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交易完成
诸葛罡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陆宽就这么随意地拿出仙壶来奇珍阁出售,应该是不知道仙壶的真正奥妙的。
这仙壶要是落在一般的交易行手里,最多也就开价两万到三万上品灵石,跟强些的上品法器价值相当。
考虑到卖相上的溢价,诸葛罡一开始打算给出的五万七上品灵石的收购价,属于非常非常诚恳了。
可是明白了这仙壶的真正用法后,他的良心受到了巨大煎熬。
五万七上品灵石,这是在羞辱谁呢?真要论实际价值,一百万上品灵石来收购一点也不过分。
相信报上去后,财大气粗的安陵尊者也绝不会拒绝这笔交易,甚至还会重重褒奖诸葛罡。
一百万上品灵石,买手下天才苗子的未来,太值了。
有了这么多天才弟子苗子,日后又能多出多少金丹真人、元婴尊者?
而且这仙壶还不是一次性的,它可以细水长流,源源不断地增强这个宗门的底蕴。
这样一个放眼未来的宝物,对中小势力来说,是比极品法器还要珍贵无数倍的至宝啊!
如果诸葛南琴得知这一切,她恐怕也会狂喜,感叹她付出的寿元没有白费。
可是在生意场上纵横数百年的诸葛罡明白,很多时候想做成一笔买卖,出价并非越高越好。
就比如现在,他敢肯定,只要报出五万七的价格,陆宽有极大可能当场就同意交易。
最多来回拉扯一下,送几样精致的小巧法器作为添头,这笔交易就十拿九稳了。
而如果报出惊人的一百万上品灵石的收购价,陆宽反而极有可能被惊吓到,徒增变数。
最后导致这笔交易无疾而终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重要的是,就算最后交易成功,百万上品灵石的调动也不可能瞒得过奇珍阁上上下下所有人,不可能瞒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谁都不傻,奇珍阁内百万上品灵石的交易,一定是绝世宝物!
一听就是无比吸引人的劲爆消息。
被泄露出去,被大肆讨论,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不论是陆宽还是安陵尊者,恐怕都会成为焦点。
财帛动人心,麻烦不会少。
诸葛罡品了一口仙酿后,就一直躺在椅子上闭眼思索。陆宽见他半天都不起身报价,内心也有些忐忑不安。
他心道,这仙壶好歹也是消耗了一元气数才炼制出的秘宝,东州大地也就这么独一份,不求卖出顶级法器的价格,值个三五万上品灵石不过分吧。
一个三五万上品灵石的买卖,需要犹豫这么久吗?我还等着买上品法器呢。
他却不知道,这对诸葛罡而言,哪里是几万灵石的小生意啊。
这是职业操守和惊天利益之间的巨大撕裂啊!
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暗中传讯诸葛南琴和安陵尊者,请求指示。
就这样,房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可是诸葛罡不知道,诸葛南琴为了不让劫运波及己方势力太深,早早传讯了包括安陵尊者在内的所有坊市大人物,在陆宽离开之前,都进入闭关状态,不露面,不出声。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诸葛罡不得不睁开了双眼,正视陆宽。
不能再拖了。
他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复杂。
看见这一幕,陆宽疑惑万分。
一把茶壶而已,至于吗?这么沉不住气,也能位列一等执事?
过了许久,诸葛罡下了莫大决心,咬牙说道。
“陆仙师,我已开启贵宾室中由天机士诸葛南琴小姐亲自布置的阵法,可防不怀好意之人的恶意窥探。因此我就有话直说了,还请您出了此门,万勿提起今日交易,以免惹祸上身!”
“这把仙壶,我奇珍阁愿意出价一百二十万上品灵石收购,还请陆仙师割爱。”
说完,诸葛罡往椅子上一瘫,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只剩下双眼还充满神采,无比期待地看着陆宽。
说真话的感觉真好,可惜现在,只能祈祷交易能成了。
诸葛罡暗叹道。
一百二十万,上品灵石?
万勿提起今日交易,以免惹祸上身?
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陆宽双手被震撼得一颤,茶杯直接掉在了地毯上。
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心里知道爱酒之人会愿意出高价,没想到会出到这么高;听说奇珍阁厚道,没想到这么厚道……
一般认为,一件极品法器的价值应该与十万上品灵石相当。当然,极品法器有价无市,极少极少会有人拿极品法器去换十万上品灵石的。
除开那几件气数秘宝,陆宽现在浑身上下所有法器和仙丹加起来,总价值也不到七千上品灵石,这也是大部分初入金丹的修士的普遍身家。
如今,一下子可以进账一百二十万上品灵石?
哦对了,还需要缴纳一共三成作为手续费。可即便如此,剩下的八十四万灵石也非常惊人了。
这都要赶上穷一点的元婴尊者的全部身家了!
有了这么多的灵石,可以把自己从上到下武装到牙齿,天骄大会的把握,一下子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
陆宽陷入了幸福的眩晕中。
见到陆宽久久没有回应,诸葛罡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后悔不迭。
他以为陆宽是那种坐地起价的小人,如今得知仙壶价值连城,不愿意轻易卖掉了。
是啊,这样的绝世宝物,又岂能用灵石衡量?
唉,唉,唉。
尽管仙壶不容有失,必须拼命争取。
可是奇珍阁能做的,唯有待人以诚。
诸葛罡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气息,他看着陆宽,言辞恳切地说道。
“陆仙师,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还请您成全!”
“出了此门,说实话,您怕是再难找到愿意出到我们这个价的势力了,百万上品灵石,不是哪个势力都拿得出来的。”
陆宽被诸葛罡出声提醒,才如梦初醒,他不好意思地摆手道。
“诸葛先生太客气了,既然奇珍阁如此坦荡,我又怎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一百二十万,好,好啊,奇珍阁这份友谊,我陆宽今日记下了。”
百万上品灵石的交易,陆宽也不是没有听过说,但是那些都是护山大阵这种镇派之物。
一件辅助宝物,奇珍阁愿意开价百万上品灵石来购买,可见他们必然发现了仙壶的某个奇妙之处。
意识到这点后,陆宽不是没有动过不出售的念头。
可是,诸葛罡明显可以故意装作不知道仙壶的神奇,狠狠压价,却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百万上品灵石啊,九成九以上的元婴尊者都拿不出这么多库存,就这样说给就给了?
陆宽深深地看了一眼诸葛罡,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心中敬佩万分。
做生意,有这样的胸襟气魄,如何能不兴旺,如何能不长久?
自私自利的仙人群体中,居然也有像安陵尊者这样品性高洁的人,了不起。
不出售?索要更高的价格?
陆宽是一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
更何况,今日如果不卖,短时间内,就当真找得到出价更高的势力?
天骄大会迫在眉睫,大秦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伊藤家打上门。
如果有百万灵石入手,就可以全方位充实提升己方的短板。
当然,最重要的是,只要日后从天帝国气数恢复了,陆宽还能继续炼制气数秘宝。
说实话,他心里虽然对仙壶的隐藏功能感到好奇,但是真没觉得这仙壶有多难得……
不多时,交易就完成了,宾主尽欢。
有那么一瞬间,交易双方心里都隐隐有些不好意思,都觉得占了对方天大的便宜。
奇珍阁一楼,诸葛罡春风满面地将陆宽送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太白湖底密室之中,写着“陆”字的黄纸被老者小心翼翼地点香焚烧殆尽,灰烬被老者倒入了一个殷红的阵法中。
看见灰烬被阵法一点点吞噬后,老者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的命运纠缠下,老夫的眼线,必然会偶遇劫子。”
“万事俱备,只等他们传讯了,哈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驻颜丹
奇珍阁一楼,诸葛罡春风满面地将陆宽送到了门口。
“陆仙师还请慢走,坊市内还有不少好东西,您慢慢逛。预祝您天骄大会取得好成绩!”
陆宽看着袖里乾坤中满满当当的上品法器、上品丹药、上品符箓,以及还剩余的五十多万上品灵石,也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此行,满载而归啊。
没有哪个势力舍得把极品法器或者镇派法器赐予金丹真人去参加天骄大会的赌斗的。
陆宽从头到脚都武装上顶尖的上品法器,几乎达到了金丹真人的装备天花板。
难得来一次,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少,手里灵石充裕,因此出了奇珍阁,他打算再逛逛,多采购点宝贝再离开。
安陵尊者的坊市出售之物都有专业人士鉴定过,不用担心买到假货,是个购物的好地方。
这里看看,那里走走,陆宽又买了不少能在凡俗世界布置的法阵,这是打算拿回去暗中布置在咸阳城,加强大秦的防护。
论实力,安陵尊者可能不算元婴尊者中特别能打的;但是论财富,论人脉,论渠道,安陵尊者在整个东州也是隐隐排在前几。
不得不说,他的坊市里面还真是有不少在别处难得一见的好玩意儿,让陆宽这样一个顶级大派出身的弟子都直呼过瘾,大开眼界。
就在陆宽满载而归,准备离开坊市时,密室中的老者恰好完成了他的秘法,黄纸灰烬开始被法阵吞噬。
就在最后一粒灰烬也消失不见时,陆宽突然心血来潮。
他决定不沿原路返回从大门离开,而是沿着辅路再逛逛,最后从侧门离开莲花小世界。
来都来了,不差这一炷香时间,再多看看,给师妹买点特色礼物吧。陆宽自言自语道。
还真别说,走到一半,陆宽就被一个小摊上的物品强烈吸引住了。
圣洁的半透明白玉瓶,乘着一枚散发五彩光芒的炫目圆珠,一看就妙不可言。
不用看旁边的文字描述,陆宽就一眼认出了这粒丹药的来头。
这居然是一粒驻颜丹。
驻颜丹,上品丹药,顾名思义,可以让仙人芳颜永驻,别的作用一概没有了。
筑基和金丹的仙人寿元有限,会缓慢衰老,只有碎丹成婴,才能容颜不老,寿与天齐。
可是如果踏入元婴时已经年岁已高,那也只能保持老者模样,而无法逆转时光重回青春。
因此驻颜丹对于那些非常注重仪表的仙人极具吸引力。
想买驻颜丹,需要提前很久和炼丹大师预定,才能有机会抽签抽到购买资格。市面上,往往一摆出来,就会被抢购一空。
这儿为什么会有驻颜丹出售?
很快,陆宽看到了价格,哑然失笑,明白了原因。
普通一粒上品丹药就很昂贵,需要一百到三百上品灵石;而驻颜丹身为上品丹药中的贵族,其价格则是不讲道理地直接飙升了十倍不止,看情况会卖到一千到三千上品灵石。
眼前这个摊主更是夸张,直接挂了块歪歪扭扭的牌子,上书“出售驻颜丹一粒,一口价四千上品灵石”。
四千啊!从天门真传弟子,月供才几十块上品灵石;一件上品法器也不过五千上品灵石。
这简直是在抢钱。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还能在坊市找到这种好东西的原因了,不是每个仙人都财大气粗,愿意多花几千上品灵石的。
不过摸了摸袖中还剩下的几十万上品灵石,陆宽底气十足。
不就是多花点灵石嘛,花点钱就能买个让师妹开心得不得了的礼物,这简直赚大了好吗?
排队预约,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芳颜不等人啊。
尽管心中激动,想直接一口买下,但是陆宽并没有马上上前。因为摊位前有一对仙人情侣,也在看驻颜丹。
买东西也有一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如果前面那对仙人要买,他也不好太过霸道,横刀夺爱。
不过看样子陆宽运气不错,那对情侣似乎接受不了高昂的售价,眼看就要放弃了。
“最后问一次,三千上品灵石卖不卖?一般拍卖行最高也就卖到这个价格了,有时候甚至卖不到两千上品灵石,你这个人不要太过分。”男仙颇有些不满地对摊主喝道。
谁知摊主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连起身都不愿意,过了半天才勉强抬手指了下门口的牌子,“哟哟哟,头一次见买不起东西还这么底气十足的,辣眼睛啊~眼瞎么,不认识字吗,不是说了一口价?你嫌贵你去拍卖行买去啊?”
当着自己爱侣的面被这么嘲讽,男仙人简直要被摊主的无礼态度给气炸了。
可是坊市之内禁止争斗,男仙人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火气,转身去耐心劝导身边的女仙。
“易倩妹妹,要不这次算了吧,驻颜丹虽然罕见,但是中大型拍卖会还是偶尔能遇到的,到时候二千左右上品灵石就能买到,这摊主摆明了就是坑人的。”
“我们虽然这次运气大爆发,挣了不少灵石,也不是买不起驻颜丹,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被明宰一刀吧?那想想也太憋屈了!”
一千上品灵石不是小数目,普通的金丹修士也要努力积攒近十年。
男仙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只要愿意多花点时间到处看看,还是很有希望买到便宜的驻颜丹的,这摊主的定价确实偏贵。
名叫易倩的女仙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粒驻颜丹,然后强行别过头去,低着头看着脚尖,拉着男仙的手,轻声说道。
“汤勰哥哥,小倩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摊主不愿降价,那就……算了吧。”
说完,易倩就拉着汤勰果断地往远处走去,生怕走慢了,又改变了心意。
人啊,不怕买不起,就怕是堪堪买得起,又舍不得买。最是纠结,最是扎心。
看见仙人情侣总算放弃,陆宽松了口气。
谁知还没等陆宽上前,这个一直躺在地上的摊主突然不知所谓地来了句阴阳怪气。
“知道劝女伴不买,就不知道多挣点钱哄女伴开心?”
“切,没钱还装什么大爷,买不起就是买不起,承认自己不行就这么困难吗?还两千上品灵石就能在拍卖行买到,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仙人的耳力是何等好?摊主这话一出,还没走远的男仙汤勰脸色都气绿了,一跺脚就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往回走。
大爷我又不是没钱,气死我了!
陆宽看见这一幕,赶紧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可不希望因为摊主嘲讽加戏,然后汤勰脑袋一热,就把驻颜丹买下来送给易倩。
这是要买来送给可爱师妹齐冰柔的礼物,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四千上品灵石的确有些贵得离谱,但是现在他财大气粗啊,这智商税小爷乐意交。
他快步走上前,对着摊主自信笑道,“你这驻颜丹,我要了!”
此话一出,前一刻还是无精打采的摊主,后一刻脸上瞬间笑靥如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热情地凑过来。
“这位公子一看就气宇轩昂,是个爽快人!我这就为您包好,不知道您……?”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一个不差钱的主,摊主激动坏了。
他卖这么贵,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他也没办法,只有卖这么贵才能凑够灵石买下他看中的宝物。
如今终于出现了愿意拿出四千上品灵石的金主,他激动之余,也有点担心陆宽拿不出这么多灵石。
但是很快,他的疑虑就被打消了。
看到小山般的上品灵石从陆宽衣袖中倾倒而出,他脸上乐开了花,一个劲儿赞叹道,“爽快,爽快,公子就是爽快!”
一边用须弥纳芥子法门收起灵石,还一边不忘再嘲讽一句。
“这才是大派仙人该有的气度,了不起,了不起。不像某些山野小修,四千上品灵石都抠抠索索,半天拿不出来!”
本来拿到驻颜丹的陆宽还挺开心,听到摊主这番拉仇恨的话,他不由得暗道一句,糟糕!
这摊主有病吧?
都钱货两清成交了,还不忘拉一波仇恨?
果然,才走出去没几步的仙人情侣听到这话,直接气得折返了回来,对着摊主怒目相视。
女仙易倩看到一转头驻颜丹就被买走了,更是后悔不迭,俏脸上一下子梨花带雨,挂满了泪珠,真是我见犹怜。
第一百五十章 叶天胜
摊主心里对这对汤勰易倩这对情侣可没啥好感。
他卖了驻颜丹凑足灵石后心情好得很,鼻孔朝天,气势十足,故意一边抠脚,一边不屑地说道。
“看什么看?明明有钱,却硬是舍不得给女伴花钱,自己把小姑娘急哭了,现在来怨我?”
“啧啧啧,你这种男人还能有道侣,真是让人嫉妒啊!本大爷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咋滴?谁让你之前不给女伴买的。”
“现在,没啦。活该!”
摊主这是直接放开了骂街,反正安陵尊者定了规矩,坊市不能打斗,比气人,谁怕谁呀?
男仙汤勰当着女伴的面被这样折辱,又岂能善罢甘休?他毫不示弱地就立刻反击了回去。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骂了起来。
陆宽以手扶额,他是真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中,当即就准备找个缝隙悄悄溜走。
可是劫运缠身,又岂是想不参与就能不被卷入的?
眼看陆宽就要离开,汤勰连忙收起了怒容,停止了和摊主的口水战。
他迅速转身,礼貌地拦住了陆宽的去路,不好意思地哂然一笑,三分不好意思,七分苦涩地说道。
“小仙汤勰,乃是太白湖汤加人,见过兄台。刚刚失态了,还请见谅。这粒驻颜丹,不知兄台可否割爱,小弟也不会让兄台吃亏,小弟愿意出价四千二百上品灵石……”
在汤勰看来,陆宽一转手就能白赚二百上品灵石,应该不会拒绝这等好事。
可惜这是他的一厢情愿了。
买一粒驻颜丹对汤勰是大事,但是对陆宽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他可不想因此扯上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只想赶紧离开坊市。
把送给齐冰柔师妹的礼物转卖给这对情侣,开什么玩笑,我是缺这么点灵石的人吗?
于是陆宽直接打断了汤勰的话,非常敷衍地向他抬手一礼,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从天门陆宽,见过兄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谁知还没等陆宽说完,只是听到他报出名字,汤勰就惊住了。
他拉着易倩立刻就向后退了三步,如同躲避瘟神一样躲避陆宽。
这样激烈的反应,让陆宽疑惑万分。
不就是不同意把驻颜丹转手卖给你们吗,至于这么大反应?
我有这么可怕?
陆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这是演的哪出戏。
易倩也有些不解,她怯生生地向汤勰问出了陆宽心中所想。
“汤勰哥哥,我们不是打算和陆先生商量,求他把手里的驻颜丹卖给我们吗?我们这样子很没有礼貌耶。”
汤勰没有说话。
他悄悄地瞥了一眼陆宽,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觉得还是不保险,又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死死地盯着陆宽,警惕地对易倩传音道。
“倩妹妹,你是不是忘了叶长老在我们出门前叮嘱过什么?他是陆宽,是那个从天门的陆宽!”
叶长老提到的陆宽?
被这么一提醒,易倩立刻想起来了。
她赶紧伸手在袖中摸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质小坠子。
黄色,小坠子居然真的变成了黄色?
看到离开家族时从叶长老手里接过的白色羊脂玉居然变成了黄色,易倩一下子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哆哆嗦嗦地看着陆宽,说不出话来。
“大劫之子……陆宽,劫运缠身……不可接近。寻常修士,沾之即死……如若遇到,玉坠变黄,立即捏碎,速速远离……”
预言中的大劫之子就在身边,自己刚刚还近距离接触过,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幸,不就是来坊市买点东西吗?
易倩头脑中不断回想起叶长老的警告,她的精神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了,如同梦游一般。
看见易倩吓懵了,汤勰赶紧靠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她。
谁知不拍还好,这一拍之下,易倩回过神来,堂堂金丹初期的仙子,直接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拉着汤勰的衣袖,躲在他身后,整个人完全不知所措。
赶紧避开陆宽,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能沾染上劫运,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啊!易倩小脸都要哭花了。
看见自己的女伴已经六神无主,汤勰无奈,只得一把替易倩捏碎了那个羊脂玉小坠子。
然后回头深深地看了陆宽一眼后,他直接御剑带着易倩一起遁出了坊市。
之前这个摊位因为驻颜丹就吸引了很多人,陆宽财大气粗高价买下驻颜丹更是将气氛推向一个小高潮。
如今易倩这么一哭,加上汤勰直接慌忙御剑遁逃,人群的焦点瞬间聚集在了陆宽身上。
因为汤勰和易倩是传音交流的,围观的人群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坊市议论纷纷。
“从天门陆宽?没听说过啊,看修为不就是个金丹嘛,是挺厉害的,可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陆宽二十就铸就了金丹,以后前途远大得很。”
“嘶~二十岁的金丹,真是恐怖如斯,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可是,那也不用害怕吧……”
“看到这种大门大派的妖孽,门内长老肯定特意交待过不能得罪,被吓退也不奇怪吧?”
“你懂啥,呵呵,汤家可是这附近数得上的大家族,那叶长老更是元婴高人,甭管什么理由,既然他们都要躲着陆仙师,咱们要不也跟着躲一躲?”
“……”
坊市之中的人虽然都有些背景,但是他们之中大部分还不够资格接触到劫运,因此讨论来讨论去也说不到点子上。
尽管如此,人肉搜索的力量仍然是不可小视的。短短一会儿,陆宽的资料就几乎被这些闲聊八卦的修士们扒了个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诸葛南琴正坐在茶楼静静品茶。
茶是上好的碧天青;茶水,用的正是诸葛罡从陆宽那天价收购来的仙壶孕育出的仙酿。
诸葛罡侍立一旁,一边帮诸葛南琴斟茶,一边开心笑道,“小姐,这茶壶到手,咱们这边以后天才可就有福享咯!”
诸葛南琴听到这些奉承话,笑而不语。
诸葛罡在无知无觉下,从陆宽手里顺利交易到仙壶,完美避开了劫运,诸葛南琴非常满意。
尽管花了大价钱,但是对义父安陵尊者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算事。
她抬头遥遥看了看坊市,似乎看见了汤勰和易倩引起的喧嚣,掐指轻轻推算后,她放下茶杯,心里敬佩地感叹。
汤家有尊大神啊。
当年还在天机宗学习时,天机宗宗主就叮嘱过,推算之术天机宗虽然独步天下,但是世间仍然有几脉传承,不容小视。
其中一脉的当代传承人,便是汤家外姓长老,叶天胜。
天机宗宗主曾点评,此子乃推算一道上的绝世天才,有望将他的那一脉术法推演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这个评价,简直高到没边了。
据可靠传言称,叶天胜正在闭关搞一个大动作。一旦成功,他将自创一道,自立一宗,东州大地上,将又出现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看到叶天胜不仅能算出劫子的姓名和去向,还能叮嘱家族子弟不要惹祸上身,诸葛南琴不得不承认,就凭这份推算实力,他已经比自己,比绝大多数天机士都要强上不少了。
叶天胜,当真不凡!
可惜陆宽是不知道这些天机士们在暗中捣的鬼了。
他一头雾水地离开了坊市,此时正向鲁国旁边的小国邹国飞去。
他还要继续走访天下,向凡间君王学习气运法,并顺带设立报社,推广报纸。
陆宽不会望气术,因此他不知道,就在坊市中汤勰捏碎羊脂玉坠时,一道若隐若现的黄色气息悄悄缠上了他,混在了他周身的劫运之中。
黄色气息就像种子一样,扎根在了劫运之中,迅速壮大蔓延,不到几个时辰,就将陆宽身上的所有劫运都染成了淡淡的黄色。
就在陆宽御剑飞离坊市时,太白湖沙子小世界,汤家的密室中。
那个正在闭关打坐的老人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哈哈哈,有心人,天不负。终于,终于等到了大劫之子。汤勰易倩,做得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诡异的战斗
“哈哈哈,有心人,天不负。终于,终于等到了大劫之子。汤勰易倩,做得好!”
“你们这群无知胆小的修士,只会躲起来放任劫运壮大,号称明哲保身,实则荼毒天下仙人,我叶天胜耻于与你们为伍。”
“大劫之子,怎么就杀不得?”
“我辈修士,难道不敢出手逆天改命吗?人人都害怕沾染劫运,只会到最后谁都逃不过劫运。”
“今天,就让老夫向你们展示,如何将大劫之子扼杀在摇篮里,如何把劫运消弭于无形中!”
“此战之后,老夫就是东州最强推算者,哈哈哈哈。”
说话间,老者一个瞬移出现了在了密室外的天空中,以手在双目前轻轻一抹,然后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大劫之子,推算不易,几天之后,他才终于锁定了方位,御剑朝陆宽的方向疾驰而去。
什么,竟然是通过短距离瞬移来离开小世界?
能短距离瞬移,能破开小世界的壁障,这是元婴尊者的标志。
双目上加持的法术,能看见陆宽身上的劫运,这是望气术的雏形。
汤家长老叶天胜,竟然是东州大地上,第一个摸到了望气术门槛的仙人,还是一个元婴强者!
陆宽,有大麻烦了。
刚刚抵达邹国皇宫的陆宽浑然不知,他已经被这么可怕的敌人盯上了。
叶天胜本人为了消弭劫运,正疾驰而来,要强行灭杀他!
这无关仇恨,甚至无关正义,叶天胜只是为了践行自己的道,验证自己的推测。
灭杀你,与你何干?
……
正午,陆宽正在邹国国都邹城皇宫里,和邹国国王邹天亦进餐。
酒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邹天亦年龄刚过五十,在这个凡间医疗极度落后的世界,已经属于“知天命”的岁数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因病去世。
尽管他周身也有数十里紫气环绕,但这并不能延缓他身躯的衰老。
可是他对此并不以为意,对生死看得很开,他一边向陆宽敬酒,一边笑着对陆宽介绍他身边的青年。
“此乃犬子邹念柏,以后就是他接管邹国了。寡人也不知哪天不知道就面见先祖去了,要是误了国师正事,那真是大罪过。”
“因此今天借这个机会将犬子引荐给国师,还望国师勿怪。”
说话间,这个名叫邹念柏的瘦弱青年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害羞。
他赶紧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托着酒杯,随着父王一起向陆宽敬酒。
尽管在邹国他地位尊崇,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仙人国师,多少有些紧张。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还漏了几滴挂在嘴角上,发现之后,赶紧慌乱擦拭干净,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陆宽笑着摆手表示不介意,建立报社通传天下,非是一朝一夕能完成,提前和下任国王打交道,把事情交代清楚,也很好。
看到陆宽和邹念柏碰杯,邹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接着,他指了指席间另一位陪酒的儒雅中年人,向陆宽介绍道。
“这是大儒孟子舆,孟先生,刚刚加入邹国不到一个月,寡人费了好大力气才请到他教授念柏功课。”
“孟先生的学问,寡人非常佩服,因此也斗胆引他入席,让他可以一睹国师风采。”
随着邹王的介绍,儒雅的孟子舆遥遥举起了酒杯,不卑不亢地敬了陆宽一口。
面对仙人威严,还能如此举止得体,这孟子舆不简单啊。陆宽一边与他碰杯,一边在心里感叹道。
陆宽却不知道,眼前的孟子舆可非普通人,他在从天帝国都赫赫有名,被奉为治国理政第一人。
若是以望气术看去,他周身紫气竟足有五百里之巨,远远盖过了邹王。
此人,有成为圣人的可能,乃是准圣之资!
若非他小时候在邹国长大,和邹王有几分乡土情,邹王可请不动他。
就这样,你来我往,宾主尽欢,酒席气氛非常祥和。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时,一位内侍匆匆走到了门口。他焦急地向内张望,似乎有事奏报,但又害怕打扰了众人。
见此情景,邹天亦起身对陆宽行了一礼,略微抱歉地说道,“还请国师见谅,邹国只是个弹丸小国,规矩礼数也不如大国那么讲究,内侍急着过来,怕是有事禀报,让国师见笑了……”
话说到这里,陆宽如何不懂?
他笑着往椅子上一靠,摆手说道,“本座所有事情已经交代完毕,邹王如果有事就赶紧处理吧,不用管本座。”
得到陆宽的首肯后,邹王再次拱手向陆宽行礼表示道歉,然后抬手示意内侍上前说话。
内侍抖抖索索跪倒在地,小声说道,“奴才见过各位大人,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外面的将军把战报送过来了。”
战报?邹国在打仗?
陆宽一脸疑惑。
看到陆宽询问的眼神,邹天亦赶紧解释道,“不敢欺瞒国师,是小王和鲁王鲁浩南有些冲突,因此前些日子约了一场小会战,以战斗结果定输赢,规模不大,完全可控。”
看见陆宽若有所思,邹天亦赶紧转身对内侍轻声喝道,“还吞吞吐吐做什么,把结果念出来啊!”
听到邹王发话,内侍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禀陛下,结果不算差,咱们和鲁国不分胜负,甚至没有士兵伤亡。”
“但是我们这边死了三十三个军官,出身太子殿下府上的邹捷也不幸阵亡……”
说到这里,内侍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一场会战,没死几个士兵,反而死了三十三个军官,连太子府出去镀金的军官都阵亡了一个,这战斗规模确实挺小的,结果也很诡异。
陆宽略微提起了几分兴趣。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凡间王国之间的小规模摩擦冲突实属正常,他并不想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干涉,因此没有开口说话,仍在一旁观望。
邹天亦听到是个平局后有些失望,但是非常奇怪地,他并没有开口询问为什么只有军官战死,而没有士兵受伤。
他起身走了两步后,挥挥手叹了口气道,“平局也好,那后续就按照之前约定的和鲁王交涉,你退下吧。”
内侍松了口气,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后,准备退下。
就在这时,太子邹念柏突然神情激动地起身站了出来。
瘦弱的太子因为愤愤不平,脸都气红了,他浑身发抖,对内侍恶狠狠地吼道。
“说,给孤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邹捷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只有军官阵亡,是不是又是跟上次一样的!”
见到内侍蜷缩在地,不敢回应,邹念柏哪里还猜不到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举起拳头,伸长脖子,对着邹王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父王,儿臣对这些军队痞子不满已经很久了,上次就死了二十几个军官,这次又死了三十三个。而且连孤府上的邹捷都战死了!”
“邹捷可是自幼和孤一起长大的啊,陪伴孤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可这些混蛋明知邹捷是孤的人,还敢故意坑死他,再不处罚,以后还不知道他们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邹国打仗,只死军官,连太子玩伴都不能幸免于难?
太子口中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孟子舆论邹国
陆宽对邹国的情况越发好奇了。
太子当着两位贵客的面如此失礼,邹天亦仰天一叹,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看到这一幕,一直在酒席中沉默不语的孟子舆放下了筷子,皱了皱眉头。
他用那温润安抚人心的嗓音开口道,“太子殿下,还请不要着急,把您知道的,细细说来。”
邹念柏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红着眼眶忍住泪水,向陆宽和孟子舆各自行了一礼表示告罪,退回座位后,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道。
“孟先生,传言说您是天下最杰出的治国理政老师,念柏冒昧,想向您请教。”
“这次我们和鲁国约战,我们的军官不幸战死了三十三个,而普通士兵一个都没死。”
“这是因为打仗顺利还好,一有挫折,就只有军官还在抵抗,士兵不是冷眼旁观,就是一哄而散。”
“士兵都跑了,军官便寡不敌众,陷入苦战。周围围观的士兵和老百姓看着自己的军官活活被打死也没有人出面相救。”
“这哪像同呼吸共命运一个国家的人,这哪有什么团结可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上次也是这样,简直太不像话了。”
“孤都快气疯了,这些军官都是我们邹国的棒小伙子啊!”
“孤真想把这些毫无军纪,目无长官的冷漠士兵全杀了!”
“孤真想把这些冷血无情,围观看戏的冷漠百姓全杀了!”
说到最后,邹念柏情绪激动,甚至撸起了袖子嘶吼了起来。
“荒唐,还不坐下!”邹天亦一声冷哼,粗暴地打断了太子的发言。
“杀杀杀,你可是邹国太子,就只知道杀人?”邹天亦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数千士兵和百姓,你说杀就都杀了?杀完了,寡人从哪里再凑出来几千士兵打仗,从哪里变出几千百姓种地?法不责众的道理还要寡人教你吗?杀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邹王这一连串问题把太子问呆了。
可是瘦弱的太子仍然不服气,从小的玩伴邹捷的战死,让他压抑的心来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满是泪水地向邹王赔了一礼,咬牙恨恨说道。
“父王,您说的道理儿臣都懂,可是如果不杀,儿臣心里实在难以平静。”
“一群士兵连自己的头领长官都不保护,连自己的国家都不护卫,他们还能称得上是士兵吗?这样的士兵养起来有什么用,他们简直太可恶了!”
有什么用?最起码能打打顺风仗,壮壮声势吧。邹王内心一声长叹,可这话,却不能开口明说了。
听到邹念柏的控诉,陆宽非常惊讶,邹国军队居然涣散到了这种程度,打起仗来士兵如此扯后腿?
就这种程度的军队还能和鲁国打得有来有回?
看来,这天下并非所有国家都像大秦和大齐那样强大,也有邹国和鲁国这样的孱弱国度。
不是所有君王都有秦昌诚和齐广武那样的御下手段的。
治理国家治理得这么乱七八糟,才是常态。
邹念柏不再看邹王,他脸上挂着泪痕,看向孟子舆,恭敬地一拜,“孟先生,孤心里实在痛苦,您说我该怎么办?”
听到邹念柏的辩解,孟子舆非常气愤,他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他并非是对这些邹念柏口中的“士兵百姓”的袖手旁观感到气愤。
他是对邹念柏感到气愤。
张口闭口就要杀人,毫无仁义之心,这样的储君,以后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他前些日子接受邹王邀请,担任太子老师,就是为了施展胸中抱负,纠正邹国种种乱象。
如今,正是一个机会,应该给太子好好上一课。
孟子舆郑重起身对陆宽行了一礼,然后走到邹天亦和邹念柏身前,毫不客气地批评了起来。
“这些士兵为什么会这么做,身为邹国的国王和太子,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看到邹天亦和邹念柏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孟子舆脸上微微有一些失望,他激动地继续说道。
“普通百姓都是看天吃饭,一旦遇到涝灾旱灾这种收成不好的年份,很可能饿死山沟中都没有人管,也就只有年轻力壮的还能四散逃荒勉强度日。”
“这种情况、这样的惨剧,这些年在邹国发生了多少次?”
“我不夸张地说每次至少有几千人因此死亡吧?你作为国君你在做什么?你作为太子,你又在做什么?”
“陆国师悲天悯人,将土豆带来凡间,造福百姓。可是你们却依然课以重税,只将很少一部分土豆收成留给百姓。”
“王室,大地主,还有官员,都因为种植土豆而发了大财,可百姓呢?”
“陆国师宅心仁厚,将精心编写的读本传阅天下,你们却不把它好好利用起来,而是敷衍了事。”
“邹国国库里粮食堆积如山,财宝不计其数,但是邹国的官员却从来就不救济百姓,他们甚至还瞒着你们不汇报实情。”
“民智未开,官员也毫不在意,肆意愚弄百姓。”
“他们只考虑自己,根本不管下面百姓的死活。他们玩忽职守,道德沦丧,丧尽天良,哪像百姓的父母官!”
邹王邹天亦听到这里,非常不悦,他眉头紧皱,冷漠地说道,“孟先生,寡人敬你是一代大儒,所以奉您为座上宾。可是这不代表您可以肆意污蔑寡人。”
“你要搞清楚,邹国是寡人的邹国,是太子的邹国,邹国国库里面的珠宝粮食是寡人的,不是百姓的!”
“这些百姓平日里好吃懒做,不知道存些余粮,遇到灾祸就惊慌失措。最后饿死,也是活该。”
“凭什么寡人用自己的东西,来救助他们?”
听到邹王的反驳,孟子舆脸上的失望之情愈发强烈,他转头看向太子,温声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看到此情此景,陆宽也放下了筷子,一声长叹。
果然,这才是普通凡人君王的心思,并非所有的君王都有似秦昌诚和齐广武那种吞吐天地之志。
王国境内,皆是王室财产。
种地纳粮,天经地义。
自己经营不善,灾荒之年饿死,关我王室什么事?王室又不是百姓的佣人!
财宝进了国库,就是王室的东西,凭什么拿出来救助百姓?
饿死了又如何?反正人口繁衍快得很,有钱的人家多生点,十年不到就能把人口缺口补上。
邹王的想法,能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这个世界相当一部分大地主和高官的想法。
面对孟子舆的提问,太子并没有像邹王一样生气,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他沉默半晌后,不顾邹王吹胡子瞪眼,拱手一礼,恭敬地向孟子舆拜道,“还请先生教我。”
看见太子虚心求教,孟子舆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语重心长道。
“太子啊,你要谨记,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就会怎样对待你!”
“饥荒时,你的官员都是那样对待百姓的;现在打仗了,你的底层士兵逮着机会反过来这样对待你的军官,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用严刑峻法镇压百姓,这是最错误,最不可取的做法。”
“太子啊!你不应该怪罪你的子民,更不应该动不动就说要杀他们。百姓不护卫国家,这不是百姓的错,而是你父亲的治国方针错了。”
“不过只要你现在想清楚了,开始实行仁政还不晚。老百姓都是最淳朴的,只要你对他们付出真心,他们就会回心转意忠诚于你。”
“你对军官好,所以他们才奋勇杀敌,报效君恩;那么如果你诚心诚意实施仁政,对底层百姓和士兵也好,以后再打仗时,他们就必然也肯为国尽忠,舍身忘死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命去英雄不自由。
这句话也可以用来描述凡间君王,描述民心向背。
如果民众拥护,哪怕君王已经垂垂老矣,坐都坐不起来了,他的一个眼神,也能取千里之外的大将军的性命,他的一根手指,就能牵动千万人的荣华富贵。
可是如果民众不拥护,哪怕君王年轻力壮,武功高强,怕也是连一个大臣都使唤不动,说不定哪天,还会憋屈地死于内侍之手,淹死于粪坑之中。
孟子舆讲的,浓缩起来,便是如果君王要想百姓拥护,就必须学会推己及人。
凡事不要亲历亲为,学会借他人之势,用他人之力,让万民心甘情愿被差遣。
这,是真正的帝王之道,是王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成圣之机
孟子舆对太子的教导没有回避任何人。
头发雪白的邹天亦听在耳中,感到不是滋味。
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孟子舆简直就差当着太子的面,骂他是无道昏君了。
邹王有心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感到一阵无力,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孟子舆把邹王气得不轻,但是却让眉头紧锁的太子眉头渐开,眼角渐亮。
推己及人,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其中蕴含的道理却并不那么简单。
太子慢慢从对士兵和百姓的咬牙切齿的痛恨中走了出来,开始反思,到最后,竟然惭愧得面红耳赤。
半晌过后,他跪坐着向孟子舆深深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今日听先生讲道,念柏方知自己见识浅薄,还请先生教我,究竟何为仁政!”
太子这一礼,就是在明示他完全赞同孟子舆,邹国之前的政策都是错误的,都是不仁不义的。
这让邹王气得浑身发抖,他起身怒斥道,“逆子,逆子!”
看看听得如痴如醉的儿子,看看正气凛然滔滔不绝的孟子舆,再看看坐在席间若有所思的陆宽,他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晕。
半晌后,看到他自己雪白的胡须,邹王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到最后,挥挥手,萧索地说道。
“唉,罢了,罢了,老了,不中用了,这邹国,寡人管不了咯!”
说完,他竟然解下了邹国玉玺,一把扔给了邹念柏,然后向陆宽潇洒一礼,就这么告退,直接回内殿午休去了。
这一扔,是半公开地将邹王之位交给太子,自己退居幕后了。
这一走,是无声地认可了孟子舆对邹国朝政的批评。
看到这一幕,太子的鼻子一酸,朝着父亲离去的方向深深拜倒,痛哭流涕。
邹王在位三十余载,不敢说励精图治,但也是在历届君王的平均水准之上,放眼东州,邹国其实算治理得还行。
不然邹国也不可能还可以和大国鲁国打得有来有回。
现如今,孟子舆当着太子和国师的面,毫不客气地全盘否定了邹王三十多年来的兢兢业业,这让邹王如何不羞愤难当?
可是就在这样的批评下,他依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甚至都没有赶走孟子舆,而是默许了儿子跟着他好好学。
就冲这份容人之量,邹天亦,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
天下帝王,又怎么会有酒囊饭袋呢?
随着邹王退场,内侍们陆续进来收拾餐桌,太子邹念柏也命人就地摆好了桌椅。
在征得陆宽同意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就要向孟子舆学习“仁政”了。
面对求知若渴的太子,身具大儒气质的孟子舆暗暗点了点头,就冲这份态度,孺子可教也。
他并没有急着开始上课,而是先笑道。
“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太子殿下不必这么着急,你先说说看,你觉得“仁”是什么?”
何为仁?
听到孟子舆抛出这么宏大的课题,在一旁打坐修行的陆宽也来了兴趣。
邹念柏眉头紧锁,有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但是一抬头看到笑脸吟吟的孟子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一个回答不难,但是想一个能让孟先生满意的回答,很难。
就在邹念柏在认真思索时,一个侍从牵着一头牛路过皇宫大殿前院。
牛哀鸣不断,声音很大,它的蹄子死死抠住前院的地面,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
侍卫为了拽动这头牛,累得满头大汗,焦急不已。
邹念柏见到这幕非常好奇,他随口问道,“你这是把牛牵去做什么?”
听到太子问话,侍从吓得一惊,他赶紧站直身子,擦了一把汗,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行礼答道。
“殿下,您忘了?皇城下午要举办仪式祭祀上天,这牛是祭品,现在准备牵去杀掉。”
被这么一提醒,邹念柏想起来了,晚上邹城城中确实有个小规模的祭天典礼。
难怪这头牛哀嚎不断,它怕是已经知道它的悲惨命运了。
邹念柏刚要挥手示意侍从牵牛离开,但是一抬头看到牛可怜的样子,他又心软了。
“唉,这牛这么聪明,我实在不忍心,你不要杀它。”
听到这话,侍从愣住了,他惊讶地问道,“那殿下,这次祭天不安排牲祭了吗?”
邹念柏被这么一问,语气一滞,随即说道,“没有牲祭那可不行,这样吧,你用头羊代替,这头牛还是牵回去吧!”
放了牛,杀只羊,这是什么含义?
侍从被太子这番安排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一个下人,老老实实执行命令就好。
一看到侍从牵着它往回走,牛眼睛一亮,立刻配合了起来。
不一会儿,侍从就离开了,远处飘来他的嘟囔声,“咱邹国虽然不阔气,但是一头牛而已,这也要省?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小气……”
邹念柏听到了已经走远的侍从的自言自语,有些尴尬。
收回目光,看到屋中的孟子舆,他悚然一惊,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心中后悔万分。
糟糕,这下可在先生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他硬着头皮赶紧解释道,“还请先生明鉴,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会说出那么不着调的话,但是我真的不是因为小气才要把牛换成羊的……”
还没等邹念柏把他那苍白无力的解释说完,坐在对面的孟子舆终于忍不住了。
他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孺子可教也!”
“殿下,你有恻隐之心,这就是“仁”啊!”
孟子舆这连续三声好,直接把邹念柏夸得不好意思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谬赞了,虽然我赦免了这头牛,但是终归还是命令下人杀了一只羊。”
“这样也能称得上是“仁”?”
孟子舆看着谦逊的邹念柏,赞许地点了点头,再次肯定道,“太子殿下,是的,你这样做,就足以说明你有仁爱之心,可以成为一代仁君。”
“放过牛,却下令杀羊,是因为您只看见了哀嚎的牛,而没有看见哀嚎的羊。看见牛的痛苦,就不忍心让它去死,这就是君子行径。”
“您对牲畜尚且能如此仁慈,那对百姓,自然可以做得更好!”
听到孟子舆和邹念柏的对话,陆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以羊易牛,邹念柏的所作所为显然谈不上有多“仁慈”,跟“仁君”更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是孟子舆是一个好老师,他循循善诱,抓住邹念柏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善举,就往“仁”上靠,引出下面的大道理。
在他看来,只要还有一点良知未泯,愿意学习,就能教好。
有这样一位善于夸奖学生,善于引导学生的好老师,是邹念柏的福气,也是大邹国的福气。
从邹念柏有恻隐之心,说到他具备行仁政的心态,孟子舆越说越兴奋,道理也越讲越深刻。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当今之时,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
“……”
孟子舆侃侃而谈,邹念柏听得如痴如醉。
这也是孟子舆第一次向他人完整阐述他的治国理念,随着教导的进行,随着他对自己理论体系的梳理,他对“仁”的理解也越发深入。
教学相长,便是如此。
陆宽从未轻视过凡人的大智慧,他听孟子舆论“仁”,也感到非常新奇。
听到最后,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大道之音,连通向元婴的瓶颈都出现了微微松动。
可惜房间中的三人都不会望气术,不然他们就会发现,房间中是真的有大道之音回响,随着授课进行,孟子舆头顶上的紫气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扩展。
滚滚祥云,气势惊人。
五百里,六百里,八百里,一千里,一千二百里。
紫气就这么不讲道理似的疯狂扩张,天道赐福在孟子舆背后缓慢凝聚。
这,难道是天地间又要出一位新的圣人吗?
就在孟子舆在皇宫中坐而论道时,元婴尊者叶天胜追踪劫运,来到了邹城外。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屠城逼陆宽
元婴尊者叶天胜追踪劫运,来到了邹城外。
叶天胜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头看向皇宫。
在他的视野中,皇城之内,有两股气息清晰可见。
一股是冲天黄气,这是叶天胜做了手脚后的劫运;还有一股则是冲天紫气,声势浩大,贵不可言。
看着这不知来历的紫气,叶天胜微微有些忌惮,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杀入城内。
元婴尊者多少都会一些推演天机和遮掩天机的法门,叶天胜更是其中翘楚。
连天机宗宗主也要称赞他的天赋,他的天机术之强,连当代天机士之一的诸葛南琴也自愧弗如。
望气术看去,冲天紫气能和黄气分庭抗礼,蔓延接近三千里,叶天胜本能感到警惕。
此行是为了斩杀陆宽,铲除劫运,他不想节外生枝。
天地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大劫之子也是气运之子的一种,非常不讲道理。
斩杀大劫之子之所以危险,就在于容易被劫子身上“运”带来的“势”所压制,从而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死局,万劫不复。
就比如陆宽当初出手斩杀大魔侯万宜时的跌宕起伏。
其实,东州天地间这次大劫的主导者,本该就是侯万宜。当时如果不是陆宽恰好身具系统,换任何其他仙人去狙杀侯万宜,最后只怕会是身死道消,徒为侯万宜做嫁衣裳。
陆宽就算有系统庇护,到最后也是险象环生,靠着齐冰柔沉着冷静才极限反杀。
击杀大劫之子,或是其它气运之子的难度,可见一斑。
为了对抗这种强得近乎不讲道理的“运”,叶天胜别出心裁,另辟蹊径。
他苦心孤诣,终于研制出了“地煞黄泉气”。
“地煞黄泉气”乃是采集天地浊气所炼,也是“运”的一种,但是污秽异常。
汤勰和易倩所带的玉坠中封印的,就是“地煞黄泉气”的引子。待引子壮大后,叶天胜还可以利用别的手段再次强化引子,让陆宽的劫运被彻彻底底地污染。
劫运如果被“地煞黄泉气”污染,将变得笨重凝滞,从而暂时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趁此机会斩杀大劫之子,就不用担心反噬。
如此一来,东州大地上的劫运,将首次被成功消弭于无形。
陆宽是大劫之子,死于大劫,从天门也不会说什么。
他叶天胜,凭此一战,将在东州乃至天下都获得无上声望!
他所创立的天机术法门,将大放异彩,甚至有望自立一宗,打下比肩天机宗的宏伟基业。
尽管和陆宽无冤无仇,但是抱歉了,叶天胜默默心道,谁让你是这次的劫子呢,就让老夫送你安心上路吧。
叶天胜并不知道冲天紫气是落在孟子舆身上,他误以为这是邹国王室潜龙在渊。
因此他不想在皇宫内开战,他要把陆宽引出邹城,然后进行伏击。
汤家给他的资料显示,陆宽,师从天剑尊者,金丹初期,丹成第九品,因服用乾元换骨丹,刻有顶级道纹。
不过是个区区年轻金丹,叶天胜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如果以有心算无心,使用本命法宝“削命人”的话,一击足矣要了他的命。
可是怎么引陆宽出来呢?叶天胜犹豫了。
思忖再三后,他决定伪装成绝世魔修,屠戮邹城百姓,抽取神魂炼宝。
一般而言,哪怕是绝世大魔,战力最多也就是比肩底层金丹真人。
陆宽身为从天门弟子,学的都是顶尖道法,身上都是好宝物,肯定不会害怕魔修,应该是敢追出来的。
而且汤家的资料显示,陆宽出身凡俗,修道时日尚短,非常关心凡人百姓的安危。
正好利用这个心理弱点,诱他出城。
而且以魔修之名杀人抽魂,还可以顺手收集凡人的恐惧之气,用来壮大陆宽身上的“地煞黄泉气”,将劫运束缚得更死。
计划已定,叶天胜便开始了布置。
身为堂堂元婴高手,按道理他杀陆宽这个金丹修士,就像狮子猎杀兔子一样容易。
可是他还是这么处心积虑布置陷阱。
只能说叶天胜确实非常重视大劫之子,尽管嘴上嚣张,但是行动上却丝毫不敢大意,无比谨慎。
能修炼到元婴,又哪里有一个笨蛋?又怎么可以心存侥幸?
至于击杀陆宽的过程中需要献祭掉数万凡人百姓的性命来抽取怨气和恐惧之气,叶天胜毫不在意。
对仙人,尤其是对元婴大修士而言,杀点凡人来取材,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没有将杀戮当作游戏,滥杀无辜,就已经称得上仁慈了。
扮成魔修对叶天胜而言非常容易,他很快就在身上搞出了冲天的滚滚邪恶气息。
漫天黑雾遮天蔽日,一下子就把太阳遮住,让整个邹城上空的天空都阴暗了下来,黑漆漆的就像午夜一样。
正午的太阳被黑雾遮掩,变成了血红色,渗出点点微光,阴森吓人。
城中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不少人走上街头,议论纷纷。
紧接着,叶天胜捏住嗓子,故意发出沙哑的桀桀怪笑声。
“邹城的百姓,限你们日落之前凑出百对童男童女,送到城外树林,献给本座。否则,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
邹城上空,就这样反复回荡起了如此诡异的声音,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久久也不消散。
百姓们惊怒不已,小孩子们听到大魔王要吃童男童女,更是钻进了妈妈的怀抱,吓得哭了起来。
一时间,邹城中数十万百姓惊恐万分,叶天胜也顺利收集到了第一缕恐惧之气。
看到恐惧之气的缓慢凝聚速度,他皱了皱眉头,不够,还得再加大力度。
说做就做,他抬手之间,邹城上空顿时乌云密布,随后,城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街上有些好奇的人居然还伸出手去接雨滴。
啊啊啊,痛,好痛!
不,这不是正常的雨!
如果不小心被雨滴淋到皮肤,打湿的部分就迅速开始溃烂,一会儿就开始掉下皮和肉,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白骨。
没有第一时间躲到屋子里的人,大面积成片地倒在了地上,在痛苦和绝望中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那些没有砖瓦房,只能住在破败的茅草房中的穷苦百姓,更是凄惨,被渗进屋中的雨滴一寸寸慢慢侵蚀,无能为力。
邹城,哀鸿遍野。
叶天胜看到法术“酸雨”的效果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子,恐惧之气和怨气的收集速度总算勉强够了。
打了一个响指,他手中的气迅速向皇城方向冲去,开始强化陆宽周身的“地煞黄泉气”。
完成这步后,尽管他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恐惧之气和怨气了,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中止“酸雨”的意思。
不过死些贱民罢了,死在本座亲自释放的法术下,是你们这些贱民的荣幸。
叶天胜冷眼看着百姓痛苦死去,风淡云清,毫不在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计
就在叶天胜在邹城外兴风作浪时,正在教授太子邹念柏治国之道的孟子舆眉头微皱。
他的讲道渐入佳境,竟然开始慢慢身合天道,在这样奇特的状态下,他在黑雾之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感受到了某些更本质的东西。
虽然孟子舆根本不懂紫气的奥妙,也不会运用紫气去探查城外情况,但是一个进入玄之又玄状态的准圣,能以凡人之身能隐隐感知到叶天胜的行踪,不奇怪。
可惜孟子舆对仙人境界一无所知,否则就能提醒陆宽,城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魔修,而是元婴尊者,来者不善。
在皇宫中旁听孟子舆讲课的陆宽,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叶天胜故意散发出的法术波动。
略一查探,他很快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变天,脸色顿时一凛。
凡间少有仙人走动,因此法术出现的频率极低,一旦出现诡异的灵力波动,就会非常显眼。
顺着酸雨法术的波动,陆宽很容易就找到了施法者藏匿的地点。
也只有没什么斗法经验的魔修才会这么大大咧咧,施法时不注意这些小细节,不掩盖自己的痕迹。
这其实是叶天胜故意卖给陆宽的一个破绽,就是为了让陆宽大意轻敌。
太子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有些慌乱,但是看到陆国师和孟先生面对突然变天的淡定表现后,他又心安了不少。
陆宽微笑着安慰道,“太子不要紧张,这是魔修。斩妖除魔,护卫凡间,正是我等驻守凡间的仙人的职责。有本座在,没事的。”
说罢,陆宽便抬手掐动法诀,布置防护法术抵消酸雨,努力护住城中百姓。
看到陆宽亲自出手,太子点点头,是啊,有陆仙师在,我何须担心?
与太子的简单单纯不同,孟子舆看见此幕,瞳孔一缩。
他是当代大儒,饱读诗书,学贯古今。
仙人护卫凡间,说得轻巧!遍数从天帝国各国历史,历代国师出手庇护凡人的例子,屈指可数。
不死上几十上百万凡人,就劳烦仙人出手,你把堂堂仙人当成什么了?
仙人不仁,就该高高在上,以百姓为刍狗。
而如今不过区区几千人受到影响,陆国师就要出手?
一位有着“仁”之心的仙人?
孟子舆惊讶万分。
叶天胜释放酸雨一方面是为了收集城中百姓的恐惧之气,同时也是为了麻痹陆宽。因此他故意使用了低级,但是破解起来非常花时间的初阶法术。
一抬手施法,陆宽就感受到了酸雨应对起来的棘手程度,能把这么基础的法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看来这个魔修可能术法水平一般,但是基础非常扎实。
陆宽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完全抵消掉天空中的酸雨。
在这期间,数万百姓糟了殃,邹城之内,惨叫不断。趁着这半个时辰,叶天胜早已收集了足够的怨气,将陆宽身上的劫运被“地煞黄泉气”污染的程度又增强了好几倍,彻底封印住了陆宽的劫运。
到这一步,一切尽在掌握,完全在计算之中,叶天胜满意地点了点头。
邹城之内,酸雨威胁解除后,百姓哀嚎不断,看到这一幕,陆宽心中极为气愤。他冷哼一声,简单向太子和孟子舆告辞后,就起身向城外飞去。
这是要准备亲自出手除魔。
孟子舆用钦佩的眼光目送陆宽离去,在心中默默祝福。
他还在给太子讲课,没有挪动身体。
因为他冥冥中感受到了,他似乎正处于向某个天地重要位置冲击的关键时刻。
只需要最后一把火,最后一个契机就能突破。
这,是成圣之机。
陆宽飞向城外。
陆宽身为仙人,高高在上,但是却不辞辛劳为凡俗百姓的生死而飞向城外。
看到陆宽消失的背影,孟子舆福至心灵,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雾霾。
他的学说中还有一些滞涩的部分,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他的脸上散发出淡淡微光,庄严地对邹念柏谆谆教导道。
“陆仙师,真君子也;所为,真仁义也。高山仰止,当为吾辈楷模。”
“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
“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由陆仙师之所为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身为仙人,高居云端,却不忍心看到凡人孩童惨遭魔王毒手,起了恻隐之心,耗费心力庇护百姓,这就是仁。
毫不犹豫出城除魔,这就是义。
人和禽兽的差别就在于,人心中有仁义。如果被私欲蒙蔽,丢弃了仁义,那便和禽兽没有区别了。
陆仙师,正是仁义的典范。
他所著这学说,把这天下仙人几乎都骂尽了。
要是心中有凡俗百姓才算人,有仁义之心才算人,那东州天下这些漠视凡间的仙人,又有几个不是禽兽呢?
以前,正是看不到有仁义之心的仙人,他的学说才不通达,他内心才痛苦而不自信。
如今看到陆宽后,他对自己的道,再无疑虑,紫气凝聚速度,又快了三分!
……
陆宽隐去身形,利用神识追踪邹城郊外的法术波动,很容易就找到了“源头”。
事情顺利得让他都有些觉得不真实。
一个身穿黑袍,浑身上下都被烟雾笼罩的身影藏在城南的小树林中,所有的异象正是这个神秘魔头弄出来的。
身为顶尖门派的金丹巅峰,对付这种山野路子的魔修,陆宽也没有大意轻敌。
他低声吟唱,准备使用他最熟悉和拿手的金丹法术,九阳封神诀,来对付这个魔修。
看着小树林中的魔修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还在那自顾自地兴奋地播放邪恶的全城广播,陆宽冷冷一笑。
不到半个呼吸,九阳封神诀就在他的手心准备好了。他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对准黑袍人,掐动法诀,直接扔出。
金光一闪,火龙现身,命中!
就是这么轻松写意。
黑袍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九阳封神诀困住了,在漫天火焰中左支右绌,惊慌失措。
见状,陆宽轻舒了口气。他解除了隐身术,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要开始对这个魔修进行初步审问,然后押回宗门交给刑罚堂发落。
魔修无法成就金丹,战力最多匹敌金丹初期,被九阳封神诀关住,大局已定。
不要提侯万宜,那是个意外。尽管当初在侯万宜身上吃了个大亏,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九阳封神诀弱。
还能是个魔修就和侯万宜一样变态?
也许,还真有……
就在陆宽现身的一瞬间,被困住的黑袍人突然镇定了下来。
他之前的慌乱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见到这诡异一幕,陆宽心头咯噔一声,尽管他也不知道黑袍人底气所在,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急速后撤,拉开距离。
谁知黑袍人根本不给机会,他轻轻一抖,身上的黑袍就直接掉落在了地上,露出黑袍下的一团黑光,以及黑光环绕着的一个巴掌大的稻草人。
迷你稻草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人畜无害,可就在这时,稻草人看向陆宽,咧嘴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随着这阵笑声,稻草人身上的黑光径直穿过阵法,朝陆宽激射而来,九阳封神诀竟然不能阻挡丝毫!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本命法宝“削命人”
稻草人身上的黑光径直穿过阵法,朝陆宽激射而来,九阳封神诀竟然不能阻挡丝毫!
陆宽反应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可是又哪里快得过黑光?
尽管奋力闪避,但是半息之后,他还是被黑光命中了。
黑光命中陆宽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在陆宽和稻草人直接形成了一根坚韧的黑线。顺着这根黑线,陆宽与稻草人之间建立了玄之又玄的神秘联系。
事到如今,陆宽哪里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
这哪里是什么菜鸟魔修,这分明是元婴尊者亲自出手布下的陷阱!
这个稻草人,这团黑光,正是大名鼎鼎,响彻东州的法宝,“削命人”。
这是汤家大神叶天胜的本命法宝啊。
我何德何能,竟然会引出元婴尊者,甚至不惜动用本命法宝?陆宽落入陷阱后,惊怒不已。
活跃在东州的大修士中,叶天胜属于不善打斗的那类。
但是再如何不善打斗,那也是元婴尊者啊!而且他的本命法宝还以诡异难缠著称,闻名天下。
如果有修士被“削命人”命中,连接到稻草人上,叶天胜就可以通过攻击稻草人,直接削掉修士的命格。
任凭你修为通天,命格被削完,就是身死道消。
这就是法宝“削命人”名字的由来。
叶天胜的成名战,是百年前协助天机宗的极镜老祖,一起出手斩杀了一位域外势力的极镜强者。
叶天胜当年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却硬是凭借“削命人”,在天机宗的极镜老祖与对方缠斗期间,一寸一寸削完对方的全部命格,鼎定胜局。
那一战,叶天胜以元婴之身,斩杀极境老祖,名动天下!
那一天,叶天胜无声地告诉了天下专修术数的修士,推算一道,也可以很强。
从此之后,天下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斗法流派,削命流。战斗起来,除了可以攻击敌人肉体,敌人的神魂,还可以攻击敌人的命格。
被黑光命中的陆宽,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削命人”的有关情报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咬破了舌尖,瞬间燃烧了全身精血,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向邹城皇宫急速冲去。
“削命人”诡异得不讲道理,也引发过从天门内诸多元婴尊者的探讨。
陆宽的所作所为,正是从天门元婴大修士们讨论出的,理论上的应对“削命人”的最佳手段。
稻草人可以削命的前提,是利用黑光污染修士的命格,而这需要时间。
只要在被黑光命中的第一时间拉开距离,就有希望部分摆脱,最起码不至于全部命格都被污染。
跑得越快,能被稻草人削走的命格就越少;要是迟了,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很幸运背靠从天门这样强大的智囊团,面对击杀过极境强者的极品法器“削命人”,陆宽,成功逃掉了。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音爆,连在他和稻草人之间的黑线只纠缠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断裂开了,随风而散。
叶天胜微微一愕,他望着陆宽逃窜的方向眯了眯眼,双手抱胸,冷笑着心道,好小子,这年头,这么狠辣果断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可是躲得过去吗?
燃烧全部精血逃跑,不过多苟活几刻钟罢了。到时候因为精血亏空而浑身虚弱,看你如何反抗!
叶天胜嗤笑几声后,才不紧不慢地收起了稻草人,沿着陆宽逃跑的方向追去。
陆宽陷入了大危机,不,是死局。
他被叶天胜设伏暗杀,燃烧全身精血向邹城冲去,是想利用邹城司天监向宗门传讯,禀明情况,呼叫援助。
每一位元婴尊者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东州颤一颤的大人物,元婴大修士的威能不是陆宽这个金丹巅峰能抵挡的。
元婴尊者,只有元婴尊者才能对付。
而从天门身为巅峰大派,门内元婴长老少说也有十位,个个都是顶尖好手。
可是他却不知道,就算从天门有心想救他,又会有哪个元婴尊者甘冒沾染劫运、可能陨落的风险而出手呢?
就算从天门真有元婴尊者愿意出手,又哪里赶得及呢?
陆宽虽然从齐广武那里得知他是大劫之子,却并不知晓从天门仙人对他这个劫子的暧昧态度,更不知道东州大地上除从天门外,几乎所有的仙人都巴不得他这个大劫之子早点死才好。
这,就是叶天胜的底气。
……
邹城皇宫中,大儒孟子舆并不知道陆宽被逼入了绝境,他还在抓紧时间完善自己的学说,试图就在今天,就在此地,彻底完成“仁义”体系的构建。
邹王邹天亦本来已经去到皇宫内殿歇息,但是看到叶天胜搞出的种种怪相后,也坐不住了。
他急匆匆走入正殿,准备召集大臣商讨对策,却看到大厅中孟子舆和太子一脸平静。
从二人口中得知陆国师亲自出马处理魔修后,邹天亦紧张的心也慢慢安下心来,笑着随太子一起听孟子舆讲道。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巨响。
一个血人撞碎窗户,重重地摔在了大厅地上,气息虚弱。
“陆国师,是陆国师!”邹念柏一眼就认出了状态奇差的陆宽,大惊失色,惊恐万分。
怎么会这样,陆国师怎么会伤成这样?
“陆国师,你,你怎么样?不要乱动,寡人这就命人拿仙药过来!”看见状态糟糕的陆宽,邹王尽管心中极为不安,但是还是表现得非常沉稳。
他知道陆宽的伤势严重,不可久拖,于是立即命内侍一路狂奔取来从天门赏赐下的仙人灵药,为陆宽疗伤止血。
半刻钟的抢救几乎耗尽了邹王国库中的仙药库存,在众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陆宽的气息总算平稳了很多,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借助观星楼,向宗门传讯叶天胜要追杀他,请求援助。
这是刚从邹城司天监回来。
他也知道,救援八成是等不到了。但是,就算死,也要告诉宗门,凶手是谁,希望师父师妹不要……
燃烧全身精血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勉强支撑着从观星楼飞到皇宫后,他就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大脑意识一片模糊。
这才撞碎玻璃,倒地不起。
看着小心翼翼扶着自己坐起来的太子,陆宽心情异常沉重,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局面很明朗,明朗到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城外的不是什么山野魔修,而是大名鼎鼎的元婴尊者叶天胜。
要的也不是什么童男童女的性命,而是他陆宽的身家性命!
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勉强调整好气息,陆宽恢复了点力气,他喘着粗气对屋内众人急切地说道。
“快逃,你们快逃!陷阱,这是一个陷阱,城外的敌人不是什么魔头,他是针对本座而来的,你们快逃!”
我,必死无疑,但是,你们是无辜的啊,不要被牵连到。才说了这么几句话,陆宽就已经气喘吁吁,没有力气说更多了,只能在心中呐喊。
听到陆宽开口就让他们逃命,邹王和太子愣住了,连沉浸在完善自己学说中的孟子舆也为之一惊,暂时停下了悟道。
在他们心目中,陆宽是无敌的代表,现在居然不敌城外敌人,这怎么可能?这可怎么办?
还是邹王最先反应过来,身为一代帝王,尽管没有秦昌诚和齐广武那么惊才绝艳,但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他立即下旨指挥宫中下人,速速准备撤离。
皇宫中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叶天胜沿着陆宽的气息,又追到了邹城脚下。
停下脚步,看着皇宫方向上空的冲天紫气,他眯着眼睛,神情阴冷。
正是不想招惹这冲天紫气,他才费心费力将陆宽引到城外截杀。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又转回了起点。
推算一道的修士又被称为命修,他们最是信邪,最是认命。
莫非,杀劫子,就绕不过紫气?叶天胜脸色阴晴不定。
第一百五十七章 紫气的弱点
叶天胜脸色阴晴不定。
他双手翻飞,正在飞速推算。
半晌之后,他脸色铁青。
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拼尽全力推演,他能得到的唯一信息是紫气的源头不是邹王,而是皇宫中的一个中年读书人。
推算区区一个凡人的底细,为什么会这么艰难!叶天胜心中暗恨。
其实他的推算之术非常厉害,如果给他几年时间,他能把紫气和气数的跟脚推得明明白白。
但是显然不可能等这么久,几年之后,大劫都结束了!
作为创造出望气术的天才,尽管他还算不出紫气的弱点,但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力量。
更让他震惊的是,皇宫中这个身怀紫气的男子不知道为何,似乎还处于身与道合的奇妙状态,周身居然有晦涩的道韵波动,玄妙非常。
这股道韵强大无比,撕碎元婴真人轻而易举,看得他眼皮直跳。
那个中年人漫天之气环绕己身,举手抬足搅动天下风云,这是“运”的特征。
可是这天下间,何时出了这么奇怪的“运”?
为什么掌握这股“运”的,是一个羸弱不堪的凡人?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叶天胜不得不考虑稳一手。
毕竟他不是以战斗著称的元婴尊者,正面对上这么磅礴的紫气,他毫无把握。
最起码也要先诈出一点这个中年人的底细吧!
叶天胜眼中精光一闪,他一边准备推演道具,一边对准皇城,故意发出怪吼。
“桀桀桀桀,城里的人给我听好了,一刻钟内,老老实实交出逃入城里的仙人,本座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
“否则本座,就要屠城了!”
发出威胁后,叶天胜迅速摆开“推星盘”,开始全力推算紫气的来头和弱点。
陆宽燃烧全身精血,最起码要虚弱三五日。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威胁,不信这个紫气冲天者还会无动于衷。
只要他有动作,只要他说几句跟自身相关的话,紫气就会有变化,就能据此推出信息!
此时此刻,多算出一点信息,就能多一份把握,越是临近胜利,越大意不得。
就在叶天胜疯狂推演之时,皇宫之中,邹王正在指挥下人服侍陆宽养伤,听到叶天胜声如惊雷的警告,他神情顿时一僵,脸色阴晴不定。
邹念柏看见邹天亦这个表情,以为自己父亲打算听从魔头的话,交出陆宽,他急了。
怕父王一不小心铸成大错,他赶紧劝道。
“父王,魔头什么时候讲过道义仁爱?但凡能屠城,他们就不会手软。如今城外大魔看似来势汹汹,却开口要我们主动交出陆仙师,这一下就暴露了他的弱点。”
“这说明邹城之中必然有令他忌惮之物,魔头不敢进城。我们要是按魔头所说去做,才是自误。”
“陆国师爱民如子,仁爱无双,我们必须保下他!”
邹王能坐稳王位这么多年,自然不是蠢笨之人,听到太子这番劝谏,他不怒反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吾儿能有这般见识,好,好啊!
交出陆国师来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此等小人行径,寡人如何会去做?
陆国师的功劳,这些年,全天下的百姓尽管口中不说,但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带来了土豆让百姓充实肚子,编写了读本让百姓充实头脑,这份功绩,帝国百姓不会忘记。
君王死社稷,死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更何况,不交出陆宽,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被魔头屠城,一死而已。庇护陆国师而死,重于泰山,史书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要是交出陆宽,魔头难道就会真的放过全城百姓?
就算魔头真的信守承诺,史书又会如何记载此事?从天门又会如何处理邹国皇室?
人,可以犯错,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能错!
既然如此,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
邹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郑重说道,“放心,对父王有点信心好吗?这里有寡人就好,你立刻带上心腹,随同宫中之人速速前往密室躲起来!”
这是做最坏的准备了。
就算殉国,也没有必要赔上全部皇室成员,该保留的火种,还是要尝试保留一下的。
听到邹王的吩咐,太子眉头一皱,眼神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担忧,但是终归没有说什么,而是立刻应声执行命令去了。
此时,优柔寡断不得!
皇宫中的人还算见过大风浪,尽管被叶天胜搞出的末日景象吓得惶惶不安,但是随着来自太子的一条条旨令下达,撤离工作有条不紊地顺利展开。
可是邹城百姓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就算再没有见识的老百姓,也知道魔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能把仙人都打跑的魔头意味着什么。
此时城中已经乱得就像一锅粥一样,眼看末日来临,各种牛鬼蛇神都窜出来了。
打、砸、抢。
伤人、放火。
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好多人在平日里不敢做的事,这末日来临前,突然胆子就大起来了,突然就敢做了。
人性的恶,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凡间,也有恶人,也有龌龊。
乱着乱着,突然,有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痞里痞气的小混混,听到只要交出仙人,就能免于一死,立刻如无头苍蝇一般疯狂在城中边跑边大喊。
“反正仙人也高高在上,视我等为猪狗,我们为什么要替仙人受罪?父老乡亲们,赶紧找出这个仙人,献出去,我们就能保命啦!”
本来他以为,这一嗓子下去,立刻就能一呼百应,赢得城中百姓附和。
谁知道恰恰相反,随着一阵诡异的平静后,迎接他的,不是赞许的目光,而是烂白菜,还有臭鸡蛋。
菜市场过道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气得直接举起拐杖,正追着小混混打,边打边气喘吁吁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刚吃饱几天肚子,就开始忘本了?”
“来我们邹城做客的,是大慈大悲陆仙师,是给我们带来土豆的陆仙师,是让我家小孙子有机会读书认字的陆仙师!”
“你居然为了活命,敢把陆仙师交出去,看我不打死你这小混蛋!”
随着这一嗓子下去,这追打叫骂声传出,本来乱哄哄的邹城,渐渐地变得安静了下来,变得有秩序了起来。
陆仙师与我们同在。
陆仙师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为天下凡俗百姓做了这么多,现如今,终于轮到我们来保护陆仙师了吗?
大不了,把这条命还给陆仙师就是,死又何惧?
……
不多时,清冷的皇宫中就只剩下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陆宽,坐在龙椅上的邹王,以及还在参悟大道、不能移动的孟子舆了。
在邹国面临灭国威胁的时刻,邹王能逃却没有逃,终究还是选择了与百姓共存亡。
看着最后一批侍从也从地道撤走了,邹天亦故作洒脱的一笑,对孟子舆说道,“先生,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悟道吗?您又不是邹国国王,何必枉送性命?”
“趁地道口还没有关闭,现在走,还来得及。”
孟子舆听到此话,眼皮微抬,看着邹王,淡然说道。
“谢陛下关照,但是我一生饱读诗书,精研儒学,如今才有机会窥得门径,又如何能放弃?”
“朝闻道,夕死可矣。”
“要是能在今天完成我的学说,我死也没有遗憾了。”
“就让小民陪陛下您一起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说完,孟子舆继续闭目推敲他的道。
他并不知道他羸弱的身躯中,究竟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叶天胜之所以迟迟未进城,是因为忌惮他。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不过是力争在生命终结之前,能将学说补充完整,流传世间。
就这样,诺大的皇宫中,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就在孟子舆说完这番话后,在城外推算紫气跟脚的叶天胜眼睛一亮,他看着星盘勾勒出的提示,惊喜万分。
紫气拥有者正处于悟道关键时刻,无法动弹,不能出手!
紫气力量根源在于凡人,杀凡人,可以毁紫气!
那还等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稳一手
那还等什么?
尽管叶天胜还有很多疑问,譬如他对于凡人为什么能产生和掌握这么庞大的力量依然非常不解。
但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事不宜迟,再耽搁下去,万一这个凡人悟道完成,腾出手来,就非常不妙了。
他立刻收起“推星盘”,不再迟疑,一个短距离瞬移,就出现在了邹城皇宫中。
出现在了有半圣之资孟子舆的皇宫。
如此近距离靠近这冲天紫气,感受着紫气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叶天胜身为元婴尊者,还是感到眼皮狂跳,心中胆寒。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此人不可招惹!
叶天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个盘膝悟道的儒雅男子身上移开。
他转过身去,看着瘫软在地,毫无反抗能力的陆宽,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陆宽身后的劫运已经被“地煞黄泉气”彻底污染,变得笨重无比,再无法影响到周围仙人分毫。
现在只要挥一挥衣袖,一道轻描淡写的法术下去,就能终结劫子,将滔天劫运消弭于无形。
东州大地上,第一次,劫运将被人为提前终结,他将因此获得无上声望!
叶天胜想到这里,兴奋得两眼放光,抬袖就准备施法。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陆宽艰难地睁开双眼,他死死盯着叶天胜,虚弱中带着一股不甘说道。
“叶尊者,可否让我死个明白?”
死前来段对话?简直幼稚得可笑。叶天胜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陆宽。
狮子搏兔,犹用全力,此刻胜利就在眼前,可千万不能松懈。
将死之人,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了!
叶天胜鼓荡衣袖,酝酿法术,半息之后,法术成型,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挥出这强大的一击,直奔陆宽而去。
就在这时,大厅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邹王突然动了。
邹王一开始见到出现在大殿中的叶天胜时,吓得缩在龙椅上浑身哆嗦,不敢说话。
但是此时此刻他见到叶天胜居然一句话不说,就打算出手直接灭杀陆宽,他急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下定了决心,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纵身跳出,阻拦叶天胜。
是的,尽管邹天亦心机手段都远不如秦王和齐王,但是他也是一代君王。托邹国先祖的福,他也知晓如何运用气数对敌。
周身数十里的气数爆发,让邹王瞬间获得了堪比金丹真人的力量,及时出现在了陆宽和叶天胜之间,堪堪挡住了叶天胜挥出的法术!
可是元婴尊者的法术又哪里是那么好接下的?
邹天亦当即被远远打飞,护身紫气破碎。他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看到自己一击出手,居然没能击杀陆宽,叶天胜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命修主修术数推算一道,最害怕的就是出现“意外”。
出现“意外”,就意味着出现了计算之外的“变数”;而“变数”,能出现第一次,就能出现第二次。
层层巧合之下,很可能就功败垂成,身死道消!
叶天胜犹豫了。
他甚至有点考虑是否应该放弃击杀劫子的行动了。
可是为了今日截杀,他苦心孤诣准备了五十载。而且当前形势一片大好,孟子舆不能出手,邹天亦生死不知,陆宽精血亏空。
这要是撤退,叶天胜实在不甘心。
强行按下心中的烦躁,他将警惕性拉满,然后再次鼓荡气机,准备第二次出手。
就在他法术准备完成,正要出手时,房间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子舆,突然心有所悟,睁眼了。
从天帝国紫气同根同源,属于所有帝国百姓。就在邹王奋力调用他的那一份紫气阻拦叶天胜时,身与道合的孟子舆,也在冥冥中与之共鸣。
看到阴冷残忍的叶天胜,看到舍生忘死的邹王,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更让他震惊的,是透过紫气共鸣,他隐约间明白了邹王是如何调用气数对敌的。
原来凡人也可以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吗?孟子舆似乎看到了一扇新的大门,一个全新的世界。
虽然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可以调用紫气,发挥出类似的力量,但是种子已经埋下,只等生根壮大了。
孟子舆心中不平,开口质问道。
“我观阁下乃仙宗高人,并非魔头!为何要威胁全城百姓,为何要打伤邹王,为何要杀我从天帝国国师?”
“凡人敬重仙人;仙人,难道不该庇佑凡人吗?”
面对这最大变数的开口,叶天胜不敢不认真对待。
可是他乃是堂堂元婴尊者,这样被一个凡人质问,他只感到一阵荒唐。
如果不是担心对孟子舆出手可能会节外生枝,他早就一巴掌拍死孟子舆了,哪里会容他聒噪?
权衡再三,他转过头去,冷声呵斥道。
“黄口小儿,也敢教老夫做事?尔等蝼蚁,老夫想杀便杀!小子,你还是好生悟你的道吧,莫要多管闲事。你要是再多嘴废话,老夫可就不敢保证只杀这个仙人小子了,呵呵呵呵。”
叶天胜边说,边故意对着孟子舆露出扭曲的笑容,进行恐吓。
说罢,就要挥手击杀陆宽。
孟子舆看到这一幕,胸中对叶天胜的不忿到了一个极点。
以“仁义”为道的他,只感到胸闷气堵得慌。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他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面对元婴尊者的天威,又能做什么呢?
陆仙师是个为凡人着想的好神仙,他为凡人做了那么多益事,可如今,就要丧命于此了。
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孟子舆不由得低下了头颅,掐紧了双手。因为太用力,有丝丝血迹从指缝中渗漏出来。
如今,他也只能在心中诅咒这老不死的神仙早日完蛋了。
见到这一幕,叶天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抬起手,就准备结果陆宽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顿,眉头紧锁,想了又想,居然将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不稳。
当着一个紫气浩荡接近三千里的恐怖人物的面,就这么悍然出手击杀劫子。
危。
太危险了。
劫子有劫运庇护,这个悟道的中年人有紫气庇护,此时此地,任何微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成为翻盘的变数。
万一这个孟子舆也像刚才邹王一样,忍不住胸中的愤怒,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陆宽。
那,老夫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反正陆宽精血亏空,躺在这里动弹不得,东州天下主要大势力的老家伙们更不可能参与这趟浑水。
早一刻还是晚一刻出手击杀劫子,差别不大。
想到这里,叶天胜冷笑着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孟子舆。
果然还是先把这个紫气冲天的不稳定因素消除掉比较好吧?
“地煞黄泉气”乃是天地污秽之极,能污染劫运,那么用来污染这未知紫气应该也没有问题。
再结合“推星盘”提示的,紫气力量完全来自于凡人和悟道者的学问,那何不索性屠了邹国百姓,斩断他的力量根基?
叶天胜瞟了一眼孟子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要你小子质问老夫?
今天老夫就让你心境崩碎,毁你成圣之基!
再不济,也要让你麻烦缠身,自顾不暇,无法出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所求不过是仁义二字罢了
心意已定,叶天胜立刻开始了行动。
“地煞黄泉气”的种子还有很多,当即他就悄悄捏碎一份,散播在了孟子舆的紫气中。
这一步非常顺利,从望气术看去,孟子舆的冲天紫气上顿时像沾染了蛛网一样,被密密麻麻的黄线分割包裹。
叶天胜当真乃旷世奇才,居然能发明出这等了不起的功法,连被天道庇佑的紫气都能污染!
那么接下来就容易了,只要利用凡人的怨气和恐惧,壮大“地煞黄泉气”,就能彻底封印掉这滔天紫气,让孟子舆暂时丧失战斗力。
屠杀一城的凡人,叶天胜挥手就能做到,但是要收集足够多的材料,毁掉一个大儒的“运”,就必须杀人诛心。
他故意抬起袖子施法,在皇城上空凝聚了一面无比巨大的水镜墙。
然后,他转身看向孟子舆,冷笑着说道,“你刚刚不是质问老夫身为仙人,为何要威胁百姓吗?”
“可笑之至,凡人性命,于老夫眼中,不值一提。就凭你们,也值得老夫开口威胁?”
“本来老夫只不过是为了诈出劫子,根本没打算为难你们这些蝼蚁臭虫,但是你小子居然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老夫,老夫现在改变主意了,老夫要杀一万百姓泄愤!”
“看仔细了,记清楚了,这些百姓,都是因你多嘴而死!”
“你要是再敢多嘴,每多说一句话,老夫就再杀一万百姓!”
天空中的水镜墙一分为二,一边倒映出了邹城中惊慌失措的百姓;一边则倒映出了刚刚皇宫中的对话。
叶天胜将刚才的对话分毫不差地播给了全城百姓。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他故意告诉邹城百姓,都是因为孟子舆顶嘴,才导致他们将被残酷虐杀。
这样有针对性地激发出百姓的恐惧和对孟子舆的怨气,用来污浊孟子舆的紫气,效果突出。
叶天胜同时直播虐杀百姓的残忍画面给孟子舆看,也别有心机。他冷笑暗道,就是要杀你最重视的东西,来扰乱这位你的心境,攻击你的道基。
虚弱不堪的陆宽看到这一幕,惊怒交加。
叶天胜此时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元婴,仙人中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
他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开口怒斥道。
“叶天胜,我之前还敬你是个元婴尊者,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如此卑鄙下作之人,你冲我来便冲我来,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凡人算什么本事!”
视凡人为猪狗,肆意妄为,屠杀凡人,抽魂提血来炼宝的仙人不知凡几,比比皆是。
就像伊藤家那三个筑基小子,看见一个凡人身具特殊神魂,就要直接杀人抽魂;似这样的仙人,太多太多了。
但是荒唐就荒唐在,对于伊藤博这种“小打小闹”,仙宗神门向来都是懒得管的。
从天门命筑基弟子巡视天下、庇佑凡人,其出发点也不过是担心有敌对宗门或是魔头做得太过分,把凡人都杀完了。
仙人眼中,凡人之命,轻如草芥。
救你,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这也是为什么凡间君王大多苦仙宗神门久矣的一个重要因素。
亲朋好友被肆意屠杀,却无处伸冤,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因为修仙时日尚短,陆宽虽然一直听闻这些仙凡冲突,但是并未亲眼目睹多少。再加上他的师尊天剑尊者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因此他对仙人的冷酷无情感受并不深。
但是今天,看到堂堂元婴大修士叶天胜,没有任何高人风范,只因孟子舆一句话,就杀凡人泄愤,还要崩碎准圣道心。
这种程度的心理扭曲,简直突破了陆宽能想象到的极限,与最邪恶的魔修无异。
处于事件中心的孟子舆更是气得浑身颤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原来高高在上的仙人中,也有如此蛮不讲理,恶心至极的存在?
他只感到胸中激荡着一股郁结之气,不得不发。
不平,则鸣。
在这一刻,他的大脑无比清明,眼神无比锐利。
就在这样的奇妙状态下,他捕捉到了叶天胜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深忌惮。
有忌惮,就说明我有取胜的可能!
他立刻在脑中疯狂思考,叶天胜堂堂元婴大修,究竟害怕我什么?
我一介凡人,又怎么会有能力阻止他?
等等,凡人之身,出手阻止叶天胜?
邹王,邹王的法门!
在这一刻,孟子舆终于意识到,邹王刚刚的特别。
来不及兴奋,他不敢耽搁一分一秒,立刻开始回忆邹王出手的细节。他要凭此出发,推算出利用气数的法门,拼死一战!
尽管从未尝试过利用紫气对敌,但是如今这局面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晚,叶天胜就要动手屠杀百姓了,那时候就悔之晚矣!
叶天胜注意到孟子舆一开始心境的巨大波动,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看到后来,发现孟子舆准备停止参悟,悍然出手时,他惊怒不已,立刻喝止道。
“小子,你想做什么?乖乖呆着别动!”
“你可要搞清楚,你现在是在悟道,得天庇佑。此等机缘,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你可能终生就与圣位无缘了。”
“而且正因为你身与道合,老夫才没有出手一巴掌拍死你;你要是停止悟道,失去天道庇佑,老夫可就可以对你出手了。”
“现在老夫只不过是打算杀个一万百姓泄愤,你要是敢出手,老夫就屠完全城百姓,而且最后连你一起杀!”
“生与死,对与错,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天胜此时有些色厉内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孟子舆得天庇佑,周身道韵流转,他眼看这个隐患就在身侧,却不能出手。
要是孟子舆主动放弃成圣之基,调用紫气打过来,就麻烦大了。就算他身为元婴尊者,也逃不过被两巴掌拍飞的命运。
这样一来。他苦心谋划这么多年的计划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天胜心中疯狂呐喊。
唬住,必须唬住孟子舆。
这样,我就可以慢慢杀戮数万百姓,慢慢收集城中百姓散发出的冲天的怨气和恐惧。
拖到地煞黄泉气将紫气全部污染,就好打了。
最好还能利用这股怨气冲垮孟子舆的心境,毁掉他的道基,那就完美了。
就算毁不掉这样的准圣人,让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也是大赚。
孟子舆可不知道叶天胜的小算盘。
他拒绝邹王提议的逃跑,就是为了悟道,悟出他自己的“仁义”之道。
听到叶天胜说一旦错过此次悟道机会,他将终生无缘悟出完整学说时,他惊怒不已;后来听到叶天胜要屠杀无辜百姓时,他更是恨得睚眦欲裂。
就在孟子舆陷入两难之地时,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陷入了恐慌。
丝丝恐惧和怨恨之气,开始被叶天胜施法慢慢导入孟子舆背后的紫气中去。
渐渐地,孟子舆身后的冲天紫气开始被慢慢污染得斑驳不堪,逐渐变得迟滞晦涩。
叶天胜见状,欣喜不已,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桀桀怪笑,添油加醋道。
“对,就是这样,不该管的就别管,好好悟道当你的圣人就是。”
“老夫是元婴尊者,你是天地承认的圣人,看在我们都是禀天道意志而成的份上,只要你不惹怒老夫,老夫也不会为难你。几个贱民的命罢了,老夫杀完,泄完愤也就走了,不耽误你成圣,哈哈哈哈……”
说完,他偷偷瞟了一眼孟子舆,就准备开始虐杀百姓了。
这下应该十拿九稳了。
其实叶天胜都觉得自己被邹王拦了一手后,有些太求稳了。
孟子舆当真会放弃悟道成圣的机会,出手救百姓、救陆宽?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为了师尊、徒弟或是挚爱,放弃圣位,出手迎敌还勉强有一丝丝可能,可是就为了这区区一万贱民的性命,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国师陆宽,孟子舆会甘愿放弃圣位?
开玩笑吧。
尽管还不明白圣位的底细,但是从望气术看去,看看这个架势!
看看天地大道对悟道中的准圣的厚爱!
圣位有多重要还需要说吗,天地间有几个人能得这样的机缘?
叶天胜成仙已久,高居云端,看到太多太多仙人自私自利的行为了。
哪个仙人不是为各自的小圈子利益而战的?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天地间,还有谁是无私奉献的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可惜,叶天胜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孟子舆享誉从天帝国,名列准圣,他的志向,他的胸襟,区区叶天胜,又怎么能明白?
不,不只是叶天胜。
孟子舆这份志向,这份“仁义”。
天下又有几人能懂?
就在叶天胜挑衅到极致时,开始对着水镜虐杀第一个平民时,孟子舆惶恐又愤怒的心,平静了下来。
缓缓倒在血泊中的百姓,那绝望而无助的脸,深深刺痛了他。
这一刻,不忿,消失在了他脸上,融入了他心里。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毫不犹豫地就停止了悟道,斩断了身与道合的状态。
我之一生,所追求的不过“仁义”二字。
如今这不仁不义之事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就在孟子舆站起身来,退出悟道状态后,他身上的紫气也停止了增长,停留在了二千九百里。
道韵,越来越淡。
离圣位只差一步之遥。
似乎连天地都在为少了一个圣人而感到惋惜。
最后残存的一点点天道余韵,环绕孟子舆,久久不愿散去。
一步之遥,天差地别啊!
第一百六十章 迎击
一步之遥,天差地别啊!
这天地间,总共圣人也没有几个,孟子舆就这样放弃了成圣之机,
就这样为了区区凡俗百姓的性命,放弃了。
可惜吗?
孟子舆心中早已给出了答案。
若不能一吐心中不平之气,成了圣人又如何。
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天道赐福里,冷眼旁观无辜百姓被肆意屠杀?
若如此,这圣位,不要也罢!
岂止是圣位,若不能一吐胸中不平之气。
这命,不要也罢!
力量,就是拿来使用的;道义,就是拿来践行的。
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如果坐视不仁不义之事就在身边发生,却无动于衷。
这样的人,能称得上真正明白了“仁义”二字吗?
放弃了成圣之机的孟子舆,在这一刻,内心无比满足。
尽管他没有成为圣人,但是二千九百里的紫气也极为庞大,其中蕴含的滔天力量,足以战胜叶天胜。
可惜他并不知晓自己掌握着巨大的力量,相反,他以为叶天胜很强,自己很弱。
从未尝试过与仙人相斗,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他,早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
孟子舆闭上眼睛,用心模仿邹王出手调用紫气的细节,凭着直觉,就这么出手,一掌拍向叶天胜。
叶天胜看到这一掌打来,彻底懵了,他简直气急败坏。
尽管他也不知道紫气的具体跟脚,不知道孟子舆在参悟什么大道。
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接通天地,吸引天道垂青,让天道直接赐福的,岂是普通机缘?
作为修士,也就只有碎丹成婴时,可以稍微得到天道一点点注视,获得一星半点天道赐福。只是这样,就足以铸就一件本命法宝了。
而修士成就元婴时受到的天道关注,跟孟子舆受到的相比,不足千分之一。
这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啊!叶天胜在内心疯狂嘶吼,两眼睚眦欲裂,充满了对孟子舆的怨恨和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老夫都告诉你了不会杀你,你为什么还要在自身性命没有受到威胁时,放弃圣位,与老夫为敌?
可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了,他浑身气机已经被孟子舆锁定,面对那一掌的滔天威势,他汗毛炸立,只能绝望着拼尽全力向左侧一闪,同时奋力展开回击。
孟子舆周身紫气环绕,就算被“地煞黄泉气”污染了一部分,寻常仙法仍然不能伤他分毫。
因此叶天胜别无选择,在闪避同时,他只能放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削命人”,做最后一博。
看到孟子舆以区区凡人之身,打出如此威力惊人的一掌,陆宽惊讶万分,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转头看到叶天胜拿出本命法宝后,陆宽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被当头浇灭,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在地上挣扎着,拼劲全力向孟子舆喊道。
“快躲开,不要硬接!”
可惜孟子舆不过一介凡人,又哪里躲得开“削命人”?
陆宽心蓦地一沉。
这下糟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一掌之下能拍死叶天胜,“削命人”没了主持之人,黑光也许会自行停止。
一息,两息,三息,黑光还在。
陆宽内心咯噔一声。
叶天胜终究抗住了孟子舆这强大的一击。
再转头一看,孟子舆因为推出这气势磅礴的一掌,竟然面色潮红,有些气喘吁吁。
而“削命人”经过几息时间的酝酿后,黑光大放,死死缠住了孟子舆。
完了,陆宽绝望地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死里逃生的叶天胜,此刻渗出一身冷汗,惊喜不已,他刚刚情急之下,居然潜力迸发,躲开了大半伤害。
简直天助我也!
从刚刚那一击中,他迅速判断出了孟子舆的水准。
此人不通战斗!
大局已定。
要是一个精通战斗的修士来操纵这漫天紫气,刚刚一掌就能要了叶天胜的命;不像现在,他毫发无伤,而孟子舆陷入了死局。
不,并不是毫发无伤。
叶天胜身为天机士,对气数极为敏感,他惊怒不已地发现,刚刚孟子舆一掌下来,他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自身的气数却被生生削掉了一大截!
元婴尊者,长生久视,寿与天齐,可是气数若尽,就是身死道消!
是了,邹国皇宫不过是普通砖瓦,孟子舆那滔天一掌拍下来,又怎么可能连地板砖石都没有打碎?
孟子舆无意间学习的邹王一脉的气数法,竟然附带攻击元婴尊者气数的特效?
只要孟子舆再挥出一巴掌,就能将叶天胜犹如风中残烛一般气数全部打散。
要是没了气数,修士就会被天所厌,修为越高,反噬越大,用不了三五天,叶天胜就要身死道消。
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自己倾斜,叶天胜不敢大意。
哪怕是极镜老祖中了“削命人”,也只能饮恨败亡,何况一个凡人?
脱离了天道庇佑,又中了“削命人”,孟子舆必死无疑。
他可不希望这时候翻车,被极限反杀。
如今凭白折了七成气数,算是亏大了,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不敢恋战,叶天胜立刻掐动法诀,将“削命人”召回手中。
他要躲起来,开始慢慢“削”孟子舆的命。
虽然现在孟子舆已经成为敌人,再想绕开他击杀陆宽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只要孟子舆一死,陆宽还不是任他揉捏?
就这么想着,他一个瞬移迅速脱离战场,远远遁走,不给孟子舆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孟子舆并不知道仙人法宝“削命人”的强大,他看见叶天胜被自己打跑,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快步向着陆宽和邹王走去,扶起二人,用他那特有的温润嗓音安抚道。
“幸不辱命,妖仙总算被赶跑了,陆仙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见孟子舆放弃悟道之机,出手相助,身受重伤的邹王尽管不能说话,但是依然用他的目光表达了心中的钦佩之情。
但是陆宽可没时间夸孟子舆。
他强忍着虚弱,急切地示警道。
“叶天胜没有逃跑,他打不过你,所以躲起来削你的“命”了,“命”要是没了,就死了!”
“命”没了,就会死?孟子舆被这奇怪话绕得有些晕。
还没等他疑惑太久,他头顶上的滚滚紫气就突兀地掉了十里,只剩下二千八百九十里了!
“削命人”当真强大,居然连天道赐福的紫气都能削掉!
尽管没有望气术,孟子舆看不到自己的紫气,但是这么大幅度的紫气减少,还是能被他清晰感知到的。
有紫气庇护,他没有被直接削掉“命”,可是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一旦紫气散尽,他又拿什么抵御“削命人”?
孟子舆大惊失色,他不敢耽搁,立刻坐下,开始在心中默默颂念自己的道,试图以学说之力,对抗“削命人”。
就在这时,邹城上空,又乌云密布,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酸雨。
随着酸雨落下,只听见城中百姓哀嚎不断,声声惨叫如针扎一般,扎在孟子舆,扎在陆宽,扎在邹王心中。
这是叶天胜为了引发百姓的恐慌,更快地污染紫气所释放的法术。
暗中躲起来的叶天胜也发现了,紫气可以庇护命格,不清理掉紫气,就无法迅速结果掉孟子舆。
“削命人”虽然可以削掉紫气,但是速度太慢了。
尤其是孟子舆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仁义礼智信”之类的话后,“削”紫气的速度更是变得慢如蜗牛。
因此叶天胜才施法攻击百姓,如果城中百姓的怨气更足一些,紫气就能被污染得更厉害些,孟子舆就能被“削命人”削得更快一些。
看着天空飘落的酸雨,邹城皇宫中的三人,陷入了沉默。
看着窗外百姓的惨状,孟子舆心情沉重万分,焦躁不已。
他忍不住了。
猛地转头,他目光灼灼地死死盯住邹王。
“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藏一手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天胜破境
“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藏一手吗!”
“你我二人刚刚使用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为什么可以让凡人与仙人相抗衡?陛下,你若是还有更多底牌,请不要再藏了!”
听到孟子舆质问邹王的话,陆宽眼睛一亮。
气数法。
孟子舆在问邹王气数法!
原来孟子舆刚刚那么强大,是因为他也有气数护身,他也可以使用气数之力!
是了,秦昌诚提到过,只要帝国凝聚出气数,帝国之内的百姓,理论上人人都可以调用气数对敌,只不过大功劳者可调用的多,小功劳者能调用的少。
想明白这点后,陆宽立刻就想张嘴告诉孟子舆他从秦王那里学到的气数法。
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秦王一脉悟出的那些气数运用法门,对于解决当前局势似乎帮助不大,还是看看邹王一脉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面对孟子舆,邹王并没有马上开口。
他看着孟子舆,眼神中有羡慕,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悲凉。
就这么沉默着看了片刻后,邹王终于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地说道。
“陆国师有大功劳于这片天地,因此得以为从天帝国凝聚气数。自此之后,我从天帝国内,凡大功劳者,皆可得天道紫气庇佑,可以调用气数对敌。”
“孟先生大才,有圣人之姿,自然能调动比小王强大得多的力量。”
“可是邹国不过是弹丸小国,我之一脉才华有限,悟出的气数法都有种种缺陷,配不上先生啊!”
听到这话,孟子舆还以为邹王在谦虚,他脸色惨白,苦笑一声道。
“陛下,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客气谈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有办法就行,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说话间,他周身紫气又开始有些不稳,不经意间又被削掉了十里。吓得他赶紧停止对话,收敛心神,苦苦对抗“削命人”的力量。
见到孟子舆气息波动,邹天亦仰天长叹,两行泪水划过眼角。
“邹王一脉,的确还有一式拼命的招数,燃烧全身紫气,聚积无上气数,一招定生死。”
“但是何必呢,叶尊者也没有针对您,只要您现在遁走,叶尊者想必也不会死缠着您不放。”
“而本王的拼命法一旦用出,周身紫气会被暂时消耗殆尽,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可以恢复。说不定到老死,都再也无法重回巅峰。”
“紫气护身,可无法延年益寿!”
“孟先生,您这次虽然放弃成圣之机,但是只差最后一步,日后还是有希望再临圣位的。”
“可如果您今天用了本王提供的秘法,紫气耗尽,有生之年踏出最后成圣这一步,就几乎没可能了……”
“本王恨啊,若是年轻时勤勉些,推算出可以部分燃烧紫气的招数,该有多好,恨啊,恨啊……”
因为气数在陆宽之前就从未被凝聚出来过,导致这些凡间君王推演气数功法时,都不怎么上心。
孟子舆周身紫气接近三千里,要是精通气数法,别说叶天胜了,就是镇压极境老祖,也未必不可能。
如今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元婴后期的叶天胜而已,哪怕不擅长战斗,理论上最多燃烧一百里紫气也足够以力破局了。
可是现在邹王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残破的,燃烧全部紫气的招式……
邹王心中后悔啊!
谁知听到邹王痛心疾首地讲完后,孟子舆却浑不在意,他潇洒地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缺陷呢,这点后果又算得了什么?还请陛下赐法!”
对孟子舆来说,紫气环绕也好,圣人之姿也罢,都是为天下人服务的。
我饱读诗书,走遍天下,游说帝王推广仁政,难道是为了贪图虚名,贪图财富,贪图紫气,贪图圣位吗?
当然不。
如今大量无辜百姓正在痛苦死去,陆国师要被杀死,我的心悲痛万分;现在知道只要舍弃自身就能镇压敌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稀罕这千里紫气,稀罕这区区圣位?
在孟子舆爽朗的笑声中,邹王泪眼婆娑地交出了心法口诀。
听到孟子舆和邹天亦的对话,陆宽心里百感交集。
扪心自问,如果异地而处,为凡俗百姓放弃这么多,拼到这一步,我,做不到。
叶天胜来此,本就是来杀我的。可以说,从头到尾,叶天胜就不想招惹孟子舆。
哪怕孟子舆中了“削命人”,但是只要他远走高飞,叶天胜半天奈何不得后,必然会收回本命法宝,不再和他纠缠。
可是孟子舆却宁可舍了圣位不要,舍了前程不要,甚至舍了性命不要,也要力抗叶天胜,救下我,救下百姓。
这,就是准圣吗?
陆宽的心声孟子舆是听不到了。
他在心底过了几遍邹王提供的心法,确认完全理解了后,仰天哈哈大笑。
不惜圣位也要为陆宽而战,与叶天胜为敌,是因为陆宽为天下带来了土豆和读本,改善了凡人的生活,陆宽是一个孟子舆从心底认可的“好”仙人。
而更重要的,是孟子舆,本身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啊。
随着他这贯彻云霄的笑声,他身后的紫气,寸寸崩碎。
随着紫气崩碎,笼罩全城的酸雨,渐渐停了。
邹城上空的漆黑乌云,渐渐消散了,金色的阳光,再一次洒向了人间。
更让人惊奇的是,躺在地上哀嚎不断的百姓,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远处,传来叶天胜气急败坏的怒吼,“疯了,你小子疯了么!这滚滚紫气,这天道赐福,你都不要了么?”
“老夫不过是想铲除大劫之子,替仙界除害,你这个可恶的凡人,你逃跑啊!只要你逃,老夫绝不会去追你!你犯得着非要跟老夫拼命吗?”
可惜他可能没有机会等到孟子舆的回答了。
就在孟子舆出手后,他一瞬间就被逼入了绝境。
从天帝国的漫天气数在孟子舆的指引下无情地拍打着他的身躯,打得他吐血连连,皮肤出现丝丝裂缝。
面对这般天地伟力,就算是元婴尊者,也如同一个在大海上和风暴对抗的可怜凡人一样,弱小又无助。
要死了吗?
叶天胜不甘心。
他如何能甘心!
位列元婴,本命法宝甚至击杀过极境强者,自创“望气术”,推算一道独步东州,甚至可以算计劫子。
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怎么可能认命,怎么甘心屈服于命运!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金丹真人尚且有如此冲天豪气,老夫早已碎丹成婴,又如何不能逆天?
天要灭我,我便偏要在绝境之中推算出一条生路!
就这么苦苦抵挡,就这么咬牙切齿,叶天胜浑身飙血,但是目光却越来越清明,越是接近绝境,他越是看到了绝境中的那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世上,哪有什么必死的绝境,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都要寻找那遁去的一。
只要坚持,生的希望,就一定能找到!
孟子舆的绝地翻盘,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绝处逢生。
现在,这风水,该转一转了。
就在这生死之际,叶天胜,居然隐隐摸到了推算一道的大道门槛。
片刻之后,元婴后期的他,竟然直接跳过了元婴巅峰这个小境界,开始缓慢而又稳定的蜕变。
这是在向极境迈进!
身与道合,踏入极境。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是放眼整个东州,又有几个修士能做到?
叶天胜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浩然正气
就在上一刻,孟子舆还在畅快地放声大笑,因为在他的感受中,叶天胜的气息已经犹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眼看就要被直接灭杀了。
失去登临圣位的可能,换全城百姓的性命,换取陆国师的性命,他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下一刻,他惊呆了,心蓦地一沉。
叶天胜的气息在衰弱到极致后,居然开始缓慢回升了!
慢慢地,一股令天地都为之胆颤心惊的力量,开始在叶天胜体内发芽、壮大。
孟子舆大惊失色,他竭尽全力加大力度,可是滚滚气浪打在叶天胜身上,犹如清风拂过山岗,根本无法打断叶天胜的晋升。
身合天道,晋升极境。这个过程,天道庇佑,哪里容许被打断?
东州天下,每百年都能出二三十位元婴尊者,但是几万年下来,也没有出现几个极境老祖。
可见破境之难,可见合道之难。
极境老祖,代表了东州乃至这天下最最顶尖的战力,身与道合,得天宠爱。
除非有另一个极境老祖出手,否则极境强者,想死都难。
今天,在孟子舆舍生取义的逼迫下,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的考验下。
叶天胜,晋升极境。
得天所赐,他之前的伤势也一扫而空!
孟子舆危险了,陆宽危险了,邹国危险了。
陆宽的神识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叶天胜气息的变化,他直接闭上眼睛,苦笑连连。
能如此近距离观察元婴尊者晋升极境老祖,这是了不得的天大机缘。
可是如果这个极境老祖是你的敌人,而你又只有金丹巅峰的话,那这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下,真完了。
陆宽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但是踏入极境的叶天胜却意气风发。
可是完成晋升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攻过来,相反,他远遁后撤了不少。
他抱胸悬空而立,看着孟子舆,脸上半是佩服,半是讥讽。
晋升极境,身与道合后,他才真正看明白了,孟子舆紫气接近三千里,全部燃烧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不可敌。
哪怕是极境,也打不过。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强大的力量,是燃烧珍贵的紫气换来的,而孟子舆却不通斗法。
只要再拖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紫气就将消耗殆尽。
到时候,取陆宽一个金丹小子的性命,易如反掌。
不,让老夫如此狼狈,如何能只杀陆宽一个人?
那些见过我不堪样子的,都得死。
我要整个邹国来陪葬!
对孟子舆这个天地圣人忌惮,不代表叶天胜对其它凡人也忌惮。
说要屠戮邹国,就屠戮邹国,叶天胜冷笑连连。随着他的笑容,顷刻间,天地为之色变,整个邹国瞬间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极境强者,恐怖如斯。
黑气散发出阴冷邪恶的气息,如同毒蛇一般,就向百姓体内钻去,孟子舆见到这一幕,惊怒交加。
他慌忙调用气数之力,驱逐黑气,庇护邹国百姓。
论力量,他比踏入极境的叶天胜还要强不少,但是论技巧,他差太多了。
邹国这么多人,他哪里防御得过来?
一条,两条,三条……
尽管孟子舆已经拼了命在阻止黑气,但是仍然不断地,有漏网黑气巧妙钻过了孟子舆的防线,肆意地在百姓之间游走。
凡是被黑气沾染的百姓,不到半个呼吸,就形如枯槁,身体衰竭而死。
这黑气,竟然是直接夺取凡人的“命”。
看到孟子舆两眼喷火,死到临头,还在做这些无用功,叶天胜讥笑道。
“本座给你指的阳关道不走,偏偏要走独木桥自寻死路。”
“你不过空有一身力量罢了,打得到老夫吗?阻止得了老夫吗?”
“放弃吧,今天,你们都得死!”
一边施法收割凡人,叶天胜也一边盯着孟子舆身后的紫气,计算时间。
还有五个呼吸,五个呼吸后,待你爆发结束,取陆宽性命!
四个呼吸。
三个呼吸。
两个呼吸。
孟子舆身后漫天紫气即将消耗殆尽,他感受到了爆发之力已经接近尾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再过一个呼吸,他将失去所有力量,再无法庇护凡人,再无法守候国师。
看到这一幕,叶天胜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他仰天长啸道。
“愚不可及的凡人,你这样舍弃圣位来阻止本座,结果如何?”
“仗着这不知名的紫气,跟本座叫板,如今你身后的紫气即将消耗一空,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哈哈哈哈……”
紫气?
在这绝境之中,听到叶天胜得意狂笑,孟子舆猛地一惊。
是啊,冲天紫气可以用来对敌,那其它的“气”呢?
他的大脑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隐隐抓住了什么。
可惜没有更多时间让孟子舆思考了,只剩下最后半个呼吸了。
时间到。
最后一寸紫气崩碎,再不剩分毫。
叶天胜何等人物,他眼睛一眯,立刻抓住这瞬间,向陆宽挥出了他酝酿已久的法术!
看这时还有谁能庇护你!
大劫之子,给老夫乖乖去死吧!
看到从叶天胜衣袖中激射出的黑光,孟子舆仰天嘶喊。
可是紫气已经没有了,他再也调用不了从天帝国气数的力量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慢了无数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光一点点靠近陆宽的胸口,夺走……
啪,有什么东西碎了。
陆宽被叶天胜挥出的法术打飞到天上,又重重摔落在地,浑身血流不止,但是终究没有死。
看到这一幕,孟子舆惊喜万分。
叶天胜面沉如水,他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有些狂躁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扫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陆宽胸口的护心镜立功了。
想不到这么一个修道日短的小家伙,居然能搞到上品防护法器护身?
可以与元婴修士周旋一阵的上品防护法器,尽管连极境老祖的一击都扛不住,但是终究护下了陆宽的性命。
“变数”。
又一次,又是可恶的“变数”!
无论他有多接近成功击杀劫子,一出手,就会发生各种各样计算外的“变数”。
凭什么,凭什么啊!
叶天胜癫狂了,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就不信再出手一次,陆宽还能接下来?
就当他鼓荡真气,再次调集全身力量,准备出手时。
原本就已经摸到圣人门槛,领悟到“运”的奥秘的孟子舆,在这绝境的压力下,大脑越运转越快,眼神也越来越清明。
他明悟了。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这是我的道没错,但是欲行仁义,不是口上说说就行的,还需要养气。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随着孟子舆高举双手,对天这声呐喊,他身后凭空刮起了一阵旋风,将最后残留的丝丝紫气一扫而空。
随后,紫气崩碎形成的漫天气场并没有消散,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一样,呈现倒立漏斗的形状,以他为中心,鲸饮般再次疯狂汇聚起来。
不,这不是紫气被再度凝聚,这是以崩碎的紫气为材料,重新孕育出了新的“气”!
滔天白光,遮天蔽日。
临渊不惧,临危不惊;宁死不屈,宁折不弯。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孟子舆背后,是浩然正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面对这一个接一个蛮不讲理的“变数”,叶天胜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