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
“要去吗?”
墨晓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不能去,去了反而说明有问题了。”苏碧染一边整理手里的信鸽小纸条,一边说。
“可是杜家的游商已经出现在临山县了呀。”
“你是第一天经商吗?”苏碧染反问,“游商,最喜欢的便是市面上的稀有之物。那临山县的神药自然也是找寻物之一。另外,即便我杜家不做药材生意,那就不允许我突然对药材生意感兴趣了吗?再说了,那神药能让老年人精神矍铄,就不允许我买来给我公公喝了吗?”
墨晓立点点头,自诩聪明,关键的时候还是大夫人思虑周全,心思缜密。
“你也就是担心你姐夫,要不然你不会这么没定力。”
墨晓立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羞愧,想要否认,又觉得否认也很苍白。
“你姐夫对你好,完全是因为爱着你的长姐。”苏碧染将视线从一堆小纸条里收回,看着墨晓立说,“若非如此,怎么你全家并未得到你姐夫的照拂。而你现在虽然收入不多,也将一家老小照顾的很好,不是么?不过我相信,如果你姐夫有任何困难需要你的帮助,你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碧染给墨晓嫣改身世的时候,连夜将江城郊区的晓烟一家带走,重新安置了住处。而这个新家的位置,只有墨晓立知道,连苏碧染都未曾过问。
墨晓立担心的人,此刻正在临山县县衙的书房发呆。
“皇上已经在咱们后院住了两天了,还要住多久啊?”香兰边铺床边问。
“辛苦夫人了!”狄县令上前帮忙。
“不用,我来就行。”香兰拍开狄怀仁的手,“这县衙就这么点地方,先是给客商的随从住,后来客商也可以住。好嘛,住的就剩您的一间卧房了,杀出来个皇上。害的你还得睡书房!”
香兰只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天气日渐寒凉他却还要睡在书房。
“无妨!只要临山县好就行,而皇上能来,就说明他想要亲眼看看。”狄怀仁开始宽衣解带,“皇上亲自看过了,那我们临山县的发展一定会更好!”
“哎呀!临山临山,你心里只有临山!”香兰有些不满。
“临山有夫人,自然是最重要的。”
狄怀仁已然钻进了被窝,香兰脸一红,躺进了旁边的被窝。狄怀仁伸手抱住香兰,香兰就更紧张了,一动不敢动。
须臾,耳边传来狄怀仁均匀地呼吸声,果然又是这样,香兰竟然有些失落。转念又安慰自己,皇上在后院住着,不能放肆。
等到香兰的呼吸声变的均匀,狄怀仁睁开了眼睛,给香兰盖好被子,像前几天那样披上衣服来到窗前。
“娘子,今夜可有好梦?”狄怀仁想看看月亮,却不敢开窗,他怕皇上的暗卫发现他的异常。心爱之人近在咫尺,可他却要拼命的压制自己激动的内心。
“娘子可有认出我?”他想。
“后院初见,她眼里似有惊奇之色。”他又想。
“可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她当时甚至不愿意随皇上踏入这书房。”他觉得如果墨晓嫣认出了自己,就应该想要和他更近一点,能多看一眼。
县衙里墨晓嫣呆过的地方除了县老爷卧房便是书房了,这也是狄怀仁想要睡在书房的原因:他总是能在书房闻到墨晓嫣身上的味道。
“不知睡在天子身侧,她是否还踢被?天子会不会细心的给她盖被?临山夜凉如水,可别受了风寒。”心绪千丝万缕
狄怀仁所念之人,此刻正躺在一国之君身旁,睡不着,却假装呼吸很均匀。
“墨娘有心事?”
墨晓嫣着实吓了一跳,但还是决定一声不发继续假装。
“墨娘一定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会踢被吧?”
“那我睡着了,怎么能知道自己踢不踢被啊。我要踢被肯定也是热了才踢啊,这屋里冷飕飕的,我踢了不会冻死吗?”
皇上笑了,翻身侧卧,将墨晓嫣搂在了怀里。
“不会冻死,朕会为墨娘取暖。”
墨晓嫣想推开,试了试,抱的挺结实的。
“墨娘自从进了县衙,不提回宫了,但是有心事。”皇上问道,“究竟在想什么呢?”
“想回宫啊!虽然我不提,但是我想我暖床丝被,想我的水果糕点,想我的汤婆子。”墨晓嫣是真的想回宫。
“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拉倒吧,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难不成回去的时候能飞?”墨晓嫣叹了口气。
“飞到不会,但至少可以快马加鞭。只要墨娘愿意,咱们勤换马,人不歇,很快就回去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睡不了觉了?”马车颠簸,车走人睡觉比较难实现,要是住客栈,要想提速肯定也得晚上找住处,天亮就赶路。不管怎么想,都睡不了好觉了。
“回宫再慢慢睡吧!朕再不回去,怕是江山都要易主了。”皇上没问出墨晓嫣的心事,心里又有点堵得慌。
听了皇上的话,又想起了天上飞来飞去的鸽子,墨晓嫣不由得有些紧张。
“皇上,这临山县的鸽子飞来飞去的,会不是有人要对皇上不利?”
皇上睁开眼睛,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墨晓嫣说:“莫非今天更多了?”
“我之前也没看呀!”要不是下午赏花无趣,墨晓嫣也不一定抬头看天空。墨晓嫣不服气,再次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
“就是因为这些鸽子,朕才觉得应该快些回宫。这些势力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朕不清楚,也懒得查。他们关注的是神药还是朕,也不得而知。但朕知道,若是在此停留过久,那便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到狄县令身上。”
“那,皇上会给县令升官吗?”
“会!”
“那就行了,只要他升官了,那便是皇上赏识的征兆。一个县令引的皇上前来,那多了不得。”
“神柳县不也是县令?”
“不!神柳县的县令只是导火索,皇上最终处理的,可是那县令的舅舅!”
“那,我们再多住几天?”皇上试探的问。
“倒也不必。神药是什么知道了,狄县令的才能也看到了。除了赐婚,我看不到皇上停留的任何价值。”
踏上返程
狄怀仁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要走,快到天还没亮,皇上的人马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全部身着便装,备好了车马和干粮。
“狄县令治理临山县确实有一手,很多措施都很新颖,真是给朕上了一课呀!”
狄怀仁愣住了,“上了一课”这四个字,上次听,没记错的话还是墨晓嫣说的。
“哦!这是墨婕妤创造出来的话,就是朕应该向狄县令学习取经的意思。”狄怀仁迷茫的脸让皇上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墨晓嫣影响了。
墨晓嫣在不远处看晚晴收拾行李,将这边男人们的对话听了个真切。狄怀仁对于皇上现代表述的惊愕,恰好落在了墨晓嫣的眼里,在她看来就像是真的听不懂一样,不由得又失落了几分。
墨晓嫣越来越觉得尴尬,心里想:“果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吧!哪里有那么大的巧合,真就是又遇到了。”
“那皇上走的也太匆忙了,再多住两天吧,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香兰冷不丁说了一句,虽然只是寻常人家的离别客套话,狄怀仁还是赶紧拽了拽香兰的衣袖。
就这么一瞬,墨晓嫣仿佛看到了自己,鬼使神差的又燃起了某种希望。然后,墨晓嫣发现皇上也眼神复杂的看着香兰。
“别说你没想到了,本宫也没想到。”墨晓嫣打着哈欠,头往皇上肩膀上一靠,“一晚上没睡好,还得赶路。”
墨晓嫣想着最后看看狄怀仁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又怕他真有反应。
“墨晓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很神奇的,墨晓嫣的脑子里出现了苏碧染骂她的声音,立刻,她指挥自己的脑袋离开皇上的肩膀。
狄怀仁攥紧的拳头在墨晓嫣直起脖子的那一瞬间松了劲儿,脸上仍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
客套了一会儿,皇上便从县衙后门离开,上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临山县,就像当初悄无声息的来。
“皇上,不赐婚吗?”墨晓嫣早就想问了,但是当着香兰和狄县令的面,不好意思。
“下圣旨就行。”皇上也有些困,靠着靠背闭目养神,“夫人,称呼继续叫回黄老爷吧。”
墨晓嫣点点头,又想起皇上闭着眼睛呢,赶紧出声回应。
“想必苏碧染给的银钱很充足,咱们竟然能这么花。”
离开临山的第一餐,是在一家大酒楼吃的。墨晓嫣看着一桌子菜,如实感慨着。
“墨娘消瘦了许多,多吃些好的补一补。”
皇上说着话,亲自给墨晓嫣夹了一个鸡腿,晚晴则给皇上布菜。
“我还是瘦点吧,要不然回去大家一看我胖了一圈,肯定觉得跟皇……黄老爷出门是个美差。”嘴上虽然这么说,墨晓嫣还是啃了一大口鸡腿,“最好我回去的时候形容枯槁,这样大家会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皇上看中的女人。话说回来,早知道跟您微服私访是这个路数,我都不如不提这茬!”
“后宫妃嫔未必知道朕不在宫里了。”
“拉倒吧,那群女人,除了纳兰馨,一个比一个精。什么传染病能躲这么长时间,除非……”
除非已经死了!墨晓嫣快速塞了一口菜,混合着鸡腿使劲儿嚼,假装腾不开嘴。
“既然墨娘都这么说了,那接下来的行程,最重要的就是赶路了。”皇上大手一挥,邻桌的车夫立马起身下楼了。
“干嘛?”墨晓嫣眼睛看着车夫,明显在问皇上是什么意思。
“多买些干粮,接下歇脚就少了。不见官驿不收鞭!”
官道上的驿站,不受宵禁的约束,只要到了有房间,就可以留宿。皇上这么说,意味着一座城都不进,直奔京城。
“不打算顺路回去看看神柳县?还有那个神秘的客栈?”墨晓嫣问。
“不用了,这些问题都留给狄怀仁去解决就行了。我想赶紧回到京城,弄清楚那个鱼塘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撑腰。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
墨晓嫣不再言语,单单对着食物使劲儿,同时她也知道了狄怀仁十有八九是要去顶替那个倒霉舅舅的位置了。这么来论的话,确实是升官了。
酒楼后巷,车夫前脚走,后脚白家兄弟就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说!谁派你来的?”
“小的就是拿钱办事,不知道事主是谁啊!”
被抓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应该是第一次跟踪别人,才走出半天的功夫,就被目标发现了。还被人家抓起来了!
“不说是吧!”
白易目露凶光,脖子手腕一起活动,关节咔咔作响,瘦弱男子被吓的不轻。
“是我家大夫人啊!”瘦弱男子跪了下去,“杜知府后院的当家主母啊!”
白锦略一思索,就决定放了这货。
“你走吧,就说跟丢了!别跟你家大夫人说被抓过!”
墨晓嫣正在吃最后一块桂花糕的时候,白锦上楼了,到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得到黄老爷的回应后,就又匆匆下楼了。
“苏碧染跟来了!”
“啥?”墨晓嫣一口桂花糕一下噎住了,晚晴赶忙拍打后背,黄老爷则端起一杯水放到墨晓嫣嘴边。
“她在哪,我能见见她妈?”墨晓嫣迫切的想要知道狄怀仁和文秀才到底有没有关系,她能求助的人只有当今皇上和威震一方的杜家大夫人。
“她自己没来!”在他的观念里,只要是谁家的仆人出现了,就代表着那一方的势力参与了这样活动,“来的都是下人。”黄老爷还贴心的为墨晓嫣解释了一下。
苏碧染早有察觉,早早就叮嘱临山的游商探子,说皇上可能要尽快开拔,注意跟住对方的行踪。只是没想到一天不到,竟然收到消息说跟丢了,因为被人家发现了。
“最后见到他们是在官驿的酒楼,离出发不过半日,就走了那么远的路。看来是着急回宫啊!”墨晓立根据已有的情况分析着。
“能不着急吗?宫里都要炸锅了!”说到这里,苏碧染有些幸灾乐祸。
病来如山倒
她来过,像做梦一样。螮
原以为皇上一行人离开后,不用再处处小心,自己会轻松许多。人是轻松了,心却像是裂了一个大口子。
思念如猛兽一般撕咬着狄怀仁的心,靠着最后的理智操办神药拍卖会的各项事宜。一结束,各路人马还没全部退场,狄怀仁就将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手下处理。他把自己锁在卧房里,再也不愿意出来。
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权当是此次盛会过于操劳,狄县令需要休息而已。直到香兰看着门口的饭菜第五次一动未动,敲门无人回应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香兰叫来林捕头,暴力开锁。
狄怀仁脑门烫的厉害,香兰一边端水弄毛巾,一边招呼林捕头着人请郎中来。
“狄大人定是近日太过操劳,累坏了。”林捕头边出门边说。
“先别外传!”香兰冲着林捕头的背影喊了一声。
林捕头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着香兰,香兰顾不上解释,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别外传”。螮
香兰是狄夫人这件事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听说皇上还要下旨赐婚,那她的话自然和狄县令的分量不相上下。林捕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决定照做。
“那我怎么请郎中?”
“就说大人身体不适,想请郎中前来诊脉。”香兰将湿毛巾轻轻的放在狄怀仁的脑门上,“其他的等他来了再说。”
林捕头领命,亲自去请郎中,香兰则忧心忡忡的守着自己的夫君。
郎中很快就到了,诊脉后判断大人是受了风寒,风邪入体。
“喝些清热解毒的药剂,吃的清淡一些。”郎中边开方子,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
“没有大碍吧?”香兰还是很担心。螮
“没有大碍,想必是最近过于劳累。这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精神松懈了,就一下子病倒了。病来如山倒嘛!”
“那就好。”香兰松了口气,看了看那个眉头紧皱的男子。
“夫人不必担心,休养几日就恢复了。”
郎中完成工作就走了,香兰这才想起来该叫自己的爹来处理各类政务。
林捕头差人跟着郎中去取药,自己则一直守着,这下自然又一次成了香兰的跑腿人。
“林大哥辛苦。”
林捕头摆摆手说着客套的话,告辞去找师爷了。螮
狄怀仁向来只有书童伺候着,整个县衙都是大家一起进行打扫和日常维护。如今香兰入住,狄怀仁的生活才像是一个县老爷了。
看着有些乱的卧房,香兰才皇上走了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收拾这里。看狄怀仁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香兰起身开始收拾房间。
“别乱动!”
香兰刚把桌子上的书收了两本,就听见狄怀仁无力但是有些恼火的声音。
“你醒啦!”
香兰放下书,三步并作两步到床前。
“喝点米汤吧?”香兰扶稳想要坐起来的狄怀仁,“两天水米没打牙了,饿坏了吧。”螮
狄怀仁看着刚刚香兰准备收拾的书桌,缓缓的说道:“这房间先别收拾了。毕竟是皇上住过的,多留些时日。”
香兰有些不解,皇上住过又怎么样,天王老子住过走了,脏了也该打扫吧?但是妇以夫为纲,他说不动,那就先别打扫了。
“好好好!先不打扫,多沾两天皇上的仙气。”
“这里挺乱,我又生病了,别把病气过给你。委屈你睡几天书房吧。”
香兰本想拒绝,却在看见他的表情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亲爹打断了。
师爷显然是把这位县令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女婿,急慌慌的赶来,进院就开始“天老爷呀”的感叹。螮
“老朽有生之年能遇到狄县令这样的好官,真是莫大的福分啊。也是临山县百姓的福分啊!”
“老朽先前就说大人太过操劳,太过忧虑。你仗着年轻,压根没放在心上吧?看看看看,病倒了吧?”
“眼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你就安心修养,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
“重要的还得大人来决策,我们做不了主。”
师爷一口气说了好多,狄怀仁费力的抬了抬胳膊,香兰直接叫停了爹爹。
“爹,缓口气儿!听听大人怎么说。”
师爷这才停下,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螮
“大人您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觉得师爷好生聒噪,想安静一会儿。”狄怀仁用力的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香兰噗嗤一声笑了,师爷佯装生气拍了拍狄怀仁的腿。动作稍微大了一点,碰到了狄怀仁的手。
“还这么烧?”师爷又摸了摸狄怀仁的额头。
“药马上抓好了。”香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应是从郎中处煎好了拿来。”
“要不,夫人随爹爹回娘家住些日子吧。等我痊愈了,再接夫人回来。”狄怀仁趁机提议,转而又修正,“不,待我迎娶夫人回家。”
“说什么呢?大人……老爷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怎么能撇下你一人。”香兰心中的疑惑升级,甚至有些不满,总感觉自从皇上走了,这为县令大人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的亲近了。螮
狄怀仁无力反驳,也知道不该再坚持推拒。
师爷敏锐的察觉到氛围不太对,赶忙打起了圆场。
“大人不必介怀,你二人成婚之事,如今整个临山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八抬大轿只是个形式,有没有都一样。”
若不是师爷伺候过几届官员,还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寻常人家嫁女儿,谁不在乎迎娶仪式呢?可师爷如今更看重的却是狄怀仁光明的仕途,他准备跟着一起发达。
“那就委屈夫人睡书房了。”
狄怀仁坚守底线,这屋里关于墨晓嫣的痕迹还没清理完,他想跟这些痕迹再多呆几天。
香兰刚想张嘴,师爷拼命给她使眼色,示意她顺从就好。螮
“说的对,你可不能跟着病倒了。狄大人可是不习惯别人近身伺候!”
香兰好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点了点头,顺从的答应了下来。
“好,我住书房。你喝了药我便去书房歇着!”
暗访
墨晓立是在狄怀仁生病的第五天夜里到的临山县,凭借着一点点三脚猫的功夫,竟然顺利的潜入了县衙。豟
摸索了一阵,便找到了卧房。在角落猫起来,盯着房门口。
“那你休息吧,我也回屋睡了。”
香兰贴心的倒好水,关上房门,径直回书房休息了。
墨晓立又等了等见屋里没有别人的动静了,便轻声摸到卧房门口。
“吱!”
陈旧的木门即便很小心的推,也还是发出了与这静谧的夜极不匹配的噪音。墨晓立闪身进屋,迅速关好门。
“谁!”豟
自从改换身份后,狄怀仁的躯体就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警觉,也再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警觉。
“小五。”墨晓立站在门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他担心那个女子再折返回来,也担心县衙里的其他人来。
狄怀仁稍加思考,才明白来者何人。
“你怎么来了?”
墨晓立想抬手把门栓合上,想了想又放弃了。直接移步到床前,摸索着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
窗外无月,屋内没有烛火,墨晓立只能伸手摸了摸。原以为对方一定已经在震惊中坐起来了,伸手一摸,才发现这位县令大人还躺着呢。豟
“别摸了,我尚在病中,没什么力气坐起来。”
“姐……,大人可是受了风寒?”墨晓立的语气中满满的担心。
“我见到了。”声音很小,但墨晓立足以听到。
“我知道。”
安静了一会儿,墨晓立的声音再次打破沉寂。
“大夫人不让我来,我是背着大夫人偷偷来的。”
“听大夫人的,她们比我们厉害的多。”豟
“嗯。”墨晓立其实想说自己一直都背着大夫人追踪着狄怀仁的消息,如今不也没什么事嘛,大夫人就是太过谨慎了。
“大夫人说大人很快就要升迁了。”墨晓立努力的压低声音。
“我也猜到了。”
“那,大人是选政路还是财路?”墨晓立的眼里,当官无非是为了权或者是财,他也知道有些官职是出政绩的,有些是适合捞钱的。
“上面钦点,哪由得我选?”虽然声音还是很小,但是能听出些许轻松的口气。
“话虽如此,可这临山县的政绩,还是显露大人财政经营的能力。”
墨晓立想表达什么,相信黑暗里的这个胖子完全听的懂,他不希望这个胖子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去冒险。豟
“听天由命吧。”
“我命由我不由天!”曾说着这句话的人,正是墨晓立劝导狄怀仁放弃的目标。
“我们缘分已尽,就像大夫人说的,但愿护她周全。”
“刚刚那位姑娘是何人?”
墨晓立进城直接潜入县衙,什么消息都没来得及打探,自然是不知道香兰是何许人也。
“县令夫人。”
对于这位夫人的态度,从这四个字就能完全体会,墨晓立也不再多问,知道这位县令大人的倔强。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说道:“我看着那姑娘也不错,颇有我大姐姐的风范。”豟
狄怀仁没有回应,小五说的“大姐姐”,是那个苦命的女子,并不是狄怀仁心里惦念的那个人。
墨晓立等不到回应,叹了口气。
“我会好好活着,与夫人携手走完余生。”这话是说给墨晓立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姐夫,我现在有本事了,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墨晓立终究还是叫出了那两个字。
“阁下认错人了吧?这黑灯瞎火的,可别乱叫。内人家中并无兄弟,何来姐夫之说。”
墨晓立有些难过,可又清楚的知道这完全是为了他好。若是狄怀仁的身份暴露了,那受牵连的人里一定有他墨晓立。人命关天,再谨慎都不为过!
眼看着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墨晓立准备起身告辞,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屋里也渐渐地有了光亮。是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豟
墨晓立一个机灵,起身要闪,被狄怀仁拽了一把,直接上了床。
“进去!”
狄怀仁一推,墨晓立这才看到床的里边竟然是一个柜子,他掀开竹盖,直接躺了进去。
来人轻手轻脚的开门,也没避免那木门的吱吖声。
“谁!”狄怀仁坐起身,明知故问。
“老爷,是我,刚想起来没给你拿夜壶呢!”香兰的温柔的回答道。
她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拿着夜壶,就那么自然的走进了房间。搞得明知道有别人在场的狄怀仁特别的羞涩,脸不自主的红了起来。豟
“老爷脸色不太好,是又发烧了吗?”香兰放下夜壶,拎着灯笼走近床边。
“没有,只是有些羞愧。”这种时候不能躲避,大大方方承认才是上策。
“又不是第一次了,老爷怎就突然害羞了?”香兰第一次见狄怀仁脸红,不由得想再逗弄逗弄这位县令大人,“再说了,你我虽无夫妻之实,但已有夫妻之名,端个夜壶而已,何至于羞愧?”
狄怀仁一下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说:“夜深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香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的坐到床边,将举着灯笼的胳膊伸直,另一只胳膊则上前试图拥抱狄怀仁。
“退不得!”狄怀仁在心里给自己下令,命令自己上身前倾,和香兰浅浅的拥抱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的抱了一下,香兰高兴的像个孩子,趁机又在狄怀仁脸上啄了一下。豟
在狄怀仁的惊愕中,香兰扔下一句“我回去睡啦!老爷也早点休息,快点好起来呀”,就跑了出去。
跑出几步发现忘记关房间门了,又快步返回,关上了房门。只不过在灯笼的微光下,还是被狄怀仁看到了她通红的脸颊。
“多好的姑娘啊!”周遭重新黑下来后,墨晓立钻了出来,轻声说道。
“是啊!”
“所以狄大人千万不能辜负这样的好姑娘。”墨晓立坐在床边,他也很想抱抱自己的姐夫,哪怕像刚刚那个女子那样的浅浅的拥抱。可他不敢动,就只能这么静静的在黑暗中坐着。
“若说爱人,这心里确实满了。若说是夫人,还是容得下的,定然不会辜负。”
病入膏肓
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墨晓嫣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身体都轻盈了许多。苜
她能感觉到周围时不时的有人,还能感觉到额头上的毛巾。
可是她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懒得睁眼睛,即便听到来的人是皇上,也懒得睁眼。再听到他说的话后,就更懒的睁眼了。
墨晓嫣决定暂时封闭自己,好好的想想。
这深宫大院里,所有人都可以是墨晓嫣的敌人,唯独没有想到下黑手的竟然是她唯一信任的皇上。那句“不是说毒性甚微吗”的埋怨,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墨晓嫣的耳朵里。
为什么要用毒?怎么,是发现文秀才了吗?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就是为了家丑不外扬的悄悄灭口吗?灭口还不愿用药性强烈的,是想慢慢折磨以泄心头之愤吗?
墨晓嫣越想越气,感觉都要冒火了,周围的动静也突然跟着她的情绪波动了起来。墨晓嫣并不关心,她只觉得有火没处发,想扔个枕头,不,枕头太弱,得扔个花瓶,就挑最贵的扔。摔的稀碎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
“接连数日高烧不退,这便是尔等口中的毒性甚微?”皇上怒斥御医。苜
“此药确实毒性微弱,婕妤现下的情况,恐怕是因旅途漫长,舟车劳顿有关。”齐公公看着头低到尘埃里的御医,帮着说了一句。
“那用药之前怎不知舟车劳顿?”
皇上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度,他只是想到后宫妃嫔会因为墨晓嫣跟着出宫微服私访而心生嫉妒。为了这群女人知道微服私访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就想让墨晓嫣生个病,让御医开几贴温补之方,很快就能将养恢复。
怎料墨晓嫣一病不起,高烧数日,退烧的药换了一贴又一贴,悉数喂下,却不见任何效果。
一时之间,后宫关于墨晓嫣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传闻渐渐在女人之间流传开来。
纳兰馨原本是很高兴的,虽然墨晓嫣出宫转了一圈,但回宫后永远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可是墨晓嫣烧了好几天还不退的时候,纳兰馨觉察出异样了,这不像是后宫女人的手笔。
“什么药能折磨这么久,不好,也不死。”苜
纳兰馨没经历过后院争斗,但也知道要么给个教训,病的快好的也快;要么永绝后患直接灭口。哪有这么拖着劳民伤财的?
按捺不住了,纳兰馨差人从自己的库房里找了些千年山参之类的补品,到翠莺阁去探望,并且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
“免礼吧!本宫来看看你们家婕妤,不用那么紧张,就她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本宫不稀得收拾她。”
墨晓嫣被吵醒了,依然闭着眼睛,待听清了来者何人时,突然就有了兴致。她想看看许久不见,纳兰馨有没有变化。
墨晓嫣轻易的就控制自己的眼皮只眯了个缝,其实也没控制,再想睁大一点,没力气了。
“出宫好玩吗?陪在皇上身边美吗?”纳兰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始吐槽,“你们潇洒快活了,本宫给你们顶着各种问题!到头来本宫没叫委屈呢,你先病倒了?你好意思吗?嘚瑟!”
墨晓嫣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她很想抬手制止纳兰馨的牢骚,抬了抬胳膊,胳膊太沉,一动不动。苜
“你这一病,整个后宫都觉得是你接了皇上的病气,没几个人相信你出宫了。有相信的,也觉得你把宫外的病气带了进来,恨不得把你赶出宫去。”
墨晓嫣生气了,扯犊子么这不是?莫非皇上下药的目的就是这样?人都回宫了,大大方方的承受自己出过宫怎么了?非得让一个弱女子用大半条命去圆谎?
“没人来看你吧?躲你都来不及呢!”纳兰馨撇了撇嘴,看着仿佛闭目养神的墨晓嫣,生出几分羡慕。
“要说你也挺好的,往这儿一躺,什么都不用管!”
墨晓嫣心里呐喊:“你想躺来呀!你以为我愿意啊!让你这么一说,我能不能活都难说啊!什么庸医啊,还天天给皇上看病呢,这是要弄死我啊!”
墨晓嫣不想装了,她想睁开眼睛,她想坐起来跟纳兰馨吵架。
“你醒啦?”纳兰馨看到的手指头动了动,激动的喊出了声。苜
几乎是所有人闻声而动,呼啦啦围了上来。墨晓嫣想说稳住稳住,不必慌张,不用这么大阵仗。也许是她装了太久,压根张不开嘴。
“她真的动了!”纳兰馨本能的觉得别人不相信她。
“想是贵妃忧思过度,看花了眼。”身边人替纳兰馨打圆场。
纳兰馨冷哼一声,有些气恼,好像又被墨晓嫣捉弄了一般。
墨晓嫣觉得说不上话一定是缺水,嗓子干。
胳膊离脑子远,指挥不动,于是她努力的指挥嘴唇,终于吐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水”字。
“她说话啦!”纳兰馨再次惊呼!苜
这回,墨晓嫣没给大家安静观察的机会,很快就又说了一遍:“水”。
房间里瞬间乱成一片,倒水的,喊御医的,通知皇上的,给各自主人传消息的。
墨晓嫣眯缝着眼看不清,只有人影在视线范围内来回动。
“真是乱套,要是苏碧染家里,一定不会这么慌张!”墨晓嫣暗想,“等我好了,得好好立立规矩。”
“行了,你醒了就好,本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回了。”纳兰馨看着屋里乱糟糟的人有些不安,准备脚底抹油。
“连日水米未打牙,可千万别急着用本宫的老山参进补,盟友。”这话,是纳兰馨特意说给墨晓嫣听的。
墨晓嫣此刻才想起,整个后宫,连皇上在内,最最单纯没心机的,是纳兰馨。虽说她知道皇上称病休朝的内幕,不怕传染才来探望,但是但凡清楚时局的人就知道现在该躲的墨晓嫣远远的。苜
皇上不在宫里的几个月,纳兰馨应该过的也很辛苦吧,会不会是这几个月的经历,让纳兰馨意识到了墨晓嫣的好?
墨晓嫣飞舞的思绪被喂到嘴边的白粥打断。
“呵!又是白粥!”她想。
“这回没有肉糜!”她又想。
升官
没等到过年呢,狄怀仁的升迁任命就下来了,八百里加急送到县衙。猛地要离开,狄怀仁还有些舍不得,他向传旨的公公打听来接任的是什么人,几时能到任,都被公公轻描淡写的“无从知晓”顶了回来。淝
而狄怀仁升迁的消息一到,整个临山县除了师爷一家,没有高兴的人。
“这么好的县令啊!”
“是啊,要是没有他,这食不果腹的日子,不知道还得过多久啊。”
“狄大人升官,能造福更多的人,是好事。”
“可他就管不了我们临山县了呀!”
狄怀仁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接受着大家的恭贺之声,又一次产生了做梦一样的感觉。很久以前,他是想要通过做官改变自己的前途,后来被墨晓嫣影响,再后来还是走上了仕途。
“也许我真的是做官的料。”狄怀仁小声嘀咕,香兰听不清楚,主动附耳过来。淝
“夫君说什么?”还是没听清。
“没什么,要走了,舍不得。”狄怀仁打哈哈。
先前议论的几个人听见香兰的声音,这才意识到狄大人来,虽然不舍,也还是纷纷抱拳祝贺。
“客气了!”狄怀仁回礼,“此番升迁,与诸位的助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若不是大家当初鼎力支持,仅凭狄某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济于事。这临山,是狄某为官的第一站,也是狄某斗胆尝试新方法的第一次,还好结果不坏。咱临山县的百姓,都能吃的上饭,穿的暖衣服了。”
一席话引来众人围观,还引得几位眼睛浅的人哭了起来。
哭的人里,就有香兰。
“我家夫君为临山劳心勠力,日夜操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有我这个身边人才知道。”香兰接着话茬继续说。淝
“夫人说的是啊!”
香兰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擦了擦眼泪,说:“大家还认我是县令夫人,那我吃再多的苦也值了。”
人群中精明的已经反应过来,这是香兰姑娘为自己正名呢!谁家黄花大姑娘出嫁没有个步撵马车的,这香兰姑娘可是完全主动上门,现如今都没有三书六聘呢。
“委屈夫人了。”狄怀仁自然也不是傻的,反正在临山待不了几天了,就由得她在众人面前随便说吧。
人群中有与香兰年纪相仿的,已经上前安慰起香兰了。
升官对于狄怀仁来说,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补办婚礼了。携新夫人上任,自然不会有人追问这两个人是否有过迎娶仪式。
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在捕快和师爷的协助下,狄怀仁的行李早早的装车了。原本狄怀仁是没有什么行李的,一个书童就可以搞定。可如今成了家,香兰的行李还是要准备的。淝
爱女心切的师爷,快把整个家都给香兰带上了。
“到了地方给爹爹写信啊!”
狄怀仁保密工作做的好,连师爷都只知道他是升官了,不知道去哪里赴任,只能通过让女儿写信的这种方式来知道女婿新上任的地方。
香兰哭着跟爹爹告别,一路都很伤心,可是没伤心几天呢,就到地方了——千林郡太守府。
“夫君只是升任太守?”
香兰有些不可思议,皇上都来了,这官衔才升这么点?
“前任太守升任刺史,太守之位空缺,正好皇上亲自审验过本官,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本官。”狄怀仁看着太守府衙的牌匾,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按照这个路数,他再努力几年,还是有可能升任京官的。那时候,里皇宫就更近一步了。淝
“我爹说,夫君这次怎么也得升个刺史当当。”香兰有些泄气。
“升官又不是上楼梯,我又没人搀扶,哪有一步迈好几个台阶的?”狄怀仁搂着香兰的肩膀,“夫君这个称呼有些生疏,还是叫老爷吧,或者叫我怀仁也可。”
香兰脸红了,说话都有些磕巴。
“人家说,读过书的人家,夫人都唤自己的丈夫为夫君的。”
“我不希望夫人为难自己,在我身边,做自己就好。”
香兰更感动了,她并不知道自己丈夫现在嘴里说的话,是当初另一个女人巧笑倩兮对着她的丈夫说的,她更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里,已然为这个女子留了一块位置。
狄怀仁亲自敲开了府衙大门,让前来开门的守卫验证名帖、官印和调任书函。淝
“在下狄怀仁,新任太守。路上有几天下雨,耽搁了。”狄怀仁抱拳行礼,与守卫攀谈。
“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香兰说完,就招呼书童进门了,她要发挥女人的优势,收拾打扫丈夫的房间了。
狄怀仁叫住书童,请守卫将香兰带到府衙卧房,然后直奔府衙书库,想直接开始了解这个新的地方。
“可有师爷?”狄怀仁在临山县习惯了有师爷的协助,到了这里也想和师爷拉近关系。
“原本是有的,只是最近受了些风寒,在家养病呢。”
“瞧我这德行,进门许久了,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我叫林三!”淝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先前在临山县的捕头,便是你的本家!”
“是吗?那捕头莫不是从千林过去的?这千林郡姓林的特别多。”
“这大白天的,太守府为何大门紧闭啊?”狄怀仁趁机追问。
“太守都没有,开门干什么?”林三说,“梁大人是个好官,在他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虽不能说夜不闭户吧,但也没什么大案子。用不着太守出面,所以平日里太守也没什么事情做。”
狄怀仁的心弦一下绷紧了,别看这个林三看上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其实是在试探新太守的水平呢。太守的事情多了,怎么可能没什么事情做。况且狄怀仁打听过了,前任太守也是皇上亲自提拔的,那要是政绩不突出,怎么可能直接升任刺史。
“狄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请林壮士多多关照。”
“狄大人客气了!狄大人声名在外,那是我等该效仿的榜样啊。”林三已经认定,这个新太守,跟之前的太守应该是一个路数——清官,不由得觉得钱袋子又轻飘飘得了。淝
黑化
墨晓嫣想:一个善良的女人黑化需要多久?一场大病就够了,如果不够,那就再来一场。束
墨晓嫣进宫后的状态起起伏伏,时而不想争抢,时而寻思让自己强大起来不被人欺负。几番折腾,也主要是靠皇上的宠爱活到了现在。切身体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这乘凉的大树竟然会给她背会来一记闷棍。
失去恩宠的苦头她尝过,长记性了,再不会尝试。这次,她真的想要自己强大起来了。
后宫各主想强大无非是两条路:一靠皇上,二靠娘家。
纳兰馨是典型的靠娘家,皇上不待见,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躺在床上的墨晓嫣好生羡慕,她倒是有娘家,但是还不如没有,也不敢让别人知道真实的娘家。
“攀个权贵吧!”墨晓嫣想,反正现在皇上还会来看她,也有些恩宠在的,那仗着这点恩宠攀个权贵拉拢些势力在身后也挺好。
靠皇上宠,很大可能是短期的辉煌,但只要这短期内能怀上龙种,生个一儿半女,尤其是一儿,那也能好好活下去了。若是孩子得了皇上的赏识,立个太子什么的,那也是母凭子贵的福分呢!
墨晓嫣这才猛然意识到,她竟然从来不曾关心过皇上有没有孩子。之前的各类聚会她也从未留意过这方面的消息,纳兰馨是一定没生过,那别的女人呢?束
墨晓嫣想立刻问朱翠,略一思索觉得不妥,万一传出去说她墨晓嫣打探皇上的子嗣,那聪明人一准儿就知道她动了别的心思。
“还得从皇上那动脑筋。”墨晓嫣想着,喝了一大口药,浓烈的苦立马充满口腔,本能的想吐,拼命忍住,咽了下去。随着药的吞咽途径,墨晓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变苦了。
朱翠只觉得墨婕妤此番抱病将养,跟之前生病大有不同。
以前喝药像上刑,愁眉苦脸的推拒,连皇上的面子都不一定给;以前喝药,各类水果点心都准备好才准备喝药,药未下咽就把点心塞嘴里一起吃了,饶是如此,依然如孩童般吱哇乱叫的嫌苦。
现在喝药,一声不吭,大口吞咽,更不用点心。
朱翠以为这回的药不苦了呢,还偷偷尝了尝,确认是苦的。看墨晓嫣这么大口喝药,忍不住佩服的夸赞:“婕妤年岁长了,忍耐苦的本事也长了不少呢。”
墨晓嫣咧了咧没什么血色的嘴,想着这笑肯定比哭还难看。束
“只是想快点好起来而已,天气很好,想出去走走。可是我现在连走到门口的力气都没有。”
“婕妤莫急,身子一定要养好了再出去。”
墨晓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身子一定得养好,这样才能早些与皇上花前月下、繁衍子嗣。
“墨娘今日气色好多了!”皇上照常在晚膳后出现在了翠莺阁。
“许是今日的药比往日的更苦,药效更强一些。”墨晓嫣努力的想说的轻松一些,好让皇上以为状态也好了,而不是淡妆的加持才显得气色好了。
“药方未改,怎见得更苦了?是煎的浓了吗?”
皇上说着话看了一眼朱翠,吓的朱翠腿发软,要不是看见齐公公冲她摆手,她就要生生跪下去求饶命了。束
并未停顿,皇上继续说:“听闻墨娘喝药都不用配甜点了,是出宫的苦日子历练出来的吗?”
墨晓嫣真的笑了:“外面的日子不苦啊,我乐得自在呢。”
“那就是不喜欢这翠莺阁了!”皇上口气坚定。
“您要这样说话,那咱们这天儿没法聊了。”墨晓嫣喝了口粥,主动闭麦。
皇上笑了:“墨娘此言一出,朕才觉得确实是好转了。”
墨晓嫣不说话,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吃肉。
“我想见苏碧染。”墨晓嫣冷不丁扔出一句。束
皇上用膳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顿,柔声问道:“出宫见?”
“都行。”墨晓嫣放下手中的勺子,“如果皇上愿意,我不介意到宫外苏碧染那里调理身体。”
这句话完全与墨晓嫣刚刚制定的计划背离,她应该要坚定不移的留下来才对。但她这么说,有别的目的。
“墨娘何出此言?”
“毕竟还是碍人家眼了,有人要给我点教训。”
皇上心里一惊,说道:“莫不是最近的药出了问题?”
墨晓嫣摇了摇头,皇上又问:“那是为何?”束
“刚回宫就遭了暗算,还不是有人嫉妒我独占恩宠?暗箭难防,药没问题,谁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要不怎的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
墨晓嫣不看皇上,等着皇上说话。
“墨娘怀疑自己生病是有别的原因?御医说是舟车劳顿是所致。”
墨晓嫣抬头看着皇上的脸,心想“能让御医乱下诊断的,那当然是皇上了”。
“墨娘这是何意?”
墨晓嫣从龙颜上看不到一丝愧疚,她的目的达到了一点点,但是心又冷了一分。
“没什么意思,只是皇上没有一丝怀疑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束
“许是朕忽略了墨娘的感受!”皇上握住了墨晓嫣的手。
“若是不方便让我出宫,那就选些新妃进宫,分散下大家的注意力吧。”墨晓嫣一股脑把心里有雏形的想法都吐了个干净。
“这又是为何?”皇上以为安抚住了墨晓嫣,刚喝了一口新进贡的花酿。
“都说了分散注意力啊!”墨晓嫣声音大了一些,“还有,绵延皇嗣!”
“孩子要太多不好,朕不喜欢争权夺势的。”
墨晓嫣心想“你不也是这么长大的么”,紧接着就听皇上继续说:“朕这一路走来,太累。不想自己的儿子这般辛苦,他只要好好长大,继承朕的江山便好。”
“非也!”墨晓嫣说的义正辞严。束
皇上眼神里满满的疑惑,墨晓嫣缓缓道来。
“此子若是适合治理江山还好,若是不适合,那便是贻害四方的决定。争权夺势看似血腥,可能要屠戮手足,会祸及亲友。可这个过程里要拉拢重臣,要积蓄财力,更要识人用人懂治理。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的锻炼了更强大的能力——治国。”
皇上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简单
此刻的墨晓嫣,已经顾不上皇上会不会怀疑她说法的出处了。
“皇上的子女注定要承担更多的任务,男孩子要善骑射、懂文史,女孩子要通音律、晓诗歌。男子中诞生新的天子,女孩们也有政治任务:赏功臣招驸马,同外邦政治和亲。”
这些话一下子唤醒了作为三皇子时的许多记忆,不仅有与兄弟争强斗胜的回忆,还有姐妹外嫁的痛苦回忆。
“这些,墨娘是怎么知道的?”皇上淡淡的抛出这个问过好多次的问题,又轻描淡写的说出墨晓嫣每次会说的答案,“又是苏碧染家的话本?”
墨晓嫣这次眼神没有躲闪,迎着皇上的眼神直直的看过去,冷静的说:“不是话本,是史书。大夫人博学多才,就是因为书多。我读的史书多了,就觉得朝代兴替也好,政权的更迭也罢,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权斗争、内忧外患什么的,都差不多。”
墨晓嫣就着她知道的这条线上的几件重大历史事件侃侃而谈,把上辈子对于历史发展的见解说了个七七八八,想着要是简答题,差不多能拿满分了。说了一会儿,她竟然觉得有些累了,同时发现皇上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了,她有些分不清这位仁兄是听的痴迷了还是发呆了。
伸出手在皇上面前晃了晃,有些不解的问道:“我说的有这么无聊吗?”
皇上轻轻握住墨晓嫣的手,并不说话。
墨晓嫣想休息了,也不惯着皇上此刻的深情,直言不讳道:“话说的多了,我有点累,想躺一会儿。”
皇上立马松手,朱翠上前搀扶墨晓嫣回到塌上,半躺下来。皇上也离席跟了过来,朱翠和齐公公默契的退倒一边,齐公公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人陆续撤桌。
墨晓嫣想拉床被子盖上,皇上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帮她盖好。
“果然男人也可以心好细。”墨晓嫣想。
“这个女子还真的不简单!”皇上想。
第二天,皇上要选秀的消息就在后宫炸开了锅。
“什么?”纳兰馨先是生气,转而又开心起来。在她的脑回路里,皇上要选秀就说明他的心思不是都放在墨婕妤身上了。虽然竞争对手会多,但又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竞争对手。
而后宫里的女子,脑回路基本都和纳兰馨一个样。一个个都觉得是墨婕妤一场大病再失恩宠,而其他女子皇上都看腻了才想选新人进宫,唯有赵婕妤觉得此事不简单。
“皇上那么执拗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想通了要选秀呢?在皇上身边能说的上话的,还是那些人,那是谁让皇上改变了想法呢?”赵婕妤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却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照这么下去,这个墨婕妤,有可能一步登天啊!”赵婕妤嘀咕着,将手里的干花瓣撵的稀碎。
墨晓嫣本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药。
她刚把最后一口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就听暖橘简短的说了句“圣上要选秀”。痛苦的吞咽后,墨晓嫣点了点头。
“挺好,为皇室开枝散叶。”墨晓嫣咂咂嘴,喝口水,冲淡嘴里的苦味。
“奴婢深觉皇上依然钟情于婕妤。婕妤让选妃,皇上就下旨选秀了,还是听您的。”朱翠算是宫女里比较单纯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了。
墨晓嫣没回应,反而说道:“再请回御医吧,我觉得这药该换换了。喝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虚弱。”
墨晓嫣想要在选秀结束前怀上孩子,然后保密。趁着后宫各主跟新秀女明争暗斗的功夫,让胎坐稳,女人们之间的争斗最好能坚持到墨晓嫣顺利生下孩子。
其实皇上的行动也从侧面告诉了墨晓嫣,在选秀和见苏碧染之间,他选择了选秀。这就意味着墨晓嫣暂时见不到苏碧染了,还是有些失落的。
后宫大局还是纳兰馨在主持,选秀这件事也不例外。奇妙的是,纳兰馨主动邀请墨晓嫣帮忙。
“姐姐快别拿妹妹开玩笑了,我这身子现在风一吹能飞了,病殃殃的样子,哪里适合跟姐姐并坐。”墨晓嫣听见门口的通传,就快速钻进了被窝,还装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御医不是说你身子好多了吗?怎还这副样子?”
“若与刚生病相比,确实是好很多了。可与康健之人相比,还差一截子呢。”墨晓嫣心想六宫之主就是好,御医的诊断都能打听到。
纳兰馨眼里看的分明,这女人确实还很憔悴,也开始怀疑御医的说法了。
“姐姐无需多虑,御医所言当然是实情,只不过并未痊愈。本来生完孩子就没好呢,这回陪皇上出去风餐露宿数月,可不就病倒了么。”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我倒是希望能快点好起来,再这么病下去,一身的药味儿,皇上都要嫌弃了。现在常来看望,也是因着惦念我的一路辛苦。”
“其实我这么病一场也好,这群女人就不会怀疑我跟着皇上去游山玩水了。要么以为我真的伺候皇上许久,过了病气。要么会觉得跟皇上出宫也是一个苦差事,幸亏没落到她们头上。”
墨晓嫣早就想通了这个逻辑,若是以前,她甚至可能会直接就原谅了皇上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但是这一次,她怎么都觉得不开心。
“太多的伤害,以爱之名”。这是她脑子里总飘出来的话。
纳兰馨没有成功邀请到墨婕妤一起参与选秀工作,只能去找别人,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人缘是真的差。再一琢磨,好像后宫只有她和墨晓嫣是没有盟友的,其他的几个都至少两人一个小团体。
“这个墨晓嫣,不简单哪!”纳兰馨感叹一句,快步向前走去。
墨晓嫣一骨碌下床走到桌前,端起茶碗大口喝水。
“你们有没有觉得,皇贵妃变了。”
朱翠点了点头,几乎是同时,暖橘摇了摇头。墨晓嫣看着她两,笑了笑,又喝了口水。
预测
苏碧染没想到局势的变化会这么快,皇上回宫没多久就要选秀了!
难道是文秀才的秘密被皇上发现了?还是墨晓嫣那个傻货认出了文秀才,漏出了什么马脚,惹的皇上生气了?墨晓嫣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苏碧染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害怕了起来。后宫妃嫔如果去世了,娘家人都未必会知道,何况这个没有娘家的人。
坐立难安,却也无计可施。
苏碧染只能增加与京城通信的频率,要求各类眼线事无巨细的汇报。而她则希望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什么痕迹,很快,她便有所收获。
那便是杜家的一门亲戚之女,在此次选秀之列,出身不高,但模样生的俊俏。
苏碧染反复琢磨这条信息,除了能让这个杜家的小姑娘确认一下墨晓嫣是否活着,再没有任何可行的选择。
墨晓立只觉得近几日大夫人有些焦躁,虽不曾见面,但是从频繁进出的送信人,和她见孩子们的频率,以及书房里偶然传出来的训斥之声就能判断。
墨晓立跟随苏碧染多年,自然知道与大夫人的相处之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概装作不知道。可现在,大夫人一连几天都不开心,他直觉大夫人忧心之事,必然与他的长姐有关,而且他觉得他应该为大夫人分忧。
鼓足勇气,墨晓立敲响了书房门。
得了大夫人的许可,他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苏碧染头也不抬,视线继续在满桌子的信鸽小纸条里游走。
墨晓立也不敢说话,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有什么方法能知道墨晓嫣的死活?”苏碧染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想起之前也确实有过墨晓立打开新思路的经验,干脆问一声试试。
墨晓立显然也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长姐性命堪忧?”
“不是堪忧不堪忧,是有可能已经死了。”苏碧染泄了气一般。
“大夫人何出此言?”墨晓立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墨晓嫣死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大夫人会不会就此弃他不用,如果真失去大夫人这座靠山,他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要不是死了,怎么解释登基这么多年的皇上第一次选秀?”
墨晓立不明所以。
苏碧染看看门口,压低声音说:“此人登基以后唯一做的吸纳后妃的事情就是掳走墨晓嫣,这么多年,你说墨晓嫣魅力无穷也好,皇上情有独钟也罢,总之他再没有动过后宫的心思。不瞒你说,我都幻想过你长姐能做后宫之主。”说到“后宫之主”四个字,苏碧染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皇家注重子嗣,长姐并未生育,或许皇上为了开枝散叶,才选秀女。”墨晓立觉得苏碧染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
苏碧染未置可否,继续说:“关键是这个时间点太特别了,偏偏是微服私访回宫之后发生的事情。若是寻常,我也不会这般猜想,可是我现在又不得不这么猜测。”
“姐夫一定不会主动暴露的。”墨晓立立马辩解。
苏碧染眼神瞬间凌厉了几分,直直的看着墨晓立。
“他不会,你长姐可未必。”话已至此,苏碧染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挥挥手让墨晓立出去,墨晓立不敢耽搁,行礼后转身利落的出门。
苏碧染担心的始终是墨晓嫣,太久不见,不知道墨晓嫣现在是什么段位。宫里短暂的会面给她的感觉墨晓嫣还是那个傻白甜,可是能在宫里活这么久,也不能真就靠皇恩浩荡吧。
所有渠道用尽,她把求助的目光向杜弘仁投去。
杜弘仁简单修书一封,便打听到了最基本的消息:墨婕妤身患重病,尚在将养。选秀相关事宜由皇贵妃主理。
“她两是死对头啊!那纳兰馨还不得选些美若天仙的女子啊?”
“听闻后宫选秀,不会选容貌端庄的女子,怕争宠,也怕天子贪恋女色。”
“皇上并非愚钝之人,世间容颜虽不曾全部见过,但那三皇子也是走南闯北之人。纳兰馨能哄了她?”
“夫人小点声,后宫之事,哪是我等随便议论的?”杜弘仁出言警告。
苏碧染不以为然,继续说:“再说那纳兰馨,未必懂得老爷说的那些,她也许一门心思想的来几个佳丽分散一下皇上的注意力呢,分走墨晓嫣的恩宠。”
脑子过电一样,苏碧染突然想到什么。
“选秀会不会是墨晓嫣提议的?爹爹在信里说婕妤病重,那会不会是大限将至?”
不知怎的,苏碧染有了些许缥缈的上辈子肥皂剧的回忆。女主身患绝症,让男主好好活着,爱一个人,幸福一生。莫非墨晓嫣真的得了不治之症,担心自己死后皇上会孤单,就让皇上先把秀女选进宫?会不会还要找一个容貌特别像墨晓嫣的女子?
一时间,苏碧染脑子里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墨化了。可不管是哪种奇怪的想法,苏碧染都觉得墨晓嫣要死了。
“夫人不必多虑,文……墨婕妤虽单纯,但是心思敏捷,未必是夫人想的那样。至于生病,宫里太医众多,像墨婕妤这样盛宠之下的,应该是皇上的御医亲自看诊。不会有事的!”
“拉倒吧!御医才接触过几个病人,还不如一个江湖郎中呢!”
杜弘仁被怼的有些郁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焦躁的苏碧染,默默的抱起行李,准备睡到书房去。
“你干吗去?”苏碧染问。
“夫人心绪不佳,为夫自然是书房歇息了。”
苏碧染噗嗤笑了,冲杜弘仁招招手。
“老爷这话说的,叫外人听去,还以为您惧内呢!”
“人人皆知我杜弘仁家有悍妻一位,何惧外界传言呢!”
苏碧染起身,亲自拿回杜弘仁怀里的行李,转身铺好。
“老爷正值升任的关键时期,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即便人尽皆知,您也是一家之主。再说了,老爷官场上的事情,我什么插手过?不就是后院把持的严一点嘛!也没耽误你们老杜家传宗接代啊!”
清晰
墨晓嫣对外依然称病,皇上出于愧疚,便由着墨晓嫣的性子。
而墨晓嫣为了迅速恢复,甚至开始了体育锻炼。先是在廊下来回走,后来尝试改成了小跑,跑了一次差点累断气,众人急慌慌请来了御医,又加了几味药不说,还被御医告了一状。
“御医要被墨娘气死了!”皇上接到诉状当晚就再次造访翠莺阁。
墨晓嫣恢复了些精气神,淡淡的说:“我这是强身健体,他不懂。”
“御医言明,墨娘身体尚未康健,不能过于劳累。”皇上有些好笑,又有些着急。“朕知道墨娘想要快些好起来,那也不能操之过急。”
墨晓嫣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操之过急了,应该坚持快走就好了。过段时间再跑步,也许可以考虑跳绳。
皇上见墨晓嫣走神,伸手在墨晓嫣面前晃晃。
“我知道了。我听御医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墨晓嫣自己也晃晃脑袋,“我要吃肉,吃好多肉!”
“御医还说,墨娘的饮食要清淡一些。”
“拉倒吧!不吃饱,身体怎么恢复康健?”
墨晓嫣可是从网上吸收过营养学知识的,怎么能被这个古代的御医所蒙骗,也不对,御医觉得自己是对的。
皇上未置可否,墨晓嫣故技重施,抱着皇上的胳膊晃呀晃,撒娇的说道:“皇上,您看我这一病,都清瘦了不少。身上的肉肉都没了,皇上摸着都硌手了不是?”
皇上被说的脸一红,轻咳一声看了看齐公公的位置,齐公公知趣的低头,也红着脸。
“哎呀!皇上,我又说错话了!被别人听去,该说我生性浪荡了。”这些话,墨晓嫣是附在皇上耳边说的,目的是为了让皇上的脸更红。
目的达到了,皇上轻咳一声,轻微的做了个出去的手势,齐公公便领着大家出去了。
墨晓嫣干脆坐在皇上腿上,双手环着皇上的脖子。
“身体尚未康健呢哈!”墨晓嫣自知身体尚未恢复,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皇上搂着墨晓嫣的腰,眼神有些迷离。
“朕就是不想让墨娘落了他人口实。”
墨晓嫣双眉一挑,心想:“果然,男人啊,都是假正经,还是喜欢听女人说这些。只是不想被外人知道。”
嘴上说道:“那我不说便是,何必清退左右。”
“可是,朕爱听啊!”皇上双手环住墨晓嫣的腰,顺手捏了捏墨晓嫣的腰身,确实没什么肉了。
墨晓嫣咯咯笑着,说着“好痒”,扒拉开皇上的手。
一院子的人,包括齐公公,心情都好了起来。
皇上自从回宫就被政务烦扰,短短几个月,朝中大臣就有分帮结派的迹象,各类猜疑四起。处理这些问题就颇费了一番功夫,还贬了两个官员。加上墨晓嫣大病,差点丢了性命,皇上的心里就更难受了。
所以今夜的欢乐很难得,齐公公看到皇上心情好了,他也觉得轻松许多。翠莺阁的人则没有了失宠的担心,也跟着快乐起来。
“皇上,我想看看秀女,但是又不想碍贵妃姐姐的眼,该怎么办?”
墨晓嫣其实一点也不关心选秀,但是既然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吃醋,她也可以变个醋坛子出来。
“哦?墨娘怎会好奇?”
“我得看看竞争对手长什么样子啊?万一被比下去了呢?”
皇上大笑:“头回听墨娘说怕被别的女子比下去啊!”
墨晓嫣佯装生气,轻捶了皇上肩膀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人们都议论我病怏怏的,又年老色衰。皇上已经看腻了,这才要选秀女进宫呢!”
“若是墨娘后悔了,朕可以立即叫停。”
“哎!可别!”墨晓嫣琢磨着怎么问,才能知道皇上有几个孩子。
“毕竟皇嗣重要,我这身子,也不爽利,不能耽误了皇家大事。”
“佳丽再多,朕始终觉得,还是墨娘最好,开枝散叶又如何,朕的江山,日后定要交与你我的孩子。”
墨晓嫣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嗬!几个孩子还重要吗?重要吗?我的孩子以后继位,我就是……”
“万一我生不出男孩呢?”墨晓嫣吞了吞口水。
“怎么会生不出?”皇上边说边贴近墨晓嫣的脸。
墨晓嫣冷静的推开皇上的脸,说道:“小女子身体尚未康健,皇上三思。”
那晚,皇上用过晚膳就离开了,去了哪儿墨晓嫣压根不关心。但她还是失眠了,皇上的话让她心底那个模糊的想法清晰了一些,那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剧本。
“要是能见到苏碧染就好了,她可以给我出出主意。”墨晓嫣想。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也许他就是顺嘴一说,墨晓嫣你还当真了?你就是个侍女哎,怎么可能做太子她娘?原本就是胡乱想想而已的呀,你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吗?你有政治才能为孩子铺路吗?”墨晓嫣又想。
“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实力雄厚的娘家!我看杜丞相就挺好!”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墨晓嫣最后想。
母凭子贵的念头原本只是病踏上的一闪而过,经皇上允诺之后,竟然偷偷的生了根。墨晓嫣制定了一个恢复训练的计划,从饮食到运动,全部用毛笔在纸上写下。
小厨房每天的菜按照墨晓嫣的要求做,还加了一些滋补的营养品——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补品。
运动还是从快走一点一点过渡到了小跑,为了跑起来方便,墨晓嫣只穿裤子,还用布把裤子缠起来。这样一来,墨晓嫣跑步的时候,内院就不能有男人,太监也不行。
各家开始送秀女名帖的时候,墨晓嫣也开始执行她的计划,到秀女入宫接受纳兰馨亲自面审的时候,墨晓嫣已经感觉自己精气神上了好几个台阶了。
她甚至试了试跳绳,绳倒是还好,就是跳绳的鞋子不合适,跳起来硌脚。光脚跳吧,石头地面,更硌脚。果断放弃,反正又不是为了减肥,想个别的练习耐力的方法就好了嘛!
秀女如云
纳兰馨很少这么头疼,皇上好不容易选一次秀女,各路官家有适龄女子的争相送名帖。即便是有宫里人先筛选一遍,到纳兰馨手里也还是有很多。
纳兰馨没经验,在芷兰的提醒下请来了先帝在位时的老嬷嬷,并且虚心向老嬷嬷求教。花了些时间才学会了怎么看名帖,什么样的标准可以留用。
纳兰馨翻阅了几本便觉得乏累,青葱玉指揉了揉太阳穴。芷兰赶忙贴心的上前给纳兰馨按摩。
“这都是收了人家银钱的。”纳兰馨随手将一本名帖扔远。
纳兰馨自然是没有参加过选秀,先帝最后一次选秀她还小,家里也没有适龄女子。她只知道选秀的名帖要请颇有学问的先生写,家世不能造假,就只能放大姑娘的有点。缺点也写成优点那是最好的了。
如今自己掌管了选秀事宜,才发现名帖写的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打点好筛名帖的人。
“就这,一个县令的丫头,也塞进来了,不是打点的怎么可能?”纳兰馨又扔了一本。
“县令家小姐能入选,反而是不简单呢。”芷兰柔声提醒。
纳兰馨看看芷兰,又看了看名帖。
只需一指,便有人将名帖捡回来递到纳兰馨手里,纳兰馨将它和自己挑过的几本摆在一起。
“这种小门小户的丫头,即便是入选,以后的路也难走啊。”
说了这话,纳兰馨不自觉的想到一个人,微微摇头,赶走了这些容易让自己生气的想法。
等到这些秀女进宫的时候,纳兰馨才第一次体会到美女如云四个大字。
倒不是长的多么好看,而是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饰品,耳朵上的朱玉,手腕上的心思。
纳兰馨暗想,果然为了能选上下血本。可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过本宫这一关。
纳兰馨向来高调,这种场合当然得穿的华丽一些了。一出场就有艳压群芳之势,一众秀女纷纷低着头,齐刷刷跪下行礼,高呼“皇贵妃吉祥”。
纳兰馨一边和颜悦色的叫大家起来,一边想什么时候才能坐上后位。
接下来的项目比较无聊,由嬷嬷和太监一批一批的叫秀女进来,挨个看模样,问些问题。
墨晓嫣问朱翠要了身衣服穿上,偷摸来到选秀的现场。她实在是好奇真实的选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乔装成宫女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她穿过院子里的人群,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聊天声,真有一种置身电视剧片场的感觉。只不过,这不是拍电视。
饶是墨晓嫣没有珠宝品鉴的本事,也能看出各位秀女是花了一番心思在装扮上的。
衣服料子的区别就不用说了,发髻上的步摇钗环,纯金的都少见,大多是金镶玉,或者看上去是金镶玉。
“这些姑娘家里都这么称钱?难不成是租的?”墨晓嫣忘了自己穿的宫女的衣服,大大方方的四处张望着往里走,直到被人叫住。
“你是哪个?可有进内堂的腰牌?”一个尖声细气的小太监。
“我们走错了。”朱翠赶忙拉着墨晓嫣走。
“什么情况?进不去?”墨晓嫣想进内堂看看选秀是怎么个选法。
“进不去,得腰牌。”朱翠也是一时疏忽,等发现墨晓嫣往内堂门口走就赶紧往过跑,还是让墨晓嫣被小太监喝止了。
“我去要个腰牌。”
墨晓嫣拔腿就走,出了门又问朱翠:“去哪找皇上?”
“御书房。”朱翠回答。
“哎!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墨晓嫣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宫女洒了什么东西,正慌张的捡,旁边站着指挥的,是个熟悉的脸庞。墨晓嫣假装听不见转身要跑,结果对方断喝:“就叫你们两呢!往哪跑!”
朱翠不敢动,等着墨晓嫣的反应,墨晓嫣则盘算着如果过去了,会不会被赵月琴认出来。
“宫女都是低着头的。”墨晓嫣想,然后,她转身低头快速走过去,蹲在地上帮忙捡东西。朱翠也跟着她,低头,捡东西。
“真是晦气!端两盘豆子都能洒,要不是她拿‘府里的老人’逼我,我才不要插这一脚。”赵婕妤扇扇风,好像晦气是个有具象,可以扇走。
墨晓嫣见对方没发现,这才留意起地上的东西。
竟然是各种豆子,黄豆、绿豆、红豆。
墨晓嫣又好奇了,这些豆子和选秀有什么关系?她嫌一粒一粒捡的慢,连土一把抓。
朱翠见状轻轻拽拽她的衣袖,指了指另外两个捡豆子的。
墨晓嫣看见两人都是一粒一粒捡,她想:“这得捡到哪年去?”
“连土一起抓盘子里不就有土了吗?秀女们发现盘子里有土,该笑话皇宫里的人办事不利了。”赵婕妤声音凌厉,和往日墨晓嫣映像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不容易坚持到捡完,墨晓嫣主动端起盘子,想着趁机跟着赵婕妤进内堂。
“你两该干嘛干嘛去吧。”赵婕妤直接把墨晓嫣打发了,原本捡豆子的宫女之一,接过墨晓嫣手里的盘子,转身离去。
墨晓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婕妤,咱回吧。”朱翠怕墨婕妤要去御书房要腰牌。
“不用,我有腰牌了。”墨晓嫣把手从衣袖里伸出来,一块小木牌牌上写着“秀”。是墨晓嫣趁机从捡豆子的宫女身上顺的,她得亲自看看这些豆子究竟有什么用处。
又到门口,墨晓嫣直接举牌子。
“你的呢?”太监问朱翠,朱翠说不出话来。
“她和我一起的,她的不见了。”墨晓嫣上前一步,给太监手里塞了两粒碎银子,“她没见过这么大世面,想进去看看,您高抬贵手。”
小太监笑了笑,双手一插衣袖。
“进去吧,机灵点啊!”
墨晓嫣说着感谢的话,拉着朱翠的手就往里走。
进内堂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里越安静,也比外面稍微暖和了一些。墨晓嫣看见一个类似衣架的装置上挂着好几件外氅,想必是哪位秀女为了更好的展示自己,进屋前脱下的。
墨晓嫣轻手轻脚的往里走,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过如此
墨晓嫣问过朱翠选秀都考啥,朱翠说不知道,也许考琴棋书画。
走廊里的墨晓嫣使劲儿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莫非都是下棋?落子轻柔没有声儿?”墨晓嫣暗自纳闷。
由于装宫女不能东张西望,加上不想别人发现自己,墨晓嫣头快低到胸口。
“嘶!”顾低着头,墨晓嫣撞了个人,朱翠拉了一把缓冲了力道,疼是不疼。但吓了一跳,因为一片金光充斥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墨晓嫣双腿一弯准备跪下去蒙混过关。动作刚开始,就被大手拉住了胳膊,墨晓嫣索性抬头嘿嘿一笑。
皇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噤声,然后做个手势让墨晓嫣跟着他。
“这是要带我见世面去呀!”墨晓嫣迅速心领神会,亦步亦趋的跟在皇上侧后方。只要有皇上在,没人会注意到小宫女,可是,皇上怎么知道她在这儿呢?
墨晓嫣心里闪过一个答案:“暖橘”。
皇上的到场,让选秀的场子热闹了一下。当然,热闹的来源是主理选秀的二位女士,站成一排的秀女们都不敢放肆。
皇上问道:“都是哪家的女儿啊?”
纳兰馨亲自递上一本名册,说道:“皇上请过目”。
皇上一点接的意思也没有,齐公公上前接过。
随便翻开一页给皇上过目,皇上看都没看,只是扫视了一下站着的女孩子们。
“烦请姑娘们自报家门吧。”一个年岁稍长的嬷嬷说话了。
墨晓嫣微微抬头,那嬷嬷的样子果然和她预期差不多。那气质,一看就是经历过风浪的。盘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宫里的老人。
纳兰馨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是堂堂皇贵妃,看皇上的心思都不如一个嬷嬷。这才明白齐公公接名册,也是当众给皇贵妃个面子而已。
墨晓嫣有点想笑,忍住了。
秀女开始自我介绍,从姓名年龄到家世,再到自己的才艺。
墨晓嫣听不懂官职,就听名字、年龄和才艺。
四个说话的,才艺都是琴棋书画一类,墨晓嫣有些期待,想看看有没有琴让大家弹,有没有笔让大家画。偷偷看了一眼,并没有。
“既然姑娘善鼓琴,正好朕今日有些烦躁,劳烦姑娘弹奏一曲,以解担忧。”
现场又一阵微小的骚乱,选秀的时候,才艺从来都是写在纸面上的,鲜少有当场考察。
墨晓嫣觉得皇上跟她简直心有灵犀,她想干啥皇上竟然就照着她的思路吩咐了。
纳兰馨有些慌乱,因为她没备琴,赵月琴有些小兴奋,因为纳兰馨慌乱。秀女们有的激动,有的紧张。因为才艺过硬,自然能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
主理选秀的嬷嬷,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眼神,就召唤出来一把古琴。
“姜还是老的辣”,墨晓嫣在心里感叹。
“即是如此,不如也取些纸墨,让善书画的妹妹们也露露手。”纳兰馨看老嬷嬷应对从容,知道她定然准备的很齐全了。
墨晓嫣心说“你真会省时间,那怎么不直接再叫个跳舞的?”
很快,琴声响起,墨晓嫣第一次身临其境听古琴,竟觉得十分优美。记忆深处的某个知识点被唤醒:古琴原本是用来医病的,琴声可以引发体内器官共振。
墨晓嫣听的正陶醉,琴声却被皇上打断:“行了,就弹到这里吧。学琴六载到这般水平,也是挺勤奋的。”
初听之下是夸奖,细一琢磨,墨晓嫣发现皇上想表达的其实是“不过如此”。偷偷看了一眼,那弹琴的姑娘和大家一样低着头,但是显然比别人低的更多。
就在这一瞬间,墨晓嫣突然好奇了,想看看画画的怎么样。这场合,得是国画吧,墨晓嫣的观念里,国画是高大上的。偷瞄一眼,确定得是水墨画。角度问题,她只能看见灰呼呼的一片一片。
墨晓嫣心有希冀的偷瞄像皇上,盼望再次出现心有灵犀的场景,画能正过来,皇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嬷嬷示意秀女继续自我介绍,捎带瞟了一眼画画之人的画作。
一串儿听下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当听到有人介绍自己“年十三”时,墨晓嫣再次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正在说话的女子。
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盘云髻插着鎏金步摇。身着淡绿色襦裙,搭配同色系短裳。那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墨晓嫣不由得多看几眼。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女子说善骑射。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撇到了皇上的侧脸,貌似也被这个女子吸引了。墨晓嫣心里升腾起一种特别的感觉,想上去捶皇上一拳。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无法在此久留,听了六七位自我介绍,留下一句“都是勤奋努力的好姑娘”就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
墨晓嫣心说“我还没看够呢”,也只能跟着离开。
皇上不说话闷声走,墨晓嫣也不敢放肆只能跟着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墨晓嫣才发现这是翠莺阁的方向。
“倒也不必送我回去!”
“难不成墨娘还没看够?”皇上停了停步子,等墨晓嫣走到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那是自然!”墨晓嫣抽出手,抱住皇上的胳膊,“我可是头回见这么多豆蔻年华的水灵女子,那穿戴首饰,比我可时兴多了!”
“墨娘是该做些新衣裳了。”皇上边说边拍了拍墨晓嫣的手。
墨晓嫣从不主动做新衣服,她觉得够穿就好,连忙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羡慕她们年轻。那善骑射的女子,想必一定是武将世家。”
“在这后宫中,年轻未必是好事。而那善骑射的女子,想必只是不想中选罢了。”
墨晓嫣点点头,假装听懂了。脑子里想的确实那女子定然有心悦之人,所以不愿意到这深宫大院里来。
皇上笑着摇摇头,说了句:“有几日没去御花园了,不知道如今是怎样的景象了。”
第二天早上,后宫便流传开一条炸裂的消息:皇上宠幸小宫女,御花园当众牵手出游。
难得
“噗”!墨晓嫣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私会宫女?皇上想领谁就领谁,哪来的私会。”
“婕妤不必在意,大家这么传,就是因为没看清楚。”朱翠边帮墨晓嫣拍背边说。
墨晓嫣边咳嗽边摆手,是她考虑不周了。要是看清了脸,这些女人肯定会说她假扮宫女,失了体统。要是再知道她是为了看选秀,那更得笑掉大牙。
“把暖橘叫来!”
朱翠应声离去,很快暖橘便出现了。
“为什么把我的行踪告诉皇上?”墨晓嫣开门见山。
暖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着头解释道:“奴婢担心婕妤在采薇阁被贵妃识破落下把柄,就将消息通禀了皇上。没想到会酿此祸端。”
“祸端应该不至于,反正她们希望皇上移情别恋。”墨晓嫣支着下巴,“不知皇上对此怎么看呢?”
暖橘欲言又止,墨晓嫣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能去找皇上吗?”墨晓嫣在宫里基本都待在翠莺阁,有段时间还交际一下,到别人宫里串门啥的,微服私访回宫后,她就恢复了宅在翠莺阁的生活。
所以她不知道能不能去找皇上,能找也不知道去哪找,知道去哪找也不认识路。
暖橘有些惊讶的看着墨晓嫣,她发现自从回宫之后,越来越看不懂墨婕妤了。
墨晓嫣见她不说话,又用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自然是可以的,皇上此刻应该在御书房。”
“那我们去找他吧!”墨晓嫣利落起身,走到铜镜前,端详了一下自己。
“皇上,墨婕妤来了。”齐公公小声说。
“什么?”
齐公公重复了一遍。
“真是难得。”只说了四个字,放行的意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表达的清清楚楚了。
“御书房哎!真实的御书房!”墨晓嫣没来由的激动了起来,她想象中的御书房,恨不得大门都是金的。里面的陈设一定是精美的,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书。必不可少的,自然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了。可能,在皇上休息的软榻上,还有个围棋桌。
门打开,墨晓嫣跟着引领的小太监走了进去,目光所及就是个普通的房子。也就是比苏碧染的书房大一些,同样挂了些字画,摆了几个瓷瓶。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但一想到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一国之君做出过很多重大决策,引领着时代向前发展,顿时就觉得这里神圣起来。
“墨娘来此,所为何事?”
“掀起一些小小的风浪。”走进里屋,墨晓嫣目光四处打量,果然看到了几排书架,上面有竹简,有卷轴,还有奏折。
“难得一见。”
墨晓嫣闻言,将目光收回到皇上身上。
“皇上何出此言?”
“墨娘向来不争不抢,此番选秀竟然也生出了几分争风吃醋的心思,还不难的吗?”
“那可不是因为选秀啊,是因为皇上私会宫女!”墨晓嫣假意质问。
皇上停笔,抬头看着墨晓嫣。
“私会?”
墨晓嫣点点头。
皇上略一思索,笑了。
“墨娘所言,可是昨日御花园散步一事?”
墨晓嫣又点点头。
皇上干脆将毛笔放下,齐公公适时递上茶盏,又为墨晓嫣斟茶。
“墨娘断然不会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那定是有人将你我散步的情形看了去。谣传就此产生。”
墨晓嫣还是点点头,顿了顿,说:“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想着去看看热闹,没想到生出这样的枝节。”
“那墨娘寻上门来,是想让众人觉得你很在意恩宠?”
墨晓嫣被问住了,她好像是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与她想偷偷怀个孩子的想法有些背离。但她本意,并不是这样,她是有点想知道,皇上对她的爱,到底有多少算计,哪怕是为她好的算计,比如下药让她生病。
“我是着急来问问,皇上是故意让人看见并传出去,为我分担大家视线的,还是真的无意为之。”
“去御花园是临时起意,是朕疏忽了,一时忘记了墨娘的穿着。”皇上重新提笔,齐公公撤走茶盏。
“皇上今儿要看好多折子,婕妤先回吧。”
墨晓嫣看了看茶盏,打开盖子一饮而尽。御书房都来了,不得尝尝这儿的茶什么味儿?
“老奴总觉得,墨婕妤自从生病后,就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墨晓嫣走后,齐公公一边研墨一边慢悠悠的说。
“许是觉得朕辜负了她吧。”皇上望着墨晓嫣背影消失的位置失神。
昨天采薇阁的那位十三岁秀女,与墨晓嫣有几分相像,他怕墨晓嫣多想,便将她带离。一时兴起才去了御花园散步,并没有想到即使是这样的小事,在后宫里也能传成小话。
“其实像皇上这样钟情于一位女子的,也是难得。”
暖橘看见墨晓嫣黑着脸出来,一路不敢说话。快到翠莺阁了,才忍不住为皇上辩解了一句。在她看来,当初撸她进宫也好,微服私访回宫后让她生病也好,都是为了护她周全。而且皇上一直以来对她的宠爱,暖橘完全看在眼里,派智勇双全的自己保护她是宠爱,任何情况都为她撑腰是宠爱,因她三言两语带她出宫更是宠爱。
到御书房能坐步撵的只有皇上,其他人都得步行,还得过太监宫女的安检。墨晓嫣快步走了一路,正是觉得有些累,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原来自古男人花心就是正常的?”墨晓嫣嘀咕着,“给我多花了些心思就难得了?他又不是不跟别的女人过夜!”
暖橘不解,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墨晓嫣抬起手在眼前挥一挥,继续往前走。她敏锐的发现,自从昨天听了那十三岁的小姑娘说话,她就生起了几分醋意。不是原计划的变个醋坛子,而是真的醋意大发。
“难道我以前的不争不抢都是假的?”墨晓嫣扪心自问,“她会不会被纳兰馨那货给留用,希望她本着多一个人多个竞争对手的原则撵走她。还是得赶紧生个皇子!”
墨晓嫣心里很乱,急需回到她熟悉的小窝里,急需熟悉的环境带来的安全感。
再见老友
苏碧染接到进京的书信时,十分的震惊。
“爹爹信里怎么说?”苏碧染问杜弘仁。
“爹爹说墨婕妤召见,言明十分思念上次杜家大夫人做的美食,希望有幸再吃一次。”
“看来,她还活的挺好的。”苏碧染心情瞬间大好,招呼人准备进京的东西。
“想来我一个大唐的官员,行动起来都不及夫人方便。”杜弘仁身为官员,不能私自离任,别人家的夫人自然是始终陪着丈夫,除了极少数回个娘家以外,丈夫在哪,哪就是家。
“老爷,其实咱努努力,可以捞个京官当的。”苏碧染故意调侃。
“不必,本官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过的还是很顺心的。京城太大,不习惯。”
苏碧染笑笑,继续收拾行囊。
马不停蹄的赶路,苏碧染很快就踏上了京城的热土,在丞相府休憩了两日,于丑时进宫面见墨婕妤。
一套流程下来,见到墨婕妤又日头高照了。墨晓嫣眼神示意,翠莺阁的门就关上了。
许久未见,墨晓嫣直接冲上去抱住了苏碧染。没来由的,两个人都哭了出来。
见主子不愿意撒手,暖橘上前小声提醒:“院子里有风,婕妤还是回房间里与杜夫人叙旧吧。”
墨晓嫣抹了抹眼泪,拉着苏碧染的手,往里走去。苏碧染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暖橘就拎了起来,随二人一起进了房间。
翠莺阁正堂里,墨晓嫣屏退左右,和苏碧染紧挨着坐在一起。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回宫之后死了呢。”此话一出,苏碧染再次红了眼眶,乱猜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
“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墨晓嫣拿出绢帕,为苏碧染擦了擦脸。
“你这上好的胭脂也和泥。”墨晓嫣给苏碧染展示擦过她脸的绢帕,苏碧染被成功逗笑。
“看着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苏碧染自己擦了擦眼角,“我公公在信里说你想吃烧烤了?你就这样就能召我进宫?”
“倒也不是,还是费了些脑筋的。我就是想见你,皇上找的什么借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你是按美食准备进宫的,肯定有不少好吃的吧?”
苏碧染一层一层打开食盒,给墨晓嫣展示着。
“这个包装打开了,因为门口的守卫要检查。”苏碧染指着一只荷叶被拆开的荷叶鸡。
“大胆,连我墨婕妤召见的人都这敢查,我回头告他一状。”
“万万不可,这可是后宫,你千万别仗着恩宠耍性子。”
墨晓嫣笑了,笑得很大声。
“进宫要搜身吗?”
“那是自然。不能带随从,连人带东西,都得好好检查一遍。”
“我想认你公公做干爹。”墨晓嫣直奔主题。
苏碧染好像走神没听清一样,反问:“你说什么?”
“我在后宫中缺个有权有势的娘家,本来想找你。可是你们离京城那么远,除了能给皇上支援点银票,什么都帮不上。”墨晓嫣说。
“杜丞相在朝廷口碑极好,你又家底厚,我要是认了杜丞相,那你也能在经济方面的支持我。”墨晓嫣又说。
“我不是真的要叫爹,只是……”墨晓嫣不知道能不能直说,走更多的城市,认识更多的人,见过。
“我明白了。”苏碧染看了看门口,隐约有个人影,应该是墨晓嫣口中的暖橘。
“我公公肯定愿意,能跟后宫攀上亲戚,杜家的势力就更好发展了。他只要没老年痴呆,一定同意。其实凭着你现在的盛宠,结交谁都可以。”
“可是皇上不一定愿意啊!”墨晓嫣说的轻轻松松,却把苏碧染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说,你这拉帮结派的行为,皇上知道?”
墨晓嫣点点头,脸上的天真表情,让苏碧染倍感亲切,两辈子了,还能这么天真,也是一种修为。
“当然啦!要不我怎么能让你进宫呢?我跟皇上说,我需要个可靠的娘家支应我,我觉得苏碧染就不错。把苏碧染收编了,以后微服私访都不用愁路费了。”
苏碧染听的哭笑不得,已经随着她的讲述,脑补了墨晓嫣和皇上讨价还价的场面。
“你不知道,这回选秀的这些女子,才艺不怎么样,那个家室呦,显赫的呦。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一起游园会,一起诗歌会。”
“听闻此番只选了五位京畿大臣的女儿。”
墨晓嫣拿了个糕点,点点头。她也是头一回知道,选秀并不是非要选够三千美女,而是极简风,最终只选择了五位姑娘。
“其实还留下了一个,只不过不公布。”
“谁?”
“不知道,只知道和我现在的外貌有几分相似,声音也有点像。不过,她被赵婕妤带到宫里了,说她那里缺个水房浣洗的丫头。赵婕妤其实只是想把她培养成我的劲敌,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了。”
“这是皇贵妃特意留下来制衡于你的。”
“福祸相依,正是因为这个女孩,我才更好撒娇让皇上召你入宫。我实在有太多的问题在脑海里盘踞了,没个能商量的人。”墨晓嫣说到这儿又激动起来,“你知道吗,我刚知道,整个皇宫里,只有赵婕妤有自己的洗衣房,我们最多只有自己的小厨房。”
墨晓嫣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文斌还活着?我在临山县见到了他。只不过胖的没型了。”
苏碧染又看了看门口,说道:“我亲自埋的,你见鬼了吧。还是个胖鬼。”
墨晓嫣看着苏碧染的眼睛,想要找到谎言的痕迹。可苏碧染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关于文秀才已死这件事,她已经给自己洗脑很长时间了。
第二个问题,墨晓嫣也看了看门口:“后宫人员繁杂,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盟友。”
“纳兰馨一定是首选啊。”
听到这个答案,墨晓嫣吃了一惊。
“她确实是主动上门过,那我们已经算是盟友的关系了吧。”
“没有永远的敌人,那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时间会证明一切。”
成家立业
狄怀仁上任一个月的时候,香兰突然病倒了,像是受了风寒。却又比风寒严重一些,身体疲乏无力,只能卧床休息,太守没空照顾,准备把常松留给香兰。
“大人,小的去回春堂请大夫吧。”常松说。
“不用,我就是受了风寒,睡一觉就好。你们快忙去吧,常松也不用留下。”香兰执意不用看大夫。
狄怀仁给常松递了个眼神,常松转身出门了。
“老爷,真的不用。”
“师爷把夫人交给了我,自然是要悉心照料的。”
大夫到场,一搭脉,先是微微皱眉,然后起身作揖。
“恭喜太守,贺喜夫人!”
狄怀仁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
“夫人,有喜了?”狄怀仁缓缓问道。
大夫笑着点头,香兰的脸瞬间红了,转而又开心的笑了。
“胎像不稳,需将养些时日。切不可做重活,提重物。”
狄怀仁有些模糊的,关于某个人怀孕记忆,他小心翼翼的提问:“依您所言,我家夫人刚有身孕,反应就这么明显?”
“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有些夫人怀胎十月没有任何不适,有些人就是太守夫人这样的,早早就有了反应。”
“那需不需要开些安胎的药方?我看夫人实在是难受。”
常松立马准备好纸墨,大夫边写边说:“只寻常几味药便可。”
狄怀仁的心里五味杂陈,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香兰。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觉得有些对不住墨晓嫣。
对于太守夫人怀孕这件事,周围的人自然都是祝贺,城里的富贵人家,正好找到了关心太守的好机会。
“能行吗?听林捕头说,这也是位两袖清风之人,别再像之前一样碰一鼻子灰。”绸缎庄的钱掌柜语含忧愁。
“试试吧,毕竟前任太守没给过咱这样的机会啊。”
林捕头热情的将钱掌柜和赵掌柜引到前厅,一心希望狄怀仁能和前任太守不一样。
狄怀仁从公文中间抬起头来,放下毛笔揉了揉太阳穴。
“二位请坐!不知二位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狄怀仁一到这里,先把县志阅览一遍,又了解一下这里的经济情况,谁家是祖业,谁家是新近的富贵,他都知道了。林捕头一说来者何人,狄怀仁就知道了他们是什么级别的有钱人。
“太守大人都上任一个月了,我们还没有登门拜访,也没为大人接风洗尘,实在是失礼。”
“钱掌柜客气了!我受朝廷任命,到哪座城,为民请命都是应该的。与是否接风洗尘并无关系。”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不由得失落了几分。林捕头更是心里打鼓,心想这果然是个捞不着油水的家伙。
钱掌柜看了看赵掌柜,又看了看林捕头,继续说道:“狄大人一心为民,乃我千林郡之幸。我等今日登门,一为拜访大人,二为贺喜夫人。”
狄怀仁呵呵一笑:“都说好事不出门,看来在狄某这里不适用啊。让二位破费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狄怀仁收了钱赵二人的见面礼,钱掌柜和赵掌柜喜出望外,出了太守府,直接给林捕头一份单独的谢礼,以感谢林捕头的引荐。
林捕头自然是开心的,已经在心里盘算该给谁通风了。
“林捕头!老爷叫您到书房见他!”常松看两个掌柜走了,上前叫林捕头。
林捕头点着头答应着,小步快跑往书房去了。
“给了你多少?”狄怀仁开门见山。
“大人所言何意?小的不懂。”
“引荐成功了,本官礼都收了,你怎么会没有好处?”狄怀仁自称“本官”的时候,官威还是很足的。
“若不想此事就此一回,那就把银子交出来。”狄怀仁继续说。
林捕头觉得这回是碰上了硬茬子,感情好处都归他,底下人连汤渣都不剩,不情不愿的把还没捂热的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散碎银子?”狄怀仁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个家伙还挺谨慎,散碎银子花起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这时,狄怀仁看向二人带来的食盒,里面是一些滋补品。可是滋补品不应该是寻常礼盒吗?
狄怀仁打开食盒,第一层确实是滋补品,像是黄芪四君汤。第二层,扑满了碎银子。
林捕头有些惊愕,狄怀仁却笑了。
“林捕头,散碎银子你留一半儿,剩下的去粮库买米,熬粥分与城里的乞丐。”
顿了顿,狄怀仁又对常松说:“城墙有几处坍塌许久未修,你去找些工匠,看看这些银子够不够修缮。”
林捕头更震惊了!
“大人您这是?”
“前任太守一心为民,为官清廉,城墙许久未修,想必是经费不足。如今有人将钱送来,还不赶紧办大事?”
“大人曾说城墙未修是一大憾事,不过,大人为民办实事,老百姓人人称赞。”只是跟着他的手下都苦哈哈的,林捕快咽下了后半句。
“那本官上任第一件,就是为前任太守弥补遗憾。”狄怀仁说,“施粥之事,就由林捕头全权负责吧。只不过要在施粥过程中,反复宣扬是钱掌柜和赵掌柜出的钱,让领粥之人心怀感激。”
林捕头看着碎银子,只拿了两个揣进了自己怀里。
“老爷,您收了这些银钱,不怕落人口实吗?”常松好不容易等林捕头离开了,赶紧发问。
“千林郡和临山县不同,临山县最有钱的,也就是我那老丈人,也不过是维持温饱的程度。所以要改临山,得整体大调整,深挖业务。而千林郡,下辖县城没有太穷的,城里更是有很多富户。我们帮这些富户为千林郡献力,不是很好吗?”
狄怀仁记得墨晓嫣曾就苏碧染给她银钱一事评价: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
常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老爷,夫人喝了药,又睡了。您要在书房用晚膳吗?”
狄怀仁点点头,常松便到厨房去端午饭。
狄怀仁看着窗外,思绪万千。成家立业,家已成,业将立。只是,缺失了最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