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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6章 她决不能做他的母亲

    萧厄闯进正阳宫来,越是走近正殿,越听得殿内的动静不对,这才加快脚步,几乎是奔跑着想要闯进殿来,却不料正和抬着安若溪要到宫外活埋的四名侍女迎头撞上。

    何柱儿自带安若溪进入正殿晋见皇后,一直还未得机会开口向独孤后禀明晋王妃等候在宫门外求见,此时见萧厄已自己闯进宫来了,慌忙从殿内跑了出来,凑近萧厄身边,埋怨她道:“王妃,赶紧离开殿口吧,免得叫娘娘发现你闯宫,再迁怒于你。”

    萧厄自嫁给杨广以来,一改自幼在江南乡下养就的顽皮、不羁的秉性,立志要做一位贤德淑良的晋王妃,往日里在大兴宫中接人待物都十分的和善、体贴,从未在宫女、宦者面前动过脸,发过脾气。今日却因骤然见到安若溪满脸是血的被几名宫女架抬着要出宫去,不禁怒火中烧,毫不客气地申斥何柱儿道:“闯宫又怎地,你们是谁伤了若溪?快把她放下!”

    “殿口是厄儿的声音吗?进殿来说话。”殿内传来了独孤后的声音。

    萧厄全然不顾何柱儿一个劲儿地冲他摇头摆手,板着脸向月盈等几名侍女交待一声:“待我出殿前,你们好生照看着若溪,哪儿也不得去!”转身即走入了正殿。

    “母后,您这是要把若溪给怎样?”萧厄走进正阳宫正殿,气冲冲地向独孤后敛衽施了一礼,几乎用质问的口气问道。

    “安若溪的事和你无关。”独孤后还是头一回见萧厄发怒,心下暗自惊讶,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吩咐道,“阿纵新得了个儿子,你这个当娘的不守在婴孩儿身边,一大早跑来正阳宫做什么?”

    萧厄见婆婆有意跟自己装糊涂,忍不住冲口提醒独孤后道:“杨简的亲娘不是臣媳,而是安若溪!母后,若溪究竟犯了什么错,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她决不能做简儿的母亲,决不能!”独孤后挺身站起,陡然拔高了调门,声色俱厉地回答萧厄道。

    萧厄没想到婆婆会突然发作,禁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旋即一挺胸,毫不示弱地说道:“母后明明知道,若溪就是简儿的生母,为此,父皇昨日还颁赐了重赏给若溪,难道是父皇搞错了吗?”

    独孤后气极而笑,站立着凝视萧厄片刻,忽然放缓了语气,笑着对萧厄说道:“厄儿,你嫁入宫中时日尚短,不了解昔日宫中的恩恩怨怨,本宫好心劝你一句,还是趁早回兰芷宫照料简儿去吧,莫要在此做无谓的理论了。”

    “母后可是仍旧怀疑若溪是谁派来的细作?”萧厄听独孤后提及以往宫中的恩怨,陡然想起在并州时曾听杨广说过一回,好像婆婆疑心过安若溪是前朝千金公主安插在杨广身边的眼线,遂开口向独孤后问道。

    独孤后把脸往下一撂,端出婆婆的架势,命令萧厄道:“不该问的就别问,速速回兰芷宫去吧。”

    萧厄虽然进殿晚了一步,没有听到独孤后命人要将安若溪抬出宫去活埋,可也从殿内外众人的神色、反应当中猜到了婆婆要严加处治安若溪,此时见自己再三询问之下,婆婆就是不肯说明安若溪犯了什么过失,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一再逼问婆婆,心下一时发急,遂扑通一声跪倒在独孤后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她道:“若溪与王爷感情甚笃,要是今日处置了若溪,臣媳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王爷哪。不管若溪犯了什么错,臣媳情愿以身相代,替她承担咎责。”

    “何柱儿,搀晋王妃回兰芷宫。”独孤后根本不听萧厄的任何说辞,待萧厄把话说完,只淡淡地吩咐何柱儿道。

    “今日母后宫中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热闹呀?”话到人到,只见乐平公主杨丽华带着侍女珠儿从殿外缓步走了进来。

    见是长女杨丽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当口来向自己请安,独孤后暗道声不妙,心说最后别叫她知道了自己要处死安若溪,否则只怕她出面替安若溪求情,自己就断难像对待萧厄那样驳她的面子了。

    “丽华,没什么事。晋王妃来向娘请安,娘正要打发她回兰芷宫去。”独孤后瞪了萧厄一眼,示意她不要告诉长女自己要处置安若溪的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顺口答道。

    “母后,我怎么瞅见这正阳宫大殿的殿口处,地下有斑斑血迹呢?听说安若溪昨日才为父皇母后添了位小皇孙,方才入殿之时,为何见她被月桂几个围在当中,躺在地上呢?”杨丽华分明已瞧出了端倪,却故作不解地问独孤后道。

    “哦,可能是她产后身子虚弱,不小心跌了一跤吧。”独孤后神色尴尬地漫声应道,“娘正和厄儿商量着,安若溪身份卑微,不宜做简儿的母亲,想要简儿认厄儿为嫡母,厄儿,是不是如此呀?”

    面对着独孤后凌利的目光,萧厄也只得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独孤后唯恐萧厄和安若溪留在此处时间长了,迟早会被杨丽华探问出事情的真相,见萧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还算是配合自己,遂接着向她吩咐道:“还不快带着安若溪回你宫里去,传太医替她包扎伤口,恁地不小心!”

    萧厄误以为婆婆既吩咐自己带着安若溪一同回兰芷宫去,就算是从今往后再不追究安若溪了,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就欲出殿。

    “厄儿暂请留步。”杨丽华不紧不慢地拦住了萧厄,冲独孤后请求道,“既是母后指定厄儿为简儿的嫡母,那么安若溪再回兰芷宫与厄儿母子同居一宫已不太适合。安若溪这名侍女呢,原是六年前我亲口向般若妹子讨来服侍阿纵的,我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出宫去住,想请母后允准,厄儿同意,要安若溪暂且挪到弘圣宫去住,也好和我与阿五妹子做个伴儿。”

    萧厄听杨丽华竟要安若溪住到她的弘圣宫里去,虽一时之间尚没有完全领悟出她此举的真正用意,但也知有杨丽华这位集前朝皇后、太后,本朝公主诸种身份于一身的大姑姐守着,至少不至于再发生什么意外,想都没想,便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再瞧婆婆脸上,已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第537章 要杀安若溪的真正理由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杨坚在正阳宫寝殿内屏退侍从诸人,方问皇后独孤伽罗道:“朕听说,皇后今日要杀昨日刚替阿纵生下儿子的侍妾安若溪,不知可有此事?”

    独孤伽罗因日间欲杀安若溪,反被恰好来向自己请安,撞到此事的长女杨丽华将安若溪带到弘圣宫中护了起来,一整天都颇为不快,此时听夫君临睡前突然问起此事,依旧满面不悦地答道:“不错。若不是这个小贱人怀了阿纵的孩子,我早就杀了她了,岂能容她活到今日?”

    杨坚原是傍晚从临德殿回正阳宫的路上,听身边随侍的宦者苏仪儿说起今早正阳宫中差点了闹出了人命,向他询问原委,才得知皇后要杀安若溪的,此时见爱妻一提及此事,心中的余怒仍未消解,不免感到有些奇怪,走到床前,挨着独孤伽罗坐下,问道:“安若溪一名阿纵身边的小小侍妾,且又刚生下了个皇孙,皇后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呀?”

    “哼,皇上不知,这小贱人原是宇文般若的贴身侍女,我怀疑她是宇文般若有意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寝殿内并无其他人,独孤伽罗毫不遮掩地答道。

    “不对吧。皇后要是确定安若溪是宇文般若有意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的话,怎会容她活到今天,非得等到她生下了阿纵的儿子才逼她自行了断?”杨坚当即提出质疑道。

    “皇上莫非是不赞成杀了安若溪?”独孤伽罗听夫君说话的语气不对,警觉地偏过头来,目视着杨坚,反问道。

    “朕总得先问明皇后要杀安若溪的个中情由,再做决定喽。”杨坚似乎有意回避着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好吧。既然皇上执意要询问究竟,今晚当着皇上的面儿,我不妨把话说明,怀疑安若溪是宇文般若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我并无任何凭据,且也只是一个借口。我之所以在她生下简儿后急着要逼她自尽,就是不想看到见地伐家中的事在阿纵身上重演,及时替阿纵除去身边这个隐患。”独孤伽罗坦然答复夫君道。

    听爱妻提到太子杨勇的家事,杨坚一时间不禁陷入了沉吟:杨勇偏宠爱妾云昭训,冷落太子妃元氏,已是长安城内尽人皆知的事,为此,皇后曾不止一次地劝诫过自己的长子,要善待结发之妻。今天她执意要置安若溪于死地,莫不是在吃安若溪的干醋吧?

    “见地伐身边的云氏早已产子,皇后为何能容下她,偏偏不能容下一个安若溪呢?”

    独孤伽罗本就怀疑夫君不赞成自己逼安若溪自尽,听他又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质疑,遂按捺不住心头的不快,向杨坚发泄不满道:“听皇上问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反对赐安若溪自尽喽。除了安若溪替阿纵添了位儿子这一条理由之外,皇上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妾身吗?”

    杨坚惧内是发自心底的,而并非是有意表演给别人瞧的,见独孤伽罗生起气来,忙伸手搂住爱妻,放缓语气向她解释道:“朕这不是在寻思着北境边患已消,接下来打算举全国之力再次伐陈,完成南北统一大业,此事尚需阿纵兄弟几个多多出力,不想在这个当口横生是端嘛,娘子何必发怒呢。”

    独孤伽罗疑惑地望着夫君,问道:“皇上打算任用阿纵做平陈的元帅?”

    “此事尚处于动议阶段,任用何人为帅,朕心中尚无定论。不过,阿纵倒是朕首先想到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选之一。所以,朕才会对他家中的事格外留意。”

    “趁着皇上还没下定决心任用阿纵为平陈的元帅,今晚我就对皇上直说了吧:若非见地伐当初苦苦向我哀求,我当时一时心软,云氏早就被我处置了,焉会留她到今日?”独孤伽罗目光炯炯地盯着夫君,看得杨坚心中一紧:

    其实,当初拦着爱妻处死云氏的,除了长子杨勇,还有他。并且,他也是出于想借助杨勇保全身边爱妾这件事,委婉地提醒爱妻,不要对自己看管太紧,以至于自己成了九五之尊的皇帝,后宫却只是个摆设。哪知在自己和长子的共同劝阻下,独孤伽罗虽然放了云氏一条活路,却反而将自己盯得更死了,但凡自己一夜不回正阳宫来住,独孤伽罗总能找出借口来,处置一名那些充做摆设的偏妃,三两回下来,杨坚也就彻底明白了:不管自己怎样,独孤伽罗都不会容得下自己再有其他的女人的。

    可这次的情形有所不同,倘若任由着爱妻在这个当口处置了次子杨广的爱妾安若溪,无疑势必大大影响他自登极以来就开始一心谋划的平陈大业,这是杨坚决不能允许的。

    “皇后,朕听说安若溪已答应送简儿做萧厄的儿子,既然如此,莫不如就放她一条生路吧。”杨坚打了个呵欠,回避着独孤伽罗的目光,仰面躺倒在床上,漫声劝道。

    “天色已近三更时分了,皇上还是尽早安歇吧。这些个琐碎的小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吧。”独孤伽罗因念及安若溪已被长女杨丽华接入弘圣宫护了起来,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她,遂未置可否地反劝起夫君早些安歇来了。

    杨坚却因独孤伽罗始终不肯吐口放过安若溪,心中放不下这件事,于次日一早趁前往临德殿召集大臣议事的空,特地绕道去了弘圣宫一趟,与杨丽华父女二人议定了一个保全下安若溪的主意,方离开弘圣宫,赶往临德殿而来。

    三两日后,杨丽华即向母后独孤伽罗提出,以自己久居长安,闷极无聊为由,请求母后允准自己前往并州一游,顺道会晤阔别已久的好友宇文般若。

    独孤伽罗明知女儿要前往并州,多半是要将安若溪送回到杨广身边,但一来有夫君劝阻在先,二来这也是杨丽华自接受大隋乐平公主以后第一次要离京出游,自己不便驳了女儿的面子,便勉强答应了下来。

第538章 姑嫂重逢

    杨丽华带着安若溪从长安启程北上之日,皇后独孤伽罗特地给她配备了一支三百人的精锐护卫,由自己指派给杨丽华的亲信将领杨义臣率领着,护送杨丽华前往并州,并特地派出六百里驿传,将此消息提前传送给了并州的杨广,要他多派人手,沿途保护杨丽华一行。

    杨广在并州,先是接到长安发来的军报,得知了西突厥达头可汗已归降朝廷的喜讯,紧接着又收到了母后派人送来的驿传,闻知长姐即将来并州一游的消息,自是十分高兴,当即传命治下诸州府,概由各州刺史亲自出面,递相接送长姐一行,并亲率河北道行台一班文武僚属,出城百里,赶到并州与汾州交界处迎接杨丽华。

    在绿草如荫的汾水畔,姐弟二人见了面,杨广一眼望见安若溪一袭白衣,侍立在长姐乘坐的驮车旁,不禁既惊且喜:喜的是,他没想到安若溪也会随同长姐一同前来并州;惊的是,因见安若溪身形已恢复如初,显然已是生产过了的模样,又没见她怀中抱着婴孩儿,不知她腹中的孩儿平安与否。

    杨广才欲向安若溪打听究竟,却见从长姐的随从队伍中相跟着跑过来两人,头前一人抱拳朝自己施礼道:“末将虞孝仁向王爷复命来了。”

    杨广这才注意到,果然是先前奉自己之命返回长安请太府监何稠仿制锁子甲的虞孝仁跟随长姐一同回了并州,再往虞孝仁身后看,却是长安东市中“高记皮货行”的老板高连升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一见杨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高连升忙一路小跑着赶到杨广面前,躬身施礼道:“草民高连升见过王爷。”

    “高老板,你怎么也来了并州?”杨广诧异地问道。

    “王爷,高老板原是要回辽东进货,听说末将要随公主来并州,特地绕道来并州,想和王爷见上一面的。”虞孝仁主动替高连升向杨广解释道。

    杨广听说高连升要亲自回辽东进货,心中不禁一动,点了点头,遂没再问什么,只向虞孝仁吩咐道:“孝仁,就仍由你出面,暂且将高老板安置在并州的馆驿当中,待本王得空之时,再请他到晋阳宫见面说话吧。”

    因心里仍对安若溪忽然跟随长姐来并州一事感到不解,杨广有意弃马登车,和杨丽华姐弟共乘一车,带领随从众人一同返回并州。

    “阿纵,若溪已于一个月前为你生下了一个儿子,父皇亲自替这孩儿取名做杨简儿,并且,就在我此次离京前,父皇已下诏,册封简儿为豫章王,和昭儿是一样的王爵呢。你不用担心。”杨丽华已从杨广的反常举动瞧出了他心中急于知道安若溪母子的情况,遂有意向他报喜不报忧道。

    “长姐,既然如此,为何若溪不在宫中抚养孩儿,会随您一同来了并州呢?”杨广听说安若溪已顺利产得一子,心中先是一松,紧接着又不解地问道。

    “啊啊,原是我要北上欲求和般若妹子一晤,请若溪来为我作了向导来的。”尽管杨丽华事先已编排好了充足的理由来应付杨广,可事到临头,仍不免说得有些露怯。

    杨广的眉头皱了起来,抬眼望了望长姐,没再问下去。

    或许是杨丽华觉得自己方才说的理由太过牵强,随即将话题岔开,向杨广问道:“近来北境还算安宁吧?我欲和般若妹子见上一面,不知方便不方便?”

    杨广勉强笑着答道:“母后已差人将长姐北上并州会晤大义公主的消息提前告知了我。日前,我已派人前往紫河镇面见大义公主,约定长姐和她会晤的地点、日期,估计这两天就会有回信的。”

    待将杨丽华一行接入并州城,在自己所居住的晋阳宫安顿下来,杨广单独将安若溪传来寝宫,屏退随侍诸人,方向她详细询问起她为何抛下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于不顾,要跟随长姐前来并州的真正原因。

    可无论杨广怎么问,安若溪对皇后要逼自己自尽的事决口不提,只含混地答说乐平公主要北上会晤大义公主,命自己随行做个向导。

    待至后来,还是杨广急了,冲口向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母后仍对你怀有疑心,要对你不利,你托长姐庇护,才被迫抛舍下孩儿,前来并州的?”

    安若溪冷不丁被杨广一口道破事情的真相,再也憋受不住心中的委屈,一头扑到杨广怀中,嘤嘤啜泣了起来。

    “母后她怎么还......”杨广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手抚着安若溪的一头长发,温言安抚她道,“若溪,你既已随长姐来到了并州,今后就不需再怕什么了。有我在,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所幸有王妃代妾身抚养、照料简儿,否则我......”安若溪俯在杨广肩头,泣不成声地哭诉道。

    三天后,按照双方约定的地点,两位前朝的姑嫂、昔日的闺蜜在关外白道州得以重逢了。

    杨丽华、宇文般若二人分别在杨广和摄图的陪同下来到白道州城中,就在杨广初次见到宇文般若的地点见了面。姑嫂二人自开隋前宇文般若和亲突厥离开长安之日算起,至今已有六年未曾谋面,今日再次得以聚首,自难免有一番唏嘘感慨。

    当杨丽华和宇文般若二人牵手并肩而坐,娓娓细叙别情之时,伴随摄图夫妇返回隋境的长孙晟却暗暗向杨广使了个眼色,示意杨广随他到帐外说话。

    杨广因虞庆则和长孙晟二人自奉旨护送摄图返回突厥以后,就被摄图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滞留在突厥境内,长达数月之久,此次才得以跟随摄图重返大隋境内,猜料长孙晟必要十分紧要的事要对自己言说,便向摄图推说自己要到帐外出恭,率先起身走出了大帐,在大帐旁找了处无人的所在,命守候在大帐外的段达待长孙晟从大帐一出来,便将他带来见自己。

    果然,杨广在帐外等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见段达引着长孙晟来了。

    “先生别来无恙乎?”不等长孙晟向自己行礼,杨广向前紧走几步,伸双手拦住长孙晟,关切地问道。

第539章 非份之想

    长孙晟警觉地回过头往来时的路上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向杨广禀报道:“王爷,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请容某长话短说吧。摄图有意将虞仆射和某扣留在紫河镇当做人质,若非王爷此次点名要我二人陪同可贺敦一道来见乐平公主,摄图是断不肯放我二人返回隋境来的。因此,若过会儿他提出要带我二人重返紫河镇,尚请王爷暂且不必拒绝。”

    “胡酋大胆!”杨广一听就气炸了,嗔目怒斥道,“摄图既已向我大隋俯首称臣,却又扣留我两位大臣不放,倒底是何居心?先生勿忧,他今日既已来到了白道州,任何事情都由不得他来做主了!”

    “王爷息怒。请听某一言。”长孙晟似乎已料到杨广必会做出如此反应,忙劝阻他道,“摄图虽将虞仆射和某二位强留在紫河镇,却不敢加害于我等,反倒向朝廷发出了警示:不可放松对摄图所部的戒备,受彼表面向朝廷称臣的迷惑。某以为,这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再者,我二人留在紫河镇,也可及时掌握摄图朝中的动向,向王爷及朝廷禀报,以便提前设法应对,防患于未燃。即如此次摄图得知西突厥达头可汗归降我大隋朝廷一事而言,在今日陪同摄图夫妇来白道州之前,摄图就托虞仆射和某传话给王爷,想要朝廷逼使达头归顺于彼,重新恢复先前突厥五可汗分统各方,共同尊奉摄图为共主的统一局面......”

    “先生,达头可汗归降朝廷,正可维持东西突厥实力的均衡,便于朝廷对他们分而治之,切不可如摄图所说,答应他恢复先前五可汗共治突厥的要求啊!”杨广没想到摄图心里犹存着这一非份之想,忙提醒长孙晟道。

    长孙晟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杨广未假思索,便能如此迅捷地做出正确的判断感到甚是满意,进而点拔杨广道:“王爷所言不差。先前于朝廷发兵助其攻灭阿波部族之后,摄图不惜向朝廷进贡三千匹战马,原本是想继续借助我大隋强大的军力,助其一举攻灭达头所部,恢复突厥东西统一,哪知达头可汗却明智地做出了归降我大隋的决定,使得摄图的企图落了空。然而,摄图毕竟曾是突厥各部的大可汗,且又先于达头向朝廷称了臣,他若公然向朝廷提出要达头归顺于他,恢复突厥东西统一的局面,我想,皇上也不便直接回绝于他吧。所以,不如趁他今日未向王爷提出此一请求之前,就另行设法堵上他的嘴,叫他免开尊口,方为上上之策。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先生所言固是。但要怎样才能堵上摄图的嘴,叫他免开尊口呢?”杨广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已明白了长孙晟点拔自己的意思:沙钵略可汗摄图身为突厥大可汗,他如向朝廷公然提出要达头可汗归顺于他,恢复突厥统一的局面,从邦交道义上来讲,父皇的确难以正面回绝于他。最好是趁他未曾张口提出请求前,就先设法他打消这一念头。可是,这件事来得过于突然,杨广一时间还找不到能拦下摄图的适当理由来,故而向长孙晟问计道。

    “不瞒王爷,昨晚虞仆射和某二人已就此事商议了几乎一整夜,也没能想出一个足以令摄图免开尊口的主意来。”长孙晟紧锁双眉,不无遗憾地说道,“依我二人设想,须得先以朝廷的名义派难摄图一件依他目前的实力,很难完成的差使,且这一差使令他又难以回绝,才能堵住他的嘴。为此,虞仆射和某商量,不如请王爷过会儿先开口,承诺发兵助摄图率部北上,灭了铁勒阿拔所部......”

    “嗯,阿拔所部系其宿敌,以此理由说服摄图,想必他多半会应承下来。”杨广思忖着说道,“但关于出兵助其向北攻灭阿拔所部一事,似应由摄图先开口向朝廷提出请求才是。如果由我主动提出此事,会不会多有不妥?”

    “王爷所言在理。但据目前的情势观之,除此一条之外,我等确实想不出有第二个法子能阻止摄图请求朝廷助其恢复突厥东西两邦统一来呀。”一向足智多谋的长孙晟这回也碰到了令他感到十分棘手的难题,站在杨广面前,禁不住来回搓起手来。

    正在此时,杨广和长孙晟就听到大帐的帐口处传来沙钵略可汗摄图洪亮的声音:“晋王殿下到哪里去了?尔等速带我去见他。”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帐口处望去,但见摄图已出了大帐,正站在帐口处向隋军护卫们打听着杨广的去向,显然,摄图特地出帐来寻杨广,是要开口提出请求了。

    事到临头,也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说一步了。杨广忙冲长孙晟使了个眼色,要他先到一旁躲避,自己则迎着摄图迈步走了过去。

    “大可汗怎么亲自出帐来了?小王正要回帐再陪大可汗多饮几碗酒呢?”杨广打着哈哈向摄图说道。

    “两个女人在里面唠唠叨叨的,帐内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我二人在这附近随意走走,我还有件事要托晋王转奏给大隋天子。”不出杨广所料,摄图已迫不及待地要提出他的请求来了。

    “哟,可巧了。小王也正有一件正事要找大可汗说上一说,既然咱二人想到了一处,不如就在帐外随意走走吧。”杨广心里发急,脸上却堆着笑,侧身谦让摄图道。

    摄图表面敬让杨广是上邦亲王,不肯走在他身前,遂和杨广二人并肩而行,边在大帐附近踱着步,边开口问道:“晋王殿下就请先说吧。不知前些时我差小儿进贡给大隋朝廷的那三千匹战马,殿下还瞅得过去吗?”

    口头上要我先说,却突然改口提起他进贡的那些战马来,摄图分明就是有意将话题引到他的轨道上来,好向自己开口提出恢复突厥东西统一的请求来啊。杨广心里冷笑一声,正要依照长孙晟的建言,先开口与摄图谈及发兵助他攻灭铁勒阿拔所部之事,话才到嘴边,灵机一动,忽然却改了口,含笑说道:“大可汗今日能陪同可贺敦亲自来白道州与小王的长姐相聚,足见大可汗与可贺敦伉俪情深哪。来白道州前,长姐曾和我提说过,有意请可贺敦回长安住上些日子,不知大可汗愿否一同前往啊?”

第540章 故人难觅

    摄图听到杨广邀他陪同宇文般若到隋都长安去住,着实吓了一大跳,误以为杨广要他去做人质,忙推辞解说道:“可贺敦既认大隋天子为父,改姓杨氏,论理自应前往长安拜望父母的。然则殿下也知道,如今我部族强敌环伺,仅达头收拢阿波残部后,其麾下兵力就数倍于我,真的是难以分身哪。”

    杨广假装没听见摄图提及达头可汗,这才将话扯到铁勒阿拔部与摄图部族之间的宿愿上来,沉吟着说道:“大可汗说的也是。自去岁阿拔部大举南侵以来,大可汗部族迭受重创,恐怕至今为止,披甲之士尚不足五万之众吧。如果大可汗欲率军北征,讨伐阿拔部,小王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增派几万兵马助大可汗一臂之力。待大可汗攻灭阿拔所部后,再陪可贺敦前往长安一行则可。”

    摄图再次听到杨广提及要他前往长安一行,不免心中起腻,遂赔笑向杨广说道:“目下我虽诸事缠身,难以再赴长安,不妨另派一位使臣代表我夫妻二人随同乐平公主一道返回长安,向大隋天子、皇后略致问候,以全孝道。”

    杨广见摄图果然着了自己的道,根本未顾及自己主动提出要发兵助他北征,找阿拔所部报仇之事,只一味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避免亲赴长安一事上面,心中觉得好笑,口头上却有意说道:“那也好啊。长姐尚要在并州陪我住上些日子,待明年开春,大可汗就派雍虞闾王子随长姐一道返回长安,拜见父皇母后也是一样的。”

    摄图非但自己不想前往长安,即连儿子雍虞闾也舍不得送入长安,当做人质,讪笑着说道:“雍虞闾原是一粗笨之人,对华夏礼仪一窍不通,如派他前往长安,唯恐当面冲撞了大隋天子,反为不美。既然殿下谈及乐平公主尚要在并州住上些日子,莫如此事容后再议,到时待我另择熟谙华夏礼仪之人随同公主一道回长安也就是了。”

    被杨广先发制人地一番惊吓,摄图浑然忘记了自己约杨广散步,想要向他提说的关于请求隋朝逼劝达头可汗归顺于他的事了,勉强陪着杨广围着大帐转了两圈,便欲回帐去了。

    与此同时,大帐之中,两位前朝的姑嫂、昔日的闺中密友之间也在进行着一番和杨广、摄图二人相似的谈话。

    姑嫂久别重逢,详叙别情之后,杨丽华主动向宇文般若发出邀请道:“妹子,我瞧着你这几年在这塞外受苦,形容变化了许多,皮肤变得粗糙了,脸上也见了皱纹,哪儿还能见到昔日在长安时的风姿?姐姐瞧在眼里,着实感到心疼。不如待明年开春我返回长安时,你就随我一同走吧。咱们日后在长安同居一座宫苑之内,也好做个伴儿。”

    宇文般若淡淡一笑,对杨丽华的好意邀请并未正面答复,只岔开话题,向杨丽华探问道:“方才阿纵在这里,我没来得及问他。听说安若溪肚子里已怀了阿纵的孩子,不知到日子生产了没有,生下的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呀?”

    杨丽华今天原本要带安若溪一道来白道州见宇文般若的,可杨广因念及宇文般若深恨安若溪,曾于自己与萧厄的婚礼上派刺客行刺于她,唯恐带安若溪前来白道州会于她不利,竭力说服杨丽华,将安若溪留在了并州。

    此时听宇文般若向自己打听起安若溪来,对这一对主仆间恩怨所知不多的杨丽华也并不觉得意外,遂笑着答道:“妹子你有所不知,此次我前来并州与你会面,就是带着若溪一道来的。一个月前吧,她已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宇文般若原不过是不便当面回绝杨丽华的邀请,随口一问,如今听说安若溪已随杨丽华来了并州,并且是在刚刚生产一个月如此短的时间里,心念一动,已大约猜出了个大概,没头没脑地回了句:“若溪倒是叫嫂子费心了。”

    杨丽华乍闻此言,不由得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被冰雪聪明的宇文般若窥破了其中缘由,忙有意遮掩着再次向她发出邀请道:“如今你我又成了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既改姓归宗,早晚都需见父母一面的,倒不如趁我来并州的机会,陪我一道返回长安去吧。”

    宇文般若见避无可避,脸色一沉,郑重地答道:“请恕妹妹不能从命了。妹妹虽已改姓归宗,但毕竟身为突厥汗国的可贺敦,不宜擅离本邦,尤其当此部族危难之际,更不忍抛下夫君,随嫂子返回长安,还望嫂子见谅。”

    “妹子你......”杨丽华还欲再劝,但见宇文般若刹那间已面若冰霜,换做了另一副模样,生生地将话又咽了回去。

    两个人各怀心腹事,又因彼此的身份较多年前已有了很大变化:杨丽华是发自真心地选择和自己的父母站在同一立场,才在不久前公开接受了大隋乐平公主的封号,而宇文般若却是受形势所逼,万不得已才采取的权宜之计,改姓了杨氏,接受了隋朝大义公主的封号。故而,两个人今日得以相聚,除了畅叙离别之情以外,彼此间再找不到昔日那样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待杨广、摄图二人返回帐中,宇文般若敷衍着与杨丽华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主动起身提出告辞了。

    杨丽华此次北上并州,其中主要的目的就是再见宇文般若一面,没想到故人难觅,两人见了面后已全非昔日无话不谈的感觉了,心头不免怅然,和杨广送走摄图、宇文般若,返回白道州的路上,不禁开口问杨广道:“阿纵,莫非般若不是真心诚意地改姓归宗,她心中仍对父皇母后怀有深深的敌意吗?”

    “长姐留意到没有,方才摄图临走时,特地以要虞仆射和长孙先生回紫河镇参赞军机为由,执意带走了他二人,这像是诚心归降朝廷吗?”杨广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道。

第541章 高句丽生变

    因连日来忙于安排杨丽华和宇文般若的这场相聚,杨广尚未来得及传见随同杨丽华一道返回并州的虞孝仁,向他详细询问朝中近来的变化,特别是高德上书一案和张须陀监视心意师太的最新进展情况,遂只陪着长姐在白道州城中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催促着杨丽华和他一起返回并州来了。

    待杨广一行抵达并州城中,刚刚走至晋阳宫门外,抬头却见跟随虞孝仁一道来并州,自称要事要见自己的那位辽东皮货商户高连升正满面焦急地等候在晋阳宫门外。

    远远地望见杨广一行朝晋阳宫走来,高连升迈步就欲奔向杨广马前,却被把守晋阳宫大门的军士给拦下了。

    “大胆!冲撞了王爷,你这老儿是不想活了吗?”两名军士平端长戟,挡住了高连升的去路,冲他大声呵斥道。

    “两位军爷请行个方便,让个道吧。小老儿确是有要事当面禀明王爷啊。”高连升边央求着两名拦路的军士,边弯腰就想从两柄长戟钻过去。

    “老头儿你是在找死啊!”其中一名军士不由分说,抬腿当胸就踢了高连升一脚,高连升被踹得腾腾接连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尔等不必造次,鲜于罗,去扶起高老板,带他到宫内正殿回话。”杨广及时喝止了两名军士,骑着马从高连升身边经过,首先进了晋阳宫。

    亲自将长姐杨丽华送回晋阳宫的下处安歇之后,杨广又命人传虞孝仁前来正殿回话,这才匆匆赶回了晋阳宫正殿。

    正殿门外,高连升像是先前挨了一脚,被踢怕了,望见杨广走来,再也不敢像在宫门外那样不管不顾地跑到杨广身前来了,只站在原地不住地冲杨广作揖施着礼,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高老板,不经传召,你怎么自己跑到晋阳宫来了?”杨广从高连升身边走过,挥手示意他跟随自己入殿说话,随口向他问道。

    “王爷容禀。若非昨日小老儿接到辽东传信,急于返回故国,您就是借小老儿两个胆儿,小老儿也不敢擅自跑来惊动王爷您呀。”高连升跟在杨广身后,一路小跑着进了正殿,赔笑向杨广解释道。

    “辽东传信?”杨广进殿在居中的座位上坐下,抬眼盯了高连升一眼,问道,“辽东传信给你,怎么会传到了并州?”

    “这个......小老儿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小老儿来到了并州......”高连升讪笑着支吾道。

    “好吧。那你不妨说说,高句丽国中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你如此急于返回故国呀?”杨广抬眼望见虞孝仁迈步走进殿来,边冲他招手示意,边向高连升接着问道。

    “回禀王爷,昨晚辽东传信来说,故邦国内出了些变故,国王急召我回国,因此特来向王爷辞行。”高连升仍旧吞吞吐吐地,不肯直接说出高句丽国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你此番提醒,本王险些忘了。高老板你还是高句丽国中堂堂的王叔,对故国国内发生的变故,自是不便向外人说起。你不肯说,本王也不好多问。”杨广恍然道,“趁今日虞将军也在,你就先请说说,你特地绕道来并州见本王,是为了何事啊?”

    高连升连连摆手道:“王爷别误会,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只因故国国王高汤最近身染重病,所以传信于我,要返回故国......”

    杨广登时两眼冒出光来,紧盯着高连升,问道:“你此话当真?高汤真是身染重病,才急于召你回国?”

    “小老儿怎敢欺瞒王爷?”高连升被杨广盯得心底一颤,差点当场跪倒在杨广面前,急忙辩白道,“小老儿此来并州,原为的央得王爷允准,在并州开设分号,拓展皮货的销路,没料想故国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只得提前来向王爷告辞了。”

    早在五年前,杨广从虞孝仁口中得知这位高老板的身世、来历时,就猜到了他必是高句丽王有意安插在长安城中的一名重要的眼线,此时听高连升自己说起高句丽王高汤身染重病,急召他回国,更加坐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遂改变态度,十分客气地向高连升说道:“数月前高老板在长安城外向本王进献锁子甲之时,本王不就当面答应你了吗,随时可以来并州开设分号,经营皮货生意。既然故国出了如此紧急的变故,我今日就先命人护送高老板返回故国,待故国之事一了,欢迎高老板重返并州,再来和本王相见。”说着,转头向侍立在殿内的鲜于罗吩咐道:“传令给段达将军,命他从本王骠骑营中挑选两名精干的军士,护送高老板返回故国。”

    高连升再三推辞不掉,只得向杨广千恩万谢之后,跟着鲜于罗出殿动身返回高句丽去了。

    “孝仁,依你之见,高汤病重之时,急召他的这位远在并州的王叔返回高句丽,会不会是要向高连升托孤呢?”望着高连升踽踽远去的背影,杨广沉声向虞孝仁问道。

    “真如王爷所说,对朝廷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虞孝仁从容答道。

    “哦?这是从何说起呀?”杨广将目光转移到虞孝仁的脸上,不解地问道。

    “人所皆知,高连升系高句丽王高汤唯一在世的叔父,且他远离故邦,在长安城中经商多年,多半是高汤安插在朝廷眼皮底下的一名重要眼线、细作。但据末将了解,这么多年来,高连升似乎从未向高句丽国中传递过一份不利于朝廷的情报,恰恰相反,不久前,正是他向王爷进献上当世罕见的锁子甲,才使得何稠府监能够成功地仿制出了锁子甲,大大有助于将来我军战力的大幅提升。据此,能够看出,高连升此人对我大隋心怀善念,高汤如向他托孤,委以身后重任,必然有利于我大隋和高句丽两国的邦交往来......”

    “可是,你莫要忘了,即连昔日与朝廷为敌的突厥沙钵略可汗都亲赴长安朝见父皇,俯首向我大隋称了臣,偏偏是这头一个以藩属国自居,年年向我大隋进贡的高句丽,却至今不肯放回前齐残将高宝宁。父皇屡次传请高句丽王高汤入朝晋见,无一例外地都被他给回绝了。仅凭一个身为商贾的高连升,就能够改变这一现状吗?”杨广冷冷地向虞孝仁提出质疑道。

第542章 猎鹰传讯

    两年前,杨广亲率骠骑营出关奔袭元尼那山兵败后,曾疑心有人提前向突厥方面透露了消息,密令李浑暗中调查最有可能泄密的会琳大师和虞孝仁。结果,李浑带人全天候监视了两人近一年的时间,也没发现二人有私通突厥的迹象。

    因此,虞孝仁反倒因祸得福,自那以后,更被杨广视为心腹了。

    此时听杨广辞气不善,似乎对高句丽颇具敌意,虞孝仁知趣地就此打住,不敢再替高连升说好话了。

    见虞孝仁无言以对,杨广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此次在白道州见到了你父亲,他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两位公主会晤之时,沙钵略可汗向我提出,请求将虞仆射和长孙先生留在紫河镇多住上些日子,以便随时参赞机务,所以,你父子团聚,只怕还要过些时候。”

    虞孝仁抱拳向杨广致谢道:“多谢王爷告知家父的音讯。”

    “高连升此人不简单哪。他人到了并州,还能随时接到辽东发来的讯息,这就说明他决非只是在长安经商,很可能是高句丽安插在长安的重要眼线,并且他手中掌握着一支不可小觑的隐秘力量啊。”杨广倏地将话题转回到了高连升身上,意味深长地盯着虞孝仁,说道。

    虞孝仁因与高连升结识以来,得过他不少的好处,加之高连升又是他引见给杨广的,所以心中颇不愿杨广对高连升产生敌意,此时听杨广根据高连升身在并州,犹能接到辽东传信一事判断高连升在隋朝境内掌握着一支隐秘力量,忍不住开口替他辩解道:“末将曾听高连升亲口提到过,说辽东一带的渔民、猎户常用经过驯化的猎鹰来互通消息,高连升在并州能接到辽东传信,说不定就是通过猎鹰传递的消息,而并非借助人力。”

    “猎鹰也能用来传递消息?”杨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不禁大感兴趣。

    “是啊。据高连升介绍,辽东一带的渔民、猎户每逢出海、进山之时,原是依赖家中驯养的鸽子来与家人保持联络的,可时间一长就发现,鸽子虽然能长距离,准确地传递消息,耐受风雨的能力却极差,往往会在风雨天气迷失方向,失传消息。后来有人才想到通过驯养猎鹰的方法代替鸽子来传递消息,结果一试,猎鹰与鸽子相比,非但传递消息的距离一点儿也不差,而且猎鹰抵御风雨等恶劣天气的能力要远胜于鸽子。所以,渐渐地,辽东一带的人们便改用猎鹰代替鸽子来传递消息了。”

    杨广全神贯注地听罢虞孝仁的讲述,紧盯着问了一句:“我率军与突厥征战多年,怎么从没见过他们使用猎鹰来两地间传书呢?”

    虞孝仁笑着提醒杨广道:“王爷,突厥境内不比辽东,既不邻海,又少高山,哪儿用得着劳神费力地驯化猎鹰来传递消息,用骑兵斥候来传送消息对他们来说,已足矣。”

    杨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虞孝仁的说法。

    “这几天忙于安排两位公主重逢之事,尚未得空闲和你详谈。今日此事已了,你且说说本王托何府监仿制锁子甲的情形吧。”停顿了片刻,杨广主动改变话题,吩咐虞孝仁道。

    听杨广问及自己正经的差使,虞孝仁丝毫不敢怠慢,忙打起全副精神,正色答道:“禀王爷,自那日末将奉王爷之命,携带高连升所献锁子甲返回长安,立马就赶往太府监衙署求见府监何稠,向其申明来意。何府监当着末将的面儿将那副锁子甲展开反复观瞧了多时,才对末将言道:‘晋王殿下命将军携带锁子甲来见我,不知是要我仿照此甲的样式打造出一件来供王爷穿用呢,还是要用此甲来装备全军将士?’末将当时忖度王爷的意思,便回答说王爷是想用此甲装备全军将士。何府监得了末将答复后,皱眉说道:‘这事可就难了。若是想仿制出一两件来,下官尚可勉力一试,若是想用此甲来装备全军将士,要下官去哪里找这么多的匠工呢?’末将不明就里,遂向他详询原委。据何府监向末将解说,锁子甲防御力之所以远胜其它甲胃,全在于其做工上面,需缝制甲胃之人逐条铁线一条一条地密密勾连、串合才行,即以他本人之能为,要想照样缝制完成一副锁子甲,至少也得需要花费三四十天的功夫,所以仿制出一两件供王爷及身边至亲至近之人穿用尚可,要想以此甲来装备全军,那就得首先训练出数百,甚至上千名能工巧匠来,方能做到。依常理推算,至少也得三年之后了。”

    “你为了等何府监为本王仿制出一件锁子甲带回并州,所以才在长安多留了一个多月的光景,是吗?”杨广没想到小小的一副锁子甲,竟要花费何稠这样的能工巧匠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缝制完成,联想起五年前何稠仅仅用了一夜的功夫就赶制出了一件波斯锦袍的往事,不禁暗自惊讶,随口问虞孝仁道。

    “正是。只因王爷有命在先,命末将要带上何府监仿制的锁子甲返回并州复命,末将无奈,只得在长安多住了一个多月,直至何府监仿制出了一副锁子甲,才携甲回并州来向王爷复命。”虞孝仁一时搞不明白杨广为何要问及自己在长安多住了些时日的事,据实答道。

    “你留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朝中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杨广漫声问道。

    虞孝仁这才领悟出杨广不是要查问他迁延返回并州复命的原因,而是想向自己打听朝中近来发生的重要事情,遂低头思忖了移时,猜测着杨广的心思答道:“王爷离京不久,朝中就出了起大案:盛国公梁士彦勾结英国公宇文忻、舒国公刘鲂,欲图谋叛造乱,被皇上当面揭露了三人的阴谋,随即下诏查抄了三人的府邸,并将查抄来的三家财货尽堆放于大兴宫临射殿外,命朝中大臣随意射取,以作警戒。”

    哈哈,想不到李靖这小子还真的立下了一件大功!杨广心中仍在惦记着日后将成为一代军神的李靖,默默地望着虞孝仁,静候他继续说下去。

第543章 审出了条人命

    “还有......末将也只是听说,梁士彦等三人叛乱事发前不久,南陈隋国公司马消难举兵十万来攻寿州,结果被寿州刺史宇文述率军打败,为此,皇上有意召宇文述回朝委以重任哪。”虞孝仁绞尽脑汁,终于又想起了一件杨广可能感兴趣的事,忙禀说道。

    如此说来,长安城中梁士彦等三人欲谋发动叛乱,很可能事前和在南陈朝中身居高位的司马消难已取得过联络了。由虞孝仁的禀报,杨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位执意要到万善尼寺出家为尼的前朝皇后司马珞身上,暗自琢磨道:倘若梁士彦等三人真的与司马消难内外勾结,欲谋叛乱,充当双方联络人的必定是司马珞无疑,据此看来,长姐当初托自己劝司马珞回宫居住,完全是出于保全司马珞性命考虑的。

    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消难和司马珞这一对父女身上了,以至于杨广未曾留意到虞孝仁提及的那位在真正的历史上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物——宇文述,冲虞孝仁追问了一句:“你可知道,前朝皇后司马珞近日的去向?”

    虞孝仁误以为自己方才谈及司马消难举兵来犯之事,才会引起杨广对其女司马珞去向的关注,不是很肯定地答道:“末将听说,她好像随着汉王一道去了歧州,或许是受了其父的牵连,被皇上打发出了长安吧。”

    “高德上书一事,至今朝廷没查出个结果吗?”得知父皇果真将司马珞转移安置到了歧州,杨广心下松了口气,主动发问道。

    虞孝仁虽对高德上书一事的前后经过不甚了了,但他留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没少听家人、朋友私下议论此事,也知道杨广之所以被皇上提前发落回并州,皆因此事而起。此时听杨广主动问起此事的最新进展,虞孝仁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想不起首先向杨广禀报此事,遂尽自己所知地答道:“回禀王爷,大约在王爷离京返回并州的一月后吧,东都有消息传来,称太子殿下查获了高德的尸身,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上书劝皇上退位的奸人畏罪溺毙在了东都的伊河之中。”

    “大哥查获的当真是高德的尸身?”杨广脱口问道。

    “皇上业已传诏,认定了此事。怎么,王爷怀疑溺死在东都城中的不是高德本人?”虞孝仁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广反问道。

    “不,不,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杨广忙笑着向虞孝仁解释道,“既然大哥查获了高德的尸身,父皇没有传诏大哥回京重掌朝政?”

    虞孝仁嗫嚅道:“太子殿下人倒是回了长安一趟,但前后总不过一二十天的光景,又被皇上发落回东都了。”

    “这又是为何呢?”

    “王爷,请恕末将直言。”被杨广拿话逼得无奈,虞孝仁只好把心一横,乍着胆子向杨广禀道,“在太子殿下查明高德其人已死之后,皇上便召太子返回了长安,命他主持审讯舒国公刘鲂。哪知,太子殿下接手审讯刘鲂,仅仅两天,就审出了条人命,舒国公暴死天牢之中。皇上迁怒于太子,便将他又发落回了东都......”

    “且慢。刘鲂等三人犯下了谋反重罪,父皇没有赐死这三人,怎会命大哥主持审讯刘鲂?你把话说得明白些。”杨广当即找出了虞孝仁话中的漏洞,沉声问道。

    “原是末将没把话说明白。于梁士彦等三人叛乱事发的当日,皇上即下诏赐死了梁士彦、宇文忻二人,或许是念及刘鲂昔日曾对皇上有过定策之功的情谊,单单留下了他一人未杀,不久后即召回太子殿下主持对他的审讯,依末将猜想,皇上是想保全刘鲂一条性命吧。却没想到刘鲂大限已到,还是死在了天牢之中,反倒牵累了太子殿下。”

    梁士彦等三人欲谋叛乱,事发于王谊谋逆案发后不久,父皇当时必定大为震怒,这一点从事发当日即下诏赐死梁士彦、宇文忻二人可窥得一斑,自毋庸置疑。之所以会独独留下刘鲂一人不杀,反倒命大哥亲自主持对他的审讯,想必其中另有缘故,决非像虞孝仁所猜测的那样:父皇顾念刘鲂昔日的功绩,有意放他条生路。关于这一点,也可从父皇毫不留情地赐死五妹的公公王谊也可得到佐证。

    但接下来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刘鲂与他的两名同伙相比,倒底有何不同之处,竟能使得父皇姑且留下他一人不杀,指定由大哥来审讯于他,而他又怎么会在大哥接手审讯的短短两天后就离奇地横死于天牢之中了呢?

    仅据虞孝仁所说,从父皇于刘鲂死后对大哥的迁责推断,想必刘鲂之死决非偶然,令父皇十分不满和失望,故而才将责任归咎于了大哥的身上。

    虞孝仁向杨广禀报完太子杨勇主持审案审出了条人命这件事,抬头只见杨广目视远方,呆呆地坐在那里出起神来,不知是否因自己禀错了事,说错了话,才会惹得杨广如此,意怀忐忑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半晌,才从怀中掏出封书信来,乍着胆子说道:“王爷,除了这几件事之外,就是被王爷留在长安府中的张须陀感念王爷保荐他晋职,托末将带来转呈给王爷的这封致谢信了。朝中近来再无其它的事可向王爷禀明了。”

    杨广其时犹沉浸在对刘鲂之死的猜想之中,陡然听说自己留在长安负责监视重要嫌疑人——心意师太的近卫张须陀托虞孝仁给他带来了一封书信,不禁眼前一亮,抱怨虞孝仁道:“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这封书信,直到这时才想起?”

    虞孝仁见杨广如此重视张须陀的这封书信,不敢开口为自己分辨,忙上前双手捧上书信,进呈给杨广。

    杨广从虞孝仁手中接过张须陀写来的书信,一眼望见信的封口处被封得死死的,便知此信中必定写有不能为旁人看到的内容,遂不急于拆阅书信,向虞孝仁吩咐道:“你先退下吧。最近须得严密关注高句丽国内的动向,一有消息,随时来报我知。”

第544章 一封非同寻常的来信

    坐在晋阳宫正殿内向外望去,殿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虞孝仁离开之后,杨广命人在殿内点起灯火,这才拆阅起了张须陀写给自己的这封书信。

    正如他料想的那样,这并不是封致谢信。张须陀甚至在信中连个谢字都没写。同时,多少出乎杨广意料的是,张须陀这封来信的主要内容也没有更多的涉及自己指派给他的主要任务——监视心意师太。

    他只是在信的开头用了一句话就向杨广报告了心意师太最近一段时间的举动:心意足不出寺,于寺内一切举止概如往常。

    而在此之后则着重向杨广禀报了两件貌似和他的正经差使关系不大,却十分重要的事:

    头一件事就是关于刘鲂之死。

    据张须陀信中写到,皇上之所以单独留下舒国公刘鲂未赐死,主要是因为刘鲂多年来和南陈的“雁巢”首领关自在保持着联络,特地从东都召回太子,主持对刘鲂的审讯也是出于太子较他人更加熟悉案情的缘故。

    不过,张须陀同时也提到,太子杨勇在审讯刘鲂的过程中表现得有些急于求成,在审讯开始的第二天就对刘鲂动用了大刑,直接导致了刘鲂的猝死。

    因这件事事关“雁巢”和关自在,所以,张须陀才辗转通过自己昔日在千牛卫中探知了太子审讯刘鲂的详情,写信禀报给杨广。

    张须陀还了解到,刘鲂熬刑不过,承认了是他于开皇三年间受关自在的逼使,花钱买通了天牢的一名看守,给当时关押在天牢里的“雁巢”两大护法之一的萧无垢送去了一尊铜佛,结果使得萧无垢吞金自尽。可是,刘鲂至死招供不出关自在究竟是何许人也,藏身在长安城中何处。他只是提到了有一回,关自在是派了张仲坚来向他下达指令,而关于张仲坚的藏身地点,刘鲂同样一无所知。

    阅信至此,杨广算是彻底明白了:父皇之所以迁怒于大哥,多半是由于大哥未能从刘鲂嘴里得到关于关自在和“雁巢”中其它重要成员的有用线索,反而滥用大刑逼死了刘鲂,使得朝廷断了刘鲂这条查破“雁巢”的重要线索。

    对于这位早就引起他怀疑的舒国公刘鲂,看罢张须陀信中对他猝死情况的禀报,杨广觉得自己先前似乎高看他了:从他的种种行为举止观察,刘鲂这个脚踏两条船的所谓定策功臣在关自在眼中早就是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并非是如自己先前怀疑的那样,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顺着这个思路再反过来一想,杨广不禁对父皇因审讯刘鲂不利就再次发落大哥到东都这样的做法产生了一丝困惑:既然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以从刘鲂嘴里审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那么父皇为何不留下大哥在朝中参掌朝政,反将他再次发落到东都去了呢。莫非关东一带又发生了什么状况,需要大哥亲自去处置,以审案不力发落他只不过是一面幌子而已吗?

    “王爷,安姐姐差我来问问您,何时才能回寝殿用饭?”侍女瑟瑟不知什么时候蹑手蹑脚走进殿来,向杨广问道。

    “哦,原来是你呀。”杨广恍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随口答道,“你回去告诉若溪,至多再有半个时辰,我便回去了。叫她不用等我,尽管和你们几个先吃就是了。”

    打发走了瑟瑟,杨广接着看信。

    事有凑巧的是:安若溪才派了瑟瑟来催促自己早些回寝殿,张须陀在信中向自己详细禀报的第二件事却正和安若溪有关。

    张须陀在信中提及此事时,首先向杨广解释道,他是受府掾鱼赞之托才写信向杨广详细禀报此事的,并且他接下来需要禀报的内容有一多半都是来自鱼赞从宫中打听到的消息,因此不敢保证确切与否。

    杨广素知张须陀办差认真,看到他在信中尚未提及要向自己禀报的是何事,先就罗里罗嗦地做了一通解释,忍不住菀尔一笑,暗笑张须陀多此一举。

    可接下来,当他看清楚张须陀向他禀报的是自己的母后于安若溪生产后的第二天就要逼她自尽时,杨广再也笑不出来了。

    尽管从长姐刻意回避提及为何要带安若溪一同北上并州的态度中,杨广已隐隐猜到了安若溪和母后独孤伽罗之间想必再次闹了不快,以至于安若溪连刚落生的孩子都不顾,跟随长姐来了并州。

    可是,杨广万万也没想到,一向最宠爱自己的母后竟然会在安若溪生下自己儿子的第二天,就逼迫安若溪自尽。这总得有个在人前人后说得过的充分理由吧,否则叫世人如何看待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杨广屏气凝神,一目十行地迅速在张须陀的来信中寻找着他迫切要找的答案。终于,在信的临近末尾处,张须陀写到了皇后急于处死安若溪的原因:疑其通敌。再往下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通敌?!

    直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居然仍在怀疑安若溪是宇文般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杨广看罢书信中的这一段内容,头脑之中首先闪过的念头就是母后是在挟怨报复安若溪。

    他紧接着又把这一段的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多遍,越看越觉得母后不可能因为怀疑安若溪通敌而逼她自尽: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母后大可不必等她生下孩子再处死她。

    最终,杨广决定回寝殿当面问问安若溪,那日在宫中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后究竟为什么要在她刚生完孩子就逼她自尽。毕竟,张须陀在信中已反复做出了解释:关于这件事,他只是根据鱼赞从宫中打探来的消息,向杨广写信禀报的,不能确保消息的真实性和准确性。而安若溪身为此事的当事人,只有从她嘴里才能获知这一事件的真相,也才更有利于自己查知母后逼死安若溪的真实原因。

    就在杨广起身向殿外走去的一瞬间,从晋阳宫正殿之外的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鹰啼。杨广冷不防间听到鹰啼,头脑之中像是平地里响起了一颗炸雷,整个人都一下子楞住了。

第545章 顿生疑念

    一声夜空中突然传来的鹰啼不知触动了杨广头脑中的哪一根神经,使他刹那间产生了一个惊人的念头:会不会母后怀疑的确有道理,安若溪就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呢。

    杨广一下子楞在了原地,顺着这条思路脑筋飞快地转动着:今日高连升接到辽东传信,据虞孝仁随后向自己解释说,辽东一带多有驯化猎鹰来长距离传递消息的做法,而两年前自己亲率骠骑营出关奔袭元尼那山的那天,宇文般若不是才送了只珍稀的“玉爪”给自己,而自己不是将“玉爪”托付给了掌握驯鹰术的安若溪来饲养、照料吗?

    倘若是安若溪在自己率军离开并州不久,就放出这只“玉爪”向关外的宇文般若报警,传递了消息,一切不都顺理成章地能做出解释了吗?

    不知不觉,杨广被自己头脑之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惊人想法吓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安若溪若真的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随时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的话,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能相信谁呢?杨广一想到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就难以克制地感到一阵眩晕,脚步踉跄着转身扑到座位上坐下,竭力收摄心神,喃喃地自己劝慰自己道:“这不可能,这决无可能。若溪怎么会害我?”

    渐渐地,他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当中解脱了出来,独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本能地回想起自己自穿越以来与安若溪共同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从母后点名要自己驱逐安若溪,到安若溪擅自堕胎;

    从她指点自己重点清查石屋院,到五年前大哥送她返回了自己身边;

    从两人一同在山间迷路,误入匪窝,到抵达并州后她屡屡为自己献上的各种妙策,帮助自己破解了一道又一道的难题;

    特别是在自己与萧厄的婚礼上,宇文般若派出的刺客险些儿就要了安若溪的命......

    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是苦肉计,还是什么别的计谋不成?

    虽然头脑渐渐恢复冷静的杨广在心里不自觉地替安若溪寻找着各种各样开脱嫌疑的借口,但始终无法抹去头脑当中业已产生的对安若溪的怀疑:无论从哪方面说,安若溪都具备提前向旧主宇文般若通风报信,告知其自己率军奔袭元尼那山的条件。

    只有彻底排除了安若溪在奔袭元尼那山这件事上的所有嫌疑,才能恢复自己一向对她的高度信任。杨广在经历了一番内心痛苦挣扎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出面,去替安若溪洗脱通敌的嫌疑。同时,他也试图通过替安若溪洗脱嫌疑这件事使得自己恢复对身边至亲至爱之人怀有的那份信心。

    晋阳宫寝殿内,安若溪守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在等着杨广归来。

    “我不已经跟瑟瑟交待过了吗,要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杨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殿,一眼望见桌案上的饭菜,遂向安若溪抱怨道。

    “王爷晌前才返回并州,紧接着又议了大半天公务,这回儿肚子也该饿了吧。我叫人把这些饭菜端下去热热,用不了多大功夫的。”安若溪浑然不知杨广此时已对她产生了疑念,像往常那样站起身就要传唤人进殿来端饭菜下去热过。

    “若溪,我没要你陪着长姐一同去见大义公主,你不会怪我吧?”杨广拉起安若溪的一只手,握在掌中轻轻抚摸着,试探着问道。

    安若溪被杨广没头没脑的问话一下子给问住了,呆站在杨广面前,答不上话来。

    “嗨,你瞧瞧我,事情一多,反倒忘了,你和宇文般若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了。她几次三番地要杀你,你为什么要去见她,是不是?”虽然在走进寝殿院落的前一瞬间,杨广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在着头展开对安若溪的秘密调查之前在她面前提及宇文般若这个人,更不要正面试探于她,可一见了安若溪,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迫切渴望尽早获知事情真相的冲动,希望从安若溪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爷今晚是怎么了。”安若溪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轻轻从杨广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淡然说道,“王爷要是想问什么,就照直问出来吧,用不着拐弯抹脚的。虽然公主欲置若溪于死地,可若溪心中却仍视公主为昔日旧主,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但如果有人单凭这一点,就对若溪产生怀疑,疑心若溪将对王爷不利,那若溪也只能报之一笑了。”

    “不错。确是有人向我禀报称,母后于你生下简儿的次日欲以通敌的罪名逼你自尽,幸亏长姐恰巧赶到,才保全了你的性命。若溪,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倒底是不是受了别人密嘱,负有什么秘密使命?”见安若溪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并且把话已说得如此明白,杨广心知瞒无可瞒,遂正面向安若溪问道。

    “今晚当着王爷的面儿,我若答声是,王爷会相信,肯相信吗?我若答声不是,别人会相信,肯相信吗?”安若溪用交织着绝望、哀怨的目光直视着杨广,一字一句地问道。

    杨广不忍与她对视,紧走两步,一把将安若溪抱在怀里,发自真心地回应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这份情意,我无时无刻不铭感于肺腑,即便你当初真的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我也决不相信你会加害于我的,更何况咱们现在还有了孩子!若溪,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安若溪挣了两挣,没挣脱杨广的怀抱,趴俯在他的肩头,双目中滴下了几滴清泪,喃喃说道:“或许我还是死了的好。可是......我心中着实放不下我那可怜的孩儿啊......”

    两人在寝殿内相拥而泣,许久,安若溪才轻轻推开杨广,抬手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向杨广坦陈道:“就在两年前,我确曾给公主报过信,要她提防隋军突袭元尼那山......”

    杨广正在为自己对安若溪产生疑念而感到深深内疚之时,突然听到安若溪亲口承认了是她于两年前向宇文般若报的信,才导致自己在元尼那山丢兵损将,大败而归的,被惊得瞠目结舌,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546章 缘已尽

    与杨广相比,安若溪镇定了许多。

    她像是终于将深藏于心底的秘密一吐为快,说了出来,从此卸下了扛在肩头的一个无比沉重的包袱,神情轻松,语调淡定。

    “我来到王爷身边已有六年多了吧。这六年以来,多承王爷关怀照顾,若溪在此谢过了。”

    杨广听她的口气,隐然有和自己诀别的意味,心生不舍,冲上前去,拉起安若溪的双手,恳切地叫道:“你,你不能离开我!”

    安若溪凄然一笑,挣脱了杨广,平静地说道:“我本来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但倘若如此,只怕对不起我的简儿,也对不住王爷您......若溪自问无论德行、才智皆无法与王妃相比拟,今后有她陪伴在王爷身边,做简儿的母亲,若溪心中也无甚挂碍了。”

    杨广凭着直觉意识到,从今往后,只怕很难留安若溪在自己身边了,但又真心舍不得她,鼻子一酸,哽咽着问道:“你总得叫我明白,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六年前我就是带着公主的嘱托来到王爷身边的,到今晚这一切都结束了......饭菜都凉了......”安若溪不忍见杨广如此,别过头,轻声答道。

    “不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我,我......”杨广一把扳过安若溪的身子,赫然看到她双目中含着的晶莹泪水,自己也不禁哽咽住了。

    “瑟瑟,萧萧。你两个在殿外吗?”安若溪忽然抬高声调冲殿外唤道。

    “安姐姐有何吩咐?”侍女瑟瑟应声走了进来,低着头问道。

    “瑟瑟,你回去休息吧,今晚就不用在殿外值夜了。”不待安若溪开口,杨广抢先吩咐瑟瑟道。

    “是。”或许瑟瑟已在殿外听到殿内二人的声气不对,没敢在殿内多做耽搁,抬头瞄了一眼安若溪,转身走了出去。

    “你不用再传唤别人了,我就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听见,咱们睡觉吧。”杨广心中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袍衫也顾不得脱,拉着安若溪就往床边走去。

    “王爷,你醒醒吧!”安若溪愤然甩开杨广,面带愠色地冲他嚷道,“王爷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

    杨广的脚步陡然停下了,背对着安若溪站在床前,一言不发。

    “王爷或许还记得五年前有人夜闯王府的那件事吧。那正是公主派人与我联络,唤醒于我的。”安若溪情知今晚自己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杨广讲清楚的话,决断不了和他的这场情缘,遂把心一横,娓娓道来,“没想到很快我就被王爷发落出了家,离开了王府,所以也没能帮上公主的忙......”

    “你等等,方才你还说是受了宇文般若的主使,来我身边充当眼线的,现在又说没帮上她的忙,听你这话的语气似乎不对呀。若溪,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受到了宇文般若的逼迫、挟持,不得已才答应做她的眼线的?”杨广霍然转过身,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盯着安若溪,问道。

    “唉,什么都瞒不过王爷。”安若溪爱怜地望着杨广,轻叹一声,答道,“事情的起因并不像王爷想的那样。若溪当初来到王爷身边之前,曾与公主立下约定:决不替异邦做事,只为宇文氏一家充当眼线,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她的这一回答显然使杨广看到了一丝保全她的希望,略一思忖,即兴奋地冲她叫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在我出镇并州之后,你为何屡屡献计,助我抵御突厥,而偏偏在我欲率军出关捉拿宇文阅这一件事上,选择和宇文般若站在了一边,放出猎鹰向她通风报了信。可是,这件事分明是发生在她派人刺杀你之后啊,难道你心里不记恨她,抑或是你们定下的一条苦肉计,想借此赢得我对你的更加信任?”

    安若溪苦笑了一声,淡淡答道:“随你怎么想吧。我能够告诉王爷的,大抵也就这么多了。尔今娘娘和公主都欲杀我,我情愿选择死在王爷刀下。”

    “不,若溪,事情果如你所说,尚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我信得过你,便没人能将咱们分开。”杨广殷切地劝慰安若溪道。

    “王爷要把我这个外邦的眼线留在身边做什么呢?”安若溪斜睨着杨广,冷冷地问道,“老实说,跟随乐平主公来并州的这一路上,我也反复思量过了,即便我不是受公主指派,潜藏于你身边的眼线,依娘娘的性子,也决不会容得下我这个偏房狐媚王爷,与正室争宠的,与其今后死在娘娘手下,倒不如趁着简儿还小,不认得亲娘,及早做个了断。”

    “你不是外邦的眼线,母后也决不会再为难你的,若溪,你相信我,相信我,行吗?”杨广唯恐安若溪会寻短见,急迫地哀求道。

    “王爷现在虽如此说,只怕明日一觉醒来,就改变了主意吧。”安若溪冷静地宽慰杨广道,“王爷且放心,若溪不会自寻短见的,想请王爷答应,准许我就在并州大兴国寺再次出家为尼。我还要盼到简儿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呢。”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杨广犹舍不得放安若溪离开,将信将疑地问道。

    “今夜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王爷就传寺中的僧尼来为我剃度,好吗?”安若溪脸上竟绽开了一丝笑容,柔声请求杨广道。

    “你难道真的忍心抛下我和简儿不管,独自出家去吗?”

    “简儿和王爷今后有王妃照料,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请恕妾身今晚不能留下侍寝了,王爷早些安歇吧。”安若溪说罢这话,转身向殿外走去。

    杨广张了张嘴,却再也难以开口挽留下她了,眼见着安若溪走到殿口,突然停下了脚步,杨广两眼登时放出光来。

    “临行前,我想奉劝王爷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确不可无。请王爷善自珍重。”安若溪并非如杨广希望的那样改变了主意,留下了这句话即扬长而去,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了。

第547章 情未了

    杨广出于本能地向前紧追了几步,不知为何,陡地停下了脚步:今晚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在河北率军与突厥周旋、征战,虽使他久经历练,成长为了一名能够处变不惊,统率三军,克敌制胜的青年统帅,但面对个人情感上的这一重大挫折,杨广一时间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把晋王妃萧厄视为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那么安若溪更像是自己这一世的初恋女友。

    女神虽然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但与初恋女友日常相处,更叫他觉得轻松自在,亲密无间。

    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段萧厄、安若溪同时离开自己身边的日子,但那段日子里,杨广只要一想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里,还有这一妻一妾在朝夕盼着他回家,心中就充满了暖意。

    尔今面对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行将弃他而去,十八岁的杨广还难以完全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可转念想上一想,除了安若溪再入佛门,重新剃度出家之外,杨广的确想不出一个能够长久保全她的办法。

    尽管他方才急切之间再三挽留安若溪,但同时他也十分清楚,在父皇杨坚尚且畏惧三分的母后独孤伽罗面前,他并没有能力能护得安若溪周全。

    唉,与其强留她在自己身边冒风险,倒不如趁了她的心愿,放她出家的好。

    杨广于安若溪走后,合衣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直至天交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恍恍惚惚中,杨广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初到并州时和安若溪住的那座行台衙署内的小小院落中。

    安若溪带领着萧萧、瑟瑟等人在按照自己传授的方法包着饺子。他看得清清楚楚,饺子是他最爱吃的芹菜肉馅儿的,安若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还在冲他一个劲地笑,笑得他都有点难为情了。

    就在这时,平地里忽然刮起了一场大风,不但把整整齐齐码放在锅排上的饺子一个不落地刮落到了地上,更加离奇地是,这阵狂风竟然把安若溪刮到了半空之中。杨广一惊之下,急忙紧跟着向前追去,尽力向前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安若溪,将她从狂风中解救出来。

    当他向前伸出的右手堪堪触碰到安若溪的指尖时,像是《西游记》之中才会出现的场面,从狂风当中突然显现出一个女妖的身影,劈手一把拎起了安若溪,狂笑着将她扔向了遥远的空中......

    “宇文般若,快把若溪还给我!”杨广绝望之中猛然大喝一声,睁开了双眼。

    偌大的一座寝殿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杨广心有余悸地侧耳倾听,殿外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风声。

    杨广头脑恢复了几分清醒,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场噩梦。

    不知怎地,噩梦已醒,杨广心中不详的感觉却丝毫未减。

    “若溪,若溪,我要立马见到你。”杨广在心里呼唤着安若溪的名字,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脚步踉跄着向殿外走去。

    殿内的脚步声惊动了守在殿外廊下值夜的侍女瑟瑟,她忙迎向杨广提醒他道:“目下还不到五更时分,王爷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若溪,原来你在这里呀,快随我进殿去。”大梦方醒,杨广竟未能听出瑟瑟的声间,错将她认做了安若溪,上前一把拉起也掉头就走。

    “王爷,您认错人了。”瑟瑟又羞又怕,急忙叫道,“安姐姐不是昨夜三更时分就回自己的宿房歇息了吗?我是瑟瑟呀。”

    “你不是若溪?”杨广猛地撒开瑟瑟的手,险些令她向前扑倒在地,忙又扶起她,急吼吼地吩咐她道,“那你告诉我,若溪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她!”

    瑟瑟从未见过杨广这副模样,且因昨晚在殿外听得安若溪和杨广好像闹了隔气,此时误以为杨广独自在殿内睡醒一觉,急于找安若溪赔礼道歉,便也没拦着他,任由杨广拉扯着自己向安若溪的宿房走去。

    “安姐姐醒醒,王爷来找你了。”为避免杨广破门而入惊吓着可能还未睡起的安若溪,瑟瑟抢先两步,走到安若溪宿房门前,抬手叩打着房门呼唤道。

    宿房内听不到有任何响动。

    “安姐姐......”

    瑟瑟还欲再叫,被杨广从她身后喝道:“直接推门进去!”

    安若溪已是杨广的侍妾,有半个主人的身份,瑟瑟身为侍女,不敢造次,直接推门而入,稍一迟疑,却见杨广疾步走到门前,抬手重重地推了房门一把。

    因晋阳宫四周有重兵把守,防范严密,依日常的习惯,包括安若溪这种身份侍妾在内,一般夜间睡觉时都无需拴死房门的,所以杨广满以为自己用力一推,便可推开房门,进入安若溪的宿房之内。

    却不料,重重一推之下,宿房的房门竟纹丝没动。

    杨广越发感觉到不妙,抬起脚,狠狠地踹了房门一脚,将房门愣是踹开了条缝,也顾不得回头招呼瑟瑟,侧身从门缝之中挤进了安若溪的宿房。

    由于踹开的那条门缝很窄,杨广侧着身子十分勉强地从门缝中挤进房间时没留神,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趔趄了几步,脑袋正撞在了半空悬挂着的一件硬梆梆的物件上面,撞得他脑袋生疼。

    杨广本能地伸手想拉住前面撞疼自己的那件物事,不料触手处却似乎摸到了一块女人的裙角,心下募得一惊,忙抬头向上望去,赫然只见半空中悬挂着的是一个女人的身形,不由得痛呼一声:“若溪,是你吗?”向前猛扑过去,发了疯似地双手紧紧搂住那人的双腿,使足浑身力气,想要将她从房梁上解脱下来。

    房外的瑟瑟听到杨广在房内发出的惊呼,也顾不得害怕,一面高声唤人,一面也顺着那条门缝挤进了房内,帮着杨广手忙脚乱地将悬梁自尽的安若溪抱了下来,平放到床上。

    虽然房内的光线还不足以使得杨广看清悬梁自尽的就是安若溪本人,但凭着自己的预感,以及方才抱她在怀中嗅到的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杨广毫不犹豫地认定,安若溪确实已寻了短见。

    “你不是已答应我,要活着等到简儿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吗?怎么就......”杨广不顾一切地俯身在床前,用力摇晃着床上躺着的那人,声嘶力竭地呼唤着。

    鲜于罗、萧萧等居住在寝殿院内的一干侍从人等被瑟瑟从睡梦中唤醒,纷纷赶来,点燃了安若溪宿房内的灯火。

    在明亮的灯火照耀下,众人看得十分真切:安若溪平躺在床上,脸上已没了一丝血色。

第548章 染干质隋

    安若溪自尽身亡后的第五天,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在关外紫河镇收到了一份大隋晋王杨广命人给她送来的特殊礼物。

    当宇文般若当着其夫沙钵略可汗摄图的面儿打开铁匣,看到铁匣里杨广送给她的这份礼物,吓得险些儿没当场大叫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摄图见此情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凑过去往铁匣内望去,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绷起脸质问奉杨广之命前来送礼的隋军斥候营统领赵才道:“晋王为何要送一只死鹰给可贺敦啊?他这是欲有意羞辱本汗吗?”

    赵才从并州出发前已得到杨广的关照,不慌不忙地抱拳答道:“大可汗有不明之处,尽可问可贺敦便是。”

    宇文般若从看到铁匣里装的是两年前她当做成婚贺礼送给杨广的那只珍稀猎鹰“玉爪”的尸体的第一眼起,就敏感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变故,此时听赵才有意要夫君转问自己,遂强作笑颜道:“我原是没想到铁匣里装的会是两年前我送给阿纵的那只猎鹰,方才真真是被吓着了。可惜了这只十分罕见的‘玉爪’,不知它是怎么死的?”

    赵才直言不讳地答道:“禀可贺敦,这头‘玉爪’是五天前被我家晋王殿下一剑劈死的。前两天,晋王殿下才想起它原是可贺敦送的礼物,特命末将原物奉还。”

    他答得如此不客气大大出乎宇文般若的意料,登时脸色大变,犹豫了一下,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试探着问道:“我听说这只猎鹰自到了并州以后,一直都是由安若溪在喂养着,赵将军,是不是若溪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惹得阿纵斩杀了这只猎鹰来泄愤哪?”

    赵才抬起头,目光如炬,盯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答道:“末将只知道奉王命送礼给可贺敦,别的事一概不知。”

    待妻子打发赵才退下,摄图才好奇地向宇文般若问道:“可贺敦,这阿纵小儿为什么要剑斩你送他的猎鹰,还把猎鹰的尸体送还给你呀?我怎么瞧着他不怀好意呢。”

    “大可汗,如果我猜料不错的话,安若溪多半已不在人世了。”宇文般若目光幽幽地望着帐口,答道,“可惜了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竟对阿纵动了真情,落得个如今这样的下场。”

    “安若溪?她就是可贺敦屡次在我面前念叨起的那个卧底?”摄图眯起双眼,盯着摆放在宇文般若面前的那只铁匣,问道。

    “不错,就是她。”宇文般若叹息道,“她虽然不很听从我的指令,这些年来也没传递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毕竟有她留在阿纵身边,将来说不准会派上大的用场。她这一死,犹如伤了我一目,殊为可叹哪!”

    摄图扫了一眼“玉爪”已被劈作两段的尸身,并不完全相信杨广派人专程送一只死鹰给妻子,仅是为了向她通报安若溪已死的消息,同时也担心妻子在杨广身边安插卧底这件事已被杨广查知,由此激怒杨广,对自己的部族不利,遂试探着问妻子道:“可贺敦打算如何处置这只死鹰呢?就这么收下了,连个回信都不给阿纵?”

    “这件事阿纵恼的是我,与大可汗无涉。”宇文般若猜出了夫君的心思,冷冷地回应道。

    “可贺敦既身为我突厥汗国的可贺敦,怎么能说这件事与本汗无关呢?”摄图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杨广送这只死鹰给可贺敦,显然未存善意。如果可贺敦不作出相应表示,向其低头认错的话,我担心这小儿头脑一热,接下来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目下可不是与隋朝翻脸的时候啊!”

    “杨广逼死了我的人,杀了我的猎鹰,还特意派人将死鹰送还,来羞辱我。我不声不响地收下也就算了,大可汗还要我怎样向他低头认错?”宇文般若怒气冲冲地说着,挺身站起,就欲拂袖而去。

    摄图见妻子真生了气,忙满脸堆笑地随之站起,一把扯住了宇文般若的衣袖,将她强劝回坐下,温言安抚她道:“这件事用不着可贺敦出面向阿纵那小儿低头认错,自由本汗来亲自处置,如何?”

    宇文般若越想越觉得今天没来由地受到杨广一场羞辱,心里窝囊,有意别过脸去,没好气地问摄图道:“大可汗想要怎样处置此事?”

    “放虞庆则、长孙晟二人回去,派染干前往长安,当做人质,怎么样,够诚心诚意吧?”摄图显然心里早有盘算,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两项重大应对措施。

    “嗯,放回虞庆则和长孙晟二人还可以,但是,隋朝并没有向大可汗提出要送王子前去长安哪。大可汗如此做,是否太过抬举了阿纵那个混帐小子了呢?”宇文般若愤愤不平地劝阻夫君道。

    “阿纵那小子虽然混帐,目前你我二人却惹他不起呀。”摄图提醒妻子道,“况且不久前我陪你前往白道州与乐平公主相聚那次,杨广竟然提出,要我与可贺敦两人亲赴长安,拜见父母。你听听,这不是强索人质,又是什么?”

    见妻子仍有不平之意,摄图狡黠地一笑,接着向宇文般若解说道:“可贺敦真的以为我派染干当做人质前往长安,仅仅是向杨广低头服软吗?那你就错了。在染干动身前往长安之时,我会交给他一道我亲笔拟好的奏章,命他带到长安,当面交到隋朝皇帝手中,请求隋朝皇帝答应恢复突厥东西统一,逼使达头承认我突厥大可汗的地位......”

    “大可汗此举是想绕过杨广,命染干直接把奏章呈递到隋帝杨坚手中?”宇文般若眼珠一转,已是领悟出了夫君的真正用意,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半个月后,安若溪在晋阳宫中悬梁自尽的消息传回了隋都长安,传入了一直想置安若溪于死地的皇后独孤伽罗耳中。

    独孤伽罗乍闻此讯,颇有些想不明白:当日在正阳宫中,自己强逼着安若溪自我了断,她执意不肯,怎么才过了两个月不到,她要在杨广居住的晋阳宫中悬梁自尽呢?

    为坐实安若溪的死讯,独孤伽罗特地派出自己的亲信侍女月桂,以传达自己懿旨,追封安若溪为五品妃秩为由,前往并州查清真相。

第549章 牙帐北迁

    月桂一行抵达并州之日,恰遇到被派做人质的突厥王子染干在并州谒见过杨广,正要由虞庆则、长孙晟二人引导着赶往长安。

    见皇后娘娘为了安若溪身亡一事,特地派专人前来并州传旨,追晋她为五品妃秩,赐她以莫大的哀荣,包括长孙晟在内,众人都以为杨广会对皇后感激涕零,代表安若溪接受皇后的这份好意。

    谁知,杨广在听到母后派人前来并州传旨的消息后,竟闭门不见,压根儿不给月桂当面传旨的机会。

    王爷是这么个态度,在并州的一干文武大臣谁都不敢多嘴饶舌,告诉月桂,安若溪倒底被杨广安葬在何处了。

    这样一来,杨广这位死者的夫君关起门来概不接旨,安若溪又没有别的家人可以代接皇后旨意,最关键的是,月桂连安若溪被葬在何处都搞不清楚,这道追封懿旨要向谁去传达呢?

    还算月桂久在皇后身边当差,见过些世面,脑筋转得也快,眼见杨广对自己的到来持不欢迎的态度,忽然想起晋阳宫中还住着位乐平公主,便转身来求杨丽华来了。

    杨丽华对安若溪之死的反应相较起他人来说,反而要平静得多。这位年纪虽还不到三十岁,却经历过太多人生风雨的女子很能理解安若溪为何要自寻短见:母后既已动了要杀她的念头,她能躲得过去吗?即便弟弟阿纵一力回护,迟早也难免再次落到母后手中。况且,安若溪倘若恋生不肯自尽,说不准日后还要连累到她刚刚生下的儿子身上,母后是断容不得偏房生的子嗣和嫡子争名夺利的,虽然阿纵并不是太子,仅仅是位藩王,也不行!

    若不是自己身边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来抚养唯一的女儿——宇文娥英长大成人,或许她这位前朝的太后早就选择了和安若溪同样的道路——自行了断,以求彻底解脱。

    正因对安若溪的自寻短见有着深深的理解和同情,杨丽华才在杨广伤心欲绝,执意要将安若溪的遗体停驻于自己的寝殿内,过了头七、二七、甚至三七也不肯送她入土为安的紧要关头,亲自出面做主,依僧尼身后的葬仪命人将安若溪的遗体焚化干净,并在大兴国寺后择了块风水上佳之地,为安若溪立了一座衣冠冢,恢复了她昔日在万善尼寺用过的法名,墓碑上刻的是“了音”二字。

    多少出乎杨丽华意料的是,杨广对她于身后恢复安若溪僧尼身份的做法并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这使得杨丽华暗中猜测,安若溪死前必然交待下话给杨广,希望能重入佛门。由此,不免又为安若溪多洒了几滴眼泪。

    杨丽华在自己居住的宫室内接见了月桂,如实告知她已将安若溪安葬在了并州大兴国寺后,并经大兴国寺住持会琳大师允准,恢复了安若溪的法名及僧尼身份。

    月桂听了,不禁感到为难起来,再三思忖之后,据实向杨丽华禀知了自己身上携带有皇后娘娘追封安若溪为五品妃秩的旨意,向杨丽华请教该如何应付已然出现的变化?

    “既然母后已下旨追晋了若溪的妃秩,就表明母后心中已无迁责若溪之意。父皇母后皆是信佛之人,大抵是不会怪罪我做主,恢复了安若溪的僧尼身份的。所以,依我之见,你尽可将这道旨意带回长安,恳请母后收回也就是了。”杨丽华不忍眼见月桂太过为难,遂替她做主道。

    “公主,安若溪真的死了吗?”月桂见杨丽华竟要自己原封不动携带皇后的旨意返回长安,求皇后收回成命,心有不解,遂直接向杨丽华问出了她此行最关切的问题。

    “安若溪是在晋王寝殿院内的宿房之中悬梁自尽的,于气绝身亡的当日即被晋王带入了寝殿,其遗体在寝殿内停驻长达近一月之久,其间有不下数百人亲眼目睹了她的遗容。你要信不过我,尽可去向别人打听打听,我说的是也不是?”杨丽华冷冷一笑,语带揶揄地答道。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月桂深知这位乐平公主在皇上、皇后跟前的份量,急忙敛衽向杨丽华赔礼道。

    “晋王年幼,安若溪又是极受他宠爱的嫔妃,安若溪一死,晋王难免伤心过度,对你有失礼之处,还望你能够体谅,回去在母后面前就不必提起了吧。”杨丽华见月桂还算是知道轻重,遂进一步点拔她道。

    “是,是,婢子一切谨遵公主教诲。”月桂唯唯诺诺道。

    因即将从并州出发之时巧遇了皇后身边的侍女月桂,使得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产生了与月桂一同返回长安的想法,一来,虞庆则想借此与皇后身边的人拉拉关系、套套近乎,同时,他也念及自己和长孙晟自奉旨送摄图返回突厥,已经被摄图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软禁在紫河镇长达数月时间,也想向月桂打听打听最近朝中有无大的变故。故而,说服了染干,在并州多住了几天,待月桂办完她的差使,才两路人马合成一路,与月桂结伴返回长安。

    虞庆则、染干和月桂等人前脚才一离开并州,后脚杨广就接到了一份来自于白道州驻军发回的紧急军报:称紫河镇有人传言,突厥沙钵略可汗有意将其大可汗牙帐北迁五百里,迁至原第二可汗庵逻牙帐所在地独洛水附近。

    由长姐出面做主,恢复了安若溪的僧尼身份,并安葬了她之后,杨广才从近一个月以来头脑始终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恢复了几分神智,却又因母后派其身边的亲信侍女来并州什么旨意,不免将安若溪之死迁怒于了母后身上,关起门来自己生了场闷气。如今才等到月桂和虞庆则等人离开并州,返回长安,总算心情有所好转了,偏偏在这个当口接到了突厥大可汗牙帐北迁的军报。

    一气之下,杨广也想不起召集王韶、李彻、张衡等人会议,即命段达点齐骠骑营全体人马,由自己亲自统领着,风驰电掣般出了并州城,朝着雁门关的方向一路疾驰下来。

第550章 兴师问罪

    段达原本以为杨广要出城打猎解忧,眼见得他一马当先,率领骠骑营三百人骑出了并州北门,直奔着雁门关的方向跑了下去,才发觉事情不对,忙催动胯下战马,赶上了杨广,大声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白道州。”杨广头也没回,干脆利落地答了三个字。

    段达一听杨广竟要率领骠骑营出关,登时急了,忙请求杨广道:“王爷且停一停,末将有话要说。”

    杨广极为不满地勒住马缰,放缓了“铁蹄龙”行进的速度,黑着脸问段达道:“有什么话,快说!”

    “王爷率骠骑营出关之事,不知王仆射、李将军知道吗?”段达见杨广脸色不善,未敢直接开口劝阻,加着小心问道。

    “本王要去哪里,用得着向他们禀知吗?我才收到关外的军报,称沙钵略有意将其牙帐北迁,如此大事,难道不需要本王亲自赶往白道州紧急处置吗?”

    段达被问得一时语塞,讪讪地答不出话来。

    “驾!”杨广挥动马鞭,猛抽了“铁蹄龙”两鞭,“铁蹄龙”撒开四蹄,一溜烟地向北跑了下去。

    “裴虔通,命你速速返回并州,将王爷出关的事向王仆射禀明,不得有误!”段达情知单凭自己,劝阻不住杨广,一边命令裴虔通回并州向王韶等人报信,一边催动战马,紧跟着杨广跑了下去。

    自卫王杨爽于开皇二年间辞去河北道行军元帅一职以后,杨广代行了一段时间的元帅职权,后因突厥发生内乱,分裂成东西两个互不统属的独立汗国,紧接着,东突厥沙钵略可汗在铁勒部族和西突厥的轮番进攻中连连败北,被迫归降了隋朝,隋高祖杨坚也就没有再任命新的河北道行军元帅,实际上赋予了晋王杨广统一的军政大权。

    杨广于开皇五年引领摄图晋京朝见前,曾将河北道治下的军权一分为二:东线以幽州为中心的近十座州府驻军共计约十万兵马,统交由河北道行台兵部尚书李雄统领;西结以并州为中心的诸州府(包括关外的白道州)驻军共计约十五万兵马,暂由总领晋王府军事的李彻统领。

    由于此次杨广返回并州后不久就发生了爱妾安若溪自尽身亡的事,使得杨广心神大乱,连日来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加之突厥方面的局势还算稳定,因此至今还维持着二将分统东西驻军的局面。

    在李彻麾下率领三万大军驻守白道州的正是原杨爽麾下的猛将,新近晋爵落丛公的行军总管燕荣。因白道州归入隋境之后,雁门关的地位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故而,李彻只在雁门前留了五千人马驻守,而将并州以北的布防重点集中于了白道州一地。

    杨广急于找摄图兴师问罪,率领骠骑营未在雁门关停留,穿城而过,径直驰向了白道州。

    杨广率领骠骑营才一出雁门关,率军驻守白道州的隋军主将燕荣就得到了消息。他没想到晋王得到自己发回的军报后会立即亲赴白道州,立马派出人马前去迎接,于次日天近晌午时分将杨广一行迎入了白道州。

    杨广进了白道州,一见燕荣的面,不容燕荣开口讲话,即向他传命道:“即刻命人前往紫河镇,传摄图亲来白道州回话。”

    燕荣见杨广面色苍白,两颊沉陷,与一月前陪同乐平公主来此会晤大义公主之时已判若两人,不由得对近些日子的传闻信了几分:看来那位自尽身亡的侍妾与晋王殿下的情份真的非同一般哪!

    “王爷,末将前日所发军报中所禀之事不过是军中斥候在紫河镇道听途说的民间传言,尚有待查证落实,您看是不是待查清沙钵略可汗确想将其牙帐北迁后,再传他来问话?”燕荣念及东突厥虽已降隋,但沙钵略可汗摄图毕竟是一国的君主,被杨广如此唤来喝去的,着实有伤尊严,所以劝阻杨广道。

    岂料杨广听了这话,把眼一瞪,丝毫不留情面地怼了燕荣一句:“你若不肯派人前去,那本王就要另派他人了。”

    燕荣哪知道,杨广这些天因安若溪之死心中着实怨恨宇文般若,正欲找她的晦气,举止做派自不同于寻常,眼见杨广发了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抱拳答声:“末将愿遵王爷将令行事。”急忙派人前往紫河镇传召摄图去了。

    杨广带领一班将佐走进城中衙署议事厅居中坐下,又沉着脸吩咐燕荣道:“燕将军,现在就传命驻守白道州的三军将士,自今日起,人不解衣,马不卸鞍,随时准备随本王征讨突厥。”

    自己只不过发了份传言突厥牙帐即将北迁的军报,杨广竟然要亲率大军征讨沙钵略!燕荣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硬着头皮抱拳劝阻杨广道:“王爷,请恕末将直言,突厥并无反迹,王爷即要率军征讨,只怕于朝廷稳定北境局势不利吧。还望王爷三思而行。”

    段达也附和着燕荣,劝杨广道:“突厥欲将其大可汗牙帐北迁,多半为防备漠北铁勒侵袭,不足以成为朝廷发兵对其征讨的理由,请王爷以北境安宁大局为重,慎启战事啊。”

    杨广哪听得进二将的劝说,勃然作色道:“尔等知道什么!摄图和宇文般若这对狗男女,先是派了染干前往长安当做人质,看似对朝廷并无贰心,同时,却欲将其牙帐北迁至五百里外的独洛水畔,这打的不是反叛朝廷的主意,又是什么?况且,本王只是要尔等传命三军积极备战,并没有下达讨伐的军令,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再有敢出言劝阻本王者,杀无赦!”

    燕荣和段达两人面面相觑,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众将之中还得数虞孝仁头脑灵活,能摸准杨广的脾性,眼见两员主将都挨了杨广的训,厅中再无一人敢出面劝阻杨广兴兵征讨突厥,他却满脸堆笑地出班抱拳劝杨广道:“往返紫河镇至少也得大半天的功夫,王爷一路从并州赶到白道州,想必身上也乏了,不如先歇息半晌,好好养精蓄锐,待摄图到了,再与他当面理论不迟。”

    杨广一路从并州赶来,身子也着实觉得有些疲惫,听虞孝仁一说,才略消去了些火气,遣散众将,命燕荣为他找一间洁净的宿房,先休息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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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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