点心......”杨广无心听她唠叨,命她把点心放下,立即退出殿去,萧萧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未敢违拗杨广的意思,低下头,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杨广着实上饿了,迫不及待地走至几案前坐下,从怀中摸出手机来,一边大口大口吃着点心,一边想着能用手机搜索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

    无奈,一直到他将两碟点心吃下了肚,也没能想起随他而穿越回隋朝的4G网络能带给他什么有用的讯息。前几天,他上网搜索,已将隋炀帝杨广一生的遭际反复看了不下十回,试图从中寻觅出改变杨广命运,继而实现重塑历史的契机来,却失望地发现,在网上有关于杨广的各种历史记载中,大多侧重于多年之后,他担任行军元帅灭陈、谋夺储位以及登极做了皇帝以后的种种事件,而对开皇初年杨广有何作为很少提起。

    在他的印象中,只清晰地记得,杨广是于开皇二年初,才被杨坚派去出镇并州的,如今仅仅是开皇元年的五月末,也就是说,距离杨广出镇并州,自己还需等待大半年的时间,并且,除了仅有的几次封赏提到过杨广外,在开皇元年的各种历史记载中,竟然找不出关于杨广的一个字。加之,每日上网耗费的电量虽然不多,但几天下来,手机里仅剩下了不到40%的电量,不到非上网不可时,杨广决舍不得再耗费一丁丁电量了。

    他久思无果,只得悻悻把手机揣回了怀里,走到床前,迎面躺倒在床上,开始凭借着自己的头脑逐个思索起今天发生的一件件事来。

    自己既已下定决心从改变刻意矫饰做起,彻底改变杨广的为人处事,最终达到改变历史的目的,今日虽在宫中挨了父亲杨坚几句责备,却也没有带来更坏的结果,总体来说,效果还算不错。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是如何才能够说服杨坚,提前派自己出镇并州了。

第四十九章 禁不起折腾的王爷

    (今天会有两更,更新时间调整为:首更12:00,二更22:00,求收藏,求推荐)要实现提前出镇并州的目标,就必须做出一两件足以使父皇杨坚相信自己有能力为他分忧的大事来。杨广仰面躺在床上,脑子里紧张地思索着该从何入手,迈出自己改变历史的第二步。

    说起来,李渊自然是杨广头一个要对付的敌人。不过这位多年以后的大唐开国皇帝,自己这一世的表兄,如今显然是母亲独孤伽罗的亲信,并且又是奉父亲杨坚的旨意前来保护自己和杨丽华的。最重要的是,据历史记载,李渊是在自己登极做了皇帝多年以后,眼看着隋朝就要被各路农民起义军推翻,才趁乱兴兵造反,夺取了隋朝江山的,目前不要说反迹未彰,即连反心都未必有,以自己现在的年纪、地位,想要驱逐他离开晋王府尚且要借助杨丽华的力量才能办到,更别说直接对付他了。得,还是先把李渊往后放放再说吧。

    尔今对他来说,要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两件轰轰烈烈的事情来,最为现实的就是通过安若溪这条线,顺藤摸瓜,能够将千金公主派来与安若溪见面、接洽的突厥斥候一举抓获了。可是,安若溪在与突厥斥候见面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出人意料地向自己承认她就是内奸,分明对突厥斥候有回护之意,如果没有她的配合,想要抓住那名突厥斥候又谈何容易呢?

    杨广侧过身子,脑子里灵光乍现,又由七天前那晚杨丽华和朱满月之间的神秘会面,想到了另一种建功立业的可能性:长姐会不会通过朱满月,和北周的元老旧臣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呢?既然杨坚不惜冒着遭后世唾骂的风险,唆使人暗中杀害了年仅八岁的前北周静帝宇文阐,这就说明长安城中很可能存在着一股潜在的复辟势力,妄图利用宇文阐来推翻刚刚创立不到一百天的隋朝,恢复北周政权。宇文阐虽已夭亡,但从长姐在突然拒绝领受隋朝公主封号的态度变化中,不难推测出一定有人暗中向她传递了某种不利于杨坚的讯息,在实际上起到了离间他们父女的效果。如果自己顺着长姐这条线索深挖下去,帮着父皇母后把残存于长安城中的北周复辟势力一举肃清,这不也是一件足可轰动朝野的大事吗?

    然而,无论是以上三件事中的哪一件,一旦付诸实践,真正做起来,都要比小升初考试要难多了!杨广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心底里竟泛起了对前世的留恋。

    蓦地,在武德殿中苏威说过的一句话闪现在了杨广的脑海之中。当时,苏威在向杨坚禀奏虞孝仁家中盗案时曾说过,突厥人不屑于经商,目前在长安城中的突厥人只有前些时阿波可汗的使节一行和长孙晟身边的两三名突厥小厮。倘若今日到万善尼寺与安若溪会面的果真如长姐所分析的第一种可能性,是突厥斥候的话,那么岂不是只须在这两拔人之中详查,就有可能查出谁是真正的突厥斥候?

    这一突出其来的发现令杨广激动不已,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冲殿外高声叫道:“去把鲜于罗传来回话。”

    殿外像是瑟瑟应了一声,却没有去传鲜于罗,而是走进寝殿向杨广回禀道:“禀王爷,鱼府掾带着帐房的钱先生现在殿外候见,您看要不要先传他们进来?”

    杨广现在满脑门尽是捉拿突厥斥候,争取早日出镇并州的心思,哪儿还有闲心顾及其它,不耐烦地冲外挥挥手,吩咐瑟瑟道:“你对钱先生说,那些个来往帐目我不想看了,叫他俩回去吧。快去传鲜于罗,方才你没听到吗?”

    瑟瑟听出杨广语气不善,没敢再多言语,答应着退出了殿。

    杨广仍沉浸在意外发现带来的兴奋之中,在寝殿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思量着待会儿怎样交待鲜于罗去暗中查奸。

    “王爷......”又是瑟瑟的声音,从杨广身后不远处传来。

    这小丫头竟敢不遵从自己的吩咐!杨广心头腾地升起了一股怒火,转身质问道:“你怎么还没去呀?”

    瑟瑟胆怯地望了杨广一眼,鼓足勇气说道:“萧萧已奉了王爷之命,传唤鲜于罗去了。鱼府掾坚持要婢子再来禀王爷,说他和钱先生有十分紧要之事求见王爷,恳请王爷拨冗一见。”

    “那,就叫他们进来吧。”杨广强压着怒火,勉强答应见鱼赞和钱无量一面。

    瑟瑟转身出殿后不久,就见鱼赞在前,长得像根竹竿似的帐房先生钱无量在后,两个人几乎脚不点地,一路小跑着进了寝殿。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现在来见我啊?”杨广有意拉长了语调,透露出心中的不快。

    “回王爷,有些帐目上的事,需要请您的示下。”鱼赞说着,回过头向身后的钱无量示意。

    钱无量手捧着一沓卷轴,凑近杨广,躬身答道:“遵从王爷的吩咐,我已将已往的一应帐目整理了出来,请王爷过目。这里还有......”

    杨广听说他二人仍是为了帐目上的事求见自己,才强压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指着不远处的几案,冷冷地吩咐钱无量道:“先放在那里吧,待本王闲时再看。要是没别的事要说,你们就退下吧。”

    “王爷,您还是看看吧,否则等到明日,咱们府中怕是要生乱子啦。”钱无量颇不识趣,立在原地一动未动,执意要杨广即刻便看他带来的那些个帐册。

    “乱子!能出什么乱子?”杨广心存疑惑地瞅了瞅钱无量捧在手中的那沓帐目,没好气地冲钱无量命令道,“我瞧不明白这些个东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难不成我这晋王府明天就揭不开锅了?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他这话说得倒十分老实,几天下来,他虽然颇识得了几个古文字,但对会计、帐薄之类的东西仍然是一窍不通。

    谁知,钱无量听了他这话,嘴张得老大,啧啧惊叹道:“王爷,您原来已经知道了。鱼府掾我们正在为此事发愁,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确保明日安然度过饥荒,莫非王爷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第五十章 晋王府粮食危机

    (求收藏、求推荐)杨广被钱无量完全不知所云的一番话搞得彻底摸不着头脑了,转向鱼赞,难以置信地问道:“他说得这是什么意思?饥荒,什么饥荒?”

    鱼赞见状,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杨广和钱无量之间,陪着笑脸儿向杨广报告道:“钱先生话说得急了些,王爷莫怪。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呢,我和钱先生商议,想先从京畿的田庄上征调一批粮食来应应急,等得一二十天新收的粟麦入了仓,便可缓过来了。谁知,今天田庄上来人回说,去年大旱,地里的收成不好,田庄上早在三天前就断了米面,几百号人现在仅靠着每天到田间地头挖些野菜来度日,都在盼着收了今年这一季粟麦来裹腹呢。田庄既然指望不上,我寻思着找钱先生拿出些钱帛来,到东西两市采买些粮食,暂撑得十几日,可是,钱先生却说,近几天府中更换陈设,为上下人等添置新衣,用度甚多,库中所剩钱帛寥寥无几,能买来的粮食仅够供十几人吃上一天的,因此,我俩才如此心急着找王爷拿个主意,从哪里才能搞到足够的粮食,维持合府上下人等十几天的温饱。”

    杨广听得鱼赞这番话,登时感到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朝廷的亲王,堂堂的皇子,如今府中竟无隔日之粮,闹起粮食危机来了。这要传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呆呆地立在殿内半晌,杨广才从啼笑皆非,却又不知所措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用手点着钱无量,沙哑着嗓音质问道:“你把府里最近的收支情况,一项一项地说来听听,为何会弄到这种地步?要是叫我查出有一句不实,你的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

    钱无量倒是显得十分坦然,轻轻把怀中捧着的帐册放在殿内的几案上,转身走至杨广身前,掰着手指一项一项说了起来:“王爷,先说说咱们府库中所存钱帛,在王爷您下令更换府中各殿阁楼堂一应陈设之前,府库内共有钱一万三千零六十贯,布帛七十七匹,按照王爷的吩咐,但凡府中各处陈设,一概更新代旧,共花去一万三千零五十贯,现剩钱十贯;府中上下人等共计二百六十七口,按每人添置春夏各一身新衣计,共出库布帛七十二匹,尚余五匹;如今正是春夏之交,存粮将尽,新粮未收之际,长安东西二市上,粟米的行情一日一涨,今日一斗米已卖到了一千五百钱的价钱,一斛米就需花费十五贯,以一匹上好的绢帛折钱五贯计,库中现存钱帛共计折钱三十五贯,堪堪可购得粟米两斛两斗;现府中就食者原有二百六十七口外,新添了唐国公所率一百名千牛卫军士,并娘娘,不,公主随侍人等二十九口,共计三百九十六口,以军士每人每日两升米(约合1斤),其它人口每人每日1升米计,合府上下一日所需米约在三斛五斗上下,尚有一斛三斗的亏空,提醒王爷一句,这还仅单算了粟米一项开支,若加上别的,一日亏空约在二十贯上下。”

    杨广听得头都要炸了,截口打断钱无量,喘着粗气,转而质问鱼赞道:“你为何不早来禀报?长姐身边那二三十人也就罢了,李渊带来的一百名军士怎么也要咱们府**应他们的吃食,朝廷不给他们发粮晌吗?”

    鱼赞也觉得十分委屈,哭丧着脸,答道:“或许将来朝廷会给咱们拔来粮食、钱帛,弥补府里的这部分亏空吧。可王爷,那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天咱们府里就要断顿了呀。前几天我和钱先生都曾提醒过王爷,现在府里的开销大,而库中的钱帛有限,可......现在,我二人能想的办法都已想过了,仍有许多亏空弥补不了,所以才来求王爷,看能不能先从别的王爷府里挪借些粮食,度过十几日的饥荒。”

    “且慢。”杨广恢复了三分冷静,向钱无量问道,“你方才只说了府中库房里存钱多少,近些天开支多少,怎么不说说还有哪些进项?”

    钱无量无奈地摊开双手,答道:“王爷,您也知道,咱们府库中存下的这些钱帛,多半是一年来皇上娘娘赏赐下的,另有就是王爷您实领封邑进奉的租、调,自皇上登极以来,立下令式,亲王实领封邑不得超过三百户,去年的进奉二月时已然入库,而今年头半年的则需等到八月秋后才收得上来。因此......”

    隋朝的一名亲王一年的收入只有皇帝皇后的赏赐和封邑的进奉这两项,难道他们每个月就不拿工资吗?杨广心中不解,却没有贸然向钱无量问出这话,沉吟片刻,终觉得向兄弟们府中借粮有失颜面,于是,改用商量的口吻向鱼赞问道:“为何非得借粮不可?难道就不能向负责供应禁军粮晌的官署说明情况,请他们预支些千牛卫的粮晌来,以应一时之需?”

    鱼赞知杨广拉不下脸面向兄弟们借粮,只好耐着心解释道:“不瞒王爷说,这条筹措粮晌的途径钱先生我俩也曾想过,但那样一来,皇上和娘娘势必会得知此事,倘若差人来府中细问详情,老儿只怕于王爷不利。其实,不仅是一百名千牛卫出宫办差,由宫**应粮晌,即使是公主身边的二三十名随侍仆从,也不必由咱们府**养,只是眼下公主刚从弘圣宫挪入咱们府中来住,并且前几天又拒受册命,所需供应尚未及核定、拔付罢了,老儿等替王爷考虑,王爷不拘向唐国公和公主哪个说明此事,一来不免显得生分,更重要的是,咱们府中缺粮的消息同样会传入皇上和娘娘耳中......本来十几天,一百多斛粮食的事算不得什么,偏偏长安城中正闹粮荒,现在又值青黄不接之时,便意外地落下了亏空。老儿和钱先生反复思量,觉得眼下唯有向其他几位王爷府中借粮,才是最稳妥的应对之策。”

    “张口向别人借粮,这个消息就不会传入宫中吗?”

    鱼赞听出杨广话中有松动之意,忙趁热打铁地劝道:“要说王爷向别的几位王爷开口借粮,老儿不敢保证消息不传入宫中,唯有一人,王爷如肯张口向他借粮,皇上、娘娘多半是不会知道此事的。”

    杨广心中一动,问道:“此人是谁?”

第五十一章 东宫借粮(上)

    (今天一更,但明天的一更安排在0:05,求收藏、求推荐)鱼赞抬手向东面指了指,答道:“当今太子,王爷您的大哥呀。”

    “太子?大哥他整日守在父皇身边,依我看,最是容易将借粮的消息禀奏给父皇,你为何却要我向他借粮呢?”杨广大惑不解地问道。

    鱼赞与钱无量对视一眼,干咳了一声,笑着说道:“一百多斛粮食不是个小数目,除了东宫,别的王爷府中只怕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借给咱们,还有,太子为人一向宽厚,断不至为了区区小事,在皇上、娘娘面前编排王爷的不是的......”

    杨广见他目光闪烁,似乎所说并不尽是心中所想,满面狐疑地盯了钱无量一眼,钱无量只垂首而立,一言不发,于是又不甘心地问道:“眼下除了向东宫借粮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鱼赞这回答得倒十分干脆:“老儿和钱先生再三思量,觉得只有王爷亲自出面,向太子殿下开口借粮,才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还请王爷早下决断,免得等过了今夜,府中真断了粮,事情就遮掩不住了。”

    杨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跨出了改变命运的一小步,就带来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深知,如果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挥霍钱货,从而导致堂堂的一座晋王府断了粮,消息一旦传入宫中,那么,自己将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父皇杨坚几句无关痛痒的告诫,而将是异常严厉的斥责,闹不好还会因此断送了出镇并州的希望。

    有念于此,尽管杨广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拉下脸面向太子杨勇张口借粮,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天色渐暗,已近定更时分,杨广带着鱼赞、鲜于罗,还有那个甩不掉的尾巴——张须陀,悄悄出了晋王府,步行朝太子杨勇居住的东宫走来。

    由于边关局势颇不安宁,因此,长安城中也实行了宵禁。亏得有张须陀这名千牛卫军士随行,杨广一行才避免了一路上巡城军士的盘问,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就顺利地到达了东宫的南门外。

    “鲜于罗,你陪着这位小军爷就在东宫门外暂候一时,我陪着王爷入宫去见太子爷。”鱼赞不欲张须陀获知杨广今夜来东宫借粮的实情,在东宫门外停下脚步,一面向鲜于罗吩咐着,一面陪着笑向守在东宫门外的两名军士说明来意。

    把守东宫大门的军士听说是晋王亲来求见太子,自是不敢怠慢,立即便有一名军士入宫通报消息去了。

    杨广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登东宫的门,站在门外,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着这座在外看起来,并不比自己那座晋王府大多少的储君居所,心中犹在为呆会儿如何向杨勇张口借粮感到难为情。

    “哎呀,原来是晋王殿下到了,我们爷才从万岁爷那儿回宫,正在宜春殿候着殿下,请殿下随我来。”一位长得白白胖胖的宫僚装束的年轻人满面含笑地迎出了宫门,冲着杨广一揖到地,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有劳姬坊令了,王爷,咱们走吧。”鱼赞认出来人是东宫内坊令姬威,遂代杨广拱手向他还了一礼,回身向杨广说道。

    姬威在头前带路,杨广、鱼赞随行在后,跨步进了东宫大门,径直朝东宫正殿——宜春殿走去。

    杨广进得东宫,才发现这里毕竟是储君居所,院内无论是池榭花木,还是殿堂亭阁,都远非自己的晋王府可比,修建营造得十分气派,却又不失别致、精巧,心中暗想:看来鱼赞所说倒非虚言,怕是只有太子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借给自己了。

    “对面来的是姬坊令吗?”

    三个人离着宜春殿尚有百十步开外,只见靠近殿门的树丛中闪出一人,挺身挡在道路中央,手按佩刀,沉声问道。

    “夏侯将军,是晋王殿下到了。”姬威紧走向前,一边开口向此人作着解释,一边回过头,向杨广介绍道,“殿下可能不识得,这位是太子右卫率夏侯福将军,正在殿外迎候殿下。”

    太子倒底比寻常的王爷要尊贵得多,只看这身边的近卫,就决非自己可比。杨广见夏候福像一座黑铁塔式的挺立在自己面前,与之相比,自己身边的鲜于罗瘦小干枯,简直就不值一提,不禁暗自慨叹道。

    “夏侯福参见晋王殿下。太子爷今晚叫了长孙晟来宫中询问突厥的情形,听说殿下前来,还说殿下来得正巧,正可一处听听呢。”夏侯福大咧咧地抱拳向杨广行了一礼,顺口说道。

    长孙晟不就是父皇杨坚要自己新拜的师父吗?没想到今晚来东宫借粮,居然会和他在此巧遇,倒正可趁机见识见识他的风采。同时,由于被鱼赞、钱无量两人提前搅了局,以至杨广尚未来得及向鲜于罗布置暗中调查长孙晟身边突厥小厮之事,他也想借东宫与长孙晟提前碰面之机,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打听突厥小厮的身世来历,说不准便能从其中获得新的发现。

    一想到查奸访恶,杨广的头脑便抑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一时之间浑然忘却了今晚来东宫是为了向太子杨勇借粮,度过府中的饥荒,昂首阔步,率先向宜春殿走去。

    太子杨勇的确刚刚回到东宫,由于约了长孙晟到东宫来谈公务,因此连朝服都没换,此时正坐在宜春殿中,手捧着一样不知什么物事,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在杨勇的下首,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位宫僚装束的中年人,眼见得杨广走进殿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拱手向他施礼见过。

    “阿纵,你来得正好。快来瞧瞧少府新铸的‘开皇五株’钱范式如何?”杨勇含着笑,向杨广招了招手,示意他不必向自己行礼。

    杨广仍拱手向杨勇深深作了一揖,丝毫不敢马虎地行了半个君臣之礼,这才遵命走向前,从杨勇手中接过两枚金光闪闪的新铸铜钱,放在手掌之中细细端详起来。

第五十二章 东宫借粮(下)

    (求收藏、求推荐)这显然是两枚还未经使用过的铜钱,刚一入手,杨广便觉掌心被这两枚铜钱压得向下一沉,暗中寻思:这钱好足的成色!待放眼细观,只见平整、周正的两枚铜钱上镌着四个清晰的篆字,依稀辨认出是“开皇五株”四个字。

    在穿越前当“国宝讲解小明星”的那段日子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到省博物院陈列着古时钱币的展柜前驻足留连,却从未见到过如此崭新的铜钱,低头仔细看罢多时,忍不住惊喜地向杨勇问道:“这是父皇新铸铜钱的样钱?”

    杨勇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依父皇原意,本想再迟上两三个月开铸新钱,只因近日来长安米贵,物价腾跃,因此才命少府提前开炉铸造。待头批新钱锻铸出来,父皇将明发诏旨,遍置新钱于全国各通关隘口,逐步回收旧钱,推形新币,待过得一年半载,天下流通的便都是父皇的‘开皇五株’了。”

    以杨广为首,连同两位中年宫僚、鱼赞在内,宜春殿内的众人躬身齐声赞道:“恭贺吾皇新钱铸成,惠及天下。”

    “阿纵,本宫记得不差的话,你这还是头一回来东宫吧?”杨勇挥手示意姬威搬过一张坐凳,摆放在自己左下居首的位置,示意杨广坐下说话,尔后指着两位中年宫僚向他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太子右庶子卢贲,另一位是太子家令邹文腾,都是本宫亲近的宫僚,阿纵今晚前来,有什么话尽可当着他二位的面儿说来,一切无妨。”

    杨广张了张口,却终感羞于启齿,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鱼赞。

    鱼赞知杨广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开口向杨勇借粮,便向前几步,来在杨勇面前站定,陪笑施礼道:“启禀太子爷,我家王爷今晚前来,一则是为了向太子爷请安、问候,二来也是有些许小事想请太子爷您的示下......”

    杨勇年长杨广近十岁,且自父亲杨坚北周时入朝开府为相以后,就多参与朝政,为人十分精明练达,自杨广刚才一进殿来,他便察言观色,大致猜出杨广此来,必是有求于自己,此时听鱼赞如此说,遂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单向杨广开口问道:“长姐在你府中可还安好?前几天有人溜进你府里,没有惊着她吧?”

    杨广突然听杨勇问起前几天自己府中进贼之事,不明白他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只得含混应道:“都好,都好,叫大哥挂念了。”

    杨勇环视殿内众人,意味深长地对杨广说道:“如今千牛卫已归本宫节制,如果需要,我尽可再增派些人手到你府上守护。只要长姐一日不肯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有些人便不会死心,你那一座晋王府怕是一日不得安宁啊。”

    话说至此,杨广才恍惚察觉出杨勇这番话中蕴藏的深意,他联想到今天前晌在武德殿时苏威才一提到自己府中进贼之事,父亲杨坚就忙不迭地顾左右而言它,有意回避当着诸臣的面儿公开谈论此事,突然似乎对母亲独孤伽罗要李渊传话给自己,要自己邀请长姐杨丽华挪到晋王府居住的真正用意有所领悟:母亲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女儿的婚事才要杨丽华来与自己同住的,而是担心这位前朝的皇后兼太后会被人利用,特地将她交由自己监看了起来。

    这样一想,杨广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寒意:李渊在不速之客光临晋王府的次日一早就亲率千牛卫开进王府驻扎,分明是母亲对此早有预料,事先已做好的安排。果真如此的话,连自己在内,如今也已成为了监看的对象。先前,自己还误以为母亲对自己宠爱有加,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母亲心目当中,自己还没有李渊这个外甥值得信任。

    “是啊,太子爷。我们王爷名下食邑之户本就不多,公主一干人等挪入府中来住也还罢了,如今又添了一百多位千牛卫军士在府中吃饭,不敢欺瞒太子爷,这日子是越发得难过了。”鱼赞见杨广只顾着呆呆地坐在那儿出神,不肯轻易放过张口向杨勇借粮的大好时机,再次开口说道。

    太子家令邹文腾与鱼赞一向相熟,且在东宫执掌与鱼赞相似,他听鱼赞话中之意,竟是仿佛在向太子哭穷,心下一动,开口问道:“鱼府掾,太子与晋王虽有君臣分际,实乃一母同胞,府中有什么难事,尽可向太子直言,太子岂有坐视不顾的道理?”

    杨勇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杨广此来,并不是为了前几天他府中出的那档子事,而是另有所求,于是,点点头,附和着邹文腾说道:“文腾之言甚是。阿纵,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哥的面儿说的?要是你府里粮草供应不上,但须说出个数目来,本宫立即着人给你送去就是。”

    杨广受到大哥的鼓励,这才鼓足勇气,红着脸说道:“小弟府里已无隔日之粮,本指着田庄能送些粮来,没想到眼下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田庄上也断了顿......”

    杨勇听了他这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心中寻思:人都传说,自己这位二弟家中藏有万贯家私,合府上下却无一例外,穿得像庄户人家一样,是出了名抠门儿的主。今天一定是不舍得出高价购粮,供养那一百名千牛卫军士,特意跑来向自己讨要粮草来了。

    “说罢,需要多少?”一旦听明白了杨广此行的来意,杨勇强忍住肚皮里的笑,直接问道。

    “大约需向东宫挪借个一百斛粮米,才能度过眼下这场饥荒。”杨广回避着杨勇的目光,低声说道。

    好家伙,张口就要借一百斛粮米!

    杨勇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下首坐着的邹文腾,见他冲着自己轻轻晃了晃脑袋,心中已然明白:眼下东宫粮仓内也并没有这么多粮食可以借给杨广。

    但他自恃为一国之储君,又是杨广的大哥,心中虽感为难,表面上却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晃动着手中那两枚新铸成的“开元五株”样钱,含笑对杨广说道:“这样吧,我先令文腾今夜就派人给你府中送去十斛粮米,以应一时之需。方才没跟你提起,父皇有意赏赐给每位皇子一座铸钱炉,各王府所需供给,今后都需从这座铸钱炉中来出,你有了一座铸钱炉,要那么多粮米堆放在库中做什么?长姐侍从人等并千牛卫军士所需粮米,待本宫明日便催促有司,尽快分拔便是,用不着阿纵你做这个难!”

    他这话在杨广听来,可谓是入情入理,既借了十斛粮米给自己,又满口答应替自己解决府中新添人口的供养问题,顺便还向自己透露了一个生财之道。于是,他挺身站起,满面带笑,正要向杨勇施礼表示感谢,却见鱼赞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竟然再一次挡在了自己面前。

第五十三章 北方狼族

    (明天正文更不及,发一章作品相关,聊表歉意,求收藏,求推荐)原来,鱼赞乃是办老了差使的老吏,早就从杨勇和邹文腾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不妙,眼见着杨广满心欢喜地就要接过杨勇顺手递过的空头承诺,慌忙向前,拦住了杨广,躬身向杨勇施礼道:“老儿代我家王爷谢过太子殿下的恩典,只是府中人口众多,这十斛粮米着实应付不了几日。老儿抖胆请太子爷再颁恩典。”

    杨勇心中暗骂鱼赞老于世故,不肯轻易去咬自己放下的鱼钩,脸上却依然带着笑,不急不恼地瞟了邹文腾一眼,见他悄悄冲自己伸出了三根手指,遂打着哈哈道:“本宫没想到阿纵府上日子过得如此艰难。也罢,文腾,你现在便带着鱼赞去,尽着东宫库中所有,留下半月存粮,其它都借给阿纵府上吧。”

    他一面说着,置捧了个烫手山芋、一个劲儿呲牙咧嘴的邹文腾于不顾,一面向殿外叫道:“夏侯福,长孙晟来了没有?立即传见。”

    鱼赞得到杨勇的答复,颇感满意,笑呵呵地上前拉起邹文腾就走。邹文腾情知杨勇塞了件难办的差使给自己,却不得不接着,在鱼赞的半拉半拖下,起身匆匆向杨勇、杨广兄弟施了一礼,与鱼赞一道出殿检视粮仓去了。

    杨广兀自在为鱼赞何以敢公然与太子讨价还价而感到纳闷儿,就听殿外传来夏侯福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奉车都尉长孙晟奉命现在殿外候见,请殿下示下。”

    “传。”

    杨勇干脆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向杨广说道:“本宫为了突厥沙钵略可汗遣使来京之事,今晚特传长孙晟来宫中,问询突厥详情。偏你来得正好,既然自明日起,你就要拜他为师,今晚不妨提前在此见上一面,听听此人的谈吐如何?日后朔方之事,本宫就要多赖阿纵你来操持啦。”

    杨广因突厥斥候之事,此时对长孙晟从突厥带回长安的几名小厮的兴趣反倒比长孙晟还大些,当下也顾不得细细琢磨杨勇话中对自己的着意拉拢之意,两只眼睛紧盯着殿口处,希望走进殿来的除了长孙晟之外,还会有一两名随从的突厥小厮。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杨勇那一声“传”字话音刚落,从殿外大踏步便走进来一人,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高约在七尺开外,猿臂蜂腰,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生得端的一副好相貌,迈大步径直走至殿中阶前,抱拳向杨勇施礼,自报名号道:“臣奉车都尉长孙晟奉命来到,参见太子殿下。”

    杨广见长孙晟独自进殿,心中尽管失望,却没有忘记此人便是自己明日要拜的新师父,当下站起身,垂手站立在一旁。

    “一箭双雕长孙郎之名号,天下谁人不知?季晟不必多礼,一旁看座。”杨勇哈哈笑着命长孙晟平身落座,手指杨广,向他介绍道,“这是舍弟晋王,明日就要拜在季晟门下啦。你们师徒今晚在东宫巧遇,也实属有缘哪。”

    长孙晟忙转身向杨广躬身施礼,口中自谦道:“长孙晟见过晋王殿下。皇上只不过要某向王爷介绍些突厥各部落的情形,哪儿敢妄称师徒?”

    杨广弯腰伸双手将长孙晟扶起,就便向他行了弟子谒见之礼,客气地说道:“明日就请先生入府授业,杨广得列先生门墙,自当以师徒之礼事之,万望先生勿辞。”

    两人寒暄谦让了一阵,这才分别落座。

    许是在宫中劳累一天,倦了的缘故,杨勇略显疲态,张口就向长孙晟问道:“本宫今晚传请你来东宫相见,所为何事,季晟想必心知肚明,突厥各部情形空间若何,还请季晟为我兄弟二人详细解说一二。”

    长孙晟事先已得着了信,知道今晚太子杨勇传自己来东宫,是为了解突厥各部详情的,当下也不再与杨氏兄弟客套,自突厥部族最初源起讲说,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关于突厥部族的兴起,有多种不同的说法,其中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突厥部族原为柔然国的锻奴,世代以为柔然开矿炼铁为生,其部族中曾有一位勇士遭逢危难之时,曾蒙山中野狼搭救,并与群狼同居一穴多年,茹毛饮血,渐渐地自身也沾染了狼的不少习性:凶残坚忍、顽强不屈......后来,这位勇士回到部落当中,并成为了突厥部族的头领,在这位勇士的率领下,突厥部族尊崇狼为自己的祖先,日渐变得强盛、壮大起来,最终打败了长期奴役自己的柔然国,占据了北方广袤的草原。

    近几十年来,在一代又一代英勇而富于智慧的可汗带领下,突厥部族通过与地处中原的西魏、北周、北齐等朝和亲修好,远交近攻,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壮大,及至传至前不久死去的佗钵可汗一辈时,已带甲数十万,兵锋所指,世所罕敌。

    在这种形势下,同时并立于长江以北的两个朝代——北周、北齐为了竞相拉拢突厥,使自身在乱世纷争中得以苟延残喘,居然先后奉突厥为君父,甘居子国下邦,妄图以此方式争取突厥对本国的支持。最终,宇文氏当政的北周在这场国与国的角逐、竞争中取得了胜利,用软硬兼施的办法争取到了佗钵可汗两不相帮的许诺,在周武帝当政时,兴兵一举灭掉了高氏当政的北齐,统一了长江以北的ZY区域。

    然而,尽管北周一朝素来崇尚武力,但在对待突厥不断侵扰这一问题上却表现得十分软弱,加之周武帝死后,北周朝内纷争不断,常常无暇分心北顾,致使突厥趁机将自己的领土扩展到了万里之广,成为了来自北方的最大威胁。

    北周宣帝失政,静帝即位后,援引外戚杨坚入朝执政。杨坚为了削弱皇室当中反对自己当政的势力,同时也为了示好于突厥,向年幼的北周静帝提出,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千金公主宇文般若嫁与突厥佗钵可汗为妻。可还未等千金公主从长安出发,赶赴突厥可汗牙帐成婚,佗钵可汗竟突然病死了。

    杨勇凝神听长孙晟讲到此处,不禁喟然长叹道:“如此看来,摄图派其弟处罗喉前来长安,多半是来意不善哪。”

    杨广却因长孙晟提到了千金公主,使得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安若溪,也好奇地向长孙晟问道:“先生,千金公主明明已许配给了佗钵可汗,为何后来又嫁给了沙钵略可汗呢?”

第五十四章 世代同妻

    (求推荐,求收藏)长孙晟对杨勇所说表示赞同:“太子之言与某所料无差,处罗喉此来长安,很可能受摄图所差,向朝廷索奉、索亲来的。还望太子及早提醒皇上,多加留意。”

    “父皇对此早有预料,只不知突厥现今兵力如何,倘若和谈不成,能否一战而胜之?”杨勇向长孙晟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回禀太子,臣一年前随宇文神庆护送千金公主到摄图牙帐和亲,被摄图借故扣留在突厥境内长达数月,对突厥各部情形自问略知一二。”长孙晟说到此处,有意瞄了杨广一眼,接着说道,“方才晋王殿下问及千金公主初许佗钵,再嫁摄图之事,之所以如此,实则出于突厥向有世代同妻之陋俗,凡前代可汗之可贺敦(皇后),只要不是后代可汗之生母,都须于前代可汗死后,嫁与后代可汗为妻。由此一事可见,突厥实乃蛮夷不化之邦,以我大隋之神勇天兵,一战而胜之,应该不难。”

    杨勇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长孙晟又说道:“不过,臣需提醒殿下的是,突厥人居无定所,向来以游牧为生,其兵力以重装骑兵为主,虽可一战胜之,却难以仅凭一战平定之。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们便会卷土重来,再次侵掠边关,给朝廷造成麻烦。因此,臣以为,战,并非应对突厥的最佳之策。”

    “那么,依将军之见,朝廷又当如何对待突厥呢?”陪坐在一旁的太子右庶子卢贲突然向长孙晟发问道。

    “殿下,关于此事,能否容臣从突厥部族当今五位可汗的身世说起?”见杨勇点头无话,长孙晟有意放缓了语气,平静地说道,“突厥自三代之前的乙息记可汗科罗起,为避免出现因继任可汗年幼,制约整个部族发展、兴盛的局面,立下了一个规矩,继任可汗须在现任可汗已成年的至亲或后辈中择定。乙息记可汗因此并没有将可汗之位传于当时年幼的亲子摄图,而是择定其弟作为继任可汗,是为木杆可汗;待木杆可汗将死之时,遵循科罗立下的规矩,也没有将可汗之位传给其子大逻便,而是传给了其弟,也就是佗钵可汗;佗钵可汗不久前病亡,临死之前,特意叮嘱其子庵罗,要庵罗将可汗之位让与木杆之子大逻便,其时摄图尚是统驭突厥东部的一名小可汗,在他的叔父佗钵可汗死后,摄图主动找到庵罗,执意要庵罗自已继承大可汗之位,力劝其不要将可汗之位让与大逻便。庵罗一来因年幼不能服众,二来因有违父命,终觉对大逻便有愧,于是,在继承汗位不久,就主动提出,将可汗之位让与了同族兄弟中最年长的摄图。摄图英勇过人,在突厥各部中深得众望,他继任大可汗之位后,很快就平息了突厥各部间的纷争,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然而,这样一来,大逻便自是难以心服,便找到摄图,当众指责其篡夺了自己的汗位,摄图迫于众议,只得将大逻便封做了突厥的第三可汗,要他统领突厥西部疆域,大逻便也被人称做阿波可汗。”

    “本宫曾听人说起,突厥现有五位可汗,依将军之言,除沙钵略和阿波之外,不知其他三位可汗是谁?”

    “庵罗因让大可汗之位于摄图,被封做第二可汗,摄图的叔父玷厥原就在突厥西境为首,称做达头可汗,另有摄图的胞弟处罗喉,称做突利设可汗。五位可汗之中,除达头可汗在摄图继任大可汗之前就已位居汗位外,其它三位都由摄图所封。”长孙晟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勇。

    杨勇似乎从长孙晟的话中领悟出了什么,一时间思虑得又不甚分明,因此,只沉吟不语。下首坐着的杨广却冲口而出:“先生细说突厥五位可汗之家世关系,是否欲行离间之计?”

    长孙晟眼中精光一闪,旋即笑而不答,继续面向杨勇说道:“一月前,摄图放臣回长安之时,千金公主正竭力怂恿摄图联合其他四位可汗,共同发兵为周室复仇。现闻摄图已差处罗喉来长安,分明是其对我大隋尚心存忌惮,不肯轻易发兵来战。如朝廷不肯对突厥称臣纳贡,理应因势利导,早做决断才是。五位可汗之中,唯有达头可汗,论辈份、资历皆在摄图之上,而位居摄图、庵罗之下,可以为我所用......”

    杨勇闻听此言,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并没有正面回应长孙晟,转而向他问道:“将军久留突厥,依你之见,宇文般若嫁与摄图之后,他夫妻二人日常相处得如何?”

    “千金公主何等的人物,殿下自不陌生。摄图得到如此一位才色双全的中土公主为妻,平素待她如同掌上明珠一般,虽尚称不上是言听计从,但只要是千金公主开口所请之事,摄图一定不会违拗的。”

    杨勇神色为之一呆,随即强挤出一丝笑容,向长孙晟致谢道:“有劳将军了。本宫因白日里父皇与大臣们论及北面之事,对突厥部族详情不甚了了,故传请将军前来,为本宫释疑去惑。方才听了将军一番言语,本宫对突厥之情形已有所略知,待日后有机会,本宫定当向父皇转奏将军之策,以不负将军一片忠诚之心。”

    长孙晟听出杨勇话中隐含有送客之意,忙知趣地起身告辞。杨广一眼瞥见鱼赞随着邹文腾返回了宜春殿,料想借粮之事已经办妥,遂也站起身向杨勇致谢告辞,带着鱼赞与长孙晟一道退出了宜春殿。

    “先生是独自一人来的吗?听说先生从突厥带回了几名突厥小厮,小王方才听先生讲说突厥源起,却从未见过突厥人长得什么模样,先生明日来府中授业,可否带上一两位,让小王开开眼界。”杨广一心记挂着长孙晟身边的突厥小厮,一退出宜春殿,张口就向长孙晟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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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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