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凶手是谁？
代掌门没对熊二的尸体大动干戈，而是为他整好衣衫、擦净面容，让他端端正正地躺在棺材里。
熊二像是睡着了，脸上仿佛还带着憨厚的笑。
得到消息赶回来的熊掌柜和熊大都不敢相信熊二就这样没了。
熊大看着熊二，额头上青筋直跳：“二弟，从我们加入暗卫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得不了善终。我答应过娘要保护你，没想到你却走在我前面。但你放心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熊掌柜在艾雅耳边道：“其实熊大突破到七级以后，就可以不做暗卫，还可以被调回京城。但他为了弟弟，也为了继续保护你，自愿选择留下。”
艾雅默默点头。熊家兄弟的情她记下了，她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这事和常春茶园有关，但在没有其他嫌疑人的情况下，云仙楼一派的全部怒火都撒到了常春茶园上。
常春茶园的所有茶场都遭了虫灾，蝗虫、蚂蝗、毛虫，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轮番上阵。
常园主愤怒地找上云仙搂。熊掌柜无辜地两手一摊：“我们的茶园是第一个受灾的，当时我还在想，怎么光吃我家的茶，不吃别人家的呢。谁知道转眼就轮到你了呀！”
“哼，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犯得着说这种话来搪塞我吗？”
熊掌柜也拉下脸来道：“好，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茶园是不是你找人破坏的？”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常园主推得干干净净，“我手下没有玩虫子的修行者，这你不是不知道。”
“可我的人发现，你的人给了山后那群养虫子的人一包东西！”熊掌柜面不改色地使诈。
“这不可能！”常园主毫不犹豫地道，“这种事都是先付钱的，后面根本不用接触。”
熊掌柜目光炯炯地看着常园主。
常园主意识倒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仍梗着脖子道：“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虽然没去找他们办过事，但不妨碍我听说过他们。”
熊掌柜沉默半响道：“熊老二没了，你知道吧。“
“你家熊老二的事绝对和我没关系。毕竟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事情也没到你死我活那一步。你看，如今你的茶园没了，我的茶园也一塌糊涂，我们都是受害者，应该一起找到背后干这事的人！”
熊掌柜阴沉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常园主，常园主也毫不心虚地回看着他。
熊掌柜移开目光，道：“我家老二，因为这事送了命，不管是谁干的，都得以命偿命。”
“说得没错！我若是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熊掌柜与将常园主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暂住云仙搂的艾雅。
艾雅一边趴在桌上抄千金方，一边皱着眉头问：“你相信他说的话？”
“虫子的事，他脱不了干系。但熊老二的事，应该不是他干的。”熊掌柜分析道。
“根据太常那边传来的消息，下手的人非常狡猾，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箭是普通军队用的箭，虽然箭头用更坚硬的金刚金改造过，但金刚金产量不算少，只要有钱在各家材料店都能买到，从材料上追查的难度很大。箭上抹的毒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算是入门级毒药，普通的毒师都能调配，原料配比上也是中规中距，看不出异常。”艾雅从小鱼那得到了一些消息。
“但二弟已经做了多年暗卫，警惕性很强。虽然还未破境，但想靠近他之后暗算他，还是很难，所以这一箭应该是从较远的地方射出的。不过箭射出会有破空之声，二弟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应该能有躲闪的时间，怎么会被正中心脏呢？”熊大很不解。
“除非，当时他已经不能躲闪了！”
“难道他中毒在先，中箭在后？“
“中毒在先？那会是怎么中的毒？“
“是中了什么机关吗？“
“可没听说他身上还有其他毒素存在啊？“
三人互相看了看，只觉得熊二的死突然变得扑朔迷离。熊二的尸体是代掌门亲自验的，若是其中隐瞒了什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艾雅安慰熊大：“熊二哥的死，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现在，我们要先搜集更多的证据。“
熊大重重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离开。
艾雅收拾好笔墨，对熊掌柜道：“我要上山一趟，不用让熊大哥跟着我了，我会自己小心。”
“这种非常时期，您还是不要外出的好。”熊掌柜皱眉。
“早就和人约好的，不去不好。而且我也想找人聊聊，说不定能帮上忙。”
艾雅换上廖小娇送的鲜亮衣裳，拎着食盒上了山。
山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艾雅一路走一路布下了些小毒虫，但一直走到和泰格会合的地方，也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泰格向后伸伸头，像是在奇怪今天怎么没人在后面跟着保护艾雅，是躲得太好了自己没发现吗？
艾雅叹了口气，拍拍泰格的头：“别找了，不是和你捉迷藏，他不会再来了。”
不会再来了？为什么？上次自己吓唬他，他生气了吗？太不经逗了吧。
“为了保护我，他被人害死了。”艾雅情绪低落地嘟哝，“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总是要别人保护。”
“嗷呜”泰格叫了一声，用头蹭了蹭艾雅。
艾雅摸摸它：“谢谢你安慰我，我知道，伤心没有用，我会努力提高。”
但泰格表现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焦虑，一直绕着艾雅转，走得磨磨蹭蹭的。
“泰格，你是在担心我吗？”艾雅揉揉它的头，“可惜我还不能听懂你说话呢。等以后我修为提升了，说不定就能听懂了，那时我们就能好好聊天了。”
待他们走进百花谷，艾雅突然听见刀剑相交的声音。
“不好！破晓有危险！”艾雅连忙向声音来源处跑去。
只听金属碰撞声一会在东，一会在西，移动速度很快，像是有人在空中交手，而且打得颇为激烈。
第六十章 灿若晨曦
战斗是在天空中进行的，艾雅只能仰着头四处张望。
泰格鼻子动了动，嗅了嗅风中的气味，就表现出毫不担心的样子。
一阵风吹过，艾雅终于看见两条白影闪过，前面的是依旧闭着眼的破晓，后面的是一个女子。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能看出这女子生得极美。不仅容貌美，姿态也美。
今天的天像水晶一样蓝，破晓和那女子就像蓝天上的两片白云，翩翩然，悠悠然，若飞鸿，若轻羽，美得不染一丝烟火气。虽然两人都拿着长剑，时不时还对上两招，但全不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倒像是在排练一支舞蹈。破晓一直在防守，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女子也没下狠手，看起来招招夺命，但每一招都收着半分劲。
短短一瞬间，艾雅心里已经构思出七八个狗血的爱恨情仇的剧情。原本的刀光剑影在她眼里也突然看出了你侬我侬的味道。
艾雅仰着头，不知是被天光刺了眼，还是被他们的美刺了眼，只觉得眼眶胀胀的，像要流出泪来。
突然间，破晓刹住去势，转守为攻，转身抖出十几个剑花。剑花像一簇绣球包围住女子的长剑。女子的长剑则发出一声龙吟，声波震开剑花，直奔破晓而去。剑花突然绽开成白色光网，将声波割裂，并向女子网去。女子左手并指如刀向光网划去，光网从中分成两半，却像两只白鸟的翅膀向女子裹去。女子双臂一振，长袖飘舞，光网化为点点白光消散而去。
女子轻笑一声：“唉，你只出了一招，我却要用三招才能化解，你的功力又精进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呢。”
破晓微笑道：“最近一段日子眼睛看不见，心倒是格外清明，一些以前没悟到的东西这些日子也逐渐摸到了门道，确实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把眼睛蒙上一段时间呢？”女子问。
“各人机缘不同，倒也不一定要蒙上眼睛才行呢。”
两人说着话，并肩从空中落下，白衣飘飘，容貌倾城，看上去真如金童玉女一般。
艾雅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想不声不响地离开。
那女子却看见了她，轻呼一声：“咦，那里怎么有个女孩子？”
她不仅长得美，声音也很好听，轻轻的，柔柔的，符合一切直男的审美。
破晓引着她走过来，微笑介绍道：“她是我新近认识的小友，叫刘小雅。”
“啊，小雅你好，我叫陈曦。”女子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晨曦，名字也这么美啊，而且听起来和破晓好登对啊！晚风对暮霭，破晓对晨曦。
艾雅定了定神，才扬起头来，脆生生地叫道：“晨曦姐姐好！你可真美呀，我都看呆了。”
陈曦拉起袖子捂着嘴笑：“小雅妹妹生得才真是可爱呢。”
破晓见她们俩相谈甚欢，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别站在太阳底下了，我们去屋里坐坐，喝点茶。”
“小雅妹妹爱喝茶吗？我带了些果子露来呢，要不要尝尝？”陈曦走过来拉起艾雅的手，像是很喜欢艾雅的样子。
“别看她年纪小，对茶道倒是有研究呢。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流金茶、普金茶，就是她卖的。”破晓含着笑道。
“哦？”陈曦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听说那茶能祝人提升修为，不知是真是假？”
艾雅瞥了一眼破晓，避重就轻地道：“其实我们从没说过流金茶可以助人提升修为，但这样的事对于商品销售来说是好事，所以我们也就没出来否认。”
“原来如此。之前我也奇怪，若说是什么稀世灵丹可以助人提升倒是正常，若是喝喝茶就能提升，那我们也不用这样刻苦修炼了，只要天天喝茶就好，倒省了力气。”陈曦笑道。
艾雅也跟着微笑点头，问：“您也是闲隐派的吗？”
“我是雾峰派的弟子。雾峰派和闲隐派都是修长生的门派，素来交好。我和破晓师兄又都是从小在门派中长大的，年岁相仿，所以经常切磋法术。但我们雾峰派不在太常山脉中，离得有些远，而且大家平时都专注修行，消息通得也少，所以他眼睛受伤的事我竟一点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想找他试试我新学的剑招，只怕他会一直瞒着我呢。”陈曦偏过头，有些嗔怪地看了眼破晓，眼底深处似乎含着些情意。她又转过头对艾雅道：“不过现在认识小雅妹妹就好了，以后破晓若有什么事，还请你告诉我一声呢。”
艾雅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咳咳。”破晓没想到她会和艾雅说这些，轻咳两声道：“我的眼睛不要紧，很快就会好了。大家进屋休息吧，我今早还采了些青桃，你们尝个鲜。”
“说到桃，我还真有些饿了呢，就在你这讨个午饭可好？”陈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额，这个，厨房简陋······”破晓似乎往艾雅那边偏了偏头。
“我们修行之人，哪怕什么简陋。粗茶淡饭方得人间真味。”陈曦微笑着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我······我就不留下吃饭了。那个······茶园最近出了点事，我要先赶回去。”艾雅站在他们俩中间，觉得自己像个两千瓦的大灯泡，眼也不知该往哪看，手也不知该往哪放。
“茶园出什么事了？”破晓连忙问。
“大概是有人见我抢了他们的生意，所以找了人来暗中对付我。熊二哥，就是之前跟着我上山的那个哥哥，他被人暗害了。”艾雅垂下头道。
“找到凶手了吗？”破晓皱眉问。
“还没。那人箭法很好，还会用毒。手法老练，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艾雅答道。
“那你岂不是还很危险！”破晓眉头又皱了皱，“要不，你搬到我这来住。山谷有禁制，进来就会被发现。”
艾雅吓了一跳，偷眼看了看陈曦的表情，陈曦似乎也是一愣。孤男寡女，发出这样的邀请，不合适吧。
艾雅忙道：“没事的，我已经搬到云仙楼去了，那里有守卫，很安全的。”
陈露瞥了眼破晓，心里十分吃惊：他好像很紧张这小姑娘的样子，难道这小姑娘对他来说有几分特别？
破晓还要再说，艾雅拦住他道：“我还想着引蛇出洞呢，暗中布置了很多陷阱的，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啊，我带了些熟菜来，你和陈曦姐姐慢慢吃。还有上次酿的杨梅酒，应该也可以拿出来喝了。我就先走了。”
艾雅跑出屋子，唤来泰格，翻身跃上虎背，逃一般地向谷外冲去。破晓想跟上来，却被陈曦拉住了袖子，道：“小雅心里有主意了，你就让她去吧。”
第六十一章 以歌会友
破晓真没追来。
艾雅骑着泰格往山下冲。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头脑里却翻江倒海，像滚筒洗衣机在甩干。
今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不是要和破晓一起喝杨梅酒的吗？怎么就这样拱手让给别人了？怎么就这样落荒而逃了？
不过自己其实早就想明白了不是吗？
过客，就是过客！
自己的家在大千世界，戴森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但，自己好像已经记不清戴森长什么样子了呢，而且即使在梦里，戴森也从没出现过。
自己这是怎么了？见异思迁了吗？怎么能这样呢？
不知跑了多久，隐约能看见太常镇了。艾雅叫停泰格，在一条溪水边坐下，发呆。
“泰格，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从其他世界来的。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你要帮我保密啊！”艾雅搂着泰格的脖子喃喃道，“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定会想你的。但你应该不会想我，因为你还能继续看到我。也许你会觉得我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应该察觉不到其实那已经不是我了。”
泰格像是有些迷惑，晃晃头，意思自己不明白她在咕哝什么。
“人家都说虎是有灵性的，你以前一直不太肯靠近我，是不是因为发觉了什么呀？但你现在又肯让我抱你了，是不是觉得我就算是鬼，也是个好鬼啊？”艾雅抱着泰格使劲亲了亲。“你真好！”
泰格被她亲得头疼，但不知是不是看她今天情绪不对，所以闭着眼睛将就着。
“泰格，我要真是你们世界的人就好了。要是我的爸爸妈妈也都在这个世界就好了，要是戴森也在这个世界······”艾雅摇摇头，“我唱歌给你听好吗？我那个世界的歌，和这里的很不一样的。”
于是艾雅开始唱歌。先是唱梁咏琪的《胆小鬼》，接着唱梁静茹的《勇气》，然后唱到了王菲的《但愿人长久》，周杰伦的《说好不哭》。
突然，头顶树梢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首歌不好听，不知道唱的什么，再唱一遍前面那首吧。”
艾雅吃了一惊，跳起来问：“谁？”再一看泰格，竟被什么法宝罩在里面，只能看见它焦躁地又跳又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个红色钱袋“唰”地从她眼前落了下来。“让你唱你就唱，唱得好有赏，唱得不好嘛，以后就不用再唱了。”
这下艾雅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来人是谁了，就是那个喜欢穿红衣的洪晶晶啊。
她定定神，坐了下来。不就是唱歌嘛，唱就是了。
艾雅轻轻把《但愿人长久》又唱了一遍。唱完，洪晶晶不说话。艾雅想了想，又挑了首《明月千里照相思》唱了。
唱到“人隔千里无音讯，预待遥问终无凭”时，红云从树上落下。洪晶晶落在艾雅面前，定定地看着她，问：“你认识我？”
“我······”艾雅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才道，“我见过您，在自在观里，我也在那许愿。”
“哦，你就是那个躲在门后面的女孩。”洪晶晶想了想，似乎确实只见过她那一次。“你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离愁别恨。”
“少小离家，老大未还。父母离散，亲朋难见。”艾雅垂头不与他的目光相对。
“这么说，倒也可怜。”洪晶晶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小模样生得这样精致，我以为你会很快乐。”
艾雅终于抬起眼与他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您生得也很美呀，您快乐吗？”
她这话也不是全然恭维，洪晶晶的五官生得是很不错的，如果做男装，只怕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就是不知他为什么偏要把自己打扮成女人。
洪晶晶听她夸自己，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手指离开她的喉咙，淡淡地道：“快乐？哈哈，思念的人儿泪长流······”
他挥挥衣袖，收了法宝，唱着歌飘然而去。
艾雅发现他只听了一遍，竟已完全学会了那首歌，词一字不差，曲一点不错。心中暗赞：真是个厉害人物啊！
泰格趴在地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被那法宝吸了不少精力走，艾雅忙拿出刘叔叔之前配的药给它服下，搂着它的脖子，在它耳边轻声道：“泰格，你赶紧回百花谷去。我自己回家就行。记得告诉破晓，最近不要出谷，也许会有危险。”
泰格晃头，不肯走。
“泰格听话。”艾雅从空间里拿出一盒丹药，道：“把这个也带给他，说不定能让他眼睛早日复明。本来应该早点给他的，怕他见到我的样子失望，就一直收着。”
她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个胆小鬼？你别笑话我，谁让我现在还是一只丑小鸭呢。你放心，我不难过，替我祝福他们，以后，我也许就不会再去百花谷了。这只传音虫给你，放在你身上。要是你想我了，就大吼三声，我就知道你在这等我。”
泰格百般不情愿地走了，艾雅却像了了一桩心事，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几分。
走着走着，树后红衣一闪，洪晶晶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拎着个缠着黑头巾的人的头。
“这是？”艾雅惊得后退一步。
“这人想对你动手，我把他解决了，算是还你唱歌给我听的人情。”洪晶晶轻描淡写地道。
“有没有问问他是受谁指使？”艾雅忙问。
“谁耐烦和他说话？我开始以为他是来对付我的，后来才知道他的目标是你。反正也是顺手，杀了了事。”洪晶晶霸气地道。
“他应该擅长用毒的，你最好小心些，看看自己有没有中毒！”艾雅叫道。
“中毒？哈，怎么可能？”洪晶晶说着话，人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糟了！”艾雅忙冲上去，先用布裹着手把人头从他手里拿开，接着拉开他的衣袖检查。只见他从手指到手臂都变成了黑色，大臂上一条黑线向上而去，显然很快就能通向他的心口。
艾雅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便忙从空间里取出一颗金色丹药咬破了塞进他嘴里，又取出一只玉瓶往他手心手臂上洒药水。
药水刚洒上去，洪晶晶却突然坐了起来。
诈尸吗？
艾雅吓得蹦出去老远。
第六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敌人
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刚才洪晶晶躺着的地方。艾雅要不是吓得跳开，只怕也会被剑光刺个对穿。
洪晶晶手一撑地，如旋风般冲向飞出剑光的树林，途中还顺手折了一根树枝。
高手出手都是不用兵器的吗？
艾雅不敢追上去，又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只能伸长了脖子向树林里看。
看不清有多少人，也看不清具体招式，只能看见林中草木纷飞。忽然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飞上了天，转眼又被剑气斩成尺余长的木条。林中呼喝声不断，有男声有女声。倒是听不见洪晶晶那不男不女的声音，不知这是不是代表他的功夫更高一点，不用靠大声呼喝的方式来给自己加油鼓劲放大招。
艾雅突然一阵后怕，看来自己在路上布置的所谓陷阱在真正的高手看来简直不值一提。要是这些人真是冲自己来的，只怕自己尸骨成灰都是分分钟的事。
正想着，林中飞出了一件东西，骨碌碌正滚落在艾雅脚边。艾雅低头一看，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满面尘土，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她。脖子的断口处很不平整，看起来像是被人揪着头发硬生生拽下来的似的。
“啊~”艾雅惊叫起来，吓得后退一步，可脚下却踩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之前被洪晶晶提在手上的那个缠着头巾人头。之前为了给洪晶晶解毒，她没顾得上害怕，如今被两个人头一前一后地盯着，只觉得肚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好容易才捂住嘴没吐出来。
上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还是在伏虎村了吧，但那好歹是从月光镜里看的，现在却是近在眼前。艾雅再不敢停留，撒腿向山下跑去。
虽然一路上平平安安，可她跑进云仙搂时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吓了熊掌柜一跳。
“您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熊掌柜连忙端上一杯热茶。
艾雅一口气喝完茶水，小心脏却还是砰砰乱跳，那两双血红的眼睛似乎还在盯着自己。
她使劲甩甩头，道：”我又遇见裹头巾的人了。“
”什么？“熊掌柜的胖脸皱成了一团，”您没伤着吧？我让人看着他们，一有异动就通知我，怎么······“
“我没事。一个路过的高手以为那人是准备伏击他的，直接给收拾了。”艾雅道。
“是我办事不力，让您受惊吓了。”熊掌柜躬身请罪，”您放心，我一定严查！决不会再让您置身险境。“
艾雅摆摆手，问：“我们去融火城定购的茶叶到了吗？抓紧时间全面铺开销售，派人到融火城联络分销点，给他们的分成高一点没关系，一定要把声势做出去。”
熊掌柜不知道艾雅为什么突然这么激进，小心翼翼地问：“一下子铺这么大，后面的供货恐怕会跟不上啊。”
“第一波吃肉，第二波喝汤。趁着市场上的仿制茶还没出来，先赚一波高额利润，后面有人仿制了，我们就得适当降价保有市场份额了。总之要把我们的名气打出去，要让流金茶普金茶家喻户晓。要让大家只要买茶，首先想到的就是流金茶、普金茶。具体怎么做，您是老生意人了，比我有经验，您放手去做就是。”
”是！“熊掌柜应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这几天就哪也别去了吧。我们这么一铺开，只怕不止是常春那边，所有附近茶园都要把我们当眼中钉了，您还是留在楼里安全。“
艾雅摇摇头。
她上了一次山，一是明白了自己的本领和高手比起来还有十万八千里，必须把有限的时间多用来练功，才能有自保之力；二是明白了只有赶紧挣钱，而且是让更多的人为自己挣钱，才能有经费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别问她是怎么想明白的，总之在她一阵风似的向山下跑时，盘旋在她脑子里的只有这两个想法。一个在左耳呼啸，一个在右耳盘旋，每一个都振聋发聩。
因此她干脆地道：“云仙搂人来人往，未必是个避祸的好地方。我要找一个僻静地方闭关修炼，有事我会找您。以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主要靠传音虫。”
“那您的安全怎么保证？”熊掌柜哪能放心让艾雅离开，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王爷肯定得扒了他的皮。
“没人知道我住在哪，我就是最安全的。”艾雅平时表现得很好说话，今天难得坚持己见了一次，熊掌柜也只得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该怎么暗中保护才好。
艾雅所说的僻静地方其实并不是她自己找的，而是刘叔叔给她留的。刘叔叔想着，虽然他们的通缉犯身份暂时被掩盖，但保不齐哪天冒出什么事又牵扯到他们身上，于是偷偷托一个病人在太常镇临山靠水的地方买了处小院子。一应手续都是病人代办的，自己从没露过面，只带着艾雅顺路从那走过一次，认了个门。
第二天一早，艾雅没和熊掌柜打招呼，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在清晨送菜的马车中间出了云仙搂，又趁人不注意扎进河里游了一圈，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跟踪，自己身上也不会沾上什么被跟踪的虫儿粉儿之类的，才跳上岸去，运功烘干衣服。
这小院是一条巷子的最顶头一户，紧邻着河，上岸翻个墙就能进去。河对面是个私塾，住着个高度近视的夫子，早上要到八点多钟孩子们来上学了才有人气，所以艾雅翻墙出入也不怕被瞧见。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倒是干干净净。艾雅先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扒着墙头偷偷看了看隔壁院子。隔壁也是一片空荡，没有烟火气，没有晾晒的衣服，看起来没人住的样子。
艾雅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个好地方，这下可以静下心来专注地修炼了。她把正房收拾出来，坐在床上盘膝入定，盼望着自己能早日突破到六级。
要突破七级才能御空飞行吧。也许到那时，自己就不再是丑小鸭了。
第六十三章 缘分哪
开始，艾雅心里和脑子里像是塞满了一团团的乱麻，怎么也静不下来。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渐渐抛开了生意经，抛开了儿女情，抛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沉浸在忘我、无我的境界。
耳边仿佛突然安静下来，眼前只有内视空间中那三个缓缓转动的灵力球。它们以稳定的状态旋转着，红色、绿色、银白色交相辉映。可它们的体积还是显得太小了，光芒也不够亮，所以整个内视空间里显得空荡荡、黑沉沉。
艾雅默默运功，功法吸引来的能量像细雨般从她的头顶冲刷至她的足底。一边荡涤她体内的杂质，一边填充着她的能量球。
那些流过身体的雨是能量晶石散发出的能量吧，它们流过身体之后还存在吗？去哪了呢？艾雅忍不住想，根据能量守恒定律，那些不被我吸收的能量应该都回到空气中了吧。她试着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内视空间分出一半转向体外。
这一尝试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大脑仿佛要被撕裂，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她忙将放出去的意识一点点收回，直到只留下如藕丝般的一缕，才感觉大脑似乎能容忍这细微的出游。
那一丝意识在身边飘摇，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断。它像是艾雅听觉、视觉、触觉的延伸，但它听到、看到、感觉到的东西却截然不同。世界突然变得魔幻而五彩斑斓，身边仿佛出现了许多光点。红色光点，黄色光点，银白色光点，它们像萤火虫般上下飞舞着，调皮地眨眼，像是在逗弄着艾雅去捉它们。
那就是灵力吗？艾雅以前只能感觉到它们，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它们。
它们好可爱呀，那么小小的一点点，却散发着纯粹的、柔和的光。
它们好诱人啊，那么小小的一点点，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起初，艾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淘气，但渐渐她发现，只要被气息碰触到的光点就像融化了一样，被同化被吸收了。
艾雅心中一动，尝试着有意识地让气息向光点集中的地方飘动。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她终于成功把气息化作了无形的触手。触手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周围的世界探索，主动捕捉空气中那一点点小小的灵力光芒。灵力光芒像被触手带起来的风吹动了，飘得似乎快了些，像在躲闪。艾雅轻轻摆动着触手，形成了小小的龙卷风形态，周围的光点果然被吸引了过来，陷入小小的漩涡中，闪着光，进了艾雅的小宇宙空间。
艾雅一心二用，一边控制体外气息捕捉空气中的灵力，一边控制体内的灵力按不同颜色加入了不同星球的建设。红色的光点投入太阳的火焰，绿色的光点投入地球的绿茵，银色的光点投入月亮的银辉，而一些其他颜色的光点化作星辰，点缀在茫茫的宇宙。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雅觉得自己捕捉能量的速度明显有了提升，体内的微光越来越多，小宇宙越来越美了，真有点像从5D投影中看到的太阳系。
艾雅本想一直这样修炼下去，奈何现在还不能不吃不喝，等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她不得不退出冥想，先解决温饱问题。
此时又是夜晚，半轮月亮高高地挂在树顶，虽然已经是初夏时分，河面上吹过来的风还是带着几丝寒意。艾雅看看储物空间里的食材，突然动了吃火锅的心思。
火锅真是个好东西啊，吃法简单，食材丰富，而且真正的丰简由人，荤素随心。太常镇山环水绕，湿气重，这儿的人也好个吃火锅，云仙搂光外卖的火锅底料就有十种，调料更是五花八门。
艾雅从空间里挑了包微辣的底料放锅里，又拿了几包净菜和一条羊腿出来，水一开就掏刀子自己切羊肉片往锅里放。
新鲜羊肉下锅就熟，羊肉混合着辣椒、花椒飘出来的香味太好闻了。艾雅一边切一边吃，忙得满头大汗，吃得不亦乐乎。
这时，隔壁院子突然伸出一个头来。艾雅背对着那边，一时没有发现。
“深更半夜吃火锅，扰人清梦知不知道？”墙头上的人说话了。
艾雅被吓得一个激灵，刀差点切了手。“这声音不男不女的，难道又遇见那个谁了？”她一边腹诽，一边凝神回头。只见墙头上坐着个红衣人，可不就是洪晶晶嘛！
“咦，您不是我在山里遇见的那位高手吗！”艾雅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装出惊喜的样子站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半夜起来突然饿了，就煮点东西吃吃。本以为隔壁没人，没想到又遇见您了，真是缘分哪。”
洪晶晶看见是她，不知是意外还是高兴，嘴角一弯，从墙上飘然而下，道：“我和你还真是有缘。正好我也饿了，就和你一块吃点吧。”
艾雅一愣，心想：您还真不见外，我随口这么一说，您就跑来蹭吃蹭喝了？
但由不得她再说什么，洪晶晶已经毫不客气地自己坐了下来。艾雅硬着头皮在他对面坐下，往锅里加了些蔬菜。
”不用加菜，就加羊肉就行。“洪晶晶拿出两根镶着宝石的长筷子，翘着兰花指在火锅里翻羊肉吃。
艾雅倒也不是小气，只是一时没敢在他面前用刀，怕他一个不乐意就把自己头揪下来。
艾雅一边切肉一边偷眼看他道：“那天我还以为您中毒了呢，原来是为了引那些人出来啊。”
“啊，其实我当时主要是想看你会杀我还是救我。”洪晶晶眯着眼道。
“您为什么会在意我呢？”艾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毕竟两人非亲非故，无仇无怨，既谈不上交情，也没有结过梁子。
“刚听了你一首歌，不找个理由就杀你，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艾雅更奇怪了：“可您为什么要找理由杀我？”
“废话怎么那么多？切肉！”洪晶晶瞪着放下刀的艾雅。
艾雅不动：“您不说，我就不切了。”真是的，一点吃人嘴软的觉悟都没有。
也不见洪晶晶怎么动作，艾雅手里的羊肉和刀就都到了他手里。只见他手中刀光闪动，一条羊腿转眼只剩一个骨棒，锅里却多出满满一锅肉。
“没看我在吃东西嘛，那么多废话。总之你放心，看在这锅羊肉的份上，现在我已经不想杀你了。”洪晶晶看着锅里的肉，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要是羊肉吃完又变卦怎么办！艾雅皱着眉头，想着是不是该趁他开心的时候赶紧溜掉。
“不用想着逃跑，我说了不杀你就不会杀你。毕竟想害我的人太多了，知道有人不仅不害我，还想着救我，还是挺开心的。”洪晶晶把眼睛从锅里拔出来，看了艾雅一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呵，我可不是君子。”洪晶晶脸色一沉。
第六十四章 真名士，自风流
艾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洪晶晶可是一直以女人自居的，自己称他君子，恐怕是犯了他的忌讳了。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美人许诺的成语、短语、歇后语，只得硬着头皮道：“美人也不能食言。”
好在洪晶晶似乎没打算和她计较，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
这顿火锅一直吃到月亮西斜。艾雅后面就没怎么动筷子，洪晶晶倒是吃得满头汗。他掏出一块精致的丝帕擦擦脸，道：“味道不错，再辣一点会更好。”说完便施施然站了起来，长袖一挥，飘然过墙而去。
艾雅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捞得干干净净的锅，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刘叔叔好不容易安排下这么个僻静地方，没想到却遇见了这样的芳邻。到底是继续住着呢，还是另找个地方呢？回云仙楼是不太现实了，去小鱼家也不好。
想了半天，艾雅觉得还是先住着，看看情况再说吧。
艾雅进屋入定，直到再次感觉到饥饿才起身。
她刚推门走进院子里就吓了一跳，只见一只硕大的四蹄动物被扔在院子中间，身上还盖着一张大芭蕉叶子。艾雅上前掀开蕉叶，发现下面是一只长得和鹿有几分相似的动物，身披红色短毛，头顶有树杈似的角。头颈诡异地转向后方，应该是被人拧断脖子而死。
这是哪来的？自己翻墙摔死的？那身上不可能还盖着蕉叶呀。
艾雅下意识地抬头向隔壁墙上看，只见洪晶晶正坐在墙头上晒月亮。
“小丫头，昨天吃了你的羊肉，今天还你一只白额鹿，也算不亏欠你了。”洪晶晶手里拿着只酒壶，边说边仰头喝了一口。月光下，他的脖颈白皙修长，像一只正引颈高歌的天鹅。
艾雅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怕。他虽然杀人如麻，但内心应该是很凄凉脆弱的。
他自己是个男人，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尤其是喜欢上了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也怪可怜的啊！尤其在这样的世界，估计没有人能理解他吧。
艾雅突然心头一软，微笑道：“有一位医仙叫李时珍的曾道：鹿乃仙兽，纯阳多寿，加之多食良草，故一身皆有益于人。药食两用，不仅能强五脏、而且能通督脉，养血生容。我还听说鹿肉鲜嫩，若是配上些草药烧烤，会非常美味。你有没有兴趣尝尝？”
“烧烤？”洪晶晶完全没在意她前面掉书袋说的那些什么功效、药用价值，直到听到烧烤二字突然眼睛一亮，迅速翻身下墙。
“好好好，就吃烧烤吧。”洪晶晶搓着手道，“可有些年没撸过串了。你要什么调料？我帮你整去。”
这画风的转变有点快呀！艾雅一时没缓过神来。本以为他是思密达国的偶像派小生，没想到他其实是来自东北的一条大汉啊！
艾雅突然想起大千世界那些个出身东北的笑星、谐星，忍不住自己乐了起来。原来这哥们儿是东北那嘎达的啊，那必须得整个小串啊，喝个小酒啊，唱个小曲啊，交个小友啊！于是笑道：“也不用去外面找了，我这基本上都有，您就帮我弄个屏障，保证烧烤的烟味不会飘出去引人注意就好。”
“这个容易。”洪晶晶掏出几块晶石放在院墙的各个角落，就抱着手回到艾雅旁边。
“就这样就好了？”艾雅惊讶地问。
“当然！”洪晶晶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啊！艾雅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那再麻烦您把这鹿的皮剥了。尽量不要伤到皮子，这皮不错，估计能卖不少钱。”
洪晶晶伸出一根手指在鹿的肚子上划了一下，接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张完整的鹿皮就像脱衣服似的被扒了下来。
艾雅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一挑大拇指：“牛！”
洪晶晶索性把生炉子，割肉、穿串的工作全包了。艾雅只需要配些调料就好。
两人在月光下烤着鹿肉，吃到兴起，洪晶晶竟真唱起小曲儿来。他的嗓音介于男女之间，高音部分像李玉刚，低音部分却像屠洪刚。所以一时低回粗放，一时高亢婉转，一个人就完成了整个男女对唱。
艾雅也喝了些酒，微醺地靠在石桌上为他打着拍子，不时大赞一声：“好听！”
洪晶晶媚眼如丝地凑近她问：“你真心觉得好？”
“可不就是好！虽然没听懂唱的词是什么，光听调子就觉得极美！”艾雅已经不太怕他，但说话时还是提着小心。
洪晶晶起身一甩袖子，摆了个妩媚的造型：“我洪晶晶，今日得逢知己，真乃人生快事也。这曲子是我那汪郎所作，词却是我后来找人填的，唉，当真是曲美词泛泛。”他向前一步将袖子甩在艾雅肩头，“小丫头，我瞧你年纪虽小，倒是有些学问，不如你帮我填个词？若填得好，我便送件法宝给你，若填得不好，我也不恼。如何？”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别看他现在说不恼，若是真填得不合他心意，恐怕就和这鹿一般得脱层皮。
艾雅低头想了想，道：“这填词，得熟知这曲儿才行，还得符合写曲人唱曲人的心境，我年纪小，虽然识得几个字，但要我填词却是强人所难了。而且我听你刚才这曲子情意深重，词自然也得浓情蜜意才对味儿。既然是曲子是你情郎所作，这词最好是你自己写，才能心意相通，做到词曲相融。”
“你从这曲中听出了情意深重？”洪晶晶有些醉了，两颊泛着酡红。
艾雅点头：“嗯，非有情者写不出这样缠绵悱恻的曲子。要不我唱首和你这首曲子类似的歌给你听听，说不定能给你些灵感？”
“好，你唱。”洪晶晶嘴角含笑地倚在石桌上，手背托着下巴，姿态像极了醉酒的贵妃。
艾雅唱的是西游记里过女儿国时那首经典的插曲《女儿情》，当她唱到“但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时，洪晶晶竟带着孩子般的笑，趴在袖子上睡着了。
第六十五章 谈情说爱
就这样，艾雅和洪晶晶相安无事地成了邻居。据洪晶晶说，自己还顺便帮她死了几个想打探这里的人的心。艾雅暗想：不知那些死了心的人是不是身体也跟着一起死了。
又过了两天是小鱼的生日，恰好是五月二十日，妥妥的520。艾雅溜回去陪他吃了个午饭，送了一小瓶自己配的驱虫丸给他。
小鱼有些郁闷地嘟着嘴道：”你跑哪住去了？连我也不能告诉？“
“最不能告诉的就是你！”俞师母笑着拆他的台，”你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一天往那边跑八趟！”
“那好歹也给我个传音虫啊，没事说两句话也是好的。“小鱼有点不好意思，却没放弃和艾雅保持联系的努力。
“艾雅是去专心修炼的，不是去玩，天天和你瞎白话，还要不要进步了？”俞师伯扒拉开小鱼，小声对艾雅道：“你师父有消息来了，说他很好。那些寻仇的人已经被他们甩掉了，但米若还是不肯告诉你师父噬魂碗到底是从哪得来的，估计想等孩子平安出生才会说。他说让你好好练功，别因为生意上的事太过分心，经商不过是末节，修炼才是主业。”
艾雅听话地点点头。看来这个世界虽然没到万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的境地，但在大多数人看来，能修行者不专心修行，就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吧。好在茶叶的事有熊掌柜照看着，自己也不用管太多。
临走前，小鱼往她空间里塞了一堆吃的，又硬要走了一只传音虫，信誓旦旦地保证：“每天只联系一次，就是把今天上课的东西说给你听，每次最多说一炷香时间。”
回到小院，艾雅先用传音虫给小鱼报了个平安，又取出和泰格联系的那只。
要不要听听破晓在干嘛呢？大晚上的，不经过他同意就偷听，不好吧。万一那个叫晨曦的姑娘也在呢？
左思右想一番，终于还是想听听破晓声音的渴望占了上风。艾雅轻轻点醒传音虫，屏声静气地听着。
对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是破晓已经睡下了？还是传音虫被泰格不小心弄掉了？
艾雅听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却什么也没听见。只得叹口气关掉传音虫。
“小姑娘思春了？”窗外突然传来洪晶晶的声音。
艾雅已经习惯于洪晶晶的神出鬼没，就算哪天自己洗澡时他突然伸头进来只怕也吓不倒她。但今天她觉得自己恐怕失去了一个非常心爱的人，情绪正低落得很，于是压根不想接话，倒在床上拿被子蒙着头，装作睡着了。
“你这样脚踩两只船可不好！”洪晶晶应该是从艾雅和小鱼对话时就开始听墙角了。
“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艾雅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
“哦？”洪晶晶自己推门走了进来，“那你说说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艾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些！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洪晶晶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能有什么情况，无非是一个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一个你喜欢，人家却不喜欢你。这种事，很难猜吗？”
“比你想得复杂多了。”艾雅从床上跳了下来，也坐在桌边，“不管我喜欢或不喜欢，他们一个也不会属于我。”
“切，拥有一天也是拥有，谁从开头就知道能天长地久！”
艾雅突然愣住了，好像他说的对哦。
想了想，她轻轻摇头：“缘分有两种，一种是找来的，一种是等来的，我可能是更习惯等待的那种。”
“你害怕主动去喜欢一个人？”洪晶晶转着茶杯，一双画着深蓝色眼影的丹凤眼从杯沿上打量着艾雅。
“我······大概是女孩子的矜持吧，而且我害怕把时间花在确定对方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是浪费时间。他要是喜欢我，我就可以只考虑能不能接受他这一个问题就行了。”艾雅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以前倒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哼，胆小鬼！要是这样的话，你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思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感觉，永远不知什么是暧昧朦胧、魂牵梦萦。”洪晶晶撇了撇嘴，对艾雅的爱情观很是不屑。
“生活又不是剧本，要那么跌宕起伏干什么？”艾雅不服气，“我不要求他有钱，不要求他有势，就是想要他很爱我，这个要求过分吗？”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长得漂亮，喜欢你的人一大把，自然可以在喜欢你的人中间慢慢挑。可人是会老的，当你红颜老去，过去的恩情也将很快付之东流。若是他有点钱，你好歹还能过几天好日子；若是他什么也没有，光有甜言蜜语，只怕你年轻时还能说有情饮水饱，年老时就被他抛脑后了。”洪晶晶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
“你看我哪里像要靠男人活的人啦？”艾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再说了，难道你自己追上的人，到你老了就一定不会抛弃你吗？什么逻辑？”
洪晶晶眼睛瞪圆了看着她，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气如利剑向艾雅扑面而去。
艾雅感觉自己像面对着一头要张大嘴吃了自己的猛兽，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保持岿然不动，道：“我以为是闺蜜夜话呢，原来是三堂会审！你若是不爱听，以后也不用来找我聊天了。我不过是个小孩，哪里懂你们大人的这些弯弯绕。“
说着，她站起身，拉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里的杀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洪晶晶慢慢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杯却不放下，定定地看着艾雅：“你知道我其实是男子。”
艾雅早知道有一天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像您这样的人，没什么奇怪的。”
“你的家乡有很多我这样的人？什么意思？”洪晶晶踏上一步。
“我的家乡以前只允许男子登台表演，所以所有女性角色都是男子扮演的。而且有很多女子觉得自己更偏向男子，所以日常也会把自己像男子般打扮。”艾雅道。
“别人不觉得他们奇怪？”
“见得多了就不觉得了，社会大环境如此。在我们那，男子和男子结婚，女子和女子结婚，也是有的。”
“可以婚配？可那个······就是夫妻间的那个······人道怎么办？”洪晶晶脸竟然红了，结结巴巴地问。
“我们那有种手术的，可以把男人变成女人，女人变成男人。”
“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法宝！”洪晶晶突然双眉倒立，面布寒霜，“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不会是你编出来哄我的吧！”
第六十六章 过去的记忆
“骗你做什么！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和这里非常不一样，我画给你看。”
艾雅从空间里掏出白纸和炭笔，刷刷几笔画出大千世界的高楼大厦，“看，我们那的房子是这样的。”
接着又刷刷几笔画出公交车，小汽车：“我们那的交通工具是这样的，不用马拉不用牛拽，自己就能跑。”
接着画出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穿着超短裙的女人：“我们那的男人是短头发，女人可以露胳膊露腿。”
“女人穿成这样，好看吗？”洪晶晶对高楼大厦和交通工具不感兴趣，指着穿超短裙的女人好奇地问。
“这个，要看身材吧，腿长的好看，腿短的就比较灾难了。”艾雅笑。
“你画的这些东西，不是你做梦想出来的？”洪晶晶还是将信将疑，“我从没听人说起过有这么个地方。”
“自从有了擎天巨罩，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往远的地方转转了吧。”艾雅道。
洪晶晶目光如电地看着她：“你是说你的家乡在罩子外面？”
艾雅忙摇头：“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还小，根本记不得具体方位，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哪。”
洪晶晶从领子上接下一个蝴蝶胸针递给艾雅，道：“别在衣服上，在心里仔细想你们那儿的姑娘穿的服饰。”
艾雅疑惑地接过胸针别上，闭着眼睛：那时我最喜欢穿的是什么呢？牛仔裤加T恤吧。但记忆里最深刻的，应该是戴森送的那件礼服裙吧。那条裙子真美。戴森······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和那个世界应该怎么换算？
艾雅胡思乱想着，没有发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点点星光。星光围绕着她旋转闪耀，她身上的衣服就像卡通片里的美少女换装般发生着神奇的变化。原本灰扑扑的衣裳渐渐变成娇嫩的黄色，朴实的平纹面料变成了华丽的层层蕾丝，袖子越来越紧，领口越来越低，裙摆越来越短，终于变成了记忆中那晚的模样。
“嗯，是挺别致的。”洪晶晶围着她转了一圈，“这是闺房里穿的吗？”
艾雅茫然地睁开眼，抬起手臂，发现自己已经完美换装。一时只觉得物是人非，恍然如梦。
“这是什么法宝？”她看着胸口那枚胸针问。
“想穿什么穿什么的宝石花。”洪晶晶随口说道。
“现在取下来会怎么样？”
“变回原形啰，不会让你光着的。”洪晶晶伸手要取回胸针。却听到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闷闷的虎啸。
洪晶晶一愣，艾雅却知道是泰格那边唤醒了传音虫，忙对洪晶晶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扑到枕边打开虫盒。
破晓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泰格别伤它，那是我师兄的魔兽。”
好久没听到破晓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往日那么清澈，带着点焦急，带着些疲惫，似乎很累。
泰格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似乎在说：“是它先惹我的。”
“好了泰格，都是一家人，不要生气。”破晓柔声安抚着泰格，接着似乎抬头对着远处扬声问，“小木，我师兄呢？”
一阵咔咔的声音响起，像是一个人坐在快散架的椅子上往这边挪。“主人说，有个人老缠着他，他要出去避一避，自在观请您先坐镇一个月。”这声音听起来不像人声，倒像是鹦鹉学舌。
“有人老缠着他？”
艾雅能想象得到破晓这会儿一定皱起了眉头。好看的人皱眉头的样子也好看呢。
“一个女人。”
“很厉害吗？”破晓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这个······不知道，但主人很怕她。”
“哈哈！”站在艾雅身后的洪晶晶突然笑了起来。
艾雅赶紧关上盒子扭头怒视他：“不要发出声音！”
“我没忍住。”洪晶晶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你猜到那个很厉害的女人是谁了吗？”
“我怎么知道！”
“就是上次那个大辫子姑娘，你也见过的啊！”
“啊！说喜欢破空的那个。”艾雅也反应了过来。
“哈哈，那个木头人叫破空啊，我看他脑子里关于男女之情的那部分应该都是空的。”洪晶晶像发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事，咯咯笑个不停。
“他们的门派，好像不能成亲呢。”艾雅叹口气。
“什么破门派，什么破规矩！”洪晶晶又笑了两声，突然看着艾雅，“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里面说话的人？他也不能成亲的吧！”
“我······不知道。”艾雅闷闷地回答，也不知是说自己不知道是否喜欢里面说话的人，还是说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亲。
洪晶晶难得地没有嘲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艾雅又打开了盒子。
传音虫里又传出了破晓的声音：”泰格，这段时间得麻烦你看家了，我要下山去自在观。“顿了一会儿，破晓长叹一声：”就剩下我自己了。“
传音虫再次安静下来。
艾雅默默盖上了盒子。
洪晶晶伸手要回了胸针。艾雅默默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变回了灰扑扑的长衫，就像脱掉水晶鞋的灰姑娘被打回了原形。
”喜欢的就要去争取，拖着拖着，事情就容易黄了。“洪晶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由萧瑟转为焦虑。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雅重新坐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定。算了，今晚不能修炼了，否则恐怕会走火入魔。艾雅叹口气躺在床上。夜特别地静，小小的油灯在爆出一个火花后彻底地熄灭了。空气中菜籽油和栀子花的香气混合着，像是两个世界的气味缠绕在了一起。闭上眼听着夜风轻轻吹拂窗棂，艾雅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的手温柔地拍着自己，哄自己睡觉的场景。
啊，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到爸爸妈妈了？
艾雅的大学和家不在一座城市，坐高铁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妈妈常说要锻炼艾雅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所以除了新生报到时去过一次艾雅的学校，之后就再没有去过。倒是爸爸，隔三岔五地借出差为名跑去看看艾雅，带她去饭店改善个伙食，或是带她去商场买件新衣服。若是被妈妈发现了，有时会揪他的耳朵，说他无原则溺爱。爸爸也不恼，会边呵呵笑着边道：”抱歉，没忍住，下次一定注意。“
想着想着，艾雅微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有一滴泪水轻轻顺着眼角滑落，静静地被吸进枕头里，又无声无息地干了。
第六十七章 来打个赌吧
自在观离艾雅隐居的地方不远，艾雅坐在房顶上能清楚地看见那棵大树的树冠。
“你熬的这是什么？黏黏糊糊还挺好喝。”洪晶晶端着一碗银耳羹也上了房顶。
“美容养颜的，多喝点。”艾雅现在和他说话越发随意了。
洪晶晶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在观方向看了一眼，嘿嘿笑道：“听说自在观这几天连门槛都快被踩断了，大姑娘小媳妇们排着队的往里面去许愿。”
艾雅想起大千世界里的追星粉丝，苦笑一下道：“那也正常。”
“我实在好奇，就跑去看了看，那个叫破晓的确实长得不错，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洪晶晶用小勺慢条斯理地吃着银耳，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很正常。”
就像周董，爱他的爱得要命，不喜欢他的也说得头头是道。每个人审美不同，心理需求各异，正应了“各花入各眼”那句老话。哪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呢。
不过，艾雅倒真是好奇，能让洪晶晶爱到无法自拔的那个男人，到底是哪里有吸引力呢？从之前洪晶晶用水幕播出来的那一段记忆来看，那人长得虽然还算高大，容貌也还端正，但干的事却实在让人不齿。用摄魂术勾引小姑娘，还始乱终弃，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洪晶晶不知道艾雅在腹诽自己的心上人，用吃银耳的小勺指着自在观方向道：“要不了两天啊，那树估计得被许愿的袋子给压塌了。你要是再不去和他表明心迹啊，估计以后连门都进不去了。”
“有的东西，喜欢未必一定要拥有的。”艾雅自己开导自己。
“你这人，一点没有年轻人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倒像个老奶奶！哪里像堂堂太常派的弟子。”洪晶晶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艾雅没在意他说自己像个老年人，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竟然对太常派用了褒义词。
“你去过我们太常派？”艾雅歪着头看他问。
“这太常镇上每一个门派我都去过。看病的，卖药的，大多是瞎胡闹的。倒是你们太常派，还真有两把刷子。”洪晶晶把脸凑到艾雅眼前，“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艾雅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他的皮肤确实比之前细腻白皙了许多，毛孔也变小了。以前他要靠厚厚的妆容来把自己打造得女性化，现在竟不施粉黛也有种柔美的感觉了。更为惊人的是，他的脖颈修长，原本突出的喉结也几乎看不见了。
“你吃了激素类的药吗？”艾雅惊讶地问。
“激素类是什么？”洪晶晶看到艾雅的表情，确定了自己真的有变化，得意地笑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是你们的代掌门亲自给我配的。我还问她，是不是有一种手术可以把我变成真正的女人？她说确实有。”
“什么？”艾雅有些吃惊。原本她告诉洪晶晶关于大千世界变性手术的事，是想借助他找到回家的路，没想到他竟在代掌门那直接找到了变性的可能。
“你们代掌门说这种手术难度很大，她之前没有做过，还得再琢磨琢磨。所以让我先吃她给我配的药。”洪晶晶脸上露出希冀的微笑，“只要她琢磨出来了，我的生活就会完全改变了，汪郎应该就会主动来找我了吧。”
艾雅看着远方心里叹气：你那汪郎啊，只怕是个不省心的主，你就算真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也保不住他在外面偷吃呢。
洪晶晶突然转过脸对她道：“要不你把自己变成男人吧，若是我那汪郎真不来找我，我们俩在一起搭伴过日子也不错。”
艾雅只觉得脊梁骨上冷气直冒，挤出笑容道：“这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做闺蜜比较好，我对于变成男人没有什么兴趣。你看，你不也不想当男人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好像也有道理。”洪晶晶撇撇嘴，“那你就去向那个破晓表白吧，你看那个大辫子姑娘多利索，大大方方把心里话说了，最后不就真把那个叫破空的木头给拐跑了吗！”
“那不是拐跑，是吓跑了吧。”艾雅道。
“嘿，吓跑是第一步，说明那破空已经记住她了。之后只要再加把劲，还怕那破空不乖乖就范？”
“这······不一定吧！”艾雅摇头表示不信。
洪晶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受不了你这副自己没出息还怀疑一切的样儿，信不信咱们俩打个赌，那破空最后一定会娶了那大辫子姑娘。我输了的话，我的法宝任由你挑一件，你输了的话，就去和那个破晓表白。”
艾雅真的很想吐槽：我表不表白关你什么事儿啊？自己的事还没管好呢，还偏要参和人家的事。
“就这么定了！”洪晶晶根本不需要得到艾雅的同意，抓起她的手掌在自己的手上拍了一下，哈哈笑道：“成交！”
艾雅摇摇头下了房顶，懒得和他啰嗦。
可第二天一早，洪晶晶就在外面敲门摇窗地叫：“快起来快起来！今天是春水节，你的破晓要搞个什么庆祝大会，好多人都往码头上去了。你要是想偷看他，今天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艾雅拉起被子蒙住头：真是的，什么叫“再好不过的偷看机会”啊！女孩子的那点心事被他这样一喊，好像一点不矜持，一点没有美感了。
这时艾雅枕头旁的传音盒里也突然传出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接触不良的对讲机，但艾雅还是清楚地分辨了出来，那是破晓的声音！
破晓发现了泰格身上的传音虫！
一定是那晚洪晶晶笑的声音被破晓听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知道我在他身边放了窃听器！这可真丢死人了！
艾雅脸“呼”地一下红了起来。
破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磁性，那声音在叫艾雅的名字，那声音在轻轻地说：“小雅，今天我在码头说法，你来吗？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你如果来，我一定能认出你。不信，我们打个赌吧。”
第六十八章 相见
艾雅神情有些恍惚，一言不发地关上盒子。
洪晶晶却兴奋地从一个没关严的窗户挤了进来，挤眉弄眼道：“这个破晓有点意思啊！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应该也喜欢你。”
您是哪来的经验啊？靠谱吗？艾雅垂下了眼。
“去，必须去啊！别磨磨唧唧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能不能拿出点勇气！”洪晶晶又掏出那个“想穿什么穿什么的胸针”给艾雅别上道，“快，在心里想你能想到的最好看的衣裳，我再帮你化个妆，保证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艾雅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吵，一个大喊着：“要活在当下啊，不要想那么多啦！”一个在喊：“不能见异思迁，你忘了戴森对你有多好吗？”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头发一凉，回过神一看，竟然是洪晶晶拿了把玉梳在给她梳头。
“别想三想四的了，去，啊！”洪晶晶笑着看着她，满脸写满激动，好像自己家小辈要出去相亲似的，像极了艾雅以前在东北大剧里看到的三姑六婆。
“可是······”
“别再可是了啊，小心我火起来了灭了你。”
屋子里的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艾雅感觉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人在生死关头才会有的感受，和丢掉小命或是毁容比起来，去见见破晓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这才对嘛！”洪晶晶嘴角上扬，道：“衣服穿个红色吧，醒目。”
“话说今晚是有什么活动吗？为什么好好的要讲经？而且现在就梳头，有点早吧。”
洪晶晶停下手上的动作，歪着头想了会儿道：“啊，今天好像是放灯节。我前几天看到很多店门口挂着各种灯笼。”
原来魔武世界认为，每年的春夏之交是阳气生发、阴气下降的时节，这个时候也是阴阳交汇的时分。此时如果为逝去的人做法诵经，将会更好地消除逝去者对红尘的眷恋并减少离世的怨气。
太常镇医院云集，虽说大多数病患可以治愈离开，但每年在这逝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了更好地帮助逝去者也安慰未亡人，太常镇的镇守会在六月月圆的夜晚举行放灯和超度活动。家属们可以在红纸上写上对逝去者的祝福，然后点着了放在一个小灯笼里顺水飘走，各门各派也会派人在河边诵经祈福。
原本放灯节的规模并不大，大家都是悲悲惨惨切切的，悄悄把灯放了就离开了。自从有一年皇帝亲自来放了一盏河灯，太常镇的放灯活动就出了名，远近的人都愿意来这参与参与，一方面为逝者安魂生者祈福，一方面也盼着沾点真龙气息。渐渐地，放灯节就成了太常镇最大最热闹的节日。
以前小孩子们是不让在这天晚上出门的，但近年来规矩也松了些，虽然依然不让去僻静黑暗的地方，但河边还是可以的。
俞小鱼和小炮一放学就换了干净衣服往河边跑。
小炮似乎又胖了，边跑边喘着问：“我们吃过饭再出来不行吗？”
“当然不行！”小鱼嫌他跑得慢，回身拉着他跑，“今天过节，小雅姐一定会出来转转的。她都老长日子没正经吃过饭了，要是看见她，我们得拉她回家吃个饭！老是练功不补充营养，容易走火入魔的！”
“真的吗？”小胖使劲睁大快被挤成一条线的眼睛，“那我可得和我娘说，不能让我饿肚子！”
“你？饿三天也没事！”
两人跑到河边，发现各门各派都在搭台子，只有自在观划分的那片地还是空的。
“听说自在观换了个新卫士，好像整个门派就剩他一个人了，也怪可怜的。”小胖说。
“应该都出去历练了吧。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出去历练历练就好了。”小鱼踮着脚在人群中找艾雅。
“对对对！到时候小雅姐给人看病，你保护我们，我就帮你们背行李。”小胖嘿嘿笑着道。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小雅姐讲的西游记的故事？”小鱼哈哈笑了起来，“我是孙悟空，你是猪八戒！”
“我们一起降妖伏魔，什么妖魔鬼怪见了我们都绕着跑！”
两人正说说笑笑间，突然见前面乌泱泱过来一群人，个个穿红着绿，脸上涂脂抹粉。
“哥，妖······妖怪！”小胖吓傻了。难道自己这么乌鸦嘴，说妖怪妖怪到？
“什么妖怪，你看那不是卖糖大叔家的女儿吗？”小鱼眼尖，从人群中找出了认识的人。
“她们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中邪了吗？”小胖发现来的全是女的，怀疑地问。
“这个······”小鱼拉着小胖躲在树后，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那群女人如一团彩云从小鱼小胖身边飘了过去，香气扑鼻的、叽叽喳喳地，眼睛却看也没看小鱼小胖，都偷偷瞟向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穿白衣、骑金虎，生得丰神朗玉，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尴尬。
“那帅哥是谁？”小胖问。
“哈，以前没见过啊。”小鱼撇撇嘴看看他们去的方向道，“难道是自在观的那个卫士？”
彩云飘向了河边自在观的场地，男子终于破云而出，在河边下了虎，双手轻挥，一座十余米高的木台凭空而起，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蒲团。男子脚下生云，托着他缓缓上了高台。男子在台上向四周各施一礼，便背对着人群，面朝着大河坐下，在面前放下一只小香炉，点燃一根香。
“他为什么不朝着我们的方向坐啊？唉，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好好的一个人，偏偏叫叫破晓，也不知谁给他起的名字。不过就算叫破布我也喜欢！”
“什么呀！破晓就是早上太阳没出来的意思，人家是闭月羞花，他连太阳都闭了。“
”我好心悦他啊！刚才他从我身边走过，衣带碰到我，我感觉都快要晕过去了！”
“让我闻闻，让我闻闻！啊！要是他的衣带碰到我，这件衣服我就再也不洗了！”
小鱼听见站在彩云外围的年轻女子花痴般地说着爱慕的话，忍不住摇头：“都得癔病了吗？家里人也不管管？”
小胖摸摸自己的胖脸道：“要不，我还是减肥试试？我也好想体会一把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啊，走火入魔就走火入魔吧。”
小鱼曲起手指在小胖头上敲了一记：“大好男儿不在皮相！好好修炼功夫才是正经事！”
小胖捂着头：“可他功夫也很好啊，都能飞了。”
这时，一阵轻而慢的吟诵声从高台上传了下来。那吟诵声像微风像细雨，拍着人们的脸颊，拂过人们的衣角，仿佛带有魔力，让人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自觉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鹌鹑般嘀嘀咕咕的大姑娘小妇人都盘腿坐了下来，低着头走过路过的人也盘腿坐了下来。小鱼和小胖也像被什么魔力攫住似的盘腿坐了下来。
河边一片宁静，人声鸟声虫鸣声都停住了，只有那天籁般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一句跟着一句，如波浪拍岸，越来越响，越传越远。
“咦，你看，那是小雅姐姐吗？”小胖突然拽拽小鱼的衣角。
小鱼忙向他示意的地方看去。霎时间只觉全身一震，一颗心砰砰地仿佛要跳出胸口。只见他天天心心念念的女孩正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站在河对岸，头发如黑色瀑布般顺着肩膀披下来，只用一根银色的丝带松松地束着，远远看去如梦似幻。
这时天色向晚，太阳已经躲在山背后，只余一抹红霞在天边。红霞为艾雅素净的白衣做了绚烂的背景，余下的一点日光为艾雅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艾雅如一朵白莲，静静地，净净地立在水边，直到很多年以后，太常镇上的人还记得那天她恍如仙女下凡的景象，称她未来必将升仙。
艾雅微微仰着头隔着河看着坐在高台上的破晓。
他还是那么好看啊！迎着光，他的脸上和身上像有一圈光晕，像最慈悲的佛，像最完美的仙。
破晓原本在闭着眼诵经，突然睫毛一颤，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睁开眼，定定地看向艾雅站的地方，在与艾雅眼神交汇的瞬间，他微微地笑了。
第六十九章 生死殊途
那一眼若电光遇见火石，若朝华遇见晨露。像堰塞湖突然决堤，心里的那点纠结暧昧的情意终于摊开，而且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这一刻，仿佛整个心都被照亮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了。两个人同时微笑了起来。
破晓没有即刻停止吟诵声，他用眼神示意艾雅一会结束了再说。艾雅微微点点头，就这样隔着河看着他。
这时太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彻底地黑了。河面上有零星的灯飘过，和天上刚亮起来的星呼应。
诵经祈福活动都在河对岸进行，只见对岸人头攒动，这边却鲜有人影。倒是挺适合“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可艾雅却觉得心有点慌。，实在不知道一会该和破晓说什么，尤其是想到那个恶趣味的洪晶晶指不定躲在哪偷窥，就觉得说什么都不好。
艾雅缩在树影里站着，听着河对岸传来的越来越响的诵经声，突然觉得有些疲倦。这种感觉就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到家了，然后在浴缸里泡着温暖的热水澡，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地就此睡着。正迷迷糊糊间突然看见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那人面目模糊，神情悲苦，走路时头也不抬。艾雅觉得那人有些诡异，便往树影里躲了躲。可没一会，走过路过的人影越来越多，有的经过艾雅时会扭头看一眼，有的却只顾低头赶路。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经过艾雅时似乎绊了一下，艾雅伸手去扶，那老太太却已自己站了起来。她对艾雅露出个慈祥的微笑：“好孩子，和我一起走吧。”
“走？去哪？”艾雅心里浮起疑问，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想向老太太那走。
“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姐姐！”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雅扭头一看，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孩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啊，她想起来了，这孩子是米若搞得全镇失火那天，自己亲手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但是，那孩子好像伤势太重，没多久就不治身亡了。他怎么会还在这里？而且活蹦乱跳的？
那孩子一边拍着手一边围着艾雅转，艾雅定下神来仔细观察，发现那孩子竟是脚不沾地、飘在半空中的。还有那个老太太，还有其他人，都是这样！
艾雅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应该不是人，而是亡魂！
自己是怎么能看见他们的？他们又是为什么要邀自己同路？
艾雅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脚也都不听使唤了，就这么晃了两下，便软软地向地上躺去。倒下之前，她隐约听见了小鱼的声音。
小鱼怎么也过来了？难道小鱼也遇到什么事了？不行，我要帮他！
这是她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飘飘忽忽间，艾雅又能听见声音了。
“这孩子身体弱，前一段时间又拼命练功没人照顾，身体有些亏虚了。好好养两天就没事了。”这是俞师伯的声音。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给她炖两条鱼补补，很快就好了，你们男的，都出去吧，挤在这干嘛！”这是俞师母的声音。
“真没事？可小胖非说小雅姐是撞邪了！”这是小鱼的声音。
“撞什么邪，小孩子口没遮拦、话说八道！”俞师母似乎在小鱼头上敲了两下。
看来小鱼没事啊，那就好！艾雅心里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她想到了晕过去前看见的那些飘忽的影子，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师伯一家似乎都退出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可突然有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艾雅的手腕。
艾雅一惊，顿时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血红，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啊！”艾雅惊叫了出来，可眨眨眼发现那原来是洪晶晶。
“叫什么？以为我是鬼？”洪晶晶眯着眼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吓人的寒气。
“不······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艾雅支撑着坐了起来，却发现身体似乎有点异样。
“噩梦？”洪晶晶露出玩味的笑容，“梦见自己见鬼，还是梦见自己就是鬼？”
艾雅头脑中突然轰然作响。见鬼？还是就是鬼？
对啊，自己来这这么久，竟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一缕意识，通俗地讲，就是个借尸还魂的鬼啊！怪不得那些亡魂能看见自己，还邀请自己一起走，在他们眼里，自己应该算同类吧。
可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啊，难道是因为昨晚是放灯节？难道因为那些诵经的声音也对自己产生了影响？让自己觉得也应该魂归冥界？
洪晶晶见她不说话，冷笑道：“怪不得说什么不敢去选择，不敢去喜欢一个人，原来是因为你是一个鬼，人鬼殊途，你当然不可能去喜欢上一个人！”
艾雅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她拼命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我这是在哪？”
“在哪？”洪晶晶哼了一声，“在那个一看见你笑就以为你是对他笑的傻瓜家。”
“你没对他们怎么样吧？”艾雅有点发急。
“目前还没有，但你若是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让他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地上路。”洪晶晶移走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冷冷地看着她。
艾雅听说小鱼一家没事，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们现在说话能被人听见吗？”艾雅问。
“当然不能。从我进屋那一刻起，这里就设下结界了。”
怪不得艾雅那声惊呼没引来任何人查看呢。
“我确实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艾雅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鬼界还是仙界？”
“我该怎么说呢？那个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其实我以前画给你看过的，那里的楼，那里的交通工具，那里人的穿着打扮、生活方式，都和这个世界不同。但那里既不是鬼界也不是仙界，大家都平平常常过日子，甚至连修仙都只能存在于传说中。”
洪晶晶想了想，似乎有点相信了她说的话，问：“那你是怎么到我们这来的？”
“我在自己的世界······应该算已经死了吧，我的灵魂到了一个叫魂届的地方，遇到了一位仙人，她说可以让我死而复生，但我得先到这个世界为她做一些事情。”艾雅含糊掠过了宝儿外婆的身份，不想因此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仙人？魂界？”洪晶晶皱着眉头看着她，耳朵微微一动，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便道：“暂时信了你的鬼话！”说着一挥手，从窗子飞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门就被推开，俞伯母捧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进来。她见艾雅倚在床头，笑眯眯地道：“醒了呀？正好，喝点汤补补。”
“谢谢您。”艾雅有点心虚，想到自己的鬼身份，不敢抬眼看她。
“小雅长大了。”俞伯母也捂着嘴笑，模样比艾雅还鬼祟，“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了啊？”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艾雅的头发，又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女孩子长大了，以后每个月都会这样一次的，不用怕，不要下冷水，不要过分劳累就好了。”
艾雅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宝儿这具身体终于来大姨妈啦？俞伯母以为她是因为不懂才会被吓晕的？
额，好吧，谢谢大姨妈！
第七十章 最红的那朵花凋谢了
艾雅醒来后，觉得浑身不得劲，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旁人虽然都觉得是因为她初次来大姨妈的缘故，她却隐约觉得应该是那晚的法事动摇了她这借壳魂魄的根本，因为晚上经常梦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是宝儿的魂魄在苏醒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能回归大千世界呢？艾雅真的不想再继续做这样的无根漂萍了，就像玩游戏，不管怎么投入，最终是不真实的。
可现在该怎么面对身边的人呢？把他们当NPC?把他们当网络上偶遇的玩家般随心所欲、不负责任？艾雅做不到。所以艾雅选择了封闭自己，少说少做。
不要说去见破晓了，连小鱼她都能躲就躲。
小鱼无法接受她这突然的改变，但俞伯母却总是笑着安慰他：“小雅姐是大姑娘了，你也是大小伙子了，男女有别，交往要有分寸。”
破晓也一头雾水，本来不是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而且迅速就被人背走了？而且就怎么在传音虫里呼唤都没有回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破晓在俞师伯家外徘徊了好几次，看看不高的院墙，看看大敞的门窗，看看院外的大树，想了又想，转了又转，却终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艾雅经此一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过了几天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也不修炼了，也不关心茶叶生意了，每日只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发呆，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洪晶晶也不知去了哪，仿佛人间蒸发般，再也不见他半夜翻墙过来吃宵夜了。
可有一日的傍晚，艾雅正在夕阳余晖中长吁短叹时，突然飞来了一只漆黑的大鸟，落在院子中央。
艾雅看着它，大鸟也歪头看着艾雅。
看到大鸟的脖子上有根拉索似的东西，艾雅想起来了，这不是太常派那只会负人上山的鸟嘛，叫龟背飞鹰的。她打起精神上前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找到的？有什么事吗？”
大鸟不会说话，用嘴把她往自己身上拉。
“你要我上来？去哪啊？”艾雅一边问，一边乖乖上了鸟背。
大鸟长鸣了一声，助跑了两步，便一展翅飞上了天。
飞鹰拉升的速度不快，艾雅拉着它脖子上的绳子坐得稳稳的。
像飞机起飞一样，房屋、楼宇在他们眼中越来越小。但和坐在飞机里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脸上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耳边还能听到其它鸟飞过的声音。
这种感觉还挺爽，像是在坐纾缓版的过山车，怪不得很多心情不好的人都会选择去玩极限运动。当飞鹰落地时艾雅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但这地方是哪？
好像是代掌门的专用手术院。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见，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一扇门打开，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廖师伯伸头出来对她招手。
“见过廖师伯。”艾雅进去一看发现代掌门也在，正要行礼，代掌门却一摆手道：“进去看看洪晶晶吧，他快不行了，想见见你。我不同意他就要杀人。你小心些。”
洪晶晶快不行了？艾雅吃了一惊。谁能伤他？
屋里，洪晶晶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了张白色的床单，黑发披散，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却意外地有种柔弱的美感。
他双眼紧闭，像睡着了，又像已经生命消逝。艾雅轻轻走到他身边，犹豫着把手指放在他鼻端，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我还没死。”洪晶晶挤出了一丝笑。
“怎么弄成这样？”艾雅看看旁边放满沾血纱布的盆，小声问。
“自找的。谁要我急着变女人。本来准备拉你们代掌门陪葬的，可惜，有点力不从心了。”洪晶晶仍是笑。
“不是说技术不成熟吗？”艾雅小心地问。
“再等要来不及了，他要娶妻了。”
“他都选好了，你变成女子又能怎样？”艾雅为他不值，说话直接了些。
“不试怎么知道，我可不像你，遇到事就逃。”洪晶晶哼了一声，不知牵动了哪的伤口，咳嗽个不住。血沫顺着嘴角冒了出来，流在他灰白的脸上，像阎王在生死簿上打了一个勾。
艾雅心里有些难过，虽然洪晶晶杀人如麻，应该算不得好人，和自己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毕竟也曾一起吃过火锅唱过歌，如今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
她掏出手绢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你少说些话，多养养精神。你这么厉害，应该能撑过去。”
“我不怕死。”洪晶晶微微笑道，“特别是听你说还有魂界这样的存在后我就更不怕了。你说，如果人都是以魂魄的方式存在了，那是不是就不分男女了？”
“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洪晶晶突然两眼放光，“你知道吗，那个木头人和大辫子姑娘拜堂了！我们俩打的那个赌是我赢了！”
“你怎么知道？”艾雅吃惊。
“我看见了！木头人遇到个仇敌，大辫子上去帮他挡了一招，眼看活不了了，她临死前让木头人亲她一下，木头人就给她吃了吊住性命的药，和她拜了堂。”洪晶晶一脸向往地道，“你说，汪郎知道我如今要死了，会不会来看我，会不会在我走之前给我个名份？”
“他知道你在这？”
“我传信给他了。”
“那，他应该会来吧。”艾雅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顺着他说，让他高兴高兴，但心里觉得这恐怕只是他的幻想。
“愿赌服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之前约定的是艾雅输了要去向破晓表白，可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艾雅低头不语。
“我估计是等不到汪郎了，你就帮我问他一句话。不让你白帮忙，这个送你。”破晓从被单下伸出手，掌心里放着那想穿什么穿什么的胸针。
“不用了。”艾雅摇头不接，“你想问什么？”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给我个名份。”
第七十一章 最红的那朵花凋谢了（下）
什么？让自己去和那个疑似双性恋的色狼接触？艾雅打了个冷战，脑海里闪过许绣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还有水幕里那张模糊却暧昧的脸，连忙摇头道：“这个还是你自己问比较好，我相信你能坚持到他来的。”
洪晶晶却不由分说地把胸针塞进了艾雅手里，紧紧握住。他的手冰冷，像冻僵的柳枝，说出来的话也硬邦邦的：“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婆婆妈妈、畏畏缩缩的！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再啰嗦就拉你一块儿死！“
这是没法聊了。
“去，问他，他若是愿意，就让他在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给我立块碑，把我和他的名字写在一起。他若是不愿意，也不强求，随他去吧。”
洪晶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用锤子钉进了艾雅的脑子，艾雅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可我不认识他啊。”艾雅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你去我住的地方找，床头有一副他的画像。”
“好吧，我知道了。”艾雅先应下了，毕竟那人会不会来还是两说。
“别想着糊弄我，否则我做鬼也会缠着你。”洪晶晶想瞪一瞪眼，可眼睛里的光却怎么也聚不起来了。他缓了口气，又从手指上抹下一个黑色的戒指塞进艾雅手里，幽幽地道：“没想到我临死前还能交个朋友，这里面是我收集到的一些小玩意，都留给你吧。”
“不不不，这我不能要。”艾雅连忙摇头。可手被洪晶晶紧紧握着，根本抽不动。
“最烦你这样的！”洪晶晶皱着眉头道，“不给你我还能给谁！留着吧，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艾雅轻声道：“要不，我帮你把这个带给那个······汪？”
洪晶晶撇嘴：“不用给他！倒像是我用这些东西换他对我的一点真情似的。”
艾雅语塞，她忍不住想起戴森。戴森之前从没在艾雅面前表现得家里很有钱，吃穿用度都很低调甚至可以说是朴素，每次一起出去都是吃吃麦当劳、大排档什么的。当时的他大概也是不希望艾雅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他吧。
可后来表白的时候他为什么又那么高调呢？这种前后不一致的表现其实让艾雅心底里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而且这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似乎也不太妙。恋人之间，其实更多的还是要坦诚吧。
艾雅的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直到听到洪晶晶的声音才被拉了回来。
“你们那里的人拜堂时穿什么？”
拜堂穿什么？艾雅想起那天在戴森准备的衣服里好像有一件纯白色的裙子，当时她虽然没好意思穿，因为觉得太像婚纱了，但还是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那裙子胸口开得很低，腰身收得紧紧的，裙摆前短后长，上面还用银线绣着各种各样的花。
伴随着她的回忆，握在她和洪晶晶手之间的胸针开始亮了起来。
空气中有流光飞舞，艾雅和洪晶晶身上的衣裳都开始发生变化。白色的蕾丝铺展开来，她们俩像被柔软的云包裹住了。
艾雅从储物珠里取出一面大穿衣镜，用藤蔓举起来放在洪晶晶眼前。
洪晶晶看着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头：“脸色好苍白······怎么你们拜堂和我们祭祀一样，穿白色的呀。还是红色好······喜庆。”
艾雅想了想记忆中红色的中式礼服，道：“那我帮你换套红的？”
没人回答她。
艾雅低头看去，只见洪晶晶双目微睁，眉头微皱，却是再无一丝气息了。
没等到他要等的人，没穿上他想穿的嫁衣，难怪会死不瞑目。
艾雅一时有些伤感，又有些茫然，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好。
这时门一动，代掌门进来了。她似乎已经知道洪晶晶断了气，没好气地道：“还呆在里面干嘛，快逃命吧。”
“逃命？您什么意思？”艾雅懵了。她把手从洪晶晶手掌里拉了出来。洪晶晶身上的婚纱顿时像被风拂过的纸屑，转眼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条薄薄的白被单，轻轻盖着下面那个瘦高的身体。
“这姓洪的仇家一堆，如今他人虽然死了，但他拉的仇恨还在呀。你是他死前唯一见过的人，那些报仇的、雪恨的、趁火打劫的、觊觎遗产的，估计都要找上你了。”代掌门把被单往洪晶晶头上一拉，“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却不能再在太常镇待着了！”
“那我该去哪？”艾雅明白过来，顿时小脸苍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代掌门。
代掌门却道：“让你过来，是没法子的事，我若是替你安排后路，那和不叫你来的结果恐怕是一样的。”
艾雅浆糊一般的脑子运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代掌门之前叫她来，是因为洪晶晶说见不到她就会和太常派玉石俱焚，所以为了不把洪晶晶留下的麻烦事牵连到太常派，代掌门现在也不能给她安排藏身之所。
说来说去她就是用来为太常派挡灾的，可她不过是个旁听生，连名字都没上门谱的，把这么重的担子就这么交给她，好吗？
代掌门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很抱歉没替心永照顾好你。但你和太常派之间我只能保大头，希望你能谅解。“
艾雅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代掌门叹口气道：”洪晶晶死亡的消息我最多能帮你拖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可以去收拾收拾东西然后想想有什么地方可去。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准备。另外，这件事算我欠你个情，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传信回来。”
艾雅眼睛看着地面，嘴角下撇，突然有点想哭。
自从来到魔武世界，她就一直在逃亡，但之前有刘叔叔陪着她，每一步、每一个方向都像有一盏灯在指路。可现在呢？谁能为她指点迷津？谁能陪着她亡命天涯？
她好想抱着代掌门大哭大闹一场，但理智告诉她这没有用。
留在太常镇是不现实的，可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要不去北大营找三爷爷和崇善？或者去都城找金西？
“你现在去哪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代掌门却当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先找个地方躲躲吧，等过段时间再改头换面出来走动。”
代掌门掏出一张薄薄的东西往艾雅脸上一按：“要你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这宝贝就送你吧。用它可以改变容貌，但要记住不能淋雨，如果接触到大量的水，它会自动脱落。”
第七十二章 告别
艾雅的紧张情绪顿时被得到新鲜法宝的好奇心冲淡了。她拿出镜子一照，只见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疑惑地问：“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代掌门撇撇嘴，显然为艾雅的智商捉急：“这法宝叫解语花，你只要对着镜子想像自己想要的模样，它就会帮你变幻。”
哇哦，这么厉害？那可是堪比美图秀秀的神器啊！艾雅赶紧对着镜子开始P图。
一眨眼，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大眼睛、尖下巴、高鼻梁的混血网红脸。
代掌门嫌弃地“切”了一声：“你想让大家都关注你吗？傻瓜！”
艾雅吐吐舌头，重新捏脸。这次她完全变了模样，脸型从瓜子脸变成了长脸，眉毛向下耷拉，鼻梁和鼻头变得扁平，法令纹深得让整个嘴角都垂了下去，看起来像个被生活摧残得了无生趣的中年妇女。
“区别虽然是很大，但一说话你的声音就会露馅了。”代掌门直摇头，“变正常点，普通点，最好是丢在人群里找不见那种。”
艾雅挠挠头，又对着镜子努力了半天，把自己变成了肤色黑黄，小眼睛、塌鼻梁、大饼脸的姑娘。现在她看起来除了年轻，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了。
“这还差不多。”代掌门满意地点头。
“嗯~~我还想要一套急救包和一百个紫晶币，行吗？”艾雅悄咪咪地问。
“要什么急救包！”代掌门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很大方地让艾雅提要求，板起脸道；“你在这学了这么长时间，急救包里哪个药你自己不会配？”
“那不是怕万一临时找不到药材嘛。”艾雅小声道。
“药材？”代掌门声音高了八度，“你那个好叔叔在我这搜刮的药材，十有八九都给了你吧！”
艾雅不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那，我就要一百个紫晶币行不？”
代掌门白眼一翻：“你现在比我有钱。卖茶叶挣了不少吧，还有那个姓洪的坑蒙拐骗，临死前一个亲人朋友没有，就你还傻乎乎地来给他送终，他怎么也得给你点东西意思一下吧？”
代掌门手一伸，拦住准备说话的艾雅，道：“诶，我不想知道他给了你什么，但我要提醒你，他的东西大多数是从别人那抢来的，你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让人认出来了。记住，秀得多，死得快。”
艾雅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是代掌门，我真的想不出来应该去哪儿好，求您为我指条路。”
“别人给你指的路，未必都是对的。”代掌门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艾雅的头道：“你已经长大了，要拿出勇气来自己选择！世界之大，哪里都有危险，又哪里都有机遇。有的人一辈子循规蹈矩，不敢跳出自己的安全区，可他们寿终正寝的时候恐怕也有遗憾。你，之前应该是个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里听话懂事的好学生吧。但现在世道变了，不努力就不能活，而学会面对，学会选择，学会独立，都是努力的一种表现。你明白吗？”
这是代掌门第一次这样和艾雅推心置腹地交流。艾雅从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大千世界独有的味道。
艾雅眼圈顿时红了：原来我真的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还有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先行者！代掌门能在这个世界活得如鱼得水，我也一定能！
虽然自己是替宝儿活着，但宝儿一定也不希望自己懦弱、畏缩、停滞不前。
虽然这一段的生命是借来的，虽然是安全第一，但如果遇到挑战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藏着，不仅可惜也太可怜了。
鸭子要下水才会游，鸟儿要振翅才会飞。是时候勇敢地面对挑战了！
艾雅像是突然挣脱了一道枷锁，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她坚定地点点头：“您说的对！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我会努力的！请您替我给刘叔叔捎个话，我会保护好自己，请他放心！”
“捎什么话呀，我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代掌门又撇撇嘴。
艾雅轻轻笑了一声，小声道：“您是真喜欢他吧？”
“他那样的暖男，谁不喜欢？不过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毕竟，喜欢我的人多着呢。”代掌门边说边领着艾雅推开一扇暗门进了个地道。
地道里有幽暗的光，艾雅看着走在前面的代掌门，觉得那身影虽然纤瘦却蕴含着力量。能勇敢选择又勇敢面对选择的结果的人，大概身上都有看不见的光吧。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代掌门，若是有个叫破晓的人来问起我，请您转告他，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如果有缘，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如果无缘，我也很高兴认识了他这么个朋友。”
代掌门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风花雪月！这世界上啊，越深的感情往往越没有结果。所以今后别心太软，别四处留情，若是被情丝缠住了，你今后的路恐怕难走！”
道理其实艾雅都懂，可心里是真的割舍不下啊！
山高水长，也许此次一别就是永别了。
也许只能在黎明时分怀念破晓了。
当她们走出地道，已经快到山脚了。地道外面是个偏僻的小院。
代掌门从腰上取下一个香囊递给她道：“这上面有我们太常派的标志，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同门师兄弟求助，但别太频繁了，不然容易暴露。”
艾雅突然踮起脚抱了代掌门一下：“谢谢您！您也多保重。”
“小丫头，”代掌门紧紧地搂了她一下，带着鼻音地道：“活下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地道，轻轻关上了门。
艾雅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快速给自己换了件粗布衣服，从储物珠里取出竹筐背在背上，又在竹筐里放进几根柴火，捏着拳头对自己说：“加油！活下去！”接着便大步向山下走去。
第七十三章 小鱼的身世
艾雅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大步向外走去，但其实她心里还并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去哪，刚刚生出的勇气也还没大到支撑她走太远，所以她的脚自然而然带着她走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去俞师伯家的路。
她盘算着，就算不和任何人道别，俞小鱼那边是无论如何要去一趟的，否则小鱼估计会伤心死吧。
虽然说感情多了都是债，但没有感情那还是人吗？
再说若是有人要对付艾雅，一定会查出俞师伯一家与她关系非同寻常，艾雅怎么能不先来给俞师伯他们提个醒呢。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艾雅轻车熟路地顺着一条小路摸到了俞师伯家后院，打开一道暗门钻了进去。
俞师伯家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没有扑面而来的饭菜香，也没有小鱼大呼小叫的声音。艾雅心里一紧：难道已经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
她轻手轻脚摸到窗边，却听见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是俞师母的声音：“那个女人是谁？她凭什么把小鱼带走？”
艾雅从没听过俞师母用这样的语气讲话，俞师母似乎永远是笑眯眯、乐呵呵的，可这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又分明是她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蝉衣你冷静点······”是俞师伯的声音。
“砰！”回答他的是又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
“我不管哪女人是谁，你把小鱼还给我！”俞师母似乎哭了。
艾雅觉得心像被人一把揪住似的，疼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俞师伯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苍天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俞师伯身上呢？
“蝉衣，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信不过我吗？”俞师伯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力度，像是用力抱住了俞师母。
俞师母的抽泣声轻轻响了起来。
“那个女人我以前从没见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可我之所以让她把小鱼带走，是因为她是······她是小鱼的母亲啊！”
“什么？你胡说！小鱼是我生出来的，关她什么事？”俞师母狠狠推开了俞师伯，桌子上的碗碟被撞得乒乓直响。
“对不起，蝉衣，对不起！”俞师伯似乎也乱了心绪，“对不起，骗了你这么多年。”
俞师母的抽泣声突然顿住了。
“你别想歪，小鱼不是你的孩子，自然也不是我的。”俞师伯连忙又伸手把俞师母抱进怀里。
“放开我！你给我说清楚！明明是我把他生下来的！怎么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俞师母气得拼命推他。
“我们的孩子，其实十三年前就不在了。”俞师伯从胸口的最深处呼出了一口气，“那时你刚生下孩子就晕过去了，不知道那孩子其实······其实没撑过一个时辰就······，我没用，救不了我们的孩子，又怕你醒来见到了伤心，就抱着孩子准备把他先悄悄埋起来。”
“什么？你！你竟敢不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就······”俞师母哭着叫了起来。
“蝉衣你别激动，我也是怕你伤心，你当时情况那样糟糕，我怕你经受不住打击才会这样。”俞师伯急忙安抚。
“我们的孩子······你埋哪了？”俞师母问。
“就在河边，你最喜欢的那棵樱花树下。你不是常说那棵树好像有灵性吗？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孩子化作了花灵在对你笑呢。”
俞师母又哭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接着忍不住又问：“那小鱼呢？是从哪来的？”
“从河上漂来的。我正在河边发呆，就见小青顶着个木盆过来了，盆里躺着个孩子。我低头一看，那孩子长得和我们的孩子真的很像，一下子就懵了，觉得一定是我们的孩子还魂归来了。连忙把他捞上来。可捞上来之后我发现，他的襁褓里塞着书信，上面写着生辰八字，身上还挂着一片写着董字的长命锁。”
俞师伯苦笑了一下：“他比我们的孩子大三个月。我明明知道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却想着那家人应该不会来找，就算找也未必能找到，就赶紧把他抱了回来，骗所有人说我们的孩子福大命大，活过来了。”
屋里半晌没有声音，屋外的艾雅也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那女人真是小鱼的······亲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俞伯母嘶哑着嗓子问。
“她说出了小鱼的生辰八字，还拿出了一块和当年襁褓上的布一模一样的帕子。”俞师伯的声音也嘶哑了，“而且，小鱼长得和她很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突然在艾雅的头脑里闪了一下，像是划开了一道幕布，让艾雅突然看到了自己潜意识里的一点想法，却还不能实实在在地抓住。
“那······他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这句话时，俞伯母像是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小鱼的离开似乎比自己孩子的离世更加让她伤心，毕竟一个是一眼都没见过，连思念都无从想起，而另一个却是一天天亲眼看着他长大，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啊！
俞师伯苦涩地摇了摇头：“他像是第一眼就认出那才是他的母亲，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走的时候，连头也没回。”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小鱼不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那女人一定不是他母亲，她一定对小鱼用了什么巫术！”俞伯母大叫了起来，
“可当时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给他们验了血，结果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们俩绝对是最近的血亲。”俞师伯道，“何况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他们的隐性基因也吻合得非常好，这一点我从他们的鼻子、耳朵和下巴都能看出来。”
鼻子、耳朵、下巴。对！就是这个！艾雅终于抓住了重点。怪不得不管小鱼怎么亲近自己，自己总是不太愿意与他亲近，原来是他的长相总是让她隐约觉得像某个她非常不喜欢的人，可她又一直想不起到底是像谁，直到今天提到了刻着“董”字的长命锁，她终于想起来了，小鱼长得其实很像董婆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