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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章 甜水路、苦水路(中)

    “我是当年的雁门郡公杨广,娘娘不记得了吗?”杨广头脑当中也搞不清这位司马皇后是否认得自己,只能试探着答道。

    “你是太后的弟弟阿纵?”阿碧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惊喜,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世上已无司马珞这个人,还是让阿碧为这位小爷多唱上两曲吧。”

    到了这时,杨广才知道,司马皇后的闺名唤做司马珞。

    “请娘娘这边坐下说话。”杨广将司马珞让至近处的一副座位坐下,关切地问道,“娘娘能否告知在下,您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

    司马珞神色淡然地答道:“被朝廷废黜之人,有亲难投,自己找个活路而已,你又何必多问?”她说话的神态、语气简直就是一个久经沧桑的成年女子,哪儿还有八、九岁女童天真烂漫的一丝影子。

    短短的两句话,杨广已从中听出了司马珞这一年来所受的种种苦难:父亲兴兵作乱,兵败投奔南陈;自己受父亲牵累,被朝廷废黜;丈夫先是被逼禅位,继而又遭鸩杀。

    不要说她一个小小女童,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不幸生在任何一个成年人身上,只怕都会令她难以承受,濒于崩溃的。而自己从她方才唱的曲调当中却听不出她心头残存有一丝的苦楚。

    “请恕在下见识寡陋,不知娘娘方才唱的那一曲,曲名唤做什么?”

    “五柳先生(陶渊明)的《闲情赋》,这世上要是真有桃花源这么个地方,该有多好啊。”司马珞无声地叹息道。

    “据在下所知,娘娘的父亲司马消难如今人在南陈,在下冒昧问一句,如果有人愿送娘娘至江左与令尊相聚,娘娘可否愿意?”因司马珞身份敏感,故而杨广有此一问。

    “有人?所谓的有人指的是你,还是旁人?”司马珞冷笑道,“啊,我想起来了,令尊隋国公如今已做了皇帝,阿纵你想必也是位王爷了吧。那么,您的长姐,我大周朝的太后娘娘,她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该不会摇身一变,成了新朝的公主吧。”

    “长姐和我现同居于一座府邸之中,我今夜便带娘娘去见长姐,如何?”杨广情知司马一家和自家积怨颇深,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司马珞对自己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索性把心一横,把话向她挑明了。

    “太后和你同住在一座府邸之中?那么,他呢?”司马珞显然问的是她的夫君北周静帝宇文阐。

    “介国公,他已薨逝了。”杨广回避着司马珞的目光,低声答道,“不过,只要娘娘答应随我今夜离开此处,我定会向父皇求情,保证娘娘平安度过一生的。”

    “我知道,花姑要把我送往南陈去。”司马珞听到夫君业已辞世的消息,并未流露出难过、伤心,而是出乎杨广意料地向他坦陈道,“可我知道,我一旦离开了长安,今生、来世便永无和阐郎厮守在一处的可能了。所以,我不会离开长安半步的。”

    望着司马珞脸上呈现出的坚毅表情,杨广实在难以理解,周静帝宇文阐死时才八岁,眼前的这位司马皇后瞧样子至多比宇文阐大不到三岁,两个小小孩童之间如何能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以至使司马珞甘心放弃到江左与亲生父亲相会的机会,独自留在长安替亡夫守灵。

    这就是古人竭力褒美的从一而终吧。女子无论成人与否,一经嫁入夫家,便视自己为夫家之人,反与娘家人显得生疏了。

    杨广虽然打心底里还无法认同司马珞选择留在长安,而甘愿放弃到江左与父亲相聚的机会,但听到司珞这么说,仍感到喜出望外,紧追着问道:“如此说,娘娘答应随在下今夜离开此处喽。”

    “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还走得了吗?”司马珞平静地反问道。

    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能够使她迅判明自己面临的处境,进而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不知父皇准不准她住到自己府中,和长姐做个伴?杨广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竟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念头。

    “我还是唱曲子吧。”司马珞说着,就要起身。

    杨广忙也随着站起,开口拦道:“在下可不敢轻薄娘娘,要娘娘为在下唱曲取乐。”

    “咱们在房中闷坐不语,时间长了,会叫房外的人起疑心的。”司马珞像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翩然起身,宛转歌喉,唱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歌辞沉郁,曲调悲凉,似是在向人倾诉着她胸中无尽的凄苦和愤闷。

    杨广初听之时,尚只觉得司马珞在借这曲子抒她不欲在自己面前吐露的心声,及至听到后来,才渐渐从听得不甚了了的歌辞当中体味出了一股浓浓的生不逢时,报国无门的悲愤之气,一时间沉浸入了歌辞营造出的氛围当中。

    过了许久,窗外忽然有人说了声:“夜已深了,姑娘别唱了吧,南墙边的箱柜里有被褥、铺盖,姑娘取了来,与少东主早些安歇吧。”竟然是花姑的声音!

    耳听得窗外花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司马珞突然问杨广道:“你带着我,能从这里走出去吗?”

    杨广知道,她既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趁夜离开这里绝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便安慰她道:“鱼将军头回来,已探明了退路,料无大碍,娘娘尽可放心。”

    “那,我随你走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司马珞用近乎央求的口气问杨广道。

    “娘娘请说。”

    “你,你们能带上阿猫一同走吗?”

    “阿猫?她是娘娘昔日宫中身边的旧人,还是......”杨广犹豫地问道。

    “她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对我说行,还是不行?”司马珞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昔日皇后的威严。

    “娘娘,我向你保证,待将来官府查抄这里之时,会把阿猫完好无损地搭救出来,与你相聚的。”由于尚不清楚所谓的甜水路倒底是条什么样的路,杨广不便轻易向司马珞做出多带一人离开的承诺。

第131章 甜水路、苦水路(下)

    (感谢诸君的订阅支持,今天仍会有四更,明天起每天两更,时间固定在早八和晚六)“少东主,咱们可以走了。”窗外传来鱼俱罗的声音。

    “娘娘,得罪了。”杨广唯恐司马珞临时变卦,上前一把将司马珞背在身上,跑出了上房。

    院子里一片宁静。鱼俱罗高大的身影在草地上拖出个长长的黑影,如同一座铁塔一般。

    “你放我下来,我随你们走就是。”司马珞既羞且怒,用两只小拳头拍打着杨广的后背,嗔责道。

    “嘿嘿,王爷,要背还是老儿来背吧。”鱼俱罗凑了过来,望着杨广背上的司马珞,一脸坏笑地说道,“甜水路入门处的两个后生已经被我放倒了,娘娘、王爷,随我来。”

    杨广奈受不得司马珞在背上对自己一个劲儿地拳打脚踢,只好将她放了下来,却又担心她会随时跑掉,便要她走在自己身前,跟着鱼俱罗向上房后面跑去。

    这间院子建造得十分隐秘,在一排上房后的一丛蒿草遮掩下,有一个圆拱型的小门通向另一处院落。门旁的地上倒卧着一个人,想必就是被鱼俱罗放倒的守门小厮。

    杨广在后监押着司马珞,随鱼俱罗穿过圆拱型的小门,进入了另一进院落,却意外地现,这座院子又与其它两进院子不同,倒像是一家商号堆放货物的仓库。院子里东南西北四面都摆放着如小山似的箩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货物。

    待三个人相跟着进了这所院子,鱼俱罗才放慢脚步,提醒身后的杨广和司马珞道:“王爷,娘娘,我不敢保证这条甜水路上还会不会有埋伏,呆会儿咱们进了暗道,你们一定要跟紧我,别被落下。”

    所谓的甜水路,原来是一条暗道!

    “这甜水路通往哪里呀?”杨广张眼四下寻找,却找不到暗道的入口。

    “这个,待咱们出了暗道,王爷就知道了。花姑这伙人能在长安城中建造起这么一座宅院,也着实不易。”鱼俱罗边说,边径直走向院子紧北面的一排房舍,推开最右边一间石屋的房门,回身招呼杨广和司马珞过去。

    杨广带着司马珞走过去,一脚踏进这间石屋,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这间石屋从外面看,与同列的其它石屋并没什么差别,可是一跨进大门,脚下就是黑乎乎的一条暗道,不知通向何处。暗道入口处,和方才院门外一样,也趴伏着一个人,想是在此看守暗道入口的,已被鱼俱罗放倒晕了过去。

    鱼俱罗俯身在地上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从那人身上摸出个火褶,擦着亮,举在手中,对杨广和司马珞说了声:“暗道很长,王爷,娘娘当心。”便率先走进了暗道。

    这条暗道似是穿地而建,杨广但觉跟在鱼俱罗身后,先是下了几十阶台阶,才踏上了平地。暗道里阴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爽的潮湿气息。

    “这条路同咱们来的那条苦水路相比,也未见好过哪儿去,为何唤做是甜水路?”杨广忍不住向鱼俱罗问道。

    “那是因为出了这条暗道,晚上来此寻欢作乐的胡商们便回到了他们在长安城中的居所,在白天又可以人模狗样地大赚钱帛了,所以叫它做甜水路。”

    鱼俱罗的解释并不能令杨广感到满意,却令他灵机一动,又问鱼俱罗道:“你是说出了暗道,就是长安城中胡商聚集的西市?”

    开皇元年的长安城还是汉代的那座都城,城内已有东、西两市,其中东市大都是汉族商户聚集经商(也会有个别的域外客商落脚在此,譬如来自高句丽的高连升),而西市却是胡商云集的所在。自西魏定都长安以来,近四、五十年来,来自西域、南蛮各邦国的客商往来通商,逐渐在长安城中兴起了西市,论规模反而过了东市。

    “王爷果然聪慧过人。”鱼俱罗赞道,话音未落,突然像现了什么似的,旋即惊呼道。“小心,前面有埋伏。”

    杨广抬眼看时,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群蝙蝠冲着三个人直飞了过来,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司马珞身前,防备着有蝙蝠冲撞到司马珞。

    鱼俱罗将火褶回笼至胸前护好,伸单掌迎头劈向那群蝙蝠。借着微弱的一丝光线,杨广隐约看到,冲着他们飞来的这群蝙蝠中,至少也有一半被鱼俱罗的掌锋劈中,出叽叽的惨叫,纷纷掉落在地。鱼俱罗紧接着挥动单掌,左劈右切,不多时,那群蝙蝠十之八、九已被他无比犀利的掌锋打落在地,剩下不到一成,扑扇着翅膀,四散逃命去了。

    “这些蝙蝠昼伏夜出,如有客人趁夜溜走,单凭着它们,就足以拦下他们。”鱼俱罗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只被他劈得半死的蝙蝠,回头向杨广和司马珞解释道。

    司马珞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浑然没有了先前在上房同杨广交谈时的那种沉着和冷静,吓得脸色煞白,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扯住杨广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道:“前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蝙蝠?”

    杨广自恃平日里最不怕这些个活物,正要好言安抚司马珞几句,突听前面的鱼俱罗出一声低叱:“该死的畜牲,临死还咬了老子一口。”说着,抬起手,恶狠狠地把手中那只蝙蝠摔在了地上。

    此时,鱼俱罗便是三人之中的顶梁柱,出不得半差池。杨广一听说鱼俱罗被蝙蝠咬伤了,也顾不得再安慰身旁簌簌颤抖的司马珞,急忙跑到鱼俱罗身前,从他手中接过火褶,高高地举起,替他照着亮,焦急地问道:“咬在哪儿了,碍不碍事?”

    “叫王爷惦记了,这小小的蝙蝠,如何伤着了我?不碍事的。”鱼俱罗若无其事地一边说着,一边把伤口亮给杨广看。

    “咦?想不到身形如此瘦小的一个家伙,一被它给叮上,居然留下了这么明显的两个齿痕。”杨广见鱼俱罗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残存有两道锋利的齿痕,惊奇地叫道。

    “王爷,你说什么?齿痕?”鱼俱罗像是得到了杨广的提醒,抬起手,盯着自己手上的那道锋利的齿痕,竟笑了出来。

第132章 一点寒光

    (求订阅)“老天开眼,居然叫我在这条暗道中现了杀人的真相。”鱼俱罗喜出望外,迎面哈哈大笑道。

    “杀人的真相?你是说会真大师是死在了这些蝙蝠的叮咬之下?这怎么可能!”杨广说着,也俯下身,拾起一只死蝙蝠,摊在手掌中细细地观察着,却始终不敢相信,这么个小小的家伙,却是杀死会真和尚的元凶。

    “会真大师究竟是不是被这些个蝙蝠啮咬致死,眼下虽还不能下结论,但我决不会看错,我手上这两道锋利的齿痕同会真大师脖颈上的那两道齿痕几乎完全一样。”鱼俱罗从杨广手中拎起那只死蝙蝠,放至眼前打量移时,又从怀中掏出块大红的巾帕,小心翼翼地将死蝙蝠包裹起来,揣入怀中放好。

    “待出去后,我找个行家瞧瞧,这蝙蝠究竟有什么蹊跷?”鱼俱罗说着,一眼瞅见不远处的司马珞浑身抖,几乎在原地站立不住,遂走到她面前,抱拳央求道:“娘娘,如不嫌在下唐突的话,在下还是背着娘娘走完余下的路吧。”

    司马珞见鱼俱罗人长得虽高大威猛,对自己还算是谦恭有礼,便头答应了。

    当下三人改作鱼俱罗背着司马珞,手中举着火褶在前带路,杨广独自一人紧随在后,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杨广终于听到前面的鱼俱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到了。上台阶出了前面这道门,就是西市大街了。”

    杨广闻听此言,心头一喜,紧走几步,抢至鱼俱罗身前,冲他说道:“你背着娘娘多有不便,火褶交给我,由我走在头前为你们照亮吧。”

    鱼俱罗见已到了暗道的尽头,也没在意,当下便把火褶递给了杨广,说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杨广接过火褶,接连纵上几道台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着同鱼俱罗玩笑道:“方才你用来包裹死蝙蝠的那方巾帕,敢情是袖红姑娘送你的吧?你二次不辞而别,就不怕将来见了面,袖红姑娘不睬你?”

    鱼俱罗知他即将走出甜水路,心里高兴,存心拿自己打趣,也奸笑着回道:“袖红挨了我一掌,只怕醒过来时,现我已从一名胡商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将军,还不知要怎样欢喜,又岂会对我不理不睬?王爷,您多虑了。”

    杨广虽猜想依鱼俱罗的性子,与袖红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将来未必会见她,但此时心情轻松愉悦,并不想当面说破,三蹦两跳地跃上几十道台阶,伸手去推暗道出口处的那道石门,推了两推,那道石门却纺丝未动,只得耐着性子求助于鱼俱罗了。

    鱼俱罗上了台阶,将司马珞轻轻放下,伸手试了试石门的份量,叫杨广让开,自己退后两步,提气运力,大喝一声“开”,双掌笔直地推向石门。

    “吱呀呀。”沉重的石门被鱼俱罗推开了一条一尺多宽的缝隙。

    “鱼将军好神力!赶明儿我向父皇讨了你来,就跟着我一起出镇并州吧。”杨广自心底地赞叹一声,不待鱼俱罗开口阻拦,“嗖”地一声,就从石门闪开的缝隙处窜了出去。

    果真如鱼俱罗所说,石门外赫然就是一条宽敞、平坦的大街。杨广出了石门,心情愉悦,下意识地仰身张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要呼唤石门内的鱼俱罗和司马珞出来,只觉眼前陡然一闪,一寒光直奔着自己面门飞了过来。

    急切间,杨广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忙低头缩颈,堪堪躲过了对方刺向自己的这一剑,却不料随即感到脚下一轻,自己已被来人一把挟在了腋下,飞一般地奔着正东的方向跑了下去。

    其时,鱼俱罗半个身子刚探出那道石门,骤然见到石门外还有埋伏,杨广转瞬间已被人挟持而去,登时急红了眼,冲尚在门内的司马珞叫了一声:“娘娘留在此处别动,我去救晋王。”抽身从门缝中强挤而出,撒开两条腿朝正东紧追了下去。

    无奈鱼俱罗生得身高过丈,膀大腰圆,论硬功,虽无人匹敌,但和挟持杨广的那人比拚起轻功来,却要逊色了许多。眼瞅着自己和那人的距离越落越远,鱼俱罗心中起急,却是无计可施,找不出能够拦下那人,解救杨广的好办法。

    杨广被那人挟在腋下,朝着正东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他初时只听得耳畔呼呼生风,尚有些惊慌失措,待听到身后不时传来鱼俱罗的呼喝声,他渐渐稳住了心神,手脚并用,欲奋力挣脱那人的挟持。

    那人现腋下的杨广并不老实,脚下未停,只胳膊上用力一夹,杨广登时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那人用力夹断了似的,仰面出一声惨呼。

    恰恰在杨广仰面惨呼之际,那人脸上蒙着的纱巾被风一吹,掀起了一角。杨广负痛之余,无意间竟看到了那人颔下长着一圈连鬓的赤红胡须,不由得大声叫道:“赤髯小子,是你!”

    那人腋下挟持着杨广,由西向东刚好经过一个十字街口,乍听杨广识破他的行藏,脚下为之一滞,在十字街口停了一停。

    说来也巧,在两条相交的街道北边,自北向南,有十几名军士正手举火把,朝着十字街口走来。当杨广出那声大叫时,这伙军士距离十字街口尚有一百多步远,骤然听到空旷的大街上有人在大喊大叫,为的一人立即喝令身后的众军士停了下来,他则跨前几步,冲着十字街口厉声问道:“什么人,胆敢违反宵禁,在此大喊大叫?”

    挟持杨广的那人眼尖,识得对方是官军,也不答话,挟持着杨广,撒开腿就跑。

    为的军官见此情形,一边拔脚追来,一边摘弓搭箭,瞅准前面跑的那人,不由分说,“嗖”地就是一箭。

    前面跑着的那人听到身后弓弦声响,暗道声不妙,忙向旁边一闪身,却还是避得稍稍慢了一,这枝羽箭紧擦着他的鬓边划过,他抬手一摸,但觉触手处粘乎乎的,都是血。

第133章 飞石伤人

    那人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当即出一声怒吼,竟掉头、挺剑,奔着那军官冲了过来,直欲将那军官一剑刺个透心凉。

    那军官见来者不善,急忙撤弓抽刀,上前迎敌。两个人就在街心,战作了一团。

    堪堪只打了不到五个回合,军官明显就招架不住了,被那人逼得连连倒退,眼瞅着随时都可能命丧那人之手。军官带着的那十几名军士将那人和军官团团围住,却碍于自己的上司和那人缠斗在一起,不敢贸然出手相助。千钧一之际,鱼俱罗赶到了。

    因杨广仍被那人挟持着,鱼俱罗救人心切,也顾不得和那伙官军打声招呼,亮明身份,来到人群之外,伸双手一分,把两名军士推得“噔噔噔”接连退出有十几步远,站立不稳,一腚坐到了地上。

    鱼俱罗闯进包围圈儿,对那军官大喝一声:“闪开,把他交给我了。”跨步向前,竟徒手来捉那人的剑锋。

    那人一只胳膊下夹着杨广,单手使剑,眼看就要将军官砍翻在地,不料想鱼俱罗突然闯了过来,对自己的剑锋不避不让,直接抓向剑锋,当下心中一凛,急忙变刺为撩,掌中宝剑泛着寒光,朝着鱼俱罗伸出的那只胳膊就撩了过来。

    鱼俱罗依旧不避不闪,在对方剑刃尚未触及自己的一刹那,以雷霆闪电之式,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用力向外一扔,嘴里说声:“小子,你给我趴下吧。”

    那人从来不曾遇到过像鱼俱罗这样的对手,什么招式也不用,就这么伸手一抓,自己便毫无还手之力。

    饶是鱼俱罗如此惊世骇俗的高手,也万万没想到今晚碰到的这个对手乃是一位练武的奇才。他人虽被鱼俱罗一把揪住,扔了出去,急切间为求自保,不得不撒手将杨广撂下,可是他本人却在半空中接连翻了几翻,稳稳地落在十几步开外站定,没伤着分毫。

    “好小子,身手倒还不差。来来来,与你鱼爷爷大战一百回合。”鱼俱罗扶起杨广,见他并没伤着,遂放下心来,转身大笑着冲那人逼了过来。

    “鱼将军,他就是‘江南岸’酒楼里的那个赤髯少年,莫叫他跑了。”杨广一手扶着腰,伸出另一只手指着那人冲鱼俱罗叫道。

    “阿纵,原来是你!”那名军官一眼认出了杨广,拎着刀朝着杨广便跑了过来。

    几乎同时,杨广从说话的声音也认出了,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表兄,唐国公李渊。

    就在李渊即将跑到杨广近前时,被杨广认出的赤髯少年冷不丁冲着杨广一抬手,打出了一枚暗器。这枚暗器不偏不倚,正打在李渊的后背上,众人就听到李渊痛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趁众人一分神之机,赤髯少年接连向鱼俱罗又打出数枚暗器,随即腾身跃出包围圈,垫步拧腰,“噌”地一声窜上了临街的房顶,三纵两嘣,不多时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鱼俱罗照旧不躲不闪,将赤髯少年冲他打来的几枚暗器如数接下,握在手中,现对方打来的并不是什么独门暗器,而是极为寻常的几颗石子。

    杨广眼见李渊在自已身前被暗器打中,一头扑倒在地,忙俯身去查看李渊的伤势。众军士也一哄而上,将李渊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只见李渊脸色煞白,紧闭双眼,像是被打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杨广循声望去,只见鲜于罗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带着哭声问道。

    “你怎么也来了?”杨广伸手在李渊鼻下探了探,试出他呼吸还算平稳,料无大碍,回头向鲜于罗问道。

    “有人在王府附近的街边现了被人打晕在地的张须陀,禀报给了唐国公,唐国公命人将张须陀唤醒一问,才知道王爷跟着鱼将军不知到哪儿去了。唐国公担心王爷的安危,便命张须陀在府留守,保护公主,带着我们几个一路向西来找王爷......”鲜于罗见杨广没有伤着,喜极而泣,哽咽着说道。

    “仅仅用一枚普通的石子,就能击倒一条壮汉,京城之中我还没见过如此的高手。”鱼俱罗手中握着几颗石子,走到杨广和李渊面前,脸色凝重地摊开手掌,向杨广展示着赤髯少年打出的所谓暗器。

    “此人非但手上的力道过人,而且步法敏捷、轻功了得,鲜于罗,你看他方才上房逃走那身形,像不像几个月前藏在安若溪宿房上的那道黑影?”杨广也着实惊骇于赤髯少年高的武功,沉思着向鲜于罗问道。

    “不太像。”鲜于罗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这人比那道黑影的身法可快得多了,否则咱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瞧着他从眼皮底下溜走。”

    “不好,他会不会跑回去向花姑通风报信去了?”杨广突然想起了还留在暗道出口处的司马珞,焦急地问鱼俱罗道。

    鱼俱罗抬眼扫视着跟随李渊前来寻找杨广的军士,大声命令道:“我是内殿值长鱼俱罗,奉旨随同晋王殿下前来查案。唐国公现遭歹人暗算,神志不清,尔等须听我指挥,立即随我去查抄石屋院,擒拿真凶,如有敢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他知这些军士都是皇帝身边的千牛卫,以自己的官位很难指挥得动,便有意打出奉旨查案的旗号,期望能以此震摄住他们。

    “本王在此,哪个胆敢不听从鱼将军的将令?”杨广也正色对众军士说道。

    “有哪个去过大庄严寺的?”鱼俱罗面向众军士,厉声问道。

    “我去过。”一名军士应声答道。

    “你拿着我这面腰牌,现在就赶往大庄严寺,面见屈突通屈将军,请他带人赶来西市增援,捉拿凶手。”

    那军士答应一声,从鱼俱罗手中接过腰牌,又向杨广抱拳行了一礼,转身赶往大庄严寺搬请援兵去了。

第134章 夜查石屋院

    “鲜于罗。”鱼俱罗毫不客气地转向杨广身边的鲜于罗,命令道,“你立刻保护王爷,照料唐国公回王府,静候佳音,不得有误。”

    鱼俱罗煞有介事地,竟是要命鲜于罗陪着自己和李渊回府休息?杨广听到这话,可不干了。

    “留下一名军士照料唐国公。鲜于罗,随我来。”杨广从未亲临行伍,全然不懂得军队中的规矩,竟代替鱼俱罗号施令起来了。

    “王爷,对方人数多寡,尚且不明,以咱们这区区十几个人,要是万一伤着王爷,我可吃罪不起呀。”无论杨广对他多么地不敬,鱼俱罗在杨广面前,始终不敢说一句硬话。

    “你别忘了,本王才是牵总查察此案的钦差,休得啰嗦,一切听我号令行事。出。”杨广随手了一名军士,要他留下看护昏迷未醒的李渊,带着鲜于罗返身就走。

    “王爷,您总得让我知道,您这是去哪儿吧?”鱼俱罗见难以拦下杨广,急得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

    “我和鲜于罗去接司马娘娘,把守住甜水路暗道的出口,怎样?”杨广看鱼俱罗着实为难,心一软,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样吧,”鱼俱罗怎肯放杨广离开自己身边,眼盯着鲜于罗,同杨广商量道,“由我陪着王爷去接娘娘,把守出口,鲜于罗带人从苦水路进去查抄石屋院。”

    “鲜于罗哪儿知道什么苦水路?再者,如果在石屋院撞上方才那个赤髯小子,鲜于罗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依本王之见,还是鱼将军你带人进院去拿人吧。”

    杨广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可由于他执意不肯回府,无形之中给鱼俱罗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使得鱼俱罗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采用能确保杨广安全的办法来安排行动。

    “据我所知,这座石屋院只有苦水和甜水路两条路可以出去。王爷既身先士卒,愿去把守甜水路暗道出口,就由老儿我和鲜于罗一同陪王爷前往。其余人等只需把守住苦水路的出口,静候援兵到达后,再一同进院去拿人,方能保得万全。”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快走吧,去迟一步,只怕一个人都拿不到了。”杨广不耐烦地甩手就走。

    “要不是你非要去把守什么出口,这会儿我带人已进了石屋院了。”鱼俱罗在心里抱怨着杨广,却不敢显出一丝不快来,痛快地答应一声,顺手指定一名看着老成的军士,要他带领军士们赶往苦水路出口处把守,自己则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杨广身后,往甜水路暗道的出口处跑去了。

    杨广带着鱼俱罗和鲜于罗二人沿原路返回到了甜水路暗道的出口处,却寻不见司马珞的人影。

    就在他满面焦急地正要催促着鱼俱罗和鲜于罗二人从石门进入暗道去寻找司马珞时,却听到不远处的暗影里有个童声低低地问道:“来的是阿纵吗?”

    杨广立时由忧转喜,忙答应一声,迈步向前,将躲在暗影里的司马珞迎了出来。

    司马珞一旦和人打起交道来,又恢复了惯常的矜持,手指着石门对杨广说道:“你们要抓的人方才从这道门进暗道了,我想,他可能是去向花姑报信去了吧?”

    杨广听了,立马便要冲入石门紧追不舍,反被鱼俱罗拦在身前挡住了去路。

    “王爷,暗道内十分凶险,我断不会要王爷亲历险境的。据我所知,这座石屋院只有甜水和苦水两条出路,尔今两条路的出口都已被看死,即使那小子窜回去向花姑报了信,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无路可逃,还请王爷在此稍等片刻,只要屈将军率大队人马一到,我便护着王爷回去连夜查抄了石屋院。”

    这一回鱼俱罗算是铁了心,无论杨广怎样严辞斥责,他都决不后退一步。

    杨广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司马珞留在了石门外。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自东向西,影影绰绰可见有上百号人组成的一支人马高举着火把,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屈突通到了。

    杨广与屈突通相见已毕,要屈突通留下几名军士在石门外保护司马珞,自己则执意跟随大队人马一道返回石屋院,亲自捉拿花姑和赤髯少年。

    然而,令在场所有人感到吃惊的是,小小年纪的司马珞竟然也要求跟着屈突通带领的大队禁军返回石屋院。

    “娘娘,那赤髯少年身手非凡,倘若到了石屋院内,两下交起手来,他出手伤着了娘娘,我回去可没法向长姐交待呀!”

    司马珞人虽小,可一摆出前朝皇后的派头来,无论杨广如何劝说,都改变不了她的主意。无奈之下,杨广只得搬出长姐杨丽华,也就是司马珞的嫡亲婆婆来阻止司马珞去冒险。

    “不行,我担心你们一哄而入,花姑狗急跳墙,说不准立时就会杀了阿猫。如果她见了我,也许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向阿猫下毒手。”司马珞尚显稚嫩的面庞凝结成了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拒绝道。

    “娘娘,得罪了。”鱼俱罗唯恐迟则生变,令自己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劳再飞了,陡起一掌,切在了司马珞后颈之上。司马珞嘤咛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屈将军,你带大队人马先进去捉拿真凶,我护着王爷断后。”鱼俱罗一掌打昏司马珞,也顾不得彼此尊卑,径直冲屈突通号施令起来。

    好在有杨广在场,屈突通并没和鱼俱罗计较,匆匆答应一声,留下几名军士在石门外看护司马珞,自己则率领着大队的军士冲进了甜水路的暗道。

    鱼俱罗和鲜于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杨广妥妥地护在当中,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大队人马之后,也进了暗道。

    由于有大队人马高举火把在前面照亮引着路,这条暗道并没有杨广和鱼俱罗、司马珞三人从石屋院逃出时那么阴森、可怖,那群作为暗道中埋伏的蝙蝠也不见了踪影。因此,不消一刻钟的功夫,杨广便随着大队人马穿过了暗道,从堆满货物的前院重新回到了石屋院。

第135章 尉迟芳林

    石屋院中已乱作了一团:从美梦中惊醒的胡商们与石屋院中依靠卖笑、卖身谋生的女子们惊叫着、呼号着,像一只只没头的苍蝇在院中横冲直撞,争先恐后地想要夺路而逃。

    屈突通一马当先冲进院中,急令军士们手擎火把在院内四周站定,朗声叫道:“我乃虎贲郎将屈突通,率军前来捉拿杀人真凶,尔等莫要惊慌,统统到上房中去集合,等候检视。如有擅自出逃者,立斩无赦。”

    院内众人不知是听到原来是官军前来捉拿杀人真凶,与自己无干的缘故,还是被屈突通最末吼出的“立斩无赦”给唬住了。在经过短暂的骚动之后,由几位见多识广的胡商带头,纷纷向上房内走去。

    “请王爷先到厢房内暂歇一时,就由鱼将军和末将一道率领军士一一核查问明院内众人的姓名、来历、身份后,再将杀人真凶押来见王爷,如何?”屈突通见杨广走进院来,忙返身向他请示道。

    鱼俱罗因对赤髯少年颇为忌惮,却是一步也不肯离开杨广左右,又不便违抗屈突通的将令,便悄悄地叮嘱鲜于罗到上房内将袖红唤来厢房见他,自己则用手势向屈突通示意,先将杨广护送至厢房坐定,再出来和他会合。

    杨广嫌弃这院内各间厢房俱是嫖宿之所,不肯进房落座,直奔着头进院子走了过去。

    屈突通见状,急忙带着几名军士和鱼俱罗前后脚也跟了过去。

    在灯光照耀下,杨广打量头进院里的那排上房,果然是一座庙宇。花姑等人倒也会选地方,这座专供胡商寻欢作乐的石屋院通往甜水路的是一处堆满了货物的杂院,而从苦水路进来,却是一座寺庙。即便有人贸然闯将进来,也断不至现其中的真相。

    杨广一边寻思着,一边抬脚进了上房,这才现,这一排上房也是打通了的,俨然是寺庙的正殿,正当中有一尊二丈多高的观音大士造像,造像两边则分站四位凶神恶煞似的罗汉。

    屈突通命随行的军士在菩萨殿内四处搜寻,确认殿内空无一人,只在观音造像背后现了一个隔间,似乎是照看香烛灯火的值宿房,房内还算洁净,屈突通于是便请杨广到隔间内落座歇息,等候清查结果。

    鱼俱罗仍不放心别人守护在杨广身边,同时又因只有自己认得花姑,遂不待屈突通开口,抢先冲一名军士命令道:“你到后面院子,将一个叫袖红的姑娘押来此处见我。”

    那名军士遵命离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被人从床上唤起,吓得体如筛糠的袖红押了过来。

    “袖红,本将军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鱼俱罗当着杨广和屈突通的面儿,俨然端起一副作官的派头,冲一两个时辰前还和他同榻而眠的袖红说道,“你现在带着军士们,到后院上房中将花姑及其同党指认出来,本将军愿在晋王面前为你讲情,恕你无罪。”

    那袖红也算得是一位烟花场上厮混惯了的老手,极擅察言观色,见此情形,心中早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忙低眉顺眼地答应一声,带着几名军士返回后院指认花姑去了。

    杨广坐在一旁瞧得分明,眼见鱼俱罗虽看似对袖红疾言厉色,颇有寻常嫖客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风范”,实则对袖红仍怀有一份情意,欲借此为她洗脱干系,当下也不说破,只吩咐屈突通派出人手到苦水路上增援,防止花姑等人从苦水路上跑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袖红被两名军士押着,苦眉苦脸地返了回来。

    “怎么,花姑不在后院上房之中?”袖红刚一走进隔间,鱼俱罗就忍不住焦急地问道,“你是否问过其他的姑娘们,有没有人知道花姑的去向?”

    袖红迟疑着一侧身,杨广这才现,袖红身后还跟着个人,只不过那人身材瘦小,方才被袖红给挡住了。

    “启禀王爷,两位将军,这个小女娃儿自称有十分紧要的事报告,我们便将她带来了。”其中一名军士抱拳向杨广等人禀报道。

    “阿猫!”待借着灯火看清了小女孩儿的模样,杨广不禁脱口叫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阿猫抬起一只手,冲隔间外指了指,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在观音造像的底座下,有一处秘道,花姑一定是从那儿跑了。我还知道,花姑平时就在这间隔间内睡觉,一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立马便会钻入秘道逃跑。你们快去抓她吧。”

    屈突通闻言,立刻冲几名军士使了个眼色,军士们会意,转身出房查看去了。

    “女娃儿,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屈突通紧绷着脸,不无疑惑地问阿猫道。

    “花姑强迫我接客卖身,我恨她!”阿猫略带羞怯地望了居中而坐的杨广一眼,咬着牙说道。

    “鱼大爷,少东主,还有这位将军,你们千万别被这小妮子给骗了。”从一进门就愁眉不展有袖红突然扯着嗓子嚷道,“她是朝廷叛臣之后,和花姑原是一伙的。眼下见自己被官军捉到,想借此脱身。”

    虽然之前从司马珞对阿猫的格外关切当中,杨广已隐隐察觉出阿猫决非寻常之人,可此时乍听袖红当众叫嚷着阿猫是叛臣之后,他仍唬了一跳,忙冲袖红问道:“你把话说清楚,她是哪个叛臣之后,本名唤做什么?”

    由于事突然,屈突通不待杨广下令,即向阿猫身后站立的军士急喝一声:“先给我绑起来!”

    顷刻间,阿猫就被身后的军士倒背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哼,我即便是落到官府手中,总强似在这里失了贞节,沦落成像你这样的人!”阿猫圆睁双眼,冲袖红狠狠地啐道。

    袖红被她骂得又羞又急,“扑通”跪倒在杨广身前,用巾帕捂着脸,抽抽答答地说道:“她,她本名唤做尉迟芳林,她爷爷就是前两年曾带头起兵反叛当今皇上的相州总管尉迟迥,她投奔花姑,原本就是为了将来改投南陈的。”

第136章 节外生枝

    尉迟迥是北周实际开创者宇文泰的外甥,娶的第一任老婆又是西魏的金明公主,因此在西魏、北周两朝可谓是身份显贵,更主要的是,当北周宣帝传位于静帝之初,郑译、刘鲂两位近臣矫诏引外戚杨坚入朝执政,尉迟迥第一个起兵作乱,想把杨坚驱逐出长安。平定尉迟迥叛乱是杨坚面临的第一个考验。

    关于尉迟一家的过往种种,在穿越者杨广的头脑中虽然没什么印象和感受,但对于亲历过平叛全过程的屈突通和鱼俱罗来说,却没齿难忘。

    尔今从袖红嘴里听说眼前这个名叫阿猫的小姑娘原来是尉迟迥的亲孙女,屈突通不待杨广开口,头一个向阿猫喝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前朝的天左皇后怎么称呼?”

    一旦被袖红说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阿猫反倒镇定了下来,高贵的出身,以及身为将门之后使得她高昂着头,用充满不屑的目光瞪了袖红一眼,凛然答道:“不错,我祖父确是柱国大将军,相州总管尉迟迥,我父亲是长乐郡公尉迟敦,天左皇后尉迟炽繁是我的堂姐,我名叫尉迟芳林。”

    “据我所知,当年尉迟迥兵败自杀,你身为尉迟氏之后,如何会流落到了长安,沦为了一名青楼女子?”屈突通接着问道。

    “这些和将军无干。”尉迟芳林只肯亮明身份,其它的话却是一句也不再多说。

    本是为捉拿杀人真凶而来,却没想到在此处现了位叛臣之后,屈突通一时间拿不准该如何落尉迟芳林,不由自主地望向杨广,期待他的指令。

    “将军。”先前去查探秘道的几名军士满面兴奋地跑了进来,冲屈突通禀报道,“前面殿内观音造像的底座下果然有一处秘道,不知通往哪里。”

    “走,随我瞧瞧去。”屈突通大手一挥,急忙率领着几名军士冲出了隔间,把尉迟芳林留给了杨广和鱼俱罗处置。

    “你能向朝廷指认叛臣之后,表明你同花姑并不是一伙。来人,将袖红押往后院厢房另行安置,不得慢待。”鱼俱罗仍没忘先替自己的相好洗脱罪责。

    “你和司马皇后是一起被花姑收留下的吗?”杨广虽对尉迟家族的反叛经过不甚了了,但想起司马珞对阿猫的关切之情,禁不住开口向她问道。

    听到从杨广口中说出司马皇后几个字,尉迟芳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注视杨广多时,才有些气馁地摇了摇头,却仍是不肯开口。

    “那么,本王再问你,你当真如袖红方才所说,投奔花姑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改投南陈去的吗?”

    尉迟芳林又摇摇头。

    “大胆,你可听清楚了,坐在你面前的是晋王殿下,好生回答殿下的问话!”鱼俱罗厉声呵斥道。

    “有种你们现在就把我杀了,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整天不见日头的日子了。”面对着足足比自己高过两头,凶神恶煞似的鱼俱罗,弱不禁风的尉迟芳林竟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一儿也不示弱地答道。

    “你为什么要把花姑逃跑的秘道报告给我们,难道仅仅是为了花姑强迫你接客?”杨广摆手制止住鱼俱罗,犹不肯相信尉迟芳林方才给出的解释,继续问道。

    “对,我就是死了,也断不能失去了贞节。”此时的尉迟芳林,已全然没有了先前杨广曾见到过的羞涩和怯懦,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本王再问你,你可知花姑是否是为南陈朝廷效命的暗线?”杨广紧盯着尉迟芳林,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哼,我只知道她那满头的金是假的,除此之外,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

    “王爷,有道是人都是苦虫,不打不招。要我说,一顿鞭子抽过,我就不信,她还这样嘴硬,不识好歹。”鱼俱罗对待阿猫丁儿不留情面,在旁撺掇着说道。

    “先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吧。”杨广不满地瞪了鱼俱罗一眼,冲尉迟芳林身后的军士命令道。

    待军士们押着尉迟芳林离开之后,杨广才向鱼俱罗解释道:“且看看屈突通能否追到花姑,再议如何处置阿猫吧。”

    “王爷,花姑那一头金既然是假的,就说明她不单和会真大师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正如王爷如料,是南陈派在长安城中的一名奸细。小的我要先给王爷道声喜,今晚王爷算得是一举两得,既查破了会真大师之死一案,又查禁了一处南陈奸细的窝。”鱼俱罗最是见不得杨广给他好脸色,赶忙顺竿爬着恭维杨广道。

    “鱼将军真是这么看吗?我怎么觉着今晚这件事像是节外生枝了呢?”有了上回贸然邀功被斥的教训,杨广变得谨慎多了,听了鱼俱罗这番话,不喜反忧,若有所思地反问道。

    “嘿嘿,王爷所虑极是。小的我也在想,这花姑若真是南陈的奸细,收留司马皇后尚有可说,毕竟娘娘的生父如今身在南陈,但若收留下尉迟迥的后人,她就不怕为自己招祸吗?”鱼俱罗见风使舵的功夫堪称一流,一俟听出杨广话风不对,连忙改变态度,顺着他的口锋说道。

    杨广从鱼俱罗那儿得不到任何关于如何处置今晚这件事的启,且本能地感觉到今晚这件事十分重大,断不可贸然处置,便不再开口说话,一心静等屈突通回来,听听他有何高见。

    直到远外传来阵阵雄鸡报晓的鸣叫声,天色渐亮,屈突通才率领着十几名军士返了回来。

    “禀王爷,那处秘道一直通往城南的万善尼寺,末将率人追至尽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想是凶犯已经跑了。”屈突通一见门,就向杨广禀报道。

    “你说什么?这里的秘道竟通向万善尼寺,你们没看错?”杨广腾地一下从座中跃起,紧盯着屈突通问道。

    “不会有错的,出了秘道是一片树林,再拐了弯儿便是万善尼寺的山门了。”

    杨广头脑飞旋转着,听屈突通之言,秘道的出口竟像是在染干密会安若溪的那片树林之中,这只是种巧合,还是......

第137章 先别忙着下结论

    (特别致谢风行者凌云君,求订阅)“鱼俱罗,你把今晚,不,昨晚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与屈将军听,本王想听听屈将军对如何处置此事持何高见。”杨广按捺着紧张、激动的心情,向鱼俱罗吩咐道。

    同时,他也在脑子里迅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鱼俱罗邀自己夜探石屋院,本是为了查访杀害会真和尚的真凶,岂料在石屋院中,先是邂逅了前朝末代皇后司马珞,继而在甜水路的出口处遭到屈突通先前怀疑的那名赤髯少年的偷袭,被掳,后来恰逢表兄李渊来寻找自己,会合鱼俱罗将赤髯少年打跑,屈突通率人赶来增援后,意外地从阿猫口中获知了花姑极有可能已从秘道逃跑,直至屈突通率人从秘道追赶,现秘道原来通向万善尼寺。这一切的重在何处呢?

    他犹在沉吟未解之时,鱼俱罗已奉命向屈突通大致通报了事情的原委,屈突通听罢,冲着杨广一抱拳,问道:“不知王爷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我正想问你,你反倒来问我?

    杨广一怔之下,略带歉意地答道:“本王曾听姑丈提起,屈将军智略过人,眼前这件事头绪杂乱,本王一时之间还难以辩理得清晰,想先听听屈将军有何高见?”

    “眼下要务,依末将管见,须立即将此事禀明皇上,候旨处置。”屈突通没有丝毫的犹豫,干脆利落地答道。

    废话,我还不知道要向父皇禀奏?

    杨广撩起眼皮,睨了屈突通一眼,继续问道:“但不知要怎样向父皇禀奏?是建言父皇立即封锁长安城,捉拿杀人凶手呢,还是禀奏父皇,称咱们查禁了一处南陈奸细的窝?”

    屈突通也颇感纳闷儿,心说:十几天前,这位牵总查案的小王爷尚不顾自己的阻拦,于查案刚有条线索之时,就迫不急待地要入宫向皇上邀功、报喜,今日却为何变得如此小心起来了?

    他略一思忖,答道:“王爷,如要末将看来,现在向皇上禀报,称咱们找到了杀害会真大师的真凶,抑或查禁了南陈奸细的一处窝,都不甚妥当。莫不如单向皇上禀奏,称王爷您得到线报,前来石屋院查案,结果在此现了失踪已久的前朝皇后,并尉迟迥的亲孙女,将她二人交由皇上落更为合适些。”

    “这也未必太过于因小失大了吧。”鱼俱罗在旁禁不住低声嘟囔道,“一个被废已久的前朝皇后,一个反叛的孙女,并且两个都是尚未成年的女娃儿,咱们现她们,又有什么可向皇上禀奏的?”

    “鱼将军此言差矣。”屈突通见杨广脸上也流露出不虞之色,微微一笑,耐心解说道,“且不说当今天子圣明过人,听了王爷的禀报定会详询究竟,单只说司马皇后和尉迟芳林二人,也决非泛泛之辈。司马皇后的父亲司马消难现如今在南陈,位至国公,朝廷决不至对他的女儿等闲视之;尉迟芳林的祖、父辈虽尽皆故去,然其姐,前朝天左皇后尚在万善尼寺出家修行,况尉迟家族名满天下,朝廷如能善待尉迟迥的后人,必能在天下人面前彰显出朝廷的大度、宽仁,皇上岂会对此视若不见呢。”

    “可是,昨晚在甜水路出口处截杀本王的赤髯少年不正是屈将军怀疑过的‘江南岸’酒楼上的那人吗?他既在石屋院附近现身,不就足以表明,这座石屋院极有可能就是南陈奸细的一处窝吗?”杨广也心有未解地向屈突通问道。

    “来自南陈,未必都是南陈朝廷的奸细。”屈突通目视着杨广,一字一句地答道,“先前我怀疑此人,其中固然有因他出身广陵富之家的缘故,但大半是由于现其形踪诡异,且身负武功,才将他列入了重关照的行列,并没就此认定他就是杀害会真大师的疑凶。赤髯少年和花姑有所勾连,并意图加害王爷,只能增加了他身上的疑,却仍不足以表明他和花姑两人就是南陈朝廷的奸细,更不能据此认定他二人就是杀害会真大师的真凶,至少末将是这么认为的。”

    “那,对此,不知屈将军又作何解释呢?”鱼俱罗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方包裹着死蝙蝠的巾帕,递给屈突通,反问道。

    屈突通先是不明所以地展开巾帕,待现巾帕包裹着的是一只死蝙蝠时,紧蹙双眉,将那只死蝙蝠翻过来,掉过去仔仔细细观察了多时。

    “喏,这就是它留下的齿印,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会真大师就是死在了它的啮咬之下?”鱼俱罗有意把自己被蝙蝠咬伤的那只手伸向屈突通,向他展示着自己手上那道尖利的齿痕。

    屈突通曾亲自查验过会真和尚脖颈上的伤痕,凭着记忆将两处伤痕比对了移时,方抬起头来,向杨广说道:“王爷,据末将观察,鱼将军手上的这两道蝙蝠啮痕虽观其形状,与会真大师脖颈上的两道齿痕极其相似,但论其深浅、大小,却颇多区别。至少,鱼将军手上的两道啮痕决不至致人非命,而末将曾详细查验过会真大师的尸身,现除了脖颈上的两道齿痕外,别无一处可致人死地的伤痕,据此只能推断出会真大师之死,与其脖颈上的两道齿痕有关。”

    “即使果如你所说,我手上的这两道齿痕不足以致命,但却也能看出此种蝙蝠的啮痕与会真大师脖颈上的极其相似,会不会是花姑等人豢养在甜水路暗道之中的这群蝙蝠当中的蝠王咬死了会真大师呢?”鱼俱罗不服气地争辩道。

    “蝠王?”屈突通恍然有所悟地头,旋即说道,“那也得捉到那只蝠王再下定论,否则只怕会被其所惑。”

    杨广大瞪着一双眼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为避免出现上回贸然入宫邀功遭到斥责那样的结果,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采纳屈突通的话,立刻入宫求见父皇杨坚,重向他禀奏在石屋院现司马皇后和尉迟芳林两人之事,遂冲屈、鱼二人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在此徒作口舌之辩,于查案丝毫无益,两位将军不如现在就随本王入宫,面见父皇,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向他老人家禀奏明白,听候圣意裁断。”

第138章 主仆也有亲疏之分

    杨坚昨夜一晚未睡,独自在武德殿批阅奏章,直至鸡叫三遍,天光大亮。

    两个月前,他采纳了长孙晟提出的对突厥“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计策,派遣太仆卿元晖出使突厥达头可汗牙帐,欲行离间之计,诱使达头可汗玷厥与沙钵略可汗摄图争夺突厥大可汗之位,以阻止沙钵略兴兵南下,侵略大隋北境。

    然而,昨日元晖风尘仆仆地赶回长安,却给杨坚带来了一个不太令人满意的结果:达头可汗虽然欣然接受了杨坚差元晖赐予他的狼头大纛,但却未对其侄沙钵略可汗摄图表露出丝毫的敌意,反而向元晖询问起了隋朝每年准备向突厥贡献多少钱帛。

    如此看来,作为叔父的达头可汗至少在隋朝使节面前,表现出了对沙钵略可汗的绝对忠诚和服从,离间之计并未收到预期的成效。

    实际上,杨坚自从决定采纳长孙晟的建议,分化瓦解突厥各部,就已经改变了他与高颖最初议定的先与突厥一战,待北境安定后,再南下攻陈的既定方针。

    如果说,他利用宇文阐之死,授意会真和尚杜撰出了南陈妖孽弘圣宫杀人的神话,还只不过是想借此收拢朝野人心,并无兴兵攻陈的实际打算的话,那么,待会真和尚离奇地横死于大庄严寺之内,近些天来,关于会真和尚横死的各种传言在长安城内大街小巷中流传得到处都是时,杨坚感觉到自己已渐成骑虎之势,如不立即兴兵攻陈,便难以自圆其说了。

    倘若真的要兵攻陈,就必须先解决好后顾之忧,确保突厥不会趁大军南下之机,兵来犯。

    基于这样的考虑,杨坚再次采纳了长孙晟的建议,决定对沙钵略派其弟处罗喉来长安索贡不给予答复,以尽可能地拖延突厥五可汗大军联合来犯的时日,同时仍寄希望于达头对沙钵略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同时,杨坚也深知,单凭一面狼头大纛和对处罗喉父子避而不答,是断断不可能挡住突厥数十万铁骑南下的,他必须加强北境幽并等地的驻防军力,并想方设法向沙钵略可汗传递这么一种信号:大隋对突厥已高度戒备,随时准备歼灭一切来犯之敌,唯其如此,软硬兼施,才足以震摄沙钵略,使其不敢轻易兵南下。

    由此,杨坚心中便就有了关于派次子杨广出镇并州,加强北境防备的想法。

    杨广是除太子杨勇以外,年纪最长的皇子,且早已领受了并州总管之职,在决定兴兵伐陈的同时,差他出镇并州,无疑是震摄突厥的最佳选择。

    但是,当杨坚向独孤伽罗透露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欲征得她的理解时,却遭到了她的极力反对。

    独孤伽罗提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杨广年纪太小,即便他人到了并州,也很难使得沙钵略相信,一个顽童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并且,幽并等州现已有阴寿、虞庆则两位大将率领十万大军驻守,杨广出镇并州的同时,朝廷如不能另遣大军增兵北境,就更无实际意义了。

    杨坚明白,爱妻之所以极力反对要儿子出镇并州,实则大半舍不得她这个最为疼爱的次子离开自己身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眼下,杨氏宗族中虽有杨弘、杨雄、杨爽等多位兄弟子侄可以代替杨广出镇,可是一想到北周朝廷虽分派宗室诸王镇守各地,却仍以真正为朝廷建树起强有国的屏藩,而正是由于北周皇室嫡枝人丁凋弱,才使得自己有隙可乘,代周开隋,杨坚决心不顾爱妻的反对,执意派杨广出镇。

    决心虽容易下,但一旦付诸实施,杨坚内心深处,作为父亲柔软的一面却随之显现了出来。

    皇子出镇,自然要下恩旨,准其开府建衙理事的,杨坚先想到的却是该为杨广挑选一个怎样的孔武有力且忠诚可靠的卫士长,以确保儿子的人身安全。

    先进入他脑海的人选自然是骑**绝,且熟知突厥各部落情形的长孙晟。但长孙晟是目前朝内唯一一位突厥通,自己还要指着他在身边出谋划策,及时应对突厥方面可能出现的各种变化,长孙晟至少在短期内不可离开长安。

    其次,杨坚想到的一位人选便是随侍他左右,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右卫大将军元胄。可一来以元胄如今的身份、地位,要他去做杨广的卫士长,在旁人眼中,难免有降黜之嫌,也极容易招致其他几位皇子的议论,认为他这个当父亲的过于偏爱杨广,以至于将自己的贴身护卫也派给了杨广;更重要的是,没有比杨坚更了解元胄的了,这是个只懂得与人拚命的主儿,一旦犯起浑来,只有自己才能约束得住他,而杨广身边最需要的则是像长孙晟这样一位文武双全,既能保护他的安全,又能时时替他拿主意的人,元胄实在难以担当此任。

    经过再三考虑,杨坚最终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另一个亲信——李圆通身上。李圆通单论其勇,决比不过元胄,单论其智,也无法和长孙晟相提并论,但李圆通却有一样长处,是元胄和长孙晟都远不及他的,那就是他原本系杨坚府中的给使出身,与杨勇、杨广等皇子自幼熟识,相伴长大,他说的话,即便是身为储君的杨勇也颇听得几分,更甭说比杨勇小着近十岁的杨广了。有他陪着杨广出镇并州,便如同杨坚本人陪在杨广身边一样,倘若到了紧急时刻,李圆通能起到长孙晟和元胄都难以起到的作用。况且,李圆通如今的官职是左卫长史,命他改任晋王府司马,属于平调,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事情并不像杨坚想的那样顺利,当他向李圆通私下里透露出想调他随杨广一道出镇并州之时,李圆通当时并没有明确提出反对,却转过身,便将杨广即将出镇并州的消息透露给了秦王杨俊。而杨俊得到李圆通向他透露的这个消息后,立马伙同杨秀、杨谅三兄弟到正阳宫找到了母亲独孤伽罗,众口一辞地也强烈要求出镇外藩,为朝廷效力,令杨坚无形当中陷入了家务的困扰之中。

第139章 这下可以堵住兄弟们的嘴了

    杨坚明知是李圆通素与杨俊要好,是他私下里向杨俊透露的消息,引致兄弟间争相要求出镇,却顾及多年的主仆情分,犯不着为了区区小事责罚于他,只得端起父亲、君主的架子,对三个儿子恩威并施,一方面严辞责令他们不要胡搅蛮缠,另一方面也许诺三个儿子,待将来他们长大些,会分遣他们出镇良地的。

    若是放在平时,三个小儿子一见父皇绷起了脸,纵使心中仍有不服,多半会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强辞狡辩的,可昨儿不知怎地,四儿子杨秀竟然哮着嘴,忿忿不平地和他强争道:“阿纵虽比儿臣大着两岁,但无论是胆识,还是弓马技艺,儿臣自谓都要强过他,父皇为何不命儿臣出镇北境,抵御突厥,反派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文弱之辈出镇?儿臣心中着实难以服气。”

    经过一夜的劳累,杨坚此时已记不清,昨天在正阳宫中,自己是如何斥责杨秀的了,可他心中却着实为几个儿子小小年纪,便能争先恐后地为朝廷效力,为自己分忧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太子杨勇日后能得几位兄弟鼎力相助,何愁大隋江山不能长久稳固呢。

    想到这儿,杨坚放下手中的笔,十分惬意地伸腰打了个呵欠,缓缓站起身,踱至殿口,向殿外叫道:“元胄,替朕传些饭食来,朕饥了。”

    许久未听得元胄的回答,杨坚正待开口再叫,只听到殿外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朗声报道:“左监门郎将薛世雄启禀陛下,现有晋王带领屈突通、鱼俱罗两位禁军将佐在露门外请见。”

    “叫他们来此处晋见吧。”杨坚闻言一怔,心中暗想:阿纵这小子,该不会又找到了个破案的线索,急吼吼地赶着进宫来向自己邀功吧。若这回,他仍是捕风捉影的话,自己可真要重新考虑,是否要另派他人出镇并州了。

    杨坚缓步踱回殿中坐下,随即又想到:若说阿纵上回纯属捕风捉影,倒也未必尽然。起码自己用了敲山震虎之计,授意苏威命长安市令以违反朝廷禁令的名义查封了刘鲂经营的那座酒楼之后,刘鲂还曾惶惶不安地入宫来求见自己,当面解释了他和广陵富张季龄自结识到合伙经营酒楼的前后经过,信誓旦旦地向自己表明了忠心。只不过,据他说,他是经太子左庶子卢贲从中牵线,才结识的张季龄,倒着实出乎意料。过些日子,自己须得找机会将卢贲调离太子杨勇身边,免得将来一经现卢贲有私通南陈的形迹,太子也跟着他吃瓜落。

    杨坚正坐在殿内胡思乱想,就听殿外杨广报名请见道:“儿臣携左亲卫大都督屈突通,左翊卫别将鱼俱罗求见父皇。”

    嗬,这回阿纵不只是一个人来,还带着两个帮手,看来多半查案又有了什么眉目。杨坚一边寻思着,一边沉声答道:“既然都已到了殿口,索性一并进来回话吧。”

    话音刚落,只见杨广在前,后面跟着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人,三人相跟着走进殿来。以杨广为,三人跪倒在地,向着杨坚山呼万岁,俱行晋见之礼。

    跪在杨广身后左侧的又矮又瘦的屈突通,杨坚还有些印象,只与屈突通并排跪着的那个高大威猛的壮汉,杨坚却瞅着眼生,认不得他是谁。

    “阿纵,一早就入宫来求见朕,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向朕禀奏吗?”有两位臣子在场,杨坚有意拉长了腔调,向杨广问道。

    “启禀父皇,昨夜儿臣携屈、鱼两位将军前往西市附近之石屋院查案,不承想在石屋院中现了前朝的司马皇后,和叛臣尉迟迥的孙女尉迟芳林,因二人身份特殊,儿臣不敢多做耽搁,故清早入宫禀奏父皇。”杨广未得杨坚叫起,只得匍匐在地,头也不抬地禀道。

    “哦?你所说的石屋院是个什么所在,司马珞和尉迟迥的孙女怎会在那儿?”杨坚听了杨广的禀奏,倒是颇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问道。

    “关于此事的前后经过,鱼将军概曾亲历,可否由他代儿臣向父皇禀奏?”

    “准。”

    鱼俱罗虽然在宫中当差的时日不短,却还是头回当面向皇帝禀奏事情,耳听得杨坚一个准字说出口,他竟激动得哽咽起来,以头触地,接连向杨坚磕了三个响头,才哆里哆嗦地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向杨坚叙说了一回。

    杨坚听他说到杨广半路遭到赤髯少年偷袭一节时,禁不住前倾着身子,凝神注视着鱼俱罗,开口问道:“你是说,那歹人打伤了叔德,而你,打败了歹人,救下了阿纵?你叫什么名字,几时进宫当差的啊?”

    “回万岁爷的话,小的名唤鱼俱罗,在宫中当差已有五年了。只可惜小的生得笨拙,不然昨晚就将挟持晋王殿下的歹人捉住了。”

    “也就是说,果真是你,将那歹人打败了。嗯,鱼俱罗,朕记下这个名字了。”杨坚目光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惊喜,望着人高马大的鱼俱罗,微微了头,转向杨广问道,“司马珞和尉迟迥的孙女人现在何处?”

    “暂押在露门外,等候父皇落。”

    “鱼俱罗,你去,将她二人押往正阳宫,交由皇后落,顺便也叫皇后见见你。”杨坚温言嘱咐鱼俱罗道。

    鱼俱罗浑然不知杨坚为何要皇后见见自己,忙不迭地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爬起来转身就跑。

    这家伙人虽老笨了些,却还做得个贴身护卫。杨坚望着鱼俱罗魁梧的背影,暗自琢磨道。

    “屈突通,你现在就去京兆衙门,面见苏威,传朕的口谕,命他立刻集合京兆衙门所有人马,在长安城中展开搜捕,务须将昨晚走脱的两名嫌犯捉拿归案。”

    待屈突通遵命退下之后,杨坚目视仍跪在身前的杨广,在心中长舒了口气,暗自叹道:好小子,这回总算是立了一功,这下可以堵住你那几个兄弟的嘴了。

第140章 闺蜜干政

    鱼俱罗押解着司马珞和尉迟芳林来到正阳宫外时,恰遇到何柱儿从宫内往外走,他因和何柱儿是同乡,且同在宫中当差多年,彼此间颇为相熟,便开口叫住何柱儿,问道:“公公,娘娘这会儿在宫中可得闲,我奉了万岁爷的圣旨前来求见娘娘,可否请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何柱儿瞅了瞅鱼俱罗身后的两个小姑娘,恍惚觉得其中年纪略小的那个瞧着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她是谁了,遂向鱼俱罗答道:“老鱼,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着,你竟然一早就见着了万岁爷?不过,你来得不巧,这会儿娘娘正和清河郡公夫人在宫中正殿说话,寻常人等一律不得打扰,你只怕要在宫门外等上一会儿啦。”

    “这……”鱼俱罗为难地回头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他是头回奉旨办差,不想因耽搁了时辰引来皇帝对自己的不满,鼓了鼓勇气,凑近何柱儿身边,压低了声音求他道,“公公,不瞒你说,万岁爷特地命我带前朝司马皇后来见娘娘,这要是耽搁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呀。你看是不是……”

    经鱼俱罗一提醒,何柱儿恍然想起来了,跟在鱼俱罗身后的那个年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前朝周静帝的正宫皇后司马珞。

    这司马珞不是因其父司马消难举兵造反,早在一年前就被废出宫了吗,今天怎么会和鱼俱罗在一处?何柱儿心里犯着嘀咕,表面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忙疾步来至司马珞跟前,冲她笑着施礼问候道:“咱家见过娘娘,多日不见,娘娘一切还好?”

    司马珞在宫中时,这何柱儿不过是一个黄门小宦儿,只因北周宣帝宇文员时不时地听人唆使,意欲对杨坚一家不利,他曾为独孤伽罗出入宫门行过方便,所以,独孤伽罗入主正宫后,便将他擢拔至身边做了内谒者,眼下已是长安宫宦者当中炽手可热的人物了。

    司马珞怎会认得何柱儿,眼见他跑过来向自己行礼,只据此猜想到他是宫中当差的旧人,遂和颜悦色地冲他说道:“公公免礼,你唤做什么名字?是原在正阳宫当差,还是新进来的?”

    “回娘娘的话,咱家名叫何柱儿,原在露门当差,蒙当今娘娘栽培,才得以入正阳宫侍候娘娘的。前些日子介国公为南陈妖孽所害,咱家还曾听我家娘娘念叨您来着,说不知珞儿现在身归何处,是否还在长安,您今儿既来了,就请在此稍候,容咱家入宫先通禀一声。”何柱儿说罢,不待司马珞再开口说话,冲鱼俱罗使了个眼色,转身入宫通禀去了。

    清河郡公杨素的夫人郑祁耶出身于荥阳郑氏,是当今皇后独孤伽罗最要好的闺蜜,今天她一早就到正阳宫来见独孤伽罗,一则是因昨晚独孤伽罗命何柱儿到她家中传话,要她今日到正阳宫相见,二则却是为了替夫君杨素讨要差使来的。

    何柱儿蹑手蹑脚地返回正阳宫正殿时,独孤伽罗和郑祁耶正彼此述说着儿女家常,只听郑祁耶陪笑劝独孤伽罗道:“娘娘,臣妇方才听了娘娘的一番话,倒颇替娘娘感到高兴呢。几位皇子你争我赶地想为朝廷效力,替皇上和娘娘分忧,这不正预示着我大隋兴旺、昌盛吗?娘娘又何必为此而烦恼。即拿臣妇家中那一对老少爷儿们相比,老的整天在家无所事事,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干什么,小的呢,论年纪和越王同岁,却呆头呆脑的,连马都还骑不得,要说愁,臣妇整日都愁死了。”

    独孤伽罗听郑祁耶如此说,心里舒坦了许多,反过来劝她道:“你们家处道乃是当今之世数得着的大英雄,有道是‘我不去求富贵,只恐日后富贵来逼我’嘛,迟早都会得展其才,大有作为的,你急什么?再说,本宫前几天还听皇上说起,要杨素和高颖等人一起参与起草《开皇律》,他整日在书房中只怕是在精研律法吧。再说,我宁可阿衹兄弟三个都像你家玄感那样,老成稳重些的好,省得每天都来围着本宫闹,叽叽喳喳地吵得我脑仁疼。”

    郑祁耶见是话缝,忙趁机说道:“唉哟,娘娘您是不知,处道他哪里是在精研什么律法,皇上叫他参与起草《开皇律》是不假,可我听他奉旨当日回家就曾提起,说什么那个率更令名叫裴政的,对先秦两汉以来各朝各代的律法造诣颇深,起草新律之事多由他来操持,处道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不过是皇上瞅着他身上没差使,给他个挂名的差事罢了。”

    独孤伽罗听她话音儿,对郑祁耶心里做何想法已了然于心,遂微笑着打趣道:“夫人今日进宫来,敢情并非是纯粹陪着本宫聊聊家常,而是为夫君讨要差使来的。说吧,你家处道想做些什么,瞧在你我姐妹多年的情份上,本宫可以破例在皇上面前提上一提。”

    郑祁耶闻言,大喜过望,忙起身朝独孤伽罗拜了一拜,满面含笑地说道:“多谢娘娘承全。臣妇听说皇上近日因介国公和会真大师之死,欲兴兵伐陈,不敢欺瞒娘娘,据臣妇所知,处道他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内,钻研的尽是用兵之道,可否请娘娘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就派处道个领军征战的差使,也好给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将郡公换个国公,使臣妇母子脸面上增增光。”

    郑祁耶只顾急着为夫君讨要差使,一不留神却把朝廷尚未对外公布的会真和尚的死讯说了出来,独孤伽罗听得真切,脸色立马撂了下来,对郑祁耶的话未置可否,转向刚刚走进殿来的何柱儿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上那儿怎么样?”

    当独孤伽罗和郑祁耶交谈之时,何柱儿一直未敢贸然插言,此时听皇后问自己,忙拱手答道:“禀娘娘,咱家适才奉旨刚出正阳宫门,迎面恰碰到左翊卫别将鱼俱罗引着前朝废后司马珞前来,据鱼俱罗说,他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引司马珞等人来见娘娘的。”

    “司马珞?这小妮子从哪儿冒出来了?”独狐伽甸闻言一惊,随即沉着脸对何柱儿吩咐道,“你去对引司马珞来的禁军将佐说,本宫明白皇上的心意,命他将司马珞留下,回去向皇上复命吧。先将司马珞安置在正阳宫后庭厢房,本宫现在还不想见她。”

第141章 南北兼顾

    虽然京兆尹苏威接到屈突通来宣的圣旨后,丝毫不敢大意,立即调集所有的差役在长安城中展开了大搜捕,可是一连三天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花姑和赤髯少年就仿佛从人间蒸了似的,任凭京兆府的差役们几乎查遍了长安城的每个角落,也没能查到他们的踪影。

    反而是京兆府缇骑四出的一通折腾下来,先前就曾在长安城中传散的关于皇帝的佛门替身会真和尚因窥破天机,被南陈妖孽活活咬死的谣言流传得更广了。

    眼瞅着会真和尚的死讯再也难以掩盖,以两位宰臣高颖、苏威为,亲近重臣们纷纷进言,建议杨坚立即向朝野公布会真和尚的死讯,以正视听。

    既然在宇文阐的葬仪上,会真和尚煞有介事地向众朝臣指明,宇文阐死于南陈妖孽之手,而各种传言指称会真和尚同样是被南陈妖孽所杀,那么一旦公布会真和尚的死讯,就意味着朝廷同时也须向南陈宣战,举兵南下攻陈。这对北境尚未得安宁的大隋而言,显然是个艰难的选择。

    杨坚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冒险一试,多管齐下,内外并举,以虚实结合的办法来应对目前的困局。

    在杨广带人夜查石屋院后的第四天,杨坚在临光殿召集群臣,举行了一场大朝会。此次大朝会不仅要求在京的五品以上文武百官悉数参加,更邀请了包括高昌国王鞠伯雅、突厥沙钵略可汗使节处罗喉在内的异邦君臣与会。

    在大朝会上,杨坚当众公布了会真大师圆寂的消息,紧接着宣布了两项重大举措:

    其一,任命上柱国长孙览(长孙晟叔父)、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由尚书左仆射高颖担任监军,统一节制、协调诸军,起兵八万,大举攻陈,为介国公宇文阐报仇雪恨。

    其二,二皇子晋王杨广加左武卫大将军职衔,准其开府建衙,总管并州事。

    关于一南一北的两道诏命一经向中外、文武宣示,立即在临光殿内众人当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清河郡公杨素头一个出班禀奏,要随同杨广一道出镇并州,辅佐晋王,安定北境,杨坚对此只笑而不答。

    突厥使节处罗喉也当即挺身而出,向杨坚提出,要大隋皇帝就大隋与突厥两国间的关系定位以及是否仍循北周成例每年向突厥献贡等事项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以便使自己能早日回国复命。

    面对着处罗喉咄咄逼人的质问,杨坚并不做理会,仅由长孙晟出面,向处罗喉作出答复:晋王、左武卫大将军、并州总管杨广即将于一个月内出镇并州,大隋朝廷对突厥沙钵略可汗前致国书的正式答复,到时由杨广带去并州命人转交给沙钵略可汗本人;由晋王杨广代表大隋皇帝,设宴欢送处罗喉父子归国复命,并顺致大隋皇帝对突厥沙钵略大可汗的问候。

    “父亲,这分明就是缓兵之计!”大朝会后,处罗喉回到馆驿,郁郁不乐地向儿子染干转述了今日他从长孙晟嘴里得到的这个不明不白的答复,染干拍案而起,冲父亲吼道。

    对于染干这个儿子,性情温和的处罗喉在内心深处一直对他怀有深深的歉意:染干出生后不久,就在一场部落间的冲突中失散,此后沓无音信,直到前不久兄长摄图要他作为自己的使节,出使长安前,才告诉他,染干早已被他找到,收留在自己身边,并已于两个月前扮做小厮,随长孙晟返回了长安。

    处罗喉名义上虽然也被摄图封做了可汗,但却依附于摄图,并没有自己独立的部众,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只得接受摄图的差遣,担任他的使节,出使长安。

    “儿啊,依你之见,咱们父子如今该怎么办?”自从与儿子重逢之后,处罗喉经过多日来的观察,现染干不仅只是兄长摄图诱迫自己前来长安的一个诱饵,他身上多半还负有摄图交待给他的秘密使命。因此,这些天来,处罗喉甘愿替儿子打着掩护,每日由长孙晟陪着,在长安周边游山玩水,从而为染干创造出做秘密差使的机会。然而,处罗喉做梦也没想到,他在长安苦等多日,盼来的既非隋朝同意遵循成例,继续向突厥称儿献贡的答复,也非捍然拒绝,而是不温不火的一堆废话,这不免令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急切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把便将遮在他和儿子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心神不定地向儿子讨问起了主意。

    “父亲,据我所知,隋朝数月前说曾派出过使节出使达头可汗处,想必是他们没有从达头可汗处得到他们想要的答复,兼之如今又要兴兵讨伐南陈,以堵住朝野上下的嘴,这才对我突厥使出了缓兵之计。于今,咱们只有迅离开长安,返回突厥,将咱们在此获知的隋朝种种动向禀报给大可汗,才是上策。明日我就亲赴晋王府,向杨广辞行,后天咱们就动身启程,如何?”到了这时,染干也觉再无必要在父亲面前遮遮掩掩,索性毫不避讳地替处罗喉出起了主意。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每天都要到晋王府中盘桓上一阵子,据你推测,这位晋王殿下会不会轻易地就放咱们走呢?”处罗喉今日于临光殿上吃了杨坚一道瘪,唯恐隋朝将自己父子扣留在长安不放,意怀忐忑地向儿子问道。

    “哼。”染干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略显不屑地答道,“我观隋朝皇帝,也是无人可用了,居然派了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出镇并州,来对我突厥加以防范。据我连日来观察,杨广人虽有些小聪明,然极易哄骗,父亲只管放心,明日我到他府上辞行,定会哄得他放咱们走的。”

    他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成功地摆脱了杨广的监视,潜往万善尼寺密晤安若溪那件事来,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自矜的笑意。

第142章 历史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正当处罗喉父子在馆驿之中商议尽快离开长安,返回突厥之时,杨广却处在极度的兴奋当中。

    他和杨俊、杨秀等几位皇子也参加了在临光殿举行的大朝会,却没想到在大朝会上,父皇杨坚会当着异邦使节和满朝文武的面儿宣布了准许自己开府建衙的诏命。

    杨广知道,一旦开府建衙,就意味着自己即将要出镇并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名大隋藩王了。

    更加使他兴奋不已的是,早在两个多月前,他就上网搜索过在真正的历史上,晋王杨广出镇并州的时间是在开皇二年,而现在还未至开皇初年的中秋,如依此推断,自己岂不是将改变历史、创造历史?

    回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第一次尝试改变命运的前后经过,虽然短短几天内便花光了晋王府库中储存的钱货,并为此付出了至今想来仍记忆犹新的不菲的代价(白白丢失了一座铸钱炉),可除此之外,似乎也并没有引致更加严重的后果。晋王府合府上下人等身着绮罗者触目皆是,殿堂厅阁之中都添换了崭新而名贵的陈设,这一切,久而久之,人们不也都习以为常了吗?

    这样看来,历史并非不可改变,一切事在人为。

    大朝会散后,杨广在鲜于罗、张须陀的前后护持下,骑驴走在回府的路上,头脑之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以上这些想法。

    同时,他仍保持着一份清醒,意识到父皇之所以会如此迅地准许自己开府建衙,多半是因为前几天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夜晚:鱼俱罗引着他淌过满是泥泞的苦水路,进入神秘的石屋院探查杀害会真和尚的真凶,结果真凶虽没拿到,却在石屋院意外地现了前朝被废的末代皇后司马珞和叛臣尉迟迥的孙女尉迟芳林。他采纳了负有智略的禁军将佐屈突通的建议,次日早晨便带领屈突通和鱼俱罗一道入宫将夜查石屋院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向父皇杨坚作了禀奏。当时杨坚虽未对自己做口头的褒奖,可仅从今天大朝会上他当从宣布了自己开府建衙的诏命这一,就足以说明,在父皇心中,其实对自己夜查石屋院的现很是满意,即如上回他贸然赶到正阳宫邀功,父皇当时虽严厉斥责了自己,可过不多久,依然还是命人查封了“江南岸”酒楼一样。这难道就是帝王心术,父亲的城府?

    回想起三天前于武德殿中,当自己急切地向杨坚提出,花姑和赤髯少年从秘道逃往万善尼寺,建议父皇差人立即对万善尼寺展开清查时,杨坚只淡淡回了句“那里自有你母后和大哥关照着呢,无需挂怀”,杨广骑在驴背上,不由得恍然有所醒悟:为何当初长姐杨丽华要将安若溪落到万善尼寺去出家修行,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座朝廷用以安置前朝嫔妃命妇的尼寺定会受到朝廷严密的监视了吧。把安若溪安置在那里,无异于将她直接交给了自己的母后独孤伽罗去落。

    “你们瞧,王爷散朝回府了。恭贺王爷,今日有开府建衙之喜。”

    杨广主仆三人刚刚拐入晋王府门前的坊街,只见以虞孝仁、李浑为,在王府门前聚集着二、三十位自己在太学里的同学,一看见自己回府,这些人立马蜂拥着迎了上来,满面欢喜地向自己道贺。

    杨广的思绪旋即被这些人拉扯回到了现实之中,心中难免掠过一丝得意,在鲜于罗的搀扶下下了驴,向着众人抱拳还礼道:“烦劳诸位在此久等了,快随本王入府正殿中叙话。”边说,边引着虞孝仁、李浑等人向府门内走去。

    可是,还未等杨广本人走进府门,当头就听有人在门洞内开口喝止道:“皇上诏准王爷开府建衙,是要王爷替朝廷分忧效命的,有何喜可贺?若不是瞧在你们都是些娃娃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不落地都轰走了,如今既得见王爷一面,就不必再聚在此为王爷招祸了,就此请回吧。”

    这番话犹如兜头向包括杨广在内的门外众人泼了盆凉水,杨广心中恼怒,正要张口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着自己的客人不准进府,抬头一看,却又生生地将已到唇边的话吞了回去:只见在门洞内黑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当门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拥有开府身份的自家更夫——焦二。

    自从数月前听鲜于罗向自己提到,说自己府中有这么一位当年跟随祖父杨忠征战沙场,劳苦功高的开府更夫后,杨广依稀记得,自己前后加起来,与这位更夫焦二说过的话不过十句。除了前些天虞孝仁因“江南岸”酒楼被查封之事一大早就赶来王府向自己报信那回,焦二破天荒地陪在虞孝仁在正殿里略坐了一坐外,平时他根本见不着人影。

    今天焦二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毫不留情面地拦挡起自己的客人来了。

    顾念着焦二是祖父跟儿前用过的人,杨广没有当场作他,只回过头冲鲜于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马把焦二劝走。

    孰料被焦二站在门洞内一通喝斥,虞孝仁倒先打起了退堂鼓,期期艾艾地说道:“焦二叔说的甚是,我看,咱们既然已经见着王爷的面了,就不必进府叨扰了,大家都散了吧。如有哪位情愿跟随王爷一同前往并州为朝廷效命的,回头都到我家报个名,由我汇总了将姓名报给王爷,由王爷定夺。”

    虞孝仁本是众人当中挑头的,他既如此说,众人也都附和着称是,纷纷向杨广提出告辞了。

    杨广满腹的喜悦经焦二这么一搅和,不免觉得很是扫兴,和众人敷衍着道了别,一言不,径直从焦二身前走过,独自进府去了。

    谁知,他还没走进第二进院子,就听到身后鲜于罗扯着嗓子冲他喊道:“王爷请留步,正阳宫娘娘跟儿前的何公公奔咱们府上来了。”

第143章 皇后驾临

    李渊三天前后脖颈处挨了赤髯少年一记石子,竟将他当场打晕了过去。经过这几天的将息,虽然伤势已无大碍,可后脖梗上被石子击中处却鼓起了一个鸡子大小的包,短期内难以消去。

    今天,李渊在晋王府中先是听手下的千牛卫军士向他报告,说府门外来了二三十个世家公子,嚷嚷着来给王爷道喜,他忙命军士前去一打听,这才得知了皇帝诏准杨广开府建衙的消息。

    李渊听到这个消息,眼珠一转,心中产生了一个借主动要求随杨广出镇并州来向杨丽华卖好的主意。

    自从数月前姨母、当今皇后独孤伽罗婉转地向他暗示出要他有意接近表姐杨丽华,博取她的好感,年纪不大却老于世故的李渊就敏感地意识到了姨母这是在有意撮合自己和表姐。

    杨丽华决非寻常公主可比,乃是前朝堂堂的大天元皇后,静帝一朝的皇太后,更重要的是,当今皇上杨坚最初正是得力于杨丽华位居皇后,才得以入朝执政,一步步开创下大隋江山的,自己如能娶杨丽华为妻,自然非一般的附马可比,从此再不必做个小小的千牛备身,需一步步往上爬,到时出将入相岂非手到擒来之事,甚或越先祖李虎,为陇西李氏一族光耀门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渊心中打着这样的盘算,尽管屡遭杨丽华的白眼冷落,甚至时不时地还会对他恶语相加,但他始终抱定一个主意:只要姨母独孤伽罗在背后力挺自己,杨丽华迟早都会他的房中之人。

    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三天前的夜晚,自己为救杨广被奸徒打伤,杨丽华闻讯后虽没有亲自来探望过自己,却命贴身侍女珠儿每天来询问伤情,显然心中对自己已生好感,倘若借杨广开府建衙的机会,自己再主动要求护持杨广前去并州,那么不但杨丽华会一改往日对自己的冷落,而且姨母也将圣心大悦,说不准就会传一道懿旨下来,立时将杨丽华许配给自己为妻,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是陪杨广去并州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由于这个缘故,当李渊在晋王府内听说姨母独孤伽罗突然驾临晋王府的消息,他顾不得脖子上还敷着药,从宿房撞门而出,三步并做两步地赶到府门前来迎驾。

    皇后独孤伽罗决定在大朝会散后驾临晋王府,固然有舍不得最疼爱的儿子即将离开自己身边远行,亲来探望慰问的原因,然则她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当面向长女杨丽华挑明,要她改适他人。

    和丈夫杨坚一样,独孤伽罗的内心深处也对自己的这位长女怀有一份歉意,唯其如此,她才煞费苦心地在北周末代皇帝宇文阐死后,将杨丽华劝往自己最疼爱的次子杨广府中居住,顺道阻断了杨丽华与晋王府外一干北周旧臣之间的联系,并亲自物色了才貌双全,为人沉稳的外甥李渊做为杨丽华改嫁的第一号候选夫婿。

    实际上,只要杨丽华肯松口,愿意改嫁,无论她相中的是什么人,独孤伽罗都会一力成全的。

    至今,杨丽华已在杨广府中住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却非但听不到她和李渊之间有任何的喜讯传来,而且眼瞅着次子杨广已开府建衙,不日即将离京,杨丽华总不能仍然以不明不白的身份独居于兄弟府中吧。有念于此,独孤伽罗决定趁着杨广获准开府建衙而又尚未离京的时机,亲自来杨广府中,把话向女儿说明,至于成与不成的,也算是尽到为人父母的一番心意了。

    杨广哪里想到,母亲于大朝会的当日便驾临自己府中,实则是为了劝长姐改嫁,他从打前站来向自己通报消息的何柱儿口中得知母亲凤驾已出露门,正在朝晋王府的方向行进的消息时,满心欢喜地整装恭候在门外,准备迎接母亲的凤驾。

    过不多时,却见表兄李渊一反往常有条不紊的做派,急吼吼地从府门内冲了出来。

    “表兄,母后即将驾到,是不是也该告诉长姐一声,要她一道来府门外迎候呢?”因三天前李渊是为救自己而受了伤,杨广心中对他怀有一份歉意,因此,不待李渊向自己行礼,就出于善意地提醒他道。

    李渊却比杨广想得深些,杨丽华既不肯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平时仍以前朝皇太后自居,要她来府门外迎接当今皇后,怕是不妥,于是,便冲杨广抱拳答道:“依我看,先不必了吧,待娘娘驾到之时,再视情形而定吧。”

    “表兄的伤势我瞧着比昨日又好了不少,只是平时还须当心些,不要弄破了伤口。”杨广没再坚持,转而关切地劝起李渊来了。

    “多谢王爷关怀。我听说今日朝会上皇上诏准王爷开府建衙了?那在下可要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李渊满面笑容地向杨广说道。

    两人正说得热乎,只见两列身着软甲、手持戈钺的禁军在前引导着,皇后的凤驾金鸾车已进了坊街。

    杨广、李渊立时噤声不语,垂侍立于府门外,静候独孤伽罗的到来。

    “焦二,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吧?你这把老骨头如今可还硬朗?”金鸾车的独孤伽罗人未下车,已一眼瞅见了立于门洞内的焦二,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道。

    “娘娘,焦二腿脚还算灵便,尚能替小主子再尽几年忠。”焦二扑身跪倒,面向金鸾车纳头就拜。

    在何柱儿和两名宫女的搀扶下,独孤伽罗缓缓下了金鸾车,盯一眼杨广,却向他身后的李渊问道:“叔德,本宫听人说起,前几天你为了救阿纵,为奸人所伤,现在伤势如何?”

    “蒙娘娘垂询,伤势已无大碍。只可惜叫那奸人给跑了。”李渊撩衣也欲跪拜,不料一低头,后脖颈上敷着药的伤口立马显露了出来。

    独孤伽罗忙示意何柱儿上前扶住李渊,心疼地念叨着:“说什么伤势已无大碍,瞧这脖子上的大包,若是被伽彩姐看在眼里,还不知道要怎样埋怨本宫呢。快,回房去歇着吧,不用在我这儿立规矩了。”

第144章 杨丽华拒绝再嫁(上)

    李渊听了皇后的话,心中虽然欢喜,脸面上却不带出来,满不在乎地答道:“禀娘娘,这包也就是瞧着唬人,其实不妨事的。再者,晋王殿下今日蒙陛下诏准,得以开府建衙,我还要向娘娘另讨份差事,护持殿下出镇并州,这儿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独孤伽罗只抿嘴一笑,并没搭腔儿,边向府门内走,边对杨广说道:“差人唤你长姐到正殿来与我相见。听说你府里来了个江左大厨,可巧我今儿还未曾用过饭,就命他做几样清淡些的菜肴,我与尔等共用晌饭。”

    杨广情知自己合府宿旧,不拘哪个多一句嘴,谢讽入府掌厨的消息就会传至母后耳中,当下也未多想,一面吩咐鲜于罗到后院唤杨丽华到正殿来与独孤伽罗相见,一面陪着母亲走进正殿落座,微笑着说道:“母后有所不知,我新招的这位厨子原是东晋时安石公的后人,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论起人品才学来,也堪称出类拔萃,要不,我命人先唤他来,母后先见上一见?”

    “你得了他,只怕丁三儿要不受待见了。这样,你别忙着唤新招的厨子来见本宫,先唤丁三儿来,我听听他怎么说。”独孤伽罗摆摆手,拦住杨广,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有你府中擅于侍弄花草的那个江陀子,这些老人儿本宫一并见上一见。”

    杨广听了独孤伽罗这话,不由得暗自咂舌道:原来她对自己府中的值役人等这么熟悉,难怪自己府中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宫中立时就会得到消息。将来出镇并州,这些个老人一个也不能带,省得他们动不动就打自己的小报告。

    他一面吩咐人去传唤丁三儿和江陀子到正殿来见皇后,一面站起身亲自到殿口恭候杨丽华。独孤伽罗瞧着儿子对长女如此地敬重,大是满意,遂边和李渊唠着家常,边待候着杨丽华的到来。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鲜于罗引着杨丽华来到了正殿门外,杨广见杨丽华肯来见母亲,长舒了一口气,忙亲自在前为她引着路,陪她一同走进了正殿。

    独孤伽罗抬眼见女儿身着一件白色的襦衫,使人乍一见,恍如替人戴孝一般,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待杨丽华向自己施礼,就淡淡地向她说道:“丽华,咱们母女有将近三个月示曾见面了吧,不需多礼,且到娘身边来坐下,陪娘说说话。”

    杨丽华却一丝不苟地冲着殿内居中而坐的母亲施了一礼,口中说道:“不孝女不曾每日到父母跟前请安,还望母亲莫怪。”说毕,缓缓站起身,挑了个离独孤伽罗较远的座位坐了下来,冷着脸一言不。

    独孤伽罗暗中观察,从女儿的穿着打扮和进殿后的一举一动约略猜到了,杨丽华对宇文阐之死仍没有完全释怀。她今天本为着劝杨丽华改嫁而来,不欲和女儿提起那段令彼此都不很愉快的往事,遂干咳一声,有意放缓语气,向杨丽华问道:“小娥英还好?换到二舅府里可还住得习惯?”

    “有劳母亲挂念了,娥英在我这个亲娘身边,一切过得都好。”杨丽华不冷不热地应道。

    “娘命叔德亲率一百名千牛军士前来阿纵府上,没有扰着你吧?”独孤伽罗咂了咂嘴儿,又问道。

    “多谢母亲关怀,表弟做得很是周到,我没想到的,他都已替我想到了,谈不上搅扰不搅扰的。”杨丽华盯了下侍立的李渊一眼,反话正说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独孤伽罗也瞅了李渊一眼,见他自从杨丽华进得殿来,两只眼睛就不曾离过杨丽华左右,对他的那心思自是洞若观火,遂趁势替他在杨丽华面前说起了好话,“丽华啊,你可知道,如今四方不宁,正是朝廷用人之时,你父皇这些日子就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若丽华那儿离得了人,他想任叔德为边州刺史,也好叫叔德尽展其才,为朝廷建立功勋。我推说叔德和你是表姐弟,亲如骨肉,平时在你跟前走动着也比别人方便些,闲来无事时还能陪着你聊聊天,所以就劝住了你父皇,没有更换你身边的护卫。只是长此以往地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你说呢?”

    杨丽华耳听得母亲如此露骨地替李渊向自己做着表白,心中有气,面上仍显得冷冷的,只略微了头,未做任何表示。

    独孤伽罗见女儿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颇感失望和无奈,只得暂时将劝女儿回心转意,携女改嫁的话咽回了肚里,转向杨广问道:“你年纪这么小,就开府建衙,出镇上并州,不会在心里抱怨你父皇和为娘吧?有什么要求,今日尽可向为娘提出,但凡能办到的,为娘一定禀明你父皇,断不会叫你失望的。”

    杨广陡然听到这话,立马站起身向着母亲深施一礼,慨然答道:“建勋沙场,为国分忧,乃是儿臣心中夙愿,勉力求之唯恐不得,又怎会对父皇母后心生怨言?儿臣别无所求,但请父皇母后能允准我精选身边护卫人等,随我一同出镇并州。”他因鱼俱罗带他暗查石屋院,才这么快地获准开府建衙,自然要投桃报李,头一个将这位传说亲手斩杀李元霸的猛将招揽至自己身边,并且之前,他还亲口答应过虞孝仁,许诺带他一同赶赴并州,为国建功,又怎能轻易食言,因此,此时被母亲一问,杨广想都没想,便向独孤伽罗提出了要自选护卫,出镇并州的要求。

    杨丽华却是头一回听到杨广即将离开长安,出镇并州的消息,大睁着一双眼睛,吃惊地望着和这位与自己感情最深的兄弟,半晌,方喃喃地说道:“阿纵这就要出镇并州了,母亲,你怎么舍得......”

    “是啊,阿纵今年还不满十三岁,为娘的哪舍得要他独自在外,被风淋雨呢?”杨丽华的话勾起了独孤伽罗深藏于心底的那份母性,她轻叹了口气,像是回答杨丽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若非形势所逼,他能晚一天离开长安,我断不会少留他一天的。如今诏命已下,再难收回,说不得我只能忍痛放他北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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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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