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斗
自打进宫以来,墨晓嫣头回当棋子当的这么的心甘情愿。
把自己库房的东西都盘了一遍之后,墨晓嫣果然又发现了一批没用的物品,夜明珠就很自然的混了进去。
“这夜明珠……”朱翠说的有些犹豫。
搬进永宁宫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清点过的,朱翠不记得有这个东西。
墨晓嫣摆摆手:“这东西小,没发现也不要紧。我也是从角落找出来的,没准是以前住在这的人的呢。”
“要真是这样,确实晦气,该处理。”朱翠认真的点点头,库房的东西进什么出什么都登记在册,包括皇上赏赐,可若真是前主人遗留之物,确实有漏网的可能。
很快,墨晓嫣再次派人出宫卖东西,她也在同一天出宫散心。
路上,墨晓嫣问暖橘:“后宫里什么人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呀?除了皇上。”
“任何人出入宫门都会登记,内务府的人出入相对自由一些,但是也不可以太频繁。”
“每天上朝退朝出入也得登记?”
“那是自然,有专门的书册登记早朝大臣的入宫出宫时辰。”
墨晓嫣心里默念“跟监狱没差啥”,点点头又问:“意思其他人有别的书册记录出入时间?”
暖橘点了点头,撩开帘子一角往窗外看去。
墨晓嫣的马车驶出宫门的时候,赵婕妤正好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凭什么!她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拿去卖?”
茶盏落地的清脆响声让屋里众人肩头不由得一耸,没人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没有名单?”
“没有,只偷偷看到有大小不同的箱子搬上车,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浮萍说完悄悄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是知道自己办事不力?退有用吗?若是退有用,本宫早就退到宫外了!”
浮萍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奴婢无能!求娘娘赎罪!”
赵婕妤冷哼一声:“废物点心!”
纳兰馨也快坐不住了,她感觉墨晓嫣想要的一切都能轻易得到,而她这所谓的盟友,却还是空有贵妃的头衔,并没有享受到任何结盟的好处。却眼睁睁看着墨晓嫣升到妃位,还有了管事儿的实权。
若不是身边的人拦着,纳兰馨早就冲到墨晓嫣的正厅门口开骂了。
“凭什么她想出去就出去!本宫回家见见亲娘都得皇上批准!”
“娘娘息怒!放眼后宫,也只有淑妃娘娘一人能如此,既是如此,不妨想想,为何只有淑妃可以。”
纳兰馨斜着眼睛看了看说话的人:“芷兰,你是说她能出去,是因为宫外无根基?”
芷兰点点头。
“也是,她那娘家是假的。苏碧染虽然和她交好,但是得在洛城呆着。等她回来,本宫去找她单独聊聊。”
出了宫门墨晓嫣就开始打喷嚏,暖橘赶紧把帘子都掖了掖。
“估计后宫那群女人都在念叨我呢!”
“今儿个风大,娘娘别多想。”
不管是不是被风吹的打喷嚏,这几个喷嚏都给墨晓嫣提了个醒,短时间内两次出宫,必然会被后宫其他人妒忌。前一瞬还想着了解一下宫门口的进出制度,帮皇上分析分析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让别有居心之人买走了皇家专用物品,转眼就有了别的忧虑。
车轮颠簸,墨晓嫣双目放空,她发现自己之前只专注帮皇上自然的下套,忘了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了。夜明珠卖的出去与否,她都需要回到皇宫,得面对那群女人。上次可以分享宫外见闻,这次就不那么好糊弄了。
墨晓嫣根据每个人的性格特征,已经在脑补这群人见到她会说什么了。阴阳人这方面,后宫的女人是最懂的,而墨晓嫣在想要自强后,也慢慢的学会了释放这个技能。
暖橘直到到了目的地,才敢轻轻唤了声“娘娘”,递上帷帽。
墨晓嫣回过神,说了一句:“老规矩,出来就叫夫人。”
二人下车,便有几个人牙子围了上来,墨晓嫣有种上辈子出火车站的既视感,一群男女手持写着“住宿”的纸板,热情的招呼着旅客。
暖橘利落的打发开众人,引着墨晓嫣往前走。
墨晓嫣捂着鼻子,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这就是个大型的物品交易市场啊,不对,还有下人的买卖,规模比当年买牛的地方大多了。
与其他坊市不同,这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最干净的位置就是卖家具物什的位置,墨晓嫣隔着纱仔细的看了看,没找见眼熟的东西。
“夫人,这里太过杂乱,不宜久留。”
墨晓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就是想来看看这里的环境,好奇如果真的是前太子,会亲自到这样的场合买个破床?
快步回到马车上,车夫立马催马离开。待离开那里,墨晓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么大哥床,真的是从那里抬走的?”墨晓嫣问。
暖橘摇摇头,上次她也是全程跟着墨晓嫣,只是知道几个人去卖东西了,卖了多少银两。跟皇上汇报的也只有这些,外加墨晓嫣宫外的踪迹。
“那么大个床,肯定会有人记得,折回去问问。”墨晓嫣说。
“那里摊位不固定,怕是没人记得。”
“人牙子!那些人必然是长期在那里的。”
“奴婢这就着人去问。”暖橘说着,就动身下了马车,紧随其后,墨晓嫣又一次感受到了有人下马车的动静。
墨晓嫣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正要问暖橘一共没跟几个人,她准备去找谁,暖橘就又回来了。
“这么快?”
“我们没走出多远,车夫跑一趟,来得及。”
墨晓嫣心里嘀咕“说话声音还怪小的,我都没听见。”
等了一会儿,墨晓嫣只感觉到有人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就动了起来。
墨晓嫣用眼神询问暖橘,暖橘用嘴型回复:“稍等”,身子往门口凑过去。
“橘姑娘,都问过了。常在的几个,都没印象。”
墨晓嫣眼睛瞪的大大的,怎么,安排任务的时候悄悄的,现在就能大声汇报了?虽然这句话确实也没什么有效信息。
太子
“我本是太子!是先皇最属意的接班人!是被小人所害,才失了江山,落得这步田地。”一个身着枣红色官袍的人,趴倒在酒肆的圆桌上,喃喃自语。
酒肆掌柜闻言,招呼小二,两人熟练的把醉酒之人扶起来。由店小二背着,送到一间空的客房,盖了被子,关上房门,然后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有不明所以的人夸赞掌柜的心地善良,连这种痴傻疯癫的人都愿意收留。
“谁还没有个痴心妄想的梦呢。这位客官也是个好人,每每醒来,都会结房钱酒钱的。”对掌柜来桌,那间房本来也是空房间,多收个房钱不是很好嘛!
城边上的酒肆,接待的大多是商贾之人,科考的时节,也有很多读书人在进京前,于此处做最后的停留。梳洗一下,以最好的面貌踏进城门,仿佛这样,也能为高中加码。
明月酒肆,距离南城门只有十里路,据老板说,从爷爷辈儿就开张了,到如今已经开了数十年。最初选址在此处,也有特别的含义,离京城很近,万一有那愣头青,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关了,还能想起不远处有个客栈,这不就来生意了嘛!何为明月?城门口失望绝望时的那一线不会风餐露宿的希望。
选在南门也是有讲究的,南边来的人,大都身子柔弱,不像北边来的壮汉,以天为盖地为庐也能对付一宿。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醉酒之人,无疑是这群天南地北之人最好的谈资。
“穿着官袍呢,可是附近城防营的人?”
小二直接伸个大拇指出来,由衷的赞叹道:“客官真是聪慧过人!”
说话的人被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说:“很好猜吧,为官之人能在这个时间喝酒的,必然是轮值结束的城防营将士。”
“真不是小的瞎说,自打这军爷出现在酒肆后,您是头一个猜对的。”小二说这话,一点没耽误手上的活儿。
客房里醉酒之人早就醒了,细细的听着外面人们的讨论,等着他们以这贪杯的城防营为引,聊更多的话题。
“吃官饷的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我等,还要为生活奔波。”
“兄台谦虚了!兄台衣食无忧,娇妻美妾成群,定然不是他人比得上的。”
“就是就是,那人一看就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若是富裕,城里的酒楼林立,还用的着到这里来喝酒?”
话毕,一桌三人默契的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然后三人确实转换了话题,都是围绕生意的,讨论着京城坊市里的物价变化,甚至聊了聊新开的歌乐斋有多么的豪华。
贤王就在屋里听着,多少时日了,他就是靠这些南来北往的人闲聊,来获取一些信息。
为先帝守孝结束后,太子得了新的封号:贤王,也有了封地,在离京城数百里外的百子湾。
贤王自然是不甘心的,原本属于自己的江山被三皇子掠夺,贤王觉得并非技不如人完全是时运不济。无奈势力被大大削弱,曾经的太子只能蛰伏待机。
贤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不光在京城的活动要小心,连他这个人的出现都要各种武装。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大隐隐于市,干脆粗布麻衣混迹于坊市。
终归是太子,上天待他不薄,随便没了从前的荣华富贵,但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在坊市顺利谋生。于是,贤王便带着自己的心腹,在京城悄悄的盘踞下来。
他会三不五时的到离城门比较近的茶摊和酒肆蹲守,寻找有缘人,也能趁机听些小道消息。贤王最喜欢酒肆,不仅他可以装醉,人们在酒的刺激下,也会更加健谈。而他为了不引起怀疑,干脆借着酒劲儿声称自己是太子。这样即便哪天真的被哪个当家的发现了,真真假假的线索,以那人疑神疑鬼的性格,也未必相信。
再后来,贤王偷了件城防营的衣服,偶尔穿着出场。原本想着能用这身衣服捞点什么好处,不料这城外的掌柜们根本不买账,装醉住店后还是得掏钱。倒是因了这衣服,掌柜的肯赊账了。而他在某次醉酒后被掌柜安置到了空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听见有人悄悄的议论“这就是昨天喝多的那个当官的,现在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
自此,一个奇妙的想法产生了,他决定装醉在此多停留一会儿,然后多听一些关于为官之人的议论。无他,只是想抓一些皇上的小辫子,等哪天自己成了大统,能做更好的皇上。
四处奔走之后,贤王联络上了之前的老朋友,其中之一便是张公公。当然,为了安全,二人的联络都是用书信,阅后即焚。
存了野心就要有所行动,而任何行动都需要经费的支撑。作为先皇时的太子,多少协助皇上处理过一些政务的,深知皇上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加上边关还有邻国的小股力量滋扰,贤王料定皇上眼下有数不清的政务要处理。
于是,贤王玩了一出灯下黑,在京城里,打着宫里的名号,在城边边上圈了处鱼塘。鱼的肉质还挺好,加上有着进贡的旗号,实际卖出去的价格,远高于鱼的真实价值。
鱼塘的玩法本来可以很合理的,但为了给百姓留下皇上暴政的映像,贤王怎么让百姓憋屈怎么来。
在整个产业链条里,贤王始终伪装成城防营的人,做了一个收鱼松送鱼的小角色。这样即便是有人查,也只能查到张公***上,很难想到幕后主使竟然是底层小人物。
靠着这个鱼塘和张公公的人脉,贤王迅速积累了第一笔财富。
京城里有些实力的人都买过了鱼,连消极避事的杜丞相,都差一点买了贤王的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最后一步作罢。然而,好景不长,不知道是哪个当官的路过了鱼塘,被守鱼塘的傻子冲撞了,竟然将贤王的产业链几乎连根拔起!
小月
贤王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是什么人捣毁了自己的产业链,直接撤走了所有能撤走的,相关人员除了张公公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料想对方无从查起。知道内情多的,也由心腹灭了口。
眼见着靠鱼捞不到钱了,贤王便带着全部家当离开了京城南下,想着招兵买马,暗自囤兵。
兵没有囤到,倒是搜罗了数名貌美如花的女子。
纳入麾下的第一名女子叫小月,遇到她纯属偶然。就是随便在大街上逛一逛,竟然碰到了卖身葬父的戏码,看小姑娘长的清秀,贤王不等别人出价,直接给了一块碎银,继续往前走去。
谁料那女子将父亲安葬后,竟然找上门来。
贤王的家眷都安置在了封地,身边只有心腹杨忠和段逸两个男人。住的地方虽然也在打扫,但比起有女眷打扫过的家,还是差一大截。小月找上门来也不多说,进屋就开始干活。直接给三个男人整不会了,段逸还差点拔刀护在贤王身前,想了下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贤王发问。
女子闻言下跪,声音有些发颤:“民女小月。”
“我这里不需要女眷,给你银两只是出于同情,也并无他意。”
听到这话,小月一头磕在地上:“民女与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爹死了,民女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了。求大爷收留,民女可以干活儿,可以伺候大爷,只要大爷肯收留,让民女干什么都行。民女吃的少,随便给口吃的就行。”
贤王并非贪恋女色之人,只是眼前这女子确实有些可怜。心思流转,贤王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粗浅的计划。
“我们并不打算在此地久留,决心跟着我们,你可要做好奔波的准备。”
小月一听这意思是收留她了,立马又磕了三个头,感谢地话说个不停。还保证自己很能吃苦,一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贤王三个人的队伍就这样变成了四个人,本来可以都骑马现在却得坐车。于是添置了马车,杨忠变身车夫。
出发前,小月诚惶诚恐,死活不上车。即便是穷苦出身,也是懂规矩的,哪里有主人家骑马,丫鬟坐车的道理。
贤王耐着性子,告诉小月女孩子不适合长途骑马,坐在车里更稳妥一些。
“那样老爷行进的速度就慢了呀,小月说过不会拖老爷的后腿的。”
贤王眉头一皱,直接上手将小月打横抱起,放到了马车上。小月惊呼一声,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直到屁股在车辕上落定,手才下意识的扶着门框保持平衡。杨忠立马催马前行,小月一个不稳,身子一晃,还好杨忠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接下来的行程,贤王不断地给小月添置新物件,从衣服到首饰,再到胭脂水粉。每多一件,小月都要捂嘴惊叹,还会连连拒绝。
贤王也不解释,搞的小月以为这位老爷是看上了自己,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幻想。要不是因为贤王身边始终又杨忠或者段逸在,小月就要主动投怀送抱了。
贤王的心思也简单,鱼塘被端了,还是可以送美人的。京城的***里,不乏年富力强之辈,其中有几个又是先皇时期的人,作为前太子,自然知道这些人骨子里都有几分贪恋女色。所以在看到下跪的小月时,贤王产生了找几个身世清白、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子,投***所好,抓把柄也好,拉同党也罢,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毕竟,英雄都难多美人关,何况那些官场老男人!
所以小月自然是不能骑马奔波的,风吹日晒的,皮肤吹黑了就不划算了。贤王一直住客栈,也没有小月干活的机会。原本有些粗糙的手,竟然也渐渐地光滑了一点。
就在小月生出投怀送抱心思的第二天,贤王竟然在落脚的镇上找了间房子住了下来,还请了一位教习嬷嬷到家里。
“打今儿起,你就跟着吴妈,学一学千金小姐的做派。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得体。”贤王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吴妈对着背影行礼,道了句“老爷慢走”。小月看着吴妈的背影,觉得吴妈的穿着打扮,和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很不相符。
还没回过神,吴妈就已经来到面前,伸手左右扒拉着小月的脸蛋。
“是有几分姿色的。来,走两步叫老身看看。”
这句话的气场和刚刚送别的时候完全不同,满满的威严让小月不由得听话照做。
走了两步,吴妈就叹了口气。
“得了,停吧。一看就是个野丫头,站着不动还好,裙摆遮着,腿一迈开,全露了馅儿了。”
吴妈喝了口水,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根细木棍,便绕着小月开始指点。从站着的时候腿怎么放,手怎么放,到走路的时候要注意什么,通通说了一遍。
边说边亲自示范,小月做的不对的地方,木棍直接上去扒拉。
到了午饭时分,小月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还不如让我多干点活呢!”小月嘀咕了一句,瘫坐在了凳子上。
“坐的时候也要注意,轻收裙摆慢移腰,坐下之后腰得直起来。”
小月收回要拿筷子的手,赶紧坐好。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哀嚎:“原来这饭端来也不是让我吃的,是用来折磨我的。”
果然,吴妈直接就餐礼仪开讲,她亲自布菜。
一套操作下来,小月觉得那些深闺大院的小姐好可怜,吃饭喝水都有这么多的规矩。
吴妈捕捉到了小月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你家祖上积了什么德,老爷竟然愿意这般为你考虑。”
小月听了这话,更觉得幻想有可能成真,那位不苟言笑的老爷,可能真的看上了自己。做人家的夫人,确实必须识礼数,要不怎么好意思见人呢!
于是,小月再次打起精神,认真的配合吴妈,连怎么拿筷子,都反复练习。
吴妈也感到欣慰,一边陪着小月吃饭,一边反复的耐心纠正小月的陋习。
歌乐斋(上)
除了睡觉的时间,小月都在吴妈的监督下练习。很快,小月就将各种规矩都记住了,只是在实际行动的时候一松懈就会打回原形。
“这并非一朝一夕能改的,慢慢来吧。”听完吴妈的汇报,贤王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小月。
迎着男人的目光,小月微微颔首。吴妈正要提醒小月大家闺秀不能和男人有直接的视线接触,贤王摆了摆手,她便不再说话。
“吴妈,辛苦跟我走一趟吧,小月需要个贴身伺候的。我也想吃吴妈做的桂花糕了。”贤王满眼真诚。
“好说,老婆子无儿无女的,只要老爷不嫌弃,到哪都可以。又口饭吃就行!”吴妈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还像从前在宫里那样。
吴妈年少时便进了宫,做过太子宫里的管事宫女,后来岁数大了,在太子的推举下,做了教习嬷嬷,专门培训新进宫的小宫女。新帝登基之后,放出了一批宫里伺候久了的老人,张公公和吴妈都在其中。
一口一个老婆子的自称,其实也才不到四十岁。出宫后为了谋生做的都是粗活,风吹日晒的,宫里出来时水灵灵的女子也迅速的老去。好在宫里的那些规矩是刻在骨子里了,刚好帮了贤王的忙。
小月一听这吴妈要一直跟着,顿时犯了难,深知接下来没有自在的日子过了。
再出发时,贤王的队伍又一次扩员,还不止多了吴妈一人。
在吴妈的引荐下,又有两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前来投奔贤王。两位姑娘和小月年纪相仿,都是家里穷的叮当响,被吴妈上门买下来的,其中一位,甚至都没个名字,只按排行被唤做三娘。
吴妈求贤王赐名,贤王一开心,干脆给三个人都起了新的名字。小月赐名李秋月,三娘赐名杨宛柔,还有个原来叫珠儿的,赐名杨春宁。
有了一起学规矩的人,小月便不觉得辛苦了。她想,老爷看上去很有钱,定然不会只娶她一个人的。
出发那日的清晨,吴妈特意早早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三顶帷帽。踏出屋门就戴上了帷帽,上了马车才允许摘掉,吴妈说着也是大家闺秀出门的正常装备。
还好马车够大,四个女人坐在车里也并不觉得拥挤。都是没出过门的孩子,经验最丰富的还要属小月,跟着老爷走了好几个城镇了,要不是吴妈在旁边,三个人早就聊的天花乱坠了。
一行人一路北上,最终在京城落脚,贤王在偏僻的巷子里找了个院子,安置了吴妈和三个女子,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转身离开了。
“吴妈,这就是老爷的家?”小月好奇的问。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老身和三位一起来的,哪里知道主家住在哪里。”
小月觉得吴妈和老爷先前是认识的,绝对不是第一次跟着老爷来这里。
撇了撇嘴,小月便招呼两个姐妹收拾各自的衣物了,吴妈则站在一旁看着。要不将来变成变丫鬟,不做丫鬟,也没有专人伺候,现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无妨。
第二天,院子里又多了新人,是来教弹古琴和唱曲儿的。三位姑娘觉着新鲜,学的特别积极,院子里每天都回荡着琴声和歌声。要不是地处偏僻的巷子,左邻右舍早就来砸门了。
时光慢悠悠的走着,琴声和歌声都越来越婉转悠扬,但这样的日子是枯燥的。三人渐渐地生出了出去看看的心思,来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出过门呢!
“大家闺秀都是深居简出的,哪能轻易抛头露面!”吴妈毫不留情的驳回了三人的出门申请。
“戴帷帽,戴着帷帽大家便看不到我们的相貌了。”小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特别机智,另外两人也附议。
“京城这么大,什么人都有。我们四个女人出去,万一遇到歹人,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吴妈温柔了几分,但拒绝还是那么坚定,“迟早要出去看的,不急于一时。”
三人一琢磨,觉得吴妈说的也很有道理,虽然失望,也只能回房继续练琴练唱。
后来,贤王又带回了几名年轻的女子,姿色一般,但是年纪很小。吴妈忙不过来,干脆叫小月一起培训这些人。
从被棍子指指点点到拿着棍子指指点点,小月适应的特别快,她也在这个时候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已经习惯了被规矩束缚。如今不需要刻意,举手投足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同时她也明白了,老爷是不会娶这些人的,也不会娶自己。在吴妈的熏陶下,她即便十分好奇为什么要收罗这么多女子,也不敢打听分毫;即便她特别向往院门外面的生活,也还是不敢踏出门半步。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千金小姐,没个随从就出门,容易遭遇不测。
这些女子的去处,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个寻常的清晨,吴妈早早叫醒了所有姑娘,命令大家收拾好行李,戴上帷帽,全部上了门外的马车。马车从三个方向离开,都赶在坊门刚开的时候驶出去。
小月感受着马车的颠簸,把玩着手里的帷帽,压抑自己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看的冲动。
时间尚早,大街上也很安静,马车停下的时候,知艺坊的人们还没开始活动。
小月戴好帷帽,在吴妈的搀扶下下车,看着陌生的地方,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步。
看得出是一座更大的院子,身处院子的后门,小月看见门上挂着牌匾,写了三个字,可惜,她不识字。
“吴妈,这是哪里呀?”
“歌乐斋!以后大家就在这儿住了。”有人推开院门,吴妈招呼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进院子。
这一瞬,小月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用途,怪不得学弹琴和唱曲儿。
“终究还是被卖到窑子里了。”小月冷笑了一下,卖身葬父的时候要是直接到青楼去,不是更快吗?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休要胡说,这可不是青楼可比的地方。”吴妈声音有些愠怒。
歌乐斋(下)
小月、三娘和珠儿来的太容易了,让贤王以为年轻貌美的女子挺好找的。将三人安置好,连夜请来心腹杨忠在群芳阁的老相好,交代好要给姑娘们毫无保留的教授抚琴和歌吟之技。随后便再次出城,到各个村里去转悠,穷到卖孩子的确实有,但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容貌娇美。
一圈下来,贤王想放弃了,好在心腹杨忠随口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群芳阁那么多女子,也只有那几个头牌美若天仙。”
是啊,何必要各个貌美如花呢,豆蔻年华的女子各个都嫩的能掐出水来,精心打扮一番,也能勾人魂魄。
群芳阁做为知艺坊最大的烟花之地,一直是各类消息流通和传播的主要场所。
贤王想要分一杯羹,不光图钱,更图的是商贾和权贵嘴里的消息。早年三皇子也喜欢去那里,人们都说他是贪恋女色,只有太子觉得他更多的是奔着消息去的。
贤王很清楚群芳阁的地位很难撼动,于是便想着把小月等人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样子。群芳阁的姑娘们很妩媚,风尘味儿十足,贤王想着若是寻常富庶人家的女儿,会不会更能吸引京城里的权贵。
筛选条件变了,人就好找了。没几天,贤王就收留了几个被亲人卖掉的女子,尤其听说跟了这位老爷只是拿走籍契,不用入贱籍,大家反而更愿意让孩子跟着这位老爷走。
当了几天人牙子,就被真的人牙子盯上了。由于穿着低调,还被几个没眼光的人牙子围堵了。
要不是贤王不允许,杨忠就下死手了。不过经此一事,贤王还是收手了,反正周围的村庄已经转悠的差不多了,他准备靠着这几个姑娘就开门营业了。
张公公选好了一处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把所有姑娘都安置了进去。
小月自从住进歌乐斋,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许多。吴妈原本不想搭理她,想着过两天自然就好了,本来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奢望啥好运,***有贱命。可都住进来好多天了,小月依然板着脸,吴妈担心她以后都这个样子影响生计,便找到贤王,汇报了这事。
贤王想了想,当天晚上回到歌乐斋就单独约谈的了李秋月。
“听吴妈讲,小月姑娘不喜欢这歌乐斋。”贤王亲自给小月斟了盏茶,双手放到小月面前。
“岂敢,小月出身卑微,又无依无靠,能像如今这般不愁吃穿已是幸运之至,别无他想。”
“本王是先皇太子,当今皇上的亲兄弟——贤王。”贤王直接亮出了身份。
小月果然震惊,直直的看着对坐的男人,想了想,竟然站起身,跪了下去。
贤王赶忙起身上前搀扶,嘴上说着“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本王也有家室,不过远隔千里。当时看到小月姑娘,确实是因为心里觉得姑娘可怜,便随意留了块散碎银子,没想着让姑娘真的委身于本王。”贤王开始叙述心路历程,尽量合理的说出自己的谋划,贤王暗忖小月出自百姓之家,应该不懂什么是封地,什么是谋反。
果然,直到贤王说完歌乐坊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收集各路信息,尤其是官员之间的八卦,为了帮自己的兄弟更好的治理天下,小月也没有任何不悦或者不解,完全是一副遇到贵人了的表情。
“自然,也不能让小月姑娘白白辛苦一场,他日若是真帮到了皇上,必然是大功一件。本王定会为小月姑娘讨一门好亲事,并以贤王亲妹妹的规格出嫁!”
小月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把火,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乡野丫头,还能有这般建树!
“请王爷放心,小月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此事莫要外泄,尤其是本王的身份。”
“那吴妈?”小月觉得吴妈肯定知道。
“吴妈原本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当今皇上登基后,她才得了大赦出宫,也是念着与皇上的情意,才在这市井之间,为皇上贡献微薄之力。”贤王把自己美化了一番,一切为了皇上,自然也不能说出吴妈在做教习嬷嬷前,都在太子身边做事。
自此,歌乐斋里总是会响起小月婉转的歌声,而有了小月的助攻,其他姑娘的洗脑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很快,知艺坊里便有了一个传说,歌乐斋里聚集了十几个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弹弹琴,唱唱歌。
有人好奇,就有人会爆料。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在吴妈的刻意安排下,会戴着帷帽出门逛街,买买菜,选选布料,看看胭脂水粉。
再后来,开始有酒后狂徒敲歌乐斋的门,自然是被吴妈高喊着“休要毁掉姑娘清誉”喝退。
“姑娘们也得生活吧?大爷花钱来听曲儿行不行啊?”来人叫嚣着,一个劲儿的往里看。
吴妈态度稍缓和,语气还是很硬:“我就是个受雇的老妈子,听喝儿的,走吧走吧。”
醉汉正要离开,听到院里传来争执。
“清高能当饭吃吗?我们都多久没有吃顿饱饭了,那人说只唱曲儿就给钱,又不是让你接客!”
醉汉一听有门,立马拿出了娶亲破门的架势,要不是吴妈出宫后也做着粗重活计,差点就挡不住这人。
“公子别急,听曲儿就给银子,可是当真?”里面有人问,声音很好听。
“当真!当真!”醉汉拍着胸脯打包票。
“公子稍等!”
醉汉乖乖等着,没一会儿,就听里面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妈,请公子进院儿吧。”
迫不及待的推开门,想要一睹芳容,却看见一排戴着帷帽的女子站在堂屋门口。
“吴妈,搬个凳子吧,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吴妈看了看男人,一脸不放心,男人赶紧保证自己会老老实实站着等。吴妈便去屋里搬凳子,男人趁机往前迈了一步。
“公子莫在上前,多有不便。”小月出声叫停了那双不老实的脚,心里还是没底,主要是不确定真的有情况时,段逸大哥冲出来的速度够不够快。
小火
凭借着这一招不怎么高明的欲拒还迎,歌乐坊算是开门营业了。姑娘们也确实有些本领,很快,歌乐坊的名声就传开了。
名声传开后,吴妈的身份最先曝光。
“听说了吗?那个歌乐坊的老鸨,是宫里出来的。”酒客甲说。
“老鸨?看来兄台眼中,歌乐坊已经是烟花之地了。”酒客乙眼神有些不悦。
“那还不是吗?门都开了,不是早晚的事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宫里的人。”
“宫女老了不都得出宫吗?据我所知,新帝登基都会大赦,老宫女出宫,很正常。”酒客乙说,“像歌乐坊里那位,八成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懂行的人手里,也是香饽饽呢。”
“果然是侍郎家的公子,文才兄懂的就是多!”酒客甲端起酒杯,“来!喝酒喝酒!”
“最后一杯,喝完出发去歌乐坊!”
“呦!文才兄今儿要赶第一波?”
“那是!”
歌乐坊立了个规矩,每天只唱两场,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每场只有十个位置,只听曲儿,没有别的项目。
这样的饥饿营销,还真的吸引了好多排队的人。两个酒客喝完酒付了钱,就动身前去排队了。
“怎么就接待十个人,这院子里挺大的吧。”排队的人群有人发牢骚。
“我一个老婆子,带着这几位姑娘来京城这就宅子里苟且偷生,实在是没钱置办其他物件了。”
说话的人没想到吴妈刚好打身边路过,听到回答了挺尴尬的。
“这不,刚在坊市看到了个东西,和老生熟悉的老物件十分相像,花钱买了回来,也能坐几个人。”
众人这才发现吴妈身后跟着个马车,车上的大物件用布罩着。
“听说您是宫里出来的,熟悉的老物件,想必也是宫里的?这么大个,莫非是床榻?”
“这位客官真是聪慧,确实是仿楠木的床榻,搁到院里,能多坐两位。打今起,就能多接待两位了。”
床榻很重,好在现场排队的都是有随从的人,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安置好了新床。
“仿的真好,确实是有些楠木在里头的。”多进来的两位里,有懂行的。
“老生也不懂,就是瞧着像。当然这些花纹肯定是不能一样的。”
床榻的四柱雕刻的是金银财宝,众人一看就知道此床榻出自商贾之家。大家甚至已经脑补出了这床被卖,是因为掺假,主人家觉得掉份儿才卖掉的。
吴妈浅笑,在床榻上放了个矮桌,又放了两盘吃食。
“今儿排在头里的是哪两位爷呀?”吴妈问着。
众人不明所以,有两个人走上前来。
“今儿是这床榻头回儿使用,就优先给排队靠前的官爷使用。打下一场起,坐这贵宾席位,就要多付些银两了。毕竟,这个软塌,可是和宫里的老物件很像的,坐过这个位置的爷,定会诸事顺意。”
现场瞬间乱了起来。
“诸位爷稍安勿躁,来这歌乐坊,都是听曲儿的,坐哪里都一样。”吴妈意识到言语有失,只能极力安抚。
“那不行!你这院里都是硬凳子,如今有了软塌,当然还是在软塌上听曲儿舒服。”
“是老生思虑不周了。可是再吵下去,姑娘们的唱曲儿时间就要到了。”吴妈使出杀手锏,在场的都是来听曲儿的,说白了是来看姑娘的。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了,小月和姐妹们全情献唱。
歌乐坊的里面接待了十二位客人,歌乐坊的院子外面,还聚集了一些付不起钱的男人,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歌声。
这些
人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争执,天擦黑的时候,这一段故事就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
人们的好奇心被激发,想来歌乐坊坐一坐的人就更多了。
贤王全程无需出面,乔装一番在坊间游荡,听着人们关于歌乐坊的议论,心里盘算着何时开始下一步行动。
贤王希望歌乐坊成为一个高级的烟花场所,能吸引大官到场,这样慢慢就有可能探听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还好,目前歌乐坊的发展方向是按照贤王的设想走的,不仅如此,歌乐坊还消化了自己从坊市买来的金丝楠木龙榻。
宫里人传消息出来说有内务府的东西卖,还有个金丝楠木的龙榻,贤王立马动了心。可他也明白,直接买肯定会引人怀疑。
“明知道没人敢买,为何还放出来?”贤王就是揣着这样的疑问,亲自乔装到坊市去看了看。
到那一看,乐了,所有的雕刻花纹都被磨掉了。
“你这床榻都旧成这样了,卖这么贵?”
“爷,您瞧清楚嘞,这可是金丝楠木!”
“那又如何,本老爷什么没见过。你这要真是纯金丝楠木,没有卖的道理呀。”
贤王听着买卖的二人一来一往的交涉,心里希望他可以把这床买走,这样自己就有高价买回来的机会。
“这位大爷,您到底是买不买?”
“便宜点儿!”
“大爷!您这是为难我!我就是个下人,老爷吩咐出来卖旧家具,交不回去那么多钱,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呀。”
最终,那人咬咬牙走了,贤王觉得他是买不起,也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觉得晦气?
贤王见床一时半会儿不好卖出去,就安心的离开,让心腹带着银子去坊市买床。
收到龙榻的第一步,贤王亲自把它拆了,然后买了新的木料,叫了个木匠。很快,一张床榻变两张,贤王自己留了一张楠木多的,让吴妈拉走了一张楠木少的。
吴妈带走的那张,雕刻了金银财宝。贤王自己留下的这张,没有任何雕刻,但是保留了之前花纹被打磨掉的痕迹。
他知道,打磨掉的是龙纹,他知道,这张床榻,睡过皇上。
躺在龙榻睡觉的第一个晚上,贤王一扫往日在偷偷留在京城的提心吊胆,睡的特别香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宫里读书时候的情景。
那一夜,贤王梦到自己还是太子,先皇在朝臣面前亲自宣布:自己百年之后,将由太子继位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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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仗
白家最怕的事情就是杜弘仁升迁调任,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家的女儿刚嫁给墨晓立没几天,杜弘仁的调令就来了。
与白家相反,苏碧染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杜家在洛城苦心经营多年,杜老太爷升迁后杜弘仁接任,加上苏碧染的管理,杜家在洛城的地位就像是土皇上。城内的消息网遍布,眼生的人进城一旦行为异常,就会被汇报到苏碧染的耳朵里。
靠着京城大员的庇护和绝对的财力担当,杜弘仁才能不像其他官员一样调任,这也正好合了杜弘仁懒政的心理。还是三皇子的时候,皇上就多次到洛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登基没多久让杜老太爷身居闲职,准备慢慢的将杜家拔起来。后面发现杜家并不好清理,反而杜老太爷的不作为,让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不那么顺畅。于是,杜丞相官复原职。
如今,杜丞相成了后宫宠妃的干爹,看上去势力再次壮大,但是也容易让别人心生妒忌。从苏碧染的层面讲,若是再任意妄为,那必然会给宫里的墨晓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调任,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好在,该娶的媳妇已经娶了。苏碧染着急让墨晓立娶白家的媳妇,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既然调任是必然,苏碧染自然是想最大力度的保全自己在洛城的各种资产,墨晓立的成家立业自然是最好的砝码,能让他安心的呆在洛城替自己管理财产。
同时也避免因为自己离开,白显就趁机剥夺苏碧染的商业版图。
当然,这只是过渡的计划,在囤积财产这方面,苏碧染不相信任何人。等在新城市安顿下来,苏碧染就要做新的安排。
开拔之前,苏碧染特意请白家夫妇一起吃了个饭,吃饭地点选在了杜府。
“杜夫人太客气了!”白老爷从进门就开始客套。
苏碧染应对这样的客套称得上是得心应手,得体的微笑,令人舒适的表达,整顿饭都吃的很愉快。
即将收尾的时候,白夫人笑着,淡淡的说了一句:“本想着能和新结交的好亲家一起逛街了,没成想大夫人就要走了。”
还是提起离开了,苏碧染是想通过这顿饭表明一下立场,让他们明白墨晓立是她留在这里的掌门人,好好对待墨晓立。
“皇恩浩荡,我杜家有幸得天子赏识,能为江山社稷出一点点力,也是荣幸。”
白老爷白了自家夫人一眼,正要开捧。
苏碧染又说道:“我家老爷本无心入仕,是为了圆老太爷的心愿,才谋了这份差事。如今升任,是有着几分侥幸的。可巧的事,接任的官员,竟然是杜家的世交,刘家的公子。”
意思很明显了,白家想官商勾结,现在是有勾结机会的,而且因着苏碧染的原因,在一众巴结的官员中,白家一定能和新官更亲近。
白家夫妇脸上的笑脸,立马灿烂了好几个度。
“你在那里阴阳什么,就说以大夫人的实力,一定不会不关照我们白家的。”白老爷说着,端起了酒杯,又要给苏碧染敬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夫人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白家以后就仰仗大夫人提携了!”白老爷说。
“不敢不敢,相互成就。墨晓立那孩子,也是极聪明的。”苏碧染端起酒杯回应。
吃完饭的第三天清晨,杜家的马车队伍,在坊门刚打开的时候,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白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门,都没能送行。
“还是来晚了!都怪来福,灵儿的信鸽昨夜就到了,早上才通知我。”白老爷叹气。
“老爷,她说的话,靠谱吗?”白夫人看着城门方向。
“靠不靠谱无所谓,她的意思是,
我们的仰仗的墨晓立那小子。”
白夫人叹了口气,特别想哭。
“我那可怜的女儿。”
“可怜倒是不至于,那个姓墨的,家底也不少。有时间多跟女儿聊聊,为今之计,守住后院才是真的。”白老爷说完,回头上了马车。
白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
墨晓立睡到自然醒,头天晚上就到杜府的私宅送别了,聆听了苏碧染事无巨细的叮嘱。
回来并不晚,但是墨夫人没睡觉。
“夫人可是在等我?”
“是的。”墨夫人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杜大人要走了?”
“是的。明早开拔。”
“我爹娘并不知晓杜大人开拔的时间,我可以差人告诉他们吗?”
“坊门要关了,府里的人脚程又慢,夫人还是放只鸽子吧。”墨晓立说着话,起身走到屏风后,侍女跟上去,给他更衣。
夫人看着自家老爷的背影,觉得有些失落。
这个没有显赫家世背景的男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倚仗了。亲爹为了攀杜家的关系把自己嫁给他,如今杜大人也走了,自己前途如何,未可知。
饶是如此,还是着人放了只鸽子,告诉父母杜大人出发的时间。
“夫人大可放心,这墨家虽小,家产不多,但会尽数交待与夫人手中。”墨晓立换好衣服出来,看着自家夫人的表情,戳中了她心中所想。
“奴家既嫁得夫君,便与夫君共进退,不论家业。”
“灵儿,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墨晓立上前抱着新婚夫人。
墨夫人——白灵儿,脸上挂上了一抹红色,满是羞赧。
激情过后,灵儿沉沉的睡去,墨晓立则像昨晚一样再次失眠。
苏碧染走了,墨晓立的倚仗也没有了。他明白苏碧染让他留下的目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一直重用,所以发展自己的产业还是重点。这个时候,墨晓立觉得之前还是太保守了,手里的产业少的可怜。
“长姐说的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自己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倚仗!”墨晓立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翻身侧躺,把身边的温软香玉搂入怀中。
“长姐的命真的是挺好的。”墨晓立入睡前,脑子里最后的一缕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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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领地
苏碧染很舍不得离开洛城,要不是搬家的事务太多不好处理,她估计会一直深陷于离别的负面情绪之中。
从出嫁到现在,她在这洛城生活了十数年,步步为营,苦心经营,一点一点把洛城变成自己的天下。只要心思空下来,苏碧染就会难过,看着杜府的一砖一瓦,都会生出不舍的情绪。
在墨晓嫣荣升的时候,苏碧染就想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
皇上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升了个没背景的墨晓嫣,给墨晓嫣提供了情感价值,压制了后宫的其他女子,也不会让娘家的势力太过张狂——毕竟是干爹;而通过墨晓嫣拿捏苏碧染,则能把杜家在洛城的根基拔起来,即便是苏碧染再有本事,到新的领地也不会那么快扎根、撅起。
“屁股不一样了,脑袋还真是跟着长进了。”苏碧染感叹道,论谋略,当年的三皇子比太子略逊一筹,要不是那天降的运气,三皇子没有胜算。
杜弘仁升官了,但是职责范围变了,他本人对此很头疼,一点都没有升官的快乐。
“就是舒适圈呆的太久了,跳出舒适圈历练一下也好。”
“还记得当初,是夫人与本官一起,与整个杜家族老的意志为敌的。”杜弘仁提醒道,他当时还着实温暖了一阵子,夫妻二人的关系也回温了一段时间。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形,都是自然而然发展来的。也没需要老爷参与争斗,白来的官,不当白不当。”
杜弘仁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苏碧染忙着安排搬家,清点要带的东西和家丁,根本没听到杜大人的冷哼。
家大业大,又是彻底的搬走,苏碧染在刚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开始计划。即便用最大的马车,苏碧染想要搬走的东西也需要十几辆马车,这样的队伍别说合不合规制了,就是瞎眼的山贼看见,也会两眼放光啊。
苏碧染决定分批运送,先走一批必需品,随行一批珍宝。剩下的,由墨晓立安排,运送过去。
杜弘仁的新官职是御州刺史,离边关很近。这也是杜弘仁不高兴的另一点:看似升官,实际管理的属地更加偏远。
也正是因为偏远,苏碧染恨不得连房子都刨了带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还真是应该把房子刨了带过来。
“这里叫御州,听着像天子脚下的地盘,却比那洛城差远了。”车夫驾车前行,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发表意见。
苏碧染冷着脸,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里的建筑有些异域风情,颜色多是土黄色,苏碧染有种上辈子到新疆旅游的感觉。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杜弘仁从另一侧的窗户往外看。“大抵是觉得我们杜家能把洛城管理的有声有色,也能把这边关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吧。”苏碧染给杜弘仁说着宽心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碧染认可杜弘仁当官的天赋,也对自己从商头脑很自信。此时的她,觉得皇上的目的可能是让她来发展这里的经济,顺便用她擅长的方式建立这里的信息网,边关之地,要是信息收集的更到位,那必然对皇上很有帮助。
“仿佛到了外邦,夫人看那街边的男子,竟有赤膊出门的,有伤风化!”
“暑热难耐,在热死和伤风化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苏碧染看见的不止赤膊的男子,而是频频出现的外国人面孔。
杜弘仁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苏碧染则一直看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苏碧染提拔了一位新管家,周冲,之前的后院掌事。周冲随第一批行李作为先行军出发,先行军已经早两日到达,苏碧染到达的时候,大件行李已经在官邸安置妥当。
车马劳顿,苏碧染简单吃过饭就睡了,她需要养精蓄锐,买宅子,看生意,新领地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处理。
第二天,御州的坊市就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衣着华丽,气质高雅,和街头的人们格格不入。
没到中午,苏碧染就热冒烟了,赶紧回到马车上,抓过扇子就开始对着领口扇。
“保不齐这地方真是新疆的地理位置?比洛城热多了。”苏碧染要来水袋,大口喝水,“怪不得我在外面逛,大家看我的眼神怪异,原来是我穿的太奇怪了。”
下令回府,苏碧染立马差人出去买一些当地风格的衣服。
“先凑合穿,打听一个好点儿的裁缝,来府里给大家量尺寸。真是马失前蹄,早知道我就不打包那么多衣服了。”
新领地的环境给苏碧染上了一课,她一边感慨自己何尝不是在舒适圈呆太久,一边开始了第一轮的行情收集。
御州靠近边关,地处干旱沙漠的边缘,外邦的商队用的都是骆驼。
苏碧染不由得想起了墨晓立安置家人的地方,好像也是个黄沙漫天的小镇,搞不好还真是御州下辖的地界。
“夫人,这地方,微风都起二两土。”杜弘仁在处理完政务后回到卧房,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抱怨。
“越收集信息,越佩服皇上。他把咱们放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呢?这个地方对外的属性比较多,莫非是让我们发展边贸?”苏碧染一时迷糊,在杜弘仁面前说了现代词汇。
“夫人所言极是,此地外邦人甚多,坊市间的生意也与洛城有很多不同。已经约了各位官员明天共同议事,到时候应该会更清楚。”杜弘仁擦洗干净就睡了,刚到新领地,官场上的事情也是忙不完,很累。
鼾声起,苏碧染叹了口气,脑子里想买私宅的想法加剧。
在官邸里,能给家属住的地方不多,她只能夜夜伴着杜弘仁的鼾声入睡,困的不行了也能勉强睡个好觉。
苏碧染的眼里,目前的情况用“百废待兴”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她竟然有一种被激发斗志的兴奋感,甚至在心里幻想,皇上最看重杜家的,是她苏碧染,如果她在这里都能建立自己的产业,那皇上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头脑风暴
夜明珠之行,一无所获。夜明珠还是好好的拿回来了,墨晓嫣忍不住吐槽:“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脑袋正常就不会买吧?”
皇上白了她一眼,就差说“事后诸葛亮,早干嘛去了!”
“我连之前床的去向都没查到!那卖二手货的地方,人员流动太大,还臭!”墨晓嫣噘着嘴坐在桌前,桌子上是满满的糕点。
“无妨,至少墨娘此行甚是开心。”皇上拿了块儿糕点咬了一口。
“那这件事就此作罢了?不抓坏人了?”墨晓嫣问。
“心思坏的人要是这么好抓,那天下就太平了。”
墨晓嫣脑子里始终盘踞着一个问题,但是她不确定能不能问。
“墨娘有话直说。”
“我不敢,大逆不道。”
“恕你无罪!”皇上用丝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脂,又擦了擦嘴角。
“如果真是太子在背后作祟,太子有夺回皇位的可能吗?”墨晓嫣问。
“有!”说出这个答案,皇上没有任何犹豫,“江山从来都不是稳稳的在谁的手中的。”
“皇上还会失业呢!”墨晓嫣小小声嘀咕。
“还有,他不是太子了,他是贤王。朕亲封的,贤通闲,寓意他一直无所事事。”皇上的表情很严肃。
“那太……贤王,在不在封地,皇上查不到吗?”
“家眷随从都在,本人称病,鲜少出现。”
“那他要是真想谋反,又会做什么呢?”墨晓嫣问。
“一存财,二养兵。”
“贤王,没有钱吗?”墨晓嫣问的认真,皇上看了看她,选择认真的回答。
“身为朕的亲兄弟,自然是不愁吃穿。但是谋反,就需要更多的钱财,粮食和军饷都是个大支出。”
“那当初的鱼塘,查到背后的人了吗?是太……贤王吗?”
“只查到了张公公,再就没有线索了。”皇上不由得皱眉,他实在是想不到该怎么继续突破,“鱼塘的事情已经平息,百姓们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会不会是皇上多虑了?也许就是个有钱人买了那个床呢。不就是个花纹么,磨平了不就好了嘛,又不耽误睡觉。那玩意儿又不烫手!”
皇上眼前一亮,看着墨晓嫣。
“墨娘所言极是,也许那花纹早就被磨掉了。”
“皇上的意思是,内务府的人早早就磨掉了花纹?”
皇上点点头,贤王在宫里住的时间比他久,宫里的老人愿意为他效力,即便没有年轻的为他效力,宫里的老人也能接触到新人。哪怕只是提醒这个床榻有龙纹不好卖,也能让这龙榻在出宫后第一时间变成寻常人家可以拥有的东西。
“也许没出宫就变了呢!”墨晓嫣说。
皇上继续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更加无从查起了!”
“那要是查宫里的老人呢?”墨晓嫣提议,“既然皇上觉得贤王是在和宫里的老人联系,那想必他不只认识张公公一个人吧?”
“那倒是!朕登基的那年,放出去了一批年长的宫女和太监,其中应该有和当年太子关系甚密的人。”
“那就别再假装卖东西了!查人吧!”墨晓嫣情绪激动,拍了桌面。
“墨娘说的好像朕振臂一呼,那些人就会出来一样。”
“难道,他们踏出宫门就失联了?”墨晓嫣的思绪被拉回了上辈子,那么发达的科技,有些犯罪分子也能隐姓埋名苟活许多年,更别说现在这个没有科技的年代了。
“按理说,所有放出宫的老人,都是回原籍。可是实际情况是,他们拿着身份文牒,想去哪去哪。”
“那贤王要是想在京城发展势力,是不是应该有更多的老宫女老太监在京城为他效力?”
“都说了,那些人想去哪去哪,自然是可以留在京城的。谁又敢说人家背后是有人指使的呢?”皇上发愁的也是这些,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那怎么办?防不胜防?”墨晓嫣觉得不可思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京城里的事情,皇上都管不过来?”
墨晓嫣想说苏碧染连洛城多只蚊子都能知道是公是母,腿上有几条花纹。
“朕的眼光如果只放在京城,那天下谁管呢?”皇上伸手去拉墨晓嫣,墨晓嫣配合的站起来,坐到皇上的怀里。
“皇上日理万机,确实忙不过来。那会不会人家贤王根本就没在京城,是皇上多虑了。”墨晓嫣搂着皇上的脖子。
“可能性不大。在封地偶尔露面而已,好办的很。他最擅长这个!”
“那!要不让杜家大夫人来试试,也许她能有好办法,迅速确定这个事情呢!”
皇上苦笑了一下:“苏碧染来一趟更难了,朕给杜弘仁升了官,让他两去了御州。那里来京城一次,需要更长的时间。”
“升官反而去了偏远地区?皇上这是明升暗降?”
皇上哈哈大笑!
“朕的墨娘真是聪慧过人!连你都看出来了,苏碧染一定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又怎么样,还能不去?”
“苏碧染确实有些才华,朕想看看,她到了那御州,还能重现在洛城的辉煌吗?”
“皇上真是好计谋!她要是成功了,边关更加稳定了。不成功……她不可能不成功!”
“墨娘就这么信她?”
“那是自然!她那脑子,粘上毛比猴都精。”墨晓嫣咂咂嘴,“我给她写封信问问?”
“我还没放过鸽子呢!”墨晓嫣突然兴奋了,“我也体会一把天天收放鸽子的乐趣!”
皇上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那,这件事就交给墨娘了。”皇上将手指竖起放到嘴边,“墨娘一定要保密,后宫不得干政!”墨晓嫣右手双指一捏,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看着皇上迷糊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皇上应该看不懂。
“皇上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墨晓嫣蹭了蹭皇上的额头,补充道:“我要几只最快的鸽子!最快!”
皇上再次点了点头,虽然对于这个解决方案,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他确定,墨晓嫣一定不会联合贤王来害他。
蠢蠢欲动
苏碧染清晨出城门,中午的时候洛城里的那几个大户就聚到一起吃了个饭。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商量怎么把苏碧染的产业蚕食,把那些挣钱的生意都捏在自己的手里。墨晓立没在邀请之列,但还是知道了这次的聚会。自然是白家告诉的,虽然,白家也因为和苏碧染的关系被大家忌惮,但是白家毕竟经济实力在那放着,还是收到了聚会的邀请。
“新来的杨大人,我和樊掌柜已经去接触过了,应该比杜大人好相处。”
“杜大人也好相处,不好相处的是他家大夫人!”
“洛城的生意,大部分都捏在那女人手里,杜大人不缺钱,自然就显得无欲无求。”
“倒是也没故意的为难咱们!”
“还别说,这姓杜的走了,还有点不习惯。”
“老顾,你是被虐习惯了?还是说那女人走了,你的货出的少了呀。”
顾老板长期为苏碧染的布庄提供染料,也算是在苏碧染的带领下致富的人。
“大夫人走了,又不是布庄也走了。供货自然是不受影响,现在的对接人也是大夫人的亲信——墨晓立。”
“白家的女婿!”话音未落,大家竟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白显怎么没来?最早的时候,他不是也号召过咱们,一起对抗那女人嘛?”
“今非昔比了,老白都是人家的半个亲家了,怎么可能跟人家对抗。”
“什么半个亲家,要我说,还是老白拿了人家的好处。”
“好了好了,诸位难得抽身在此一聚,不是为了唠闲话的。老夫给白显发了邀请帖,他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让大家停下来的,是开酒庄的樊掌柜——经济实力可以和白显平起平坐。
苏碧染在洛城的时候,各类生意都有涉猎,她的想法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管市场怎么变化,都有钱收。
而她着力发展的,是粮食和运输。思路也很简单:民以食为天。
“那个女人靠着知府的助力,把我手里的粮食买卖基本上都抢完了。要不是我家底厚,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那怨不得别人,卖掉粮铺的,是你自己。换我盘了粮店,也得自己找找货源和销路吧。”
“那我的车场呢?现在就剩一些草料的转运,赚钱的买卖,都让她垄断了。”
众人闻言,配合着点头。
“现在她走了,大家不就能慢慢的把生意收回来一部分嘛。”樊掌柜慢吞吞的说,“粮铺收回来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扩大经营,要是缺少银钱,樊某手头虽不富裕,也能凑一些出来。至于老顾的车场,更好办,买些快马,收的银钱少一些,先前的主顾,就能拉回来一些。”
“要我说,先前那些主顾之所以选杜家的车场,都是看在知府的面子上的。她的车马,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都是如何把苏碧染的生意一点一点夺回来。
墨晓立知道了聚会时间后,就动身来到了聚会地点,思虑再三,还是选择在隔壁坐了下来。
隔壁在说什么,自然是听不到的,这里都是谈生意的,隔音还做的挺好。
墨晓立能猜到大家是想抢生意,苏碧染走之前就叮嘱过了。只是没想到大家这么快就蠢蠢欲动了,按照这些人的秉性,上午商议,下午就能开始行动了。
粮食应该是最先受到影响的,墨晓立清楚先前苏碧染能紧紧捏住大部分的粮食买卖,跟官府撑腰有很大关系。如今他们一定会对这块肥肉先下手,原来的贩粮大户季掌柜,没有实力翻身,可酒庄的樊掌柜也很有钱。若是他们联手来一波降价,那苏碧染仓库里的存粮,要么赔钱出,要么放着等臭。
苏碧染不让墨晓立去找新来的杨大人,只让他尽量守住手上的生意,苏碧染知道他们会抢,但是不会赶尽杀绝。
墨晓立却想把生意保下来,要是这样,也许苏碧染会更加认可他的能力。
半晌,墨晓立喝完了杯中的酒,将小二递过来的烧鸡拿好,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季掌柜的三个粮铺早早开门放粮,价格便宜了一成。
墨晓立一夜未眠,听到这个消息头就开始疼了。
“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便宜吧?那不赔死了。”白灵儿也听到了来人的汇报。
“既然这么做了,想必已经做好了赔一阵子的准备。何况,他们最多是平进平出,不会亏多少。”
“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白灵儿不解。
“大夫人的存粮,要么便宜出,要么在仓库里等着坏。”
“仓里的粮食,能放好久吧。”
墨晓立摇摇头,他先前也觉得粮食可以多储存一段时间,但是苏碧染给他算了笔账。粮仓的管理费用、失损,都是成本。所以粮食最快卖出去才能获得最大利润。
“大夫人真是心思缜密。”白灵儿感叹。
在给苏碧染写信和自己做决定之间,墨晓立反复纠结。最终,他决定,开仓放粮,但是价格比季掌柜高一点点,基本也是平进平出。
做好决定后,墨晓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又一个重磅消息,顾家的车场,给所有主顾免费拉一次货物,只需要先交一两银子预定下一次的货运。
“莫非他们也有未来的人给指点迷津?”墨晓立觉得这种计谋,只有苏碧染这种一千年后的脑子才能想出来。如今出现在洛城的这些情况,绝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到的办法。
“他们只是重复大夫人当年的举动而已。”白灵儿说的轻描淡写。
墨晓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夫人怎知……”
“当年我爹爹没少在家念叨杜家的反常,我年纪虽小,听多了也记住了不少。”
当年苏碧染就是用价格战和免费服务,硬生生把市场撕开个口子横插一脚。慢慢的,凭借信誉良好和质量上乘,才把各类生意稳定住。除了盐没染指,苏碧染看上的生意,没有一个放过的。
舌战贵妃
墨晓嫣不仅要帮皇上解决一些烦恼,还要对付后宫的女人。
“真是身在其位,难辞其责。”墨晓嫣好不容易理清了所谓内务府的工作,正较着劲儿让大家按照规矩领月例呢,就有人给她穿小鞋,直接跟皇上告状的那种。
告状的不是别人,正是纳兰馨!
纳兰馨有娘家的供给,对于内务府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但自己宫里的这些下人还是需要内务府的这份月例,以往都是要什么便给什么,即便是内务府短缺,也会很快补上。
虽然皇上不待见纳兰馨,但是纳兰馨那里上上下下,吃穿用度都是上乘。墨晓嫣参与协理之后,纳兰馨的人第一次领东西吃了瘪。
“宫女领的布匹和美人一个规格,那美人的不够了,找谁说理去!”墨晓嫣把领东西的人按在了现场,领导训人的架势直接拉满。
来人按规制,领走了宫女的布匹,也没有跟纳兰馨告状。
直到纳兰馨看见自己宫里的人穿着粗布新制的衣服,自己问了原委。
“真是废物,都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你们一个二个竟然闷声不响!这个墨晓嫣,说好的在这后宫联手,现如今却来背刺本宫。”
纳兰馨直接冲到御书房,质问皇上自己可有任何做错的地方,纳兰家可有何让皇上不满之处,为何要为难她宫里的人。
皇上不喜欢纳兰馨,但自问并没有亏待过她,也被问懵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纳兰馨是气恼墨晓嫣可待自己宫里的人。皇上心思一转,直接差人叫来了墨晓嫣,让两个女人来个当面对质。
墨晓嫣特意选择走着去御书房,在路上和传唤的公公仔仔细细打听了一下,等到了御书房门口,墨晓嫣心里已经有点底了。
“皇上这么着急叫我来,啥事啊?”墨晓嫣行礼后先来个懵懂无知的表情。
“还要劳皇贵妃再对淑妃细细说来,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给两个女人搭个桥,准备抽身出来继续批阅奏章。
纳兰馨吸了口气,准备全部输出,把自从墨晓嫣进宫以来积攒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墨晓嫣直接抢先:“姐姐说的是领月例的事情吧?”
皇上想要拿笔的手缩了回来,目光落在墨晓嫣脸上。
“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以前以为这宫里的东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帮赵婕妤打理内务府之后,才知道并不是的。东西缺了,是要去买的,而且也并没有因为我们特殊,就可以少花银子。”这些话,墨晓嫣说的发自肺腑,她觉得后宫的这些女子,并没有发挥多大的社会价值,却肆意的消费着宫里的物品,有些过分了。
皇上心头一震,这女人的思路真是清奇的很。
“废话!东西用尽了,自然是要买的,那也不该克扣本宫宫里的吃穿用度。”纳兰馨看皇上的表情也很严肃,心下觉得皇上也觉得墨晓嫣做法欠妥,底气又足了几分。
“贵妃姐姐说的对极了,东西缺了是要买。可贵妃姐姐可曾想过,买东西的银钱从哪里来?”
“自然是国库拨付。”纳兰馨心想“你这是瞧不起谁”!
“那国库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征收而来。”
墨晓嫣直接鼓掌:“姐姐说的极好!”
没等纳兰馨变换得意的表情,墨晓嫣继续说:“既是如此,那我等多花一钱,前线将士便少一钱,老百姓便需要多纳一钱。姐姐可有想过?”
纳兰馨一下语塞,皇上的眼神则更加的意味深长。
若是以前,纳兰馨绝对会说“与我何干”,但现在的她,也成长了不少。作为皇贵妃,自然是不能不顾老百姓死活。
墨晓嫣见对方不说话,继续阐述:“我等深居后宫,能为皇上分忧的不多,我脑子笨,只能想到勤俭。吃的饱,穿的暖就好,不用过度追求品质。”
一席话说完,御书房里寂静无声。
“若是让姐姐觉得怠慢了,那我给姐姐赔个不是。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宫女的月例就是按宫女的规制领,领了美人的,美人便不够了。总不能差了主子的,给下人吃好的用好的。那要是再去采买美人规制的物品,银两支出便又多了。这多的部分,想必姐姐是无力承担的。”
纳兰馨再次吃瘪,她不能说自己宫里的好多东西都来自娘家,即便宫女们超规格领取,也没超了贵妃的用度。
纳兰馨甩下一句“哼”,气鼓鼓的离开了御书房。
“贵妃姐姐慢走!”墨晓嫣心平气和的送别。
“墨娘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给朕!”
墨晓嫣看着纳兰馨的背影,没注意到皇上已经来到身后,以至于皇上从背后抱住她的时候,不由得吓一跳。“我哪有什么惊喜,实事求是的说而已。”墨晓嫣身体依旧是紧绷的状态。
皇上捏了捏墨晓嫣的双臂,自上而下。
“倒是颇有***的风范。”皇上说。
墨晓嫣从皇上的怀里挣脱出来,回身连忙摆手:“皇上可不敢乱说,我可没有那心思!”
皇上哈哈一笑,踱步回宽大的书桌前,拿起了毛笔。
“皇上您先忙,我先回了。”墨晓嫣识趣的行了个礼。
“今儿晚上在淑妃那儿歇着了。”皇上对齐公公说着,这话也都落在了正要出门的墨晓嫣耳朵里。
回去的路上,墨晓嫣的心情渐渐平复。像做梦一样,她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和纳兰馨吵了一架,底气还挺足,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强装勇敢的墨晓嫣了!
墨晓嫣盘算着,今儿在御书房舌战皇贵妃的戏码,最多晚饭的时候,就会传遍后宫。不知道到时候会传出什么样的八卦,是夸她厉害呢,
“今儿晚上加个菜,随便挑个皇上爱吃的,要是没有皇上爱吃的,就随便加一个,主打一个有啥吃啥。刚说了节俭,咱得说到做到。”说这些的时候,墨晓嫣的心情已经好了,她甚至想要蹦蹦跳跳的回宫。
无路可退
如今的墨晓嫣,已经无路可退。成为淑妃之后,日常的事情多了起来,而且后宫女人视其为眼中钉,皇上的心里更是挂上了号——管理能力的号。
纳兰馨率先反抗,却被墨晓嫣当着皇上的面怼了回去。其他人自然就不敢造次,接下来内务府的领取墨晓嫣没再亲自监管,大家依然按照规制领取。陈公公也不敢怠慢,毕竟淑妃和贵妃当着皇上的面争执,皇上也没有责备淑妃,那就是默许。何况皇上当晚还在淑妃宫里用膳歇息,那更是明摆着支持淑妃。
“唉!没办法,总得有个能看清棋局的旁观者,来打破陈规陋习。”墨晓嫣喝着茶,故作哀叹的喃喃自语。
“娘娘风头正盛,免不了遭人妒忌。”暖橘声音适时的响起。
“唉!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嫉妒。”墨晓嫣呷了口茶,再大的白日梦,都不如皇上贴到耳边说的那句“***风范”。
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想着:“我这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头脑,还干不过你们这仨瓜俩枣?”喝完最后一口茶,墨晓嫣起身,招呼暖橘陪她去纳兰馨那里坐坐。
“昨儿个妹妹说话未加思虑,让姐姐心有不爽,今儿个亲自来给姐姐陪个不是。”
“本宫的心胸没那么小,妹妹不必介怀。”
“姐姐何苦委屈自己,明明就很生气。换我我也生气,原本手底下的人该跟着我吃香喝辣,却突然被别人打断了美好的生活。”
纳兰馨不说话,等着看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能在宫里活这么久,还稀里糊涂的当上了淑妃,有机会和姐姐同桌共饮,”墨晓嫣语气一转,这是她和纳兰馨结死盟的最好机会,“如今这后宫里能排得上号的,也就是姐姐和我了。你我联手,把这后宫打理好,为皇上分忧,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嘛!”
“妹妹到如今的地位,是自己应得的,不必过谦。”
墨晓嫣一边在心里暗叹这纳兰馨现在说话也这么官方了,一边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表达。
“我今天是来跟你唠掏心窝子的话的,你要是这样咱俩没法继续了。”墨晓嫣直接露出本来的面目,“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大几十,皇上为什么单单让我一路高升,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那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纳兰馨白了墨晓嫣一眼,她这心直口快的属性和自己很像,可惜宫里的生活将二人这一属性慢慢的压回去了。
“那你想说什么?”
墨晓嫣看纳兰馨坐姿松懈了,就说道:“想让你和我一起,带头节俭起来。”
纳兰馨眼睛一瞪,有些生气:“还要节俭,怎么节俭?本宫宫里的人已经按照规制领了月例,怎么,淑妃的意思是,要还回去吗?”
“你看你这人,这么容易着急呢!”墨晓嫣站起身,上前要安抚纳兰馨。
“你别过来!你想干嘛!”
恰好暖橘也暗暗拉了墨晓嫣一把,墨晓嫣原地站定,摆摆手。
“这可是皇宫,我能吃了你呀?”
“坐下说话,不必起来。”纳兰馨的心底,还是忘不了那次皇子早夭的陷害,万一这个死女人要灭口呢。
“行行行!”墨晓嫣再次摆摆手,“我坐下说。”
墨晓嫣给纳兰馨耐心的解释了她的计划:既然二人的舌战皇上没有出面表态,那就是默许了墨晓嫣的做法,皇上希望的不一定是按规制领取,更多的是减少开支。怎么能减少开支呢,自然是后宫的女眷们都省着点儿花了。纳兰馨作为女子头头,率先发起节俭的号召,既能留个带头示范的好名声又能让皇上刮目相看,何乐不为?
“若是按照你说的去做,那不就说明本宫向你认输了吗?”
“输赢重要吗?”墨晓嫣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何为输,何为赢?再说,赢了你也当不了皇后,输了你也不会进冷宫。”
纳兰馨被墨晓嫣问的有些懵,但略一琢磨,发现这个女人说的有几分道理。
“容本宫仔细定夺一番,你先回吧。”
“行!你好好想想吧,别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耽误了大事。纳兰家支持你这么多年了,也该你反哺了。”
说完,墨晓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娘娘,是不是太冒险了。”暖橘憋了一路,好不容易坚持到自己的地盘,立马发出疑问。
“她会答应的。”墨晓嫣动作温柔的摘着首饰钗环,语气冰冷。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她一定会答应的。我没有根基是没有娘家,她的根基,只有娘家。贵妃不屑交际,这这宫里的女人,都让赵月琴笼络的差不多了,她没有可用之人。”
人都是怕孤独的,纳兰馨也不例外。
最初游离在后宫圈子外围的不光有纳兰馨,还有墨晓嫣。当墨晓嫣也因为权利地位的上升而有了几个殷勤的追随者,纳兰馨就成了最孤独的那一个。所以她大概率会接受当下顶流抛出来的橄榄枝,墨晓嫣最后的那一句话,有着釜底抽薪的作用。
两日之后,纳兰馨给皇上递交了入宫后第一封正式文书,表明要带头做节俭的表率,主动将宫里的人吃穿用度全部降一个等级。
皇上直接下诏书猛夸了皇贵妃一波,连带纳兰家族都夸了一遍。
墨晓嫣听完诏书后,嘴角不由得上扬。也不用藏着掖着,立马穿戴整齐再次去找纳兰馨。
“看看,皇上的行动真是快如闪电!现在你那爹爹和哥哥,肯定十分的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本宫宫里的用度减半,有的是苦日子呢。”
“姐姐,吃的饱,穿的暖就好。皇上在位没几年,我们女人家帮不上别的忙,省着点儿花也算帮皇上稳固江山出力啊。”
纳兰馨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决策已做,无路可退。
自此,后宫众人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之人是位份低不受宠的那波,能够顺顺利利的从内务府领到生活物资了。忧的是位份高的女人们,毕竟由奢入俭难。
两把刷子
苏碧染大展宏图的心思持续了三天后,心情跌入了另一个极端,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地方在她看来就是废墟。要是她出生在这里,一定会想法设法脱离这里。
有这样想法的不光是她,所以这里有很多年轻劳动力都到临近的城市去谋生了。剩下的人,主要以为往来的商队服务谋生。种地是种不了一点儿,苏碧染深知以她那点浅薄的农业知识,无法在沙漠里创造绿洲。
粮食主要靠买,沙漠里能找到的食物少之又少。苏碧染住了半个月,就遇到了人生第一个困扰,排便困难。孩子们更是吵吵着不要在这里待,要回洛城去。
苏碧染一边安抚孩子们,一边让周冲派人去采买,特别强调多弄些新鲜蔬菜回来。
东西是买回来了,苏碧染也是下意识的好奇这稀缺物品在这个地方是什么价位,顺嘴一问,差一点惊掉下巴。
“我就是家底再厚,就这物价,这一大家子在这御州也活不过三年。”
“大夫人,此地环境恶劣,历任官员在此能坚持一年就不错了,咱们也坚持一下。能为老爷谋个好前程也值了!”周冲嘴巴发干,细小的纹路显示,他一笑,嘴唇一定会出血。
苏碧染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大夫人,查到了。城里的富户主要是三家,都是押镖的,外邦的商队由此进关,都会找他们,能保货物安全。”
“与土匪勾结?”
“差不多是这样,最大的云家,就是这里的地头蛇了。”“他们的补给也是买?”
“往来商队也会送一部分。”
苏碧染又问了这几家大户的其他情况,包括有多少口人,手里有几间商铺。周冲一一回复,十分详尽。
当天晚上,苏碧染和杜弘仁进行了到御州之后的第一次秉烛长谈。
和苏碧染的焦虑烦闷相比,杜老爷反而很开心,这里的政务比洛城的简单多了,处理完公务,他甚至有时间去写写字,作作诗。
“夫人不必过分忧虑,有爹和淑妃在,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接连几日都是和苏碧染同床共枕,自然把她的状态都看在眼里。
“老爷,这真说不上。淑妃娘娘也只是一颗棋子,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老爷只道那些官来此呆不了多久便离开,可知他们下一程是升官还是降职?调任是要考察政绩的。”
苏碧染叹了口气,她琢磨皇上的心思琢磨了好几天,越琢磨越觉得皇上用意颇深。
杜弘仁说:“这御州地势荒凉,好些人都是全家发配至此。人口基础就差,想发展什么都比较难。”
苏碧染的表情更苦了:“这里是大唐的王土,设为州制想必只是为了体现它的重要性,实际上所辖人口都不超过长安城附近的村落。要不是有商队往来,这里定是荒废的。”
“若不是荒漠,也不会没人愿意主动来,非得打发有罪之人来此。”
“老爷,我有种预感,你我二人若是在御州不能有一番作为,皇上将以此为由,对杜家来一次清算!”
看着杜弘仁一脸疑惑,苏碧染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若是苏碧染来了都不能让御州变好,那皇上就可以借着怀疑杜家之前的势力都是仗着京城的丞相积累的,可以趁机以正朝纲的名目把杜家里外上下清查一遍。作为淑妃娘娘的娘家,自然是不能找任何借口来推脱的。
“真有这么严重?”
苏碧染点点头。
“夫人在洛城的那些生意,没有能迁过来的吗?”
苏碧染摇了摇头:“老爷也知道,生意,要有供货商,要有人流量。这个地方
鸟不拉屎的,新鲜的蔬菜快和黄金一样贵了,还很难买到,我都无法想象冬天该怎么过。”
“此地人多以肉和驼奶为食,蔬菜确实少。”
苏碧染嘟囔了一句:“都是戴罪之身,饿不死就行,要什么自行车。”
杜弘仁没听清楚,但以他对苏碧染的了解,这样听不清楚的话,就不是跟他说的。
“那夫人可曾想过,在这里卖那些贵如黄金的蔬菜?据当地人讲,这些外邦人也多以肉为食,要是能在这里卖蔬菜,是不是也是不错的生意。”
“成本太高了,脚夫和马车的费用,比菜都贵。”苏碧染再次叹气。
这是个从地里刨吃食的年代,而御州能种出庄稼的土地几乎没有。
“也是,路途遥远,等拉过来,东西该坏了。”杜弘仁也叹了口气。
苏碧染随口一说:“那倒是好说,有些蔬果在快成熟的时候采摘,到地方正好也养熟了。”
这话说完,苏碧染自己弹了起来。
“对啊!早怎么没想到!”
“夫人这是想到好主意了,一惊一乍的。”
苏碧染点点头,“没两把刷子,我苏碧染怎么能走到今天!”
说完苏碧染起身就走,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盘一盘自己的计划。
“要是墨晓立在就好了。”她想。
苏碧染的思路很简单,从最近的产地购买将要熟的菜,量要大,用没熟来压价格。
光是这个框架的构思就充满了金钱的味道,要不是苏碧染家底厚,根本不敢这么计划。
不仅是车马和人力的费用,还有路上打点的开销。苏碧染连夜在书房扒拉算盘,估摸需要多少人多少车,看看多久回本,多久能挣钱。
等杜弘仁第二天早上打开书房门准备批阅公文的时候,苏碧染正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咬着笔杆发呆。
“夫人一夜没睡?”杜弘仁很吃惊。
苏碧染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天光大亮。
“老爷!太难了!”苏碧染把毛笔挂到笔架上,然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纸张。
杜弘仁看着苏碧染憔悴的样子,竟生出一丝心疼,赶忙招呼下人带苏碧染回房休息。
“这官邸我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我要赶紧买私宅。”苏碧染踏出书房门的时候,斩钉截铁的说着。
杜弘仁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确实,私宅里不用共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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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发现
苏碧染抱着杜弘仁拿回来的手绘地图,又熬了两个大夜,才下定决定要冒这个险。
她先找来两个功夫最好的人,组建了一支护卫队,让周冲亲自领着护卫队去打探几路土匪的窝点。她则带了几个脚程好的人,按着地图去几个地理位置还比较好的村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收购的产品。
方式方法都很原始,为了不起眼,苏碧染只有在村子之间坐马车,快到了就下来步行。到村子里就四处看庄稼,若是碰到人,就说找自己的妹妹晚晴,早年不幸走失,听说流浪到这个方向来了。
这一找,还真被苏碧染找到了好东西——番茄!更好的是,这些东西是野生的,果实并不大。
“摘两个尝尝?”苏碧染摘下帷帽,迫不及待的招呼春桃。
“夫人,这东西一看就是荒野自然长起来的,万一有毒呢?”春桃不敢轻举妄动。
苏碧染停了一下,看见那个红果果的时候,她把此间墨染的酸汤锅底改良都想好了,甚至已经想在御州城开家食肆,专门卖西红柿炒鸡蛋了。被这一问打断了发财梦,远久的记忆里,西红柿这个东西似乎确实很晚才传到国内。
“可是它们这么红!”苏碧染看着一整片番茄地。
“还是大夫人讲与我等,有些植物会用颜色鲜艳的果实来吸引猎物。若真是美味,都这么红了,为什么这村里的人不采了回去?”春桃觉得大夫人一定是热晕了。
“那,先给马喂两个。”苏碧染重新戴好帷帽,反正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上辈子的经验不能随便参照。
脚程好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摘下几颗番茄送到村外给马吃。然后再原路返回,因为苏碧染坚持要把这一片番茄摘了,需要人力来拿走。
“你们是什么人?摘这个干啥?”一个挑着柴的老头路过,不由得发出疑问。
“我等一行人到这边训人,迷了路,干粮吃完了,看这里这些果子不像有主的,就想着摘来充饥。”春桃反应特别快。
“那果子酸的很,也不顶饱。若不是灾年闹饥荒,除了当初种果子的大胡子,没人吃那玩意儿。”老头说着,放下挑柴的担子,“老夫这里有块大饼,顶不了多大用,聊胜于无。”
苏碧染一个眼神,春桃感恩戴德的收下了老人的大饼。
“你们找什么人哪?老夫对这附近的村子,还比较熟悉,没准认识。”
春桃给老人家边比划边形容外貌,说了晚晴的名字。
老人家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也没听说谁家收留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子,有个正经名字还是叫晚晴的就更没听说过了。
“早年和妹妹走散,一路打听到御州,最后打听到的消息,是妹妹往东边乞讨而行,我们只能往这边慢慢找。”
春桃感叹一番,便和老头告别,老头回了一礼,挑起柴担继续走了。
苏碧染见老人走了,立马从装番茄的布口袋了拿出一个番茄,擦了擦放帷帽里咬了一口。
“大夫人!”春桃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
确实是酸,一口下去,苏碧染五官都聚到了一起。要不是脑子里还残存着一点点上辈子对番茄味道的记忆,苏碧染就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了。
坚持着又嚼了一下,发现回甘了。再咬一口,苏碧染敏锐的发现酸的是皮。
第三口的时候,苏碧染撕掉了剩下番茄的皮,酸度果然下降了不少,久违的口感弥漫在苏碧染嘴里。她竟然有想哭的感觉,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必须是墨晓嫣。
确认这东西就是番茄,苏碧染让随行人员干脆挖了一株带走。回城的路上,苏碧染给随行的每一位都安利了番茄,亲手剥皮给春桃
喂了一颗。
“酸吗?”苏碧染诚恳发问。
“好像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酸。”大家的说法特别的一致。
苏碧染看着他们被酸后的表情,并不相信他们的说法,但也并不影响她发现宝藏的心情。
回到御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官邸刨了个坑安置番茄植株。
苏碧染一进门就接到城里有合适的宅子的消息,安置完番茄来不及休息,她洗了把脸就直接去看宅子,心里想着要是合适直接拿下,立马把番茄挖出来重新安置。
肯能是老天就是不想让苏碧染一路顺遂,城里最好的空宅子,也不及洛城杜府的四分之一。整个建筑都是土坷垃为主,苏碧染看了第一眼就觉得睡着了都得吃点土。
“这边土多,就地取材,可以理解。”带看的人解释着,“整个御州城的宅子都是这么建的,那些大户,还有官邸,都是这样。”
“太小了。”苏碧染抱怨。“隔壁的宅院也是空的,就是年久失修,您要实在嫌这里小,隔壁的宅院我找东家便宜一点也卖了。您自己打通了也不小了,可以说是城里最大的了。”
苏碧染立马提出去看隔壁的院子,果然,隔壁的院子更加破落。
“这院子有东家?”苏碧染的情绪,帷帽都隔不住。
带看的人原本就是御州城里的掮客,可买卖房子,还是第一次。看着这院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东家常年不回来,院子自然就荒废了。”
“莫不是已经西去了吧?”苏碧染语气冰冷,她觉得这个人想要坑她钱。
“夫人这话说的,怎么会呢!”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也该发现我等是最近才出现在这御州城的。”
掮客见多了虚张声势的人,对苏碧染这番话也没什么大感觉,正要说“爱买不买”,下文来了。
“跟新来的官员时间差不多吧。”
“夫人,您别逗小的了。历来官员都是在官邸凑合凑合,待不了多久便调任了,哪有出来买私宅的。”
苏碧染冷笑一声:“你一个掮客,确实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那你可知,凡事都有例外,我自小生活优渥,受不了官邸那鸽子笼一般的逼仄。”
“不想劳烦我家老爷,才从坊间找人买宅院。如若不然,随便一查,便知这院落究竟是何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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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奇才
御州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商战,对于苏碧染的行踪也完全不理睬。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子主内,御州就那么点可图之财,外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苏碧染在御州城里置了两处私宅,这几个人也没看在眼里,就只是觉得来了个有钱的家眷,住不惯官邸而已。
直到苏碧染的酒楼在御州城里开张,满座高朋的时候,这些人才意识到御州城的经济风向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为了在御州站稳脚跟,苏碧染投入了一半的家产,吓得墨晓立连着写了两封信确认在这边亲自发出提钱要求的,是苏碧染本人。
从买宅院,到酒楼开张,整整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苏碧染不仅摸清楚了御州界内的农作物,连周边的产品都摸了个遍。她还收编了一些外邦的人做手下,把外邦的情况也摸了一遍。
准备工作的做的充分,是因为苏碧染生出了要在这里建立最大的边贸市场的想法,她想让这里成为内外交易的重要节点。关内的物品拉到这里供外邦人挑选,外邦的物品到这里也就地发卖。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苏碧染自掏腰包招揽人手。按照最初的计划在作物将熟之际,直接以略低于成熟后的价格把全部的作物拉走,用软编草席和棉被保护,一路快马加鞭拉到御州城。
另一边,让外邦的手下去散播消息,说御州城将有一场大型交易会。“什么是,交易会?”外邦人胡四操着流利的御州话问道。
“就是集中买卖东西的意思。”苏碧染耐心解释。
“那不是就是坊市?”
“比坊市上的东西多多了,还有好多你没见过的好东西呢!”
胡四点点头,又问道:“那我怎么说,人们才愿意来,毕竟只是个大型坊市。”
苏碧染抿了抿嘴,说道:“就说御州酒楼开张,请大家吃饭!”
胡四小声惊呼:“来多少人都请吗?”
这到提醒了苏碧染,她一边抬起右手指指点点的,一边点着头说:“你提醒我了。”
苏碧染拿出自己的私印,又拿了好些纸,吩咐人在每一张上都印上自己的印。
“散播消息全部都散播,但到时候谁能吃免费的午餐,靠这盖着私印的纸张。另外,我会让老爷配合,跟官员知会一声,下发一些盖着部分官印的纸,上面写上摊位数字。只要是在我们交易会上买过东西,就发相应数量的纸张。只有拿着我私印和交易官印纸张的人,可以进酒楼。”
“哦!夫人是他们来花银子?可是老百姓们,没有银子,这样他们就不来了吧。”胡四继续追问。
“凡来交易会的,都有礼物相送。”
苏碧染说完,在场所有人全部都安安静静的,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夫人?”还是胡四这样没受过杜家规矩管理的人,在这样的场合最适合畅所欲言,“我有一个问题。”
“说!”
“夫人的这些想法天马行空,确实很新鲜。可是,送礼物,是要花银两的。夫人准备送多少?而且,这样的交易会,夫人刚刚说要办三天。”
“关内,最好整个御州能行动的都来,关外,周边的三城五镇也最好都来。没多少人,我送的起。”苏碧染说到这里笑了,“再说,你们怎么知道不赚钱。消息是人人都告诉,但是能拿到我私印纸张的,你们只能选当地的有钱人。尤其是商队,告诉他们不用车马劳顿走太远,御州就可以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即便不赚钱,这三天一过,御州在周边一定会出名。
任务发布完毕,苏碧染就去后院了,去看她那辛苦培育的番茄们,这是她酒楼开业当天的最大王牌。她不
仅弄来了铜锅,还弄了好多好多的鸡蛋。
在苏碧染精心挑选的好日子,御州酒楼开业了。酒楼选址在平安坊,原本就是御州人流最多的街道,苏碧染又把交易会也安置在了这里,人就更多了。
第一天的上午,周边来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无业游民过来白嫖,御州酒楼里吃饭也多为寻常商队恰好路过此地。而这些来白嫖的人,真的领走了礼物,领的还是玉米、白面等珍贵的粮食。恰好路过此地的商队,则在店小二的撺掇下,真的去买了些东西,然后掏出怀里皱皱巴巴的苏碧染私印纸,和官印纸一起,白得了一道特色菜——番茄炒蛋。
下午的时候,御州城的人明显就多了起来。城防营的掌事都没见过的阵仗,即便已经提前知道会出现人多的情况,但还是忍不住派人和刺史直接汇报这样的情况。
汇报的时候,刺史府府门打开,只有三个人坐在正堂中间,杜弘仁,苏碧染,周冲。
“大人,这……”
“有什么事就说!”杜弘仁表情严肃。
“回大人!午时起,两边城门进城的人就多了许多。宋巡查担心有外敌趁机混入……”
“多加戒备,若有可疑之人,身份文牒仔细查验。关城门前多一遍巡逻,确保宵禁之后无外人逗留。”杜弘仁这话,跟给城防营打预防针时说的一模一样。
“是!”
等人走了,苏碧染嗑起了瓜子。
“城防营现在都直接跟老爷汇报了?”
“本官发起的行动,自然是本官总负责。”
“要不是担心你我的人身安全,连周冲我都派出去。明日,我都得亲自到酒楼厨房去,以防人手不够。”苏碧染噗出一颗瓜子皮。
坊市的热闹持续到天擦黑,人们才渐渐散去。各个摊主按照苏碧染之前吩咐的,以最快的速度把当天的账盘了一遍。
苏碧染早早在御州酒楼备好了两桌酒菜,只等着摊主们陆续到齐了开席。
胡四兴高采烈的冲进了房间,手里挥着几张纸。
“夫人真乃神人也!今天的盛况,是在下此生从未见过的。”
“什么神人呀!请叫我商业奇才!”苏碧染纤纤玉指朝空中一点,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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