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汤圆写字
《太阴化形篇》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从泛黄的纸质和书中字里行间的批注上来看，应该是誊抄本。
“大手笔啊祖兄。”
魂修修炼之法的珍贵之处，不用多赘述，只有少数道门正宗和魂修门派当中才有珍藏，祖唯能这般随意地给他，可见对他的信任。
“恬儿，恬儿，快过来。”
将祖唯的信纸收好，潘烨大声呼喊正和汤圆在偏厅内上课的筱恬。
“汤圆大人，这几个字你先抄二十遍，等会儿我过来检查！”
“喵~”
“公子，什么事呀~”
筱恬迈着欢快的步伐，蹦蹦跳跳跑到潘烨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道。
“这本书你看看适不适合。”
潘烨把手中的《太阴化形篇》递给筱恬。
筱恬接过书本，翻开扉页，专心致志开始阅读。
没一会儿功夫，她整个魂就被《太阴化形篇》的内容所吸引，就连潘烨接连几声叫她坐下观看，也没任何反应。
算了，反正魂体站着和坐着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摇了摇头，不再打扰筱恬，潘烨走入偏厅，看到伏在桌子上，左爪摁住纸张，右爪别扭夹住毛笔，认真练字的汤圆。
潘烨悄咪咪来到它的身后，汤圆转过头来，向他悲切喵了声，又回过头去专心练起字来。
它写着写着，写到一个类似于潘烨前世繁体“龜”字时，一张圆圆猫脸皱成一团，咬着毛笔杆，小尾巴甩呀甩，有些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下手。
“喵~”
汤圆苦着脸向潘烨喵了声，把毛笔叼在嘴里，右爪指了指那个“龜”字。
“怎么，不会写？”
猫咪点头。
“咳咳。”
既然筱恬不在，那就由我来当这个代课老师吧。
潘烨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师模样，走上前摸了摸汤圆的小脑袋，接过毛笔，说道：“嗯，这个字结构复杂，你不会写很正常，让为师来教你正确的写法。”
笔尖沾了沾墨水，潘烨手持毛笔的右手停在半空。
该从上到下，还是从左到右开始写？
我记得是先撇再竖。
这个字比较生僻，他也是回想了一会儿，才开始动笔。
几息后，看着桌面上占据整张宣纸，写的歪歪扭扭，犹如鬼画符的“龜”字，潘烨脸色有些发红放下毛笔，轻轻咳嗽一声，缓解尴尬，自顾自道：
“嗯，这次只是练笔，容为师再写一张。”
说完，他偷偷瞄了汤圆一眼。
只见汤圆探着头，一边看着潘烨写的“龜”字，一边侧头看着另一边自己写的同样歪歪扭扭的“龜”字，陷入了沉思。
“喵……”
小猫咪现在还不理解这两张字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是主人写的一定是好的，汤圆虽然疑惑，心中无条件的信任潘烨。
当即点了点头，揣着小爪爪观摩潘烨的表演。
潘烨乘机把写的稀烂的那张字揉碎丢到脚边的纸篓内，再次动笔誊写。
“你先看好为师的笔画笔顺，只有笔画写对了，写出来的字才正。”
这次比前一次规整了很多，已经有几分正楷字的样子了。
他满意点点头。
“嗯，你就照着这张字练吧。”
“喵！”
汤圆接过毛笔，对照着潘烨写的巨大“龜”字，认真临摹起来。
小家伙进境好快，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就会写这么多字了。
潘烨坐在一旁，翻看着汤圆之前临摹的密密麻麻，规规整整的蝇头小楷，心中有些震惊。
脑子里又冒出汤圆化为人形之后，科举入仕的场景。
不可能不可能……大洪可是不准女子入仕途的。
抛开脑内荒诞的想法，潘烨认认真真客串了一把代课先生，直到两个时辰之后，课程才结束。
潘烨回忆起曾经小学老师给他布置的家庭作业，对汤圆说道：“汤圆，从今天开始，为师给你布置一个小作业：以后每天都要把自己当日的见闻写出来，我每三日批改一次。”
“喵呜~”
汤圆苦着小圆脸，弱弱点了点脑袋。
“当然，你也可以写自己看过一本书的读后感；撞见一起不平凡事件的观后感等等，都可以，只要平日里发生的那些有意思，能让你心中泛起波澜的事情，都可以记录在纸上。”
汤圆歪了歪头，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右爪拿起毛笔，当即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了起来。
潘烨好奇汤圆写了什么，侧头看去。
只见汤圆在宣纸上，规规整整写道：“潘烨是爹爹，余映颜是娘亲，祖唯是大yi娘①注，林洺可是二yi娘，林依是三yi娘，xiao恬是四yi娘，汤圆是乖宝宝。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和娘亲，yi娘们住在一起呢？这样汤圆就会很开心了！以后汤圆还要……”
“……？？！”
“什么鬼，汤圆这小家伙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东西啊！”
还有，祖唯是大姨娘是什么鬼东西啊？！！
“汤圆！”
潘烨一声轻喝，轻轻揪着它的小耳朵，阻止它继续写下去。
从汤圆爪子底下夺过宣纸，潘烨又情不自禁瞟了一眼，然后把纸张揉做一团塞到怀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小猫咪头顶，说道：“是谁教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什么姨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学的挺快。”
汤圆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写的大大的疑惑，委屈巴巴地望着潘烨。
平复心中有些羞恼的情绪，潘烨语重心长地说道：“汤圆儿，你现在需要学习的是怎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顿了顿，他想到小家伙其实心地很善良，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三妻四妾知识指不定是筱恬教给它的。
“你可以写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和筱恬还有我去哪里玩了，这些都可以写，再说我也不会把她们都娶进门！嗯，总之像这种大姨娘二姨娘的以后不要再写了。”
等到小家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潘烨又忍不住问道：“那个汤圆，余姑娘的真名是叫余映颜么……”
第一百二十章 举报的后果
汤圆握着毛笔，在纸张上写道：“青姨告诉汤圆的。”
余映颜……
潘烨曾经想向余姑娘询问她的姓名，但转念一想，问一位不是很熟的姑娘姓名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日倒是意外从汤圆“口”中得知了她的姓名。
“好了，今天课就上到这里，你可以出去玩啦，恬儿也在认真学习，不要去打扰她。”
汤圆如蒙大赦，丢下爪子上的毛笔，撒欢式跑到院子里上蹿下跳，压根不像慵懒的猫咪，反而像活力充沛的二哈。
到底是个孩子。
等到他帮汤圆把桌子上散乱的纸张整理好，就见筱恬一脸激动地跑出来，《太阴化形篇》悬浮在她身边，双臂张开作势就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公子对恬儿真是太好了！”
“停停停。”
“说说看，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其实恬儿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好在书中有某位前辈的批注，才让我稍稍看懂了一些粗浅的内容。”
“魂修的修行分为卒、将、王三个等级，其中每个等级又分前中后期，分别对应武道仙道九品，恬儿现在连魂卒都算不上呢。”
“但是恬儿会好好努力的，书中教了好几种适合魂修修炼的方法，公子能不能帮恬儿买点修炼用的材料啊？”
“等成了魂卒，恬儿就可以附身在特定的灵物上，跟真人无异，到时候就可以给公子暖床啦。”
筱恬双手绞着衣摆，低着头害羞道。
合着这丫头修炼的动力就是给我暖床？
虽然目标有点歪，但潘烨也不好打击她高昂的士气，鼓励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好好修炼，可别辜负了我的期望啊。”
“修炼上如果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和我说。”
“嗯！”
正事聊完，潘烨又告诫她不要教汤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她一副泫然欲泣，十分委屈的模样，才作罢。
……
翌日。
青木商会一间高档大气上档次的书房中，潘烨坐在茶桌后，听着对面一位光头大汉说着什么。
这是潘烨首次见到林青木，在此之前，他在潮汐门见过各种各样的水族武者，高品修士，再加上听南的武道感悟。
现在面对这位青木帮最强，六品劲气境武者，已经能做到泰然自若。
林青木顶着一张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外表看上去比二爷大不了几岁，一身威势内敛，就像健身房里喜欢在小姑娘面前展现肌肉的中年大叔。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潘烨，口中夸奖道：
“好小子，小小年纪就是八品武者，前途无量。”
“以八品实力就击败韩宁，我想你的师傅并非老张，而是另有其人吧？”
“放心，我不是打听你的底细，莫译昨天已告诉我柯栗思之事，对于重创永福帮，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就是这林荣涛（三爷）……”
他不会是想包庇林荣涛吧？
想到他和林府神秘的关系，潘烨心中泛起忧虑。
林青木皱起眉头，似是看出了潘烨所想，主动解释起他和林府的关系：“我爹与林老太爷是堂兄弟，叫林老太爷一声叔，算是林家三兄弟的堂哥。林荣涛的所作所为我平日里亦有所耳闻，并非包庇他，只是……”
我晕，这光头大叔怎么老喜欢卖关子。
“只是若是要将此事上报镇魔司，怕是会连累林府众人。”
“这话怎么说？”
“单单贩卖人口这事，说句难听的，永福帮可能会因此伤筋动骨，但不至于分崩离析。我想你是知道了林荣涛拿无辜女子用来修炼邪门功法的事吧？”
“林帮主也知道？那为何不制止呢？”
“不，我不知道，他林荣涛近年来性情大变，一身法门邪门的紧，非道门正宗之相，听到你说他和贩卖人口有关，心中就有了猜想。”
“这正是我纠结的地方，你可知道，恶意剥取凡人生魂，用凡人肉体修炼邪法，一经镇魔司发现，包括其人，三族之内皆会受到牵连。”
“罪首将会被夺去三魂七魄不说，这是他自找的。然而林府之中的无辜众人，男的会被发配边疆，女的则是卖入教坊司。”
“都说大洪王朝镇魔司势力日益微弱，那是在北方，我南方是道门兴盛之地，江南道镇魔司当中更是有道门圣地高徒坐镇，威震四方。”
“你出身林府，在林府长大，现在能好好想想上报此事的后果了吗？”
林青木说完，拿起茶杯轻轻吹拂上面飘荡的热气，等待潘烨的回答。
这……
要是举报了三爷，那林府那一大家子都会因为他家破人亡。
别人可不管你家里的各种恩怨，该杀的杀，该发配的发配……
他何尝不想直接上门宰了三爷，不说二爷会不会阻拦，林老太爷必定不同意，林老太爷不同意，二爷会坐视不管吗？
暗杀？和韩宁光明正大地战斗在吃药的情况下都勉强是五五开，对上不知深浅的三爷，短期之内以自己实力将其拿下估计够呛。
他没有什么非要亲手手刃敌人为前身，前身父亲报仇的执念，只要是三爷在他的策划之下身死，就心满意足了。
现如今借助大势之手，铲去三爷，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一边是杀父之仇，一边是栽培之恩。
潘烨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定了定神，潘烨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说道：“如果在镇魔司中有人，是不是就可以稍微经营一下，减轻周围人的罪罚？”
这回轮到林青木惊讶了：“你在镇魔司都有关系？”
“没有，随口问问。”
“只要江南道镇魔司镇抚大人一句话，除开罪首，其他都可以免责。”
“镇抚大人在镇魔司里是什么等级？”
林青木看了潘烨一眼：“江南道镇魔司权力最大的人。有他手下千户的关系的话，也可以试试。”
“……”
林青木是榕州武道修为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六品。
江南道下辖十八州，掌控着江南道镇魔司最高权力的镇抚那得是什么实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
潘烨的想法是写信问问祖唯看看他在镇魔司那边有什么关系。
之前给祖唯写信的时候他没有说出三爷的事，一是担心以祖唯嫉恶如仇的性子，听到这事会二话不说跑过来。二来潘烨当时也没确凿的证据，邪魂记忆涉及太多秘密，他不可能当做证据给别人看。
林洺可是祖唯师妹，说起来这事跟他也有一点关系。
“是时候再给祖唯写一封信了。”
以祖唯师尊的地位，相信保下林洺可一家应当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潘烨思绪运转，一个想法初步形成，对林青木道：
“这事暂时先放几日，也劳烦林帮主先别告诉二爷。”
他担心将此事告知二爷，会影响他破境心境。
“我晓得，事关我林家命运，我会严厉告知莫译不要透露出去。”
看着潘烨一副淡定模样，林青木心中愈发肯定这小子有什么强大后台。
“老二外出寻找突破的契机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段时间我会派人把柯栗思的家人救出来，对他严加看管。”
“劳烦林帮主。”
……
三日后，虔州，泸溪县。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虔州米粉。”
“新鲜出锅的虔州辣酱，不辣不要钱~”
一位身穿浅蓝道袍，黑发披肩的清瘦男子行走在热闹繁华的集市中。
男子肩膀上站着一只尾毛密长而且蓬松，四肢短胖，毛发由头到尾，由腹到背成渐变火红颜色的肥胖松鼠。
胖松鼠捧着一颗榛子，一双灵动的大眼好奇地观望四周往来叫嚷的人群。
今日是一周一次的赶圩日，泸溪县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会在这天来到县里，有的会把当季自己家田里的农作物，有的带上自家编织的竹筐，晒制的米粉等各种特产前来贩卖。
“小祖道长，这是我家昨日新做的米粉，带点回去尝尝？”
“不了，您上次做的都还没吃完呢。”
祖唯走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集市间，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道长，多日未见，倒是变得愈加英俊了啊。”
街道两旁叫卖的商贩们见到祖唯，皆是一副熟络模样。
更是有好些未出阁的少女，躲在自家商铺内，含情脉脉地盯着那一抹腰别木剑的挺拔背影。
“祖道长，你有新到的信件。”
祖唯转头看去，就见邮站的掌柜站在柜台后，向他挥手示意。
“噢？”
他走入邮站，接过掌柜手中的信件，在木桌旁坐下，撕开信封，摊开信纸，仔细浏览。
“祖兄亲启：弟这几日因一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将此事告知于兄……”
“原来是阿烨寄来的。”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先是从好奇，变得严肃，最后眉头紧皱。
半晌，他放下信封，陷入沉思。
“云汐师妹的兄长竟然利用无辜女子的生魂修炼邪法，当真是丧心病狂！”
“镇魔司……镇魔司……”
收好信纸，祖唯叫回偷偷溜到屋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投食的肥胖松鼠，快步走出泸溪县。
他一路往北，走出四五里，一座山体俊秀，充满绿意的山峦出现在眼前。
踏上山道，沿着崎岖山路继续往里走，直到走到道路尽头荒草丛生之处停下步伐。
祖唯双手掐诀，手指尖青光闪烁，一道神秘符文在身前形成，他双手一挥，将符文打入半空。
符文没入虚空，眼前景色扭曲翻滚，露出一条闪烁着蒙蒙青光的通道。
走入通道，便出现了一座面积不大，建筑风格陈旧古朴的道观。
道观大门的牌匾上刻着龙吟观三个大字。
道观内，数座稍小的偏殿围绕着中心一座虽然陈旧，但气势依旧宏伟的大殿。
祖唯没有前往中心大殿，而是绕到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偏殿中，站在在偏殿后堂住宅区的一间房屋前，敲响房门。
叩叩叩……
“师叔，在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一位身材矮小，身高只到祖唯下巴，小眼睛，蒜头鼻，束着牛鼻子发髻的中年道士。
“云真，你不是下山赶圩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进来吧。”
祖唯应了声，跟着师叔走到房间内，在一张蒲团上坐下，开门见山道：
“师叔，咱们在江南道镇魔司有人吗？”
“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
道士面露疑惑。
“师叔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在观内学艺的云汐师妹……”
祖唯为他解释林洺可一家的事情。
道士听后，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事本来算是小事一桩，但现如今江南镇魔司的镇抚是青华宗弟子，青华宗素来与我天师府不对付，咱们要去求情，恐怕有些困难。”
“而且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怕是要以此做文章。”
“你师伯九十年前曾担任过江南道镇魔司的镇抚，有他出马，应该能说得上话。只是他如今为了寻觅突破元婴契机，外出云游，不知身在何处。”
“师傅可以说得上话吗？”
“你师傅？见面不和青华宗的人打起来就算不错的了。”
“我天师府应该还有弟子在镇魔司任职，不过这事还是要你师傅出马，他现在在天师府参加法会，没有一月功夫回不来。我等会儿休书一封寄往天师府，向他告知此事。”
“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师叔，我这次来是向您告别的。”
“你这孩子性子跳脱，伤好了就耐不住心中寂寞。”
道士一声笑骂，大袖一挥，
“也罢，让你在这山中陪我这身老骨头真是委屈你了，准你下山。”
“多谢师叔。”
祖唯面露喜色，向道士深深鞠了一躬。
“还请师叔等师傅回山，事情有眉目了，让师傅去榕州一趟。”
“我晓得了。”
天色尚早，祖唯回到自家的房间里，简单收拾好行礼，就要出发。
结果，一只毛发火红的肥胖松鼠捧着一颗松果，蹲坐在道观门口，见他到来，立马朝他吱吱一通叫唤，拦住去路。
“小松，你也要和我去榕州？”
“吱吱！”
“好吧，你与师妹多年未见，也该聚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祖唯来了
两日后，林府，林依小院。
少女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黑发翩垂芊细腰间，头绾精致飞云髻，和林洺可并排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两个小丫鬟站在一旁，双手轻轻推动秋千。
她把头轻轻靠在林洺可的肩头，面露担忧，说道：
“小姑，你说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担心他啊。”
“二哥突破了自然就回来了，你心急也没用。”
林洺可脸色微微泛白，说话间，还时不时用丝巾捂住口鼻，轻轻咳嗽。
“叩叩叩~”
不远处的院门被敲响。
“莲儿，去开门。”
潘烨跟着小莲进来，熟络地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自顾自斟满一杯茶，轻轻缀饮。
“吸溜，啊~”
“还是林依小姐这儿的茶水可口，入口茶香浓郁，经久不散。”
“汤圆呢？”
林依跳下秋千，眼睛不停往潘烨身后瞄。
“在家上课呢，没空过来。”
“胡说八道，汤圆只是一只小猫咪，怎么上课。”
“信不信由你。”
林依轻哼一声，走到潘烨身边坐下。
“你的小说还写不写？现在榕州各大酒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说你的《遇仙》和《官居宰辅》呢，催更的书迷都快踏破芸书堂的门槛。”
“暂时先不写了。”
最近被永福帮和三爷的事困扰，他哪还有闲心去续写什么小说。
主要是不缺钱了。
“好吧……昨日芸姐姐托人送来请柬，说她下月初五就要成亲了，如果你在的话，请务必参加她的喜宴。”
“什么？她就要成亲了？”
潘烨放下茶杯，脸上泛起淡淡惊愕。
芸小姐几月前身体还是那么虚弱，走路都带喘气，现在怎么好好的就要成亲了呢。
“新郎是那个姓欧的？”
林依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担忧：“之前你不是说他很危险吗，这事我一直记得，私下曾找机会和芸姐姐隐晦提到过，结果她听到我的建议后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看样子压根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降低你不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去的。”
难道我看错了？这么久姓欧的也没有对芸小姐下手，莫非他们真的是真爱？
潘烨心中疑惑，将目光落向脸色发白的林洺可，
“洺可小姐，伤怎么样了？”
林洺可伤了心肺，她不是武者，身体孱弱，以至于现在潘烨伤都快好了，她依旧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气喘。”
柔弱的洺可小姐，更像林妹妹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潘烨边磕瓜子，边给她们两个讲述外出这几月的见闻，省略了一些隐秘事情，听得两位多年足不出户的姑娘眼神中充满向往。
“你口中的那位余姑娘，长得……”
“叩叩叩~”
聊着聊着，院门又被敲响，打断林依的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找上门来的人这么多。小莲去看看又是谁。”
院门外，小莲和林府门房说着什么。
以潘烨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莲儿姑娘，门外来了一个道士，说是和洺可小姐有旧，姓祖。”
“是祖兄来了，林依小姐快叫他进来吧。”
“快把他请进来。”
林依隔着老远喊道。
过了一会儿，门房领着祖唯进了院子。
他的肩膀上，左边站着一只肥肥的红松鼠，右边站着一只浑身毛发雪白，脑袋圆溜溜的小猫咪。
“祖兄速度好快，我这信刚寄出去没几日，你就过来了，真是及时雨啊，来来来坐。”
两个小家伙蹲坐在祖唯肩膀上，互相瞪视着对方，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它们听到动静，齐齐转过头来。
一个看向潘烨，另一个则看向了潘烨身边的林洺可。
“喵呜~”
“吱吱！”
“小松！你也来啦！”
肥胖松鼠快成一道闪电，一下就撞到林洺可怀里，肥肥的小脑袋瓜不停蹭着林洺可的胸口，看得潘烨有些羡慕。
林洺可脸上难得露出宠溺的笑容，轻轻抚摸松鼠火红的毛发。
“小松，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上次见你还没巴掌大，现在居然这么胖了。”
“小姑，这小家伙就是你说的小松啊，它长得好胖哦~”
“吱吱？”
另一边，潘烨抱着乖巧的汤圆，为祖唯倒上茶。
祖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茶水，抹了抹嘴：“方才我先去了你院子里，汤圆说你在林府，便过来找你了。”
“你信中说的事……”
看到潘烨不断使眼色，祖唯会意，止住话头，顿了顿指向林洺可坏里的松鼠，说道，“来，给你介绍一下，它叫小松，跟汤圆一样，也是只灵兽。”
两人有太多话要聊，这里显然不方便，当即起身向林依她们告辞，留下小松和林洺可团聚，他们则回到潘烨自己的小院里。
汤圆不喜欢小松这个上蹿下跳的家伙，也跟着潘烨一起。
祖唯刚坐到椅子上，便迫不及待问道：“如今进展如何？”
“两日前，林帮主已经把柯栗思的家人解救出来，账本也找到了，现在被安排在青木帮中严加看管，对于举报不举报，兄弟我现在也是犹豫不决啊。”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放弃举报三爷这条路，等我以后实力强大了再找他算账。”
“说什么话，洺可是我师妹，说起来此事与我也有关系。”
“收到你的信之后，我立马和门中长辈谈论了此事，得知门中应该有镇魔司那边的关系，只是家师还在鹰州天师府参加法会，要一个月才有消息，咱们再等等。”
“也只能如此。”
听到祖唯那边有关系，潘烨也稍微放下心来，问起他的伤势：
“祖兄你不是伤到了根基么，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伤就治好了？”
“放心，我现在境界不高，以师叔医道造诣，一月功夫就能治好我的根基损伤，剩下只需长期调理即可，只是五年阳寿是补不回来了。”
“祖兄天赋异禀，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破境，补回那五年阳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灵舒
两人虽然只分开了一个多月，但期间发生的事情可不算少。
先是从邪魂记忆中发现了贩卖人口之事，遇到了筱恬，然后发生了柯栗思的事，最后就是韩宁秘密潜入林府事件。
还有就是今日林依说的芸小姐和欧某的婚事。
潘烨都向他一一说明。
“那位筱恬姑娘呢？”
“恬儿，恬儿，你人呢？”
却见坐在潘烨怀里的汤圆低低一声喵叫。
筱恬的魂体从汤圆脖子粉色的小丝巾内钻了出来，躲在潘烨后面，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祖唯。
“恬儿，你怎么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祖兄，祖唯，就是他给你的《太阴化形篇》，还不快谢谢人家。”
“呵呵，姑娘莫慌。”
等到祖唯轻轻一拍腰间的桃木剑，对面的筱恬才安静下来，走到祖唯面前，行了一个礼。
“小女子筱恬，见过祖道长。道长赐法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姑娘客气了，在下对姑娘不惧胁迫，刚烈不屈的性子也是佩服得紧。”
筱恬到底畏惧祖唯腰间的那柄桃木剑，对他连连道谢之后，就重新缩回汤圆的小丝巾里。
“喵呜！”
汤圆跑到偏厅角落的木箱旁，半个身子探入木箱一顿翻找，然后用嘴吊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跳到桌子上放到祖唯面前，用爪子指着纸张，示意他看。
“这是？”
祖唯拿起纸张，上面写着：“今天下雨了，爹爹不在家，汤圆在家里待了一天……”
“这是你写的？”
“嗷呜~”
汤圆昂着小脑袋，像是一个等着大人表扬的小孩。
“哈哈，最近我正教汤圆读书写字呢，看看，写得怎么样？”
“不错啊，字写得比你好。咱们汤圆以后肯定是个饱读诗书的猫咪。”
“咳咳，祖兄夸张了，我的字还是比汤圆好看那么一点的……”
……
正事聊完，举报三爷之事暂时搁下，两人商定等一月后祖唯师尊来了榕州再做打算，一时间潘烨也闲了下来，刚好临近中午，便向祖唯提议叫上林家两位小姐还有两个小家伙找个酒楼一起大搓一顿。
身为吃货的祖唯自然举双手赞成，为了保证林依的安全，潘烨还向林管家打了个招呼，找了离林府最近的一间酒楼。
这附近永福帮的势力已经被青木帮和林老太爷清洗一空，倒不必担心又遭遇劫持事件。
多日没有出门，林依开心极了，就像一只刚出笼的金丝雀，蹦蹦跳跳欣赏外头风景。
酒楼不远，很快就到了。
此处酒楼名为“临江楼”，是榕州内城一处较为知名的酒楼，但它不是因为菜品美味而出名，而是因为其高昂的价格，专供榕州高官显贵，商贾豪绅。
在侍者的引领下，潘烨踏上名贵的红木楼梯，摸着包了一层白玉的楼梯把手，看着边上不仅有大洪风格的山水水墨画，还有万里之外番人所制的雕塑和油画，感觉到一股资本主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因为价格昂贵的缘故，酒楼内的人不多，大多衣着光鲜亮丽，即使谈事也是低声细语，很少有五大三粗的武林人士在这大声喧哗。
两位男士走在前面，林依和林洺可各抱了一只灵兽走后头。
潘烨踏上二楼，下意识像周围环视一圈，发现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熟悉背影。
木簪道袍，背负长剑，露出一抹洁白如玉的下颌。
“是她。”
走在前头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那道背影。
潘烨只是微微惊讶，而祖唯则是盯着那柄狭长剑鞘稍稍看了两眼，接着脸色大变，正欲加快脚步上楼。
但他们的目光很快被背影的主人感应到了。
冷漠女子转过头来，看向二人。
眼中雷芒乍现！
“轰~”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雷暴之音。
潘烨下意识闭上双眼。
一旁的祖唯闷哼一声，连退数步，一连撞坏数张桌椅，整个人狠狠撞在精致的墙壁上。
“这。”
侍者呆住了……
林依双手掐腰，怒目而视。
林洺可跑到祖唯身边将他扶起。
两个小家伙落到地上，全身毛发炸起，对冷漠女子龇牙咧嘴。
“你！”
潘烨睁开眼，看到自墙上滑落的祖唯，脸色一变，虽然明知不敌，但仍是周身劲力，想要上前理论。
就听祖唯在身后喊道：“阿烨，别去！我没事！”
祖唯挣扎站起身，咳出一口血沫，抹干嘴边的血渍，走到潘烨身边，对冷漠女子背影行了一个道礼。
“天师府龙吟观弟子祖唯，见过道友。”
“龙吟观弟子？”
她声音清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冰，却又带着一点江南女子温柔可人的吴侬软语余韵。
冷漠女子转过头来，直视祖唯的眼睛。
“方才是我唐突了，这瓶黄芽丹算是赔礼。”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掷出，便又转过身去，认真对付身前那桌精致素斋。
“无事无事。小二，此处桌椅损坏费用等会儿与饭钱一起结算。”
祖唯接过小瓷瓶，面露喜色，当即挥手示意潘烨等人上楼。
坐在包房里，潘烨按耐不住心中好奇，询问道：“祖兄，她是何人？”
“那坤道可了不得。”
祖唯一脸苦笑，摇了摇头，向他低声解释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清微宗年轻一代最强弟子，道号灵舒，五品筑基境修为，数年前和师尊去清微宗做客时远远见过她一面。”
“此女冷漠无情，嫉恶如仇，不管是性格还是修为，都名震江南，方才我只是对她身后的法剑有些好奇，便被她用雷法警告，真是霸道的性子。”
“好在她下手不重，还拿了一瓶黄芽丹给我做赔礼。”
祖唯拿出小瓷瓶，仿若面对情人般轻轻抚摸。
“真是大手笔啊，这黄芽丹可是好东西，它可以帮助七品以上的修士凝练灵气，加快修炼，嘿嘿，咱这次不亏。”
“……”
看到老兄这幅生龙活虎的模样，潘烨也放下心来，打趣道：“祖兄，咱能不能有点骨气，一瓶丹药就把你收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吉日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黄芽丹是用朱果、烟罗草等名贵灵草由至少七品以上，精通丹道的道士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成，成丹九枚，并且成功率不足四成，所以它的炼制颇为不易，清微宗炼制的黄芽丹更是名满天下，在道门诸派中有价无市，若是挨一顿揍就能得一瓶黄芽丹，我愿受灵舒道长日夜鞭挞……”
说着说着祖唯拨开瓷瓶的木塞，深吸一口气，面露陶醉之色，
“师妹，回头我把这黄芽丹匀你一半。”
怎么话题越来越奇怪了……
“啐，不正经！”
“咳咳，祖兄收敛些，这里还有小朋友。”
潘烨指了指一旁互相分享食物的汤圆和小松。
小松这家伙虽然讨厌，但竟然它主动把珍藏的松果分享给汤圆，作为一只大方的猫咪，汤圆自然也把自己的小鱼干分享给它。
“不过祖兄，像灵舒道长这等大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榕州呢？”
“这我就不知了，也许是云游人间，寻找突破金丹大道的契机吧。”
……
时间流逝，眨眼间一月过去。
四月初六，今儿的天气不是很好。
一片片乌云遮盖了大日，淅淅沥沥的阴雨连绵下了三日，让这榕州城中愈显昏暗，潮湿泥泞。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无碍万宝商会的伙计们天没亮就起床忙前忙后的热情。
原因无他，今天是三小姐大婚之日。
天刚微微亮，一夜紧张未睡的芸小姐就被侍女叫起。
“欣儿，你说我这样，欧郎会嫌弃我不够美貌么。”
芸小姐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眼窝深陷，面无血色，双眼深处藏着一丝深深的疲惫。
虽然爹爹极力反对，虽然欧郎贡试失利，但耐不住她喜欢他，偏要嫁给他。
“小姐天生丽质，追求小姐的人可以从榕州城排到虔州去，欧公子怎么会嫌弃小姐呢。”
“小姐，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吧。”
“嗯……”
侍女欣儿小心放下小姐一头青丝，手上拿着精致的犀角梳顺着发隙轻轻梳理。
小姐身体的变化，她们这些做侍女的最为清楚不过。
原本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如今却随处可见躲藏在黑发中那一缕缕枯黄的头发和下方隐隐可见的头皮。
梳到一半，欣儿手中微微一顿。
感受着侍女颤抖的指尖，芸小姐疑问道：“欣儿，怎么了？”
“没事小姐，刚刚手指抽筋了。”
欣儿不动声色地将掌心一把枯黄的秀发收起，放入腰间的小口袋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梳理。
芸小姐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任由另一位侍女为她画眉。
很快，芸小姐一头长发全部梳到头顶，高高盘起，头发两旁插着用于固定发型的金步摇发簪，各种细小的黄金饰品被当做装饰贴合在发丝间。
额间一抹金色的花钿和双耳处垂下的纤长金饰耳坠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璀璨光芒。
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轻抿在鲜红唇纸上，苍白的脸颊在胭脂的渲染下变得明艳动人。
芸小姐看着镜中自己艳如桃花般的容颜，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最后，侍女们为她穿上凤冠霞帔，盖上红盖头。
“欧郎，今日我终于要成为你的新娘。”
待嫁的姑娘坐在床头，双手紧张地不自主绞在一起，静静等待吉时来临。
……
芸小姐成亲的喜宴在晚上，潘烨一伙人早早就起来，混在接亲队伍当中。
这么早起来的原因是：
一来，他是好奇这个世界的成亲风俗是怎样的，过来凑凑热闹。
二来，他想和祖唯再一次确认一番，这欧某到底有没有问题。
经过林依的多方八卦打听得知，欧公子本名欧澜，父母双亡，一月前又贡试失利，就连成亲所用的宅邸也是万宝商会出资筹建，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并非入赘。
也许这就是这时候有功名的读书人高人一等的地方，纵使家境贫寒，身无分文，只要有功名，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芸小姐名为万巧芸，万府所在之处距林府不是很远，潘烨、祖唯、林依还有汤圆三人一猫步行很快就到。
此时万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上，用红色绸缎挂了一个大大的红花。
门口迎宾的家仆们清一色的喜庆大红棉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现在万府迎接的客人都是与女方这边的亲属友人，榕州习俗是在新娘被接走前，需要女方家的亲属在这边帮忙布置房间，起哄什么的，其实也就是气氛组。
万府家财万贯，自然不需要亲属帮忙，遂变成了观礼。
托了林依林府二小姐的福，潘烨一伙人也被当成了女方家的亲朋好友进入万府。
今天祖唯特地把他那身洗的发白的蓝色道袍换了下来，穿上一身丝质青衫，从道士变成了儒雅随和的读书人。
潘烨也是一袭白袍，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把绘满山水画的折扇，大阴天里打着折扇摇头晃脑，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林依怀抱着汤圆文文静静地跟在两人身边。
万府第一进的大厅内，已经摆满一桌桌瓜果糕点，几十位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老少坐在桌子旁，低声交谈。
新郎迎亲的吉时定在巳时（早上十点左右），现在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潘烨坐在桌子旁，咬着一块绿豆糕，与祖唯不露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
三人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在场的都是榕州城内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有的跟随家中长辈过来的少女妇人们，都偷偷用含蓄的目光盯着祖唯棱角分明的俊脸和潘烨纤长挺拔的好身材。
“姐姐，穿青衫的那位公子好高，好有气质，一看就是位饱读诗书之士。”
“我倒是比较喜欢他身旁那位公子，身材挺拔硬朗，很有男子气概。”
“切，姐姐是想要了吧~”
“臭丫头，讨打！瞎说什么呢！这可不是咱家闺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
以潘烨和祖唯的耳力，对在不远处时不时用火热目光盯着哥俩窃窃私语的胖瘦少女所谈论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吉日
稍微瘦点的妹子倒是长得挺漂亮的，胖些的的妹子喜欢祖兄？那没事了。
“咳咳，祖兄，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吗？”
“还没，我倒是发现了这万府的风水有点东西，一看就是请了专业人士布置。”
“对了依儿，怎么不见芸小姐的爹娘呢？”
林依轻轻捏着汤圆爪子上的肉垫，玩得不亦乐乎，听到潘烨的询问，她抬起头白了他一眼，道：“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欧公子自幼父母双亡，芸姐姐的爹娘在夫家那边等着他们拜堂呢。”
滴滴答答~
天空阴沉，阴云密布。
停了一会儿的阴雨又下了下来，冲淡了府内几分喜庆的氛围。
天气乍暖还寒，阴冷的寒风吹拂地在座的人都不由打了个激灵。
潘烨抬头看着这阴霾的天空，想到那位让他不放心的欧澜，心中不由有些阴郁。
就在这时，从后堂走出了一位面色严肃的青年男子。
他板着脸，仿佛谁都欠他几千两银子似的。
男子走到大厅前的房檐之下，望着连绵不尽的阴雨，脸上眉头紧皱，面露忧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潘烨看他行走间气度斐然，呼吸平缓，双目精光内敛，用手肘顶了顶林依，问道：
“依儿，那位是谁，怎么人家大喜之日还摆出一副臭脸。”
“他是芸姐姐的二哥，万连屏，听说他一直极力反对芸姐姐的亲事。”
“万连屏……倒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者，哎，芸小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个人的选择，潘烨不多做评价，倒上一杯茶，就着各种外型精美的糕点，等待吉时到来。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外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声，唢呐声、奏笛声、打鼓、敲锣声交杂在一起。
“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跟着人群一溜烟挤到万府大门前。
……
万府后院深处。
万连屏缓缓走到自家妹妹房门前，开口道：“芸儿，吉时已到，出来吧。”
吱呀——门开了。
两位小侍女身穿红裙，搀扶着盖着红盖头，一袭华贵婚服的芸小姐踏出房门。
“外头风雨大，先给小姐披上披风。”
万连屏冒着风雨走在前头，靡靡细雨刚靠近他周身一寸之处，便被一股无形劲力震散。
小侍女们撑着大红油纸伞，小心翼翼护着新娘走在后头。
等到他们走到万府大门口时，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人。
万连屏背负双手在万府大门口站定，他的头顶，是刻着万府两个鎏金大字的牌匾。
他的面前不远处，风雨中，白马旁，站着一位面如冠玉，俊美绝伦，头戴红色纱帽，身穿红色直襟长袍，腰束金色云纹玉带，上坠一块温润美玉的男子。
端的一副好皮囊。
欧澜的身后则是长长一溜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
道路两边的众人看着这一对貌不合神不离郎舅，皆沉默不语。
周围鞭炮齐鸣，鼓乐喧闹声仿佛淡去，两个男人一个站在阶梯上，一个立于阶梯下，静静对视数息。
无形之中火花四溅。
“欧澜见过舅哥。”
俊美男子躬身抱拳，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微笑，向阶梯之上的男人行礼。
“哼。”
万连屏一声冷哼，转过身去，将芸小姐拦腰抱起。
他怀抱芸小姐，走下阶梯，柔声道：“芸儿，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若是受了欺负，就跟为兄说，为兄替你出气。”
“二哥！”
红盖头里，传出芸小姐哽咽的声调。
“大喜之日，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
兄长将自家妹子抱进花轿内，合上盖帘，看也不看新郎，翻身上马。
欧澜也不以为意，走到花轿旁，轻声道：“芸儿，坐稳了，咱们出发了。”
“嗯。”
新郎交代完毕，大手一挥，翻身上了另一匹白马。
叮铃当啷，噼里啪啦。
敲锣打鼓声，鞭炮齐鸣声再次响起。
迎亲队伍调转方向，往夫家新婚府邸前进。
自始至终，欧澜没有踏进万府一步。
潘烨等亲朋好友手握油纸伞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幕。
跟在迎亲队伍后头，祖唯侧着头对潘烨道：
“阿烨，万公子好像和姓欧的不是很对付。”
“自家妹子被穷小子娶走，换你你也不爽。”
“呵呵，我可不成亲，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
“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间，就听潘烨肩膀上的汤圆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
小家全身毛发炸起，四肢紧绷，对着欧澜离去的方向龇牙咧嘴。
“汤圆，你发现了什么？”
潘烨轻轻抚摸汤圆的毛发，让它平静下来。
为了让汤圆抒发出心中感想，他特地带了笔墨纸砚过来。
只见汤圆握着毛笔，在纸张上写道：“他很可怕，他是坏人！汤圆讨厌他！”
“已经两次了，我相信汤圆的直觉。”
潘烨揉碎纸张，一脸凝重道。
“汤，汤，汤圆真的会写字？！！！”
林依目瞪狗呆，像看怪物一样看汤圆。
“林依小姐不必惊讶，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汤圆可是灵猫，它很聪明的。”
祖唯也摸了摸汤圆的脑袋瓜，朝潘烨问道：“姓欧的藏得很深，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准备怎么办？”
“暂时没想到对策，走一步看一步咯~”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师尊这几天可能就会来榕州，到时候叫他来看一看这欧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祖兄，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我兄弟，但说无妨。”
“上头有人就是特么的爽啊，哈哈！”
潘烨一甩手中折扇，加快速度跟上大部队。
迎亲队伍中，万连屏和欧澜两人目不斜视，一人身骑青骢马，一人身骑白马，一左一右行在最前方。
……
榕州外城城南，阴云密布，细雨连绵的天空之下，灵舒道人独自站在楼顶，寒风吹拂地他道袍猎猎作响，她望向内城方向，身后狭长剑鞘内发出一阵阵急促低鸣，冷漠双目内雷光闪烁。
“终于找到你了。”
轰！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过一道道耀眼雷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宴开始
万宝商会的万老爷子不忍自家闺女住在外城那种龙蛇混杂之地，所以为芸小姐新建的新婚府邸亦在内城，与万府一个东，一个西，迎亲队伍基本上是横穿榕州内城。
在队伍走到一半距离的时候，万连屏拉住缰绳，停止前进。
只见他调转马头，策马来到花轿旁，低下身子，对花轿内的芸小姐轻声道：“芸儿，为兄就送你到这，剩下的路便和你的夫君共同走完吧”
这也算榕州成亲习俗的一种，新娘兄长将新娘送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便要回返娘家。
没等芸小姐回复，万连屏骑着青骢马离开了迎亲队伍，在往后走了一段距离后，他转过头来，独自一人沐浴在风雨中，望着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逐渐远去，仿佛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良久，他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但愿小妹今后的日子过得顺心。”
迎亲队伍还在行进，天气湿冷，内城街道整洁，道路虽然湿滑但不泥泞。
整条内城主干道上只有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尽管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竭力露出喜庆的笑容，但在这空旷安静的环境中，不免夹杂着一丝寂寥。
迎亲队伍一路上经过了榕州几处地标性建筑，兜兜转转，很快来到内城西边——一间三进三出的宅邸前。
宅邸的鎏金牌匾上，刻着“欧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三进三出的规格在富豪云集的内城不算豪华，只称得上中规中矩。
欧府门口早已等好的万家另一部分亲眷们看到道路尽头出现的长龙，当即点燃了一串串火红的炮仗。
噼里啪啦。
在弥漫的蓝白色硝烟中，迎亲队伍停留在了欧府门前。
等到鞭炮，乐曲奏完，在喜娘的吆喝下，几名壮汉将花轿进门，院子里早已准备好的器乐班子再次奏起喜庆的乐曲，欢迎花轿。
潘烨三人跟在迎亲队伍后，在他踏入欧府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战栗感涌上心头，脚下一顿。
符文繁密的小型烈日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内，缓缓旋转，不停发散着灼灼光芒。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祖唯，只见他面色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再将目光落在汤圆身上，小家伙蜷缩在林依怀里昏昏欲睡。
“怎么了？”
祖唯感觉到他的异样，出声问道。
“祖兄，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潘烨道出方才感受。
“你已接近七品，七品武者因观想法缘故，神魂会发生蜕变，能在冥冥之中感知到存在于暗中的危险。这说明此地，真的不一般啊。”
“那我们还要进去不？”
“再进去看看，此人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这人群密集之处大开杀戒。”
祖唯脸色淡然。
八名壮汉将花轿停在院子里，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一身喜庆衣裳，拿着花篮，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走到花轿前，轻轻把帘子打开一丝缝隙，伸出小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轿内的芸小姐低着头，小心走出轿子。
守候在花轿两旁的喜娘上前搀扶芸小姐走进宅邸前堂主厅中。
主厅宽阔烛台后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占满半个墙壁的囍字，厅内挂满红色丝带，贴满各种各样造型别致，象征喜庆的剪纸。
之后，便是繁缛的跪拜祖先、新郎新娘给爹娘、三大姑八大姨拜礼环节，过于枯燥，略过不谈。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男方这边并无亲属参加，在场长辈都是芸小姐家这边的，说是带媳妇认长辈，其实是带相公认长辈。
名义上说欧澜是迎娶芸小姐，其实跟入赘没什么两样。
另一边，潘烨和祖唯在大伙都挤在大堂内围观之时，偷偷潜入府邸深处，查探情况。
结果总是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壮汉站在通往后院的路口，防止闲杂人等进入。
万家是个大族，三姑六姨等亲戚实在是太多，潘烨等人无心认识这些姑奶姨奶，便暂时先回了林府。
……
三个多时辰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雨已经停了，闪电仍在时不时划破天际，照亮夜空。
此时的欧府上下已是一派喜气洋洋，人头攒动。
正式的拜堂喜宴，即将开始。
欧府有三进，第一进算是外院，像潘烨等人以及榕州城内和万宝商会有合作的盟友，都被安排在外院的正厅或偏厅内。
像万氏族人，根据亲疏远近，安排在第二进到第三进之间。
光是第一进的正厅之内，就摆了二十余桌酒席。
拜堂环节被安排在第二进的正厅当中，第二进算得上是主人家的居所，第三进则为长辈居住之地。
此刻第二进的庭院当中已经站满了围观群众，大伙儿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正厅，等待新郎新娘正式出场。
“哎，姑娘别急，旁边那么大地方为何偏要往我这边挤呢？”
祖唯躲开一个脸色微红，装作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妹子，疑惑道。
他们俩身高比较有优势，即使离正厅隔着一小段距离，也能透过乌压压的后脑勺，看到里头的情形。
“喵呀~”
聪明的汤圆咕噜咕噜爬到潘烨头顶，舒服地伸了个拦腰，蜷缩在他头发间。
林依个子比较矮，她看着汤圆，嘴巴撅得高高的，站在一旁生闷气。
“依儿，你过来，站这儿。”
潘烨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个小板凳，示意她站上去。
生着闷气的姑娘这才多云转晴。
“潘烨，你说，那位欧公子以后会不会真心对芸姐姐呢？”
林依看着厅内手忙脚乱的众人，熊熊燃烧的火红烛台，眼中闪烁着莫名光芒，
“唉，不知我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祖唯瞟了眼不发一言的潘烨，调笑道：“啧啧，依儿姑娘想嫁人了？”
“呸，我还小呢，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少女轻啐了一声，站在小板凳上，抬头昂着精致的下巴。
正说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在厅内响起：“有请新郎新娘入堂~！”
随着一声声吆喝和叫喊声响起，欧澜轻轻搀扶着芸小姐自堂后走出，来到烛台前不远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突变
芸小姐一身华服，依旧盖着红盖头。
烛台前，左侧端坐着一位身穿明黄员外服，头发半秃发白，眼角皱纹深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子。
右侧端坐的女子从外貌上看，与芸小姐有五成相似，一头如瀑青丝盘成妇人髻，各式名贵珠宝镶嵌其上，一身得体浅色云锦丝绸长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等到一对新人在堂前站定，万母抬起下巴向喜娘示意。
喜娘会意，清了清嗓子，在说出一大段冗长的开场词后，终于喊道：“一拜天地！”
在场窃窃私语的众人皆停止交谈，场内杂音渐渐消失。
一拜天地，欧澜握着芸小姐的手，两人齐齐转身向着堂外沉沉夜幕，屈膝跪下，双手撑地，额头轻轻扣在光滑的砖石地面上。
“咔嚓~”
耀眼电蛇划破天际，照亮欧澜苍白英俊的面庞。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两人互相搀扶站起，芸小姐身体虚弱，在起身时脚下一阵虚浮，身子不自主靠在欧澜身上。
欧澜轻柔地扶着她的肩膀，助她站稳。
两人转过身来，向着不苟言笑的万老爷子和面露微笑的万母跪下，又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快快起身。”
万母心疼自家女儿，不由半站起身，伸手作出虚扶动作。。
到了夫妻对拜，欧澜和芸小姐互相面对彼此，两人双手紧扣。
欧澜俊朗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淡淡微笑。
“芸儿……”
“夫妻对拜！”
芸小姐轻轻提衣，弯腰叩首。
“轰！”
然而就在两人的额头即将碰在一起之时。
远方天际，传来一声沛然锐啸。
在场众人闻到声响，皆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南方黑暗的夜幕中，一抹闪烁着蓝白电光流星拖着长长彗尾，撞破云层，向着这边高速飞驰。
“什么东西？！”
流星来得又快又狠，一眨眼便来到欧府上空，穿过庭院，朝着大厅之中的芸小姐直直撞来。
“不可！”
潘烨和祖唯忍不住大喊出声，急忙迈动步伐，疯狂冲向厅内。
但电光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没跑几步，电光就冲入大厅，自芸小姐前胸透体而过。
噗。
电光的高热将芸小姐整个前胸炸为粉末，大量呈现蓝白之色的耀眼电流自她消失的上身奔涌而出，如一道道电蛇，顺着地面向四面八方游窜。
芸小姐原本胸口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满身是血，散发着黑气的三寸小人，小人受到雷光绞杀，发出一声哀嚎，当场泯灭。
星星点点的血液从芸小姐其他残肢处，受到电光带起的劲风吹拂，溅了万母一脸。
坐在上首的万母眼神呆滞，失去焦距，身子筛糠似的颤抖，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庞流下。
电光一击得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头，飞出厅外。
潘烨大脑亦是一片空白，脑袋不由自主顺着电光飞行的轨迹看去。
一道人影凭空漂浮在数百米之外的天空上。
那道人影身穿湛蓝道袍，背负狭长剑鞘，蓝白电光没入她身后的剑鞘当中。
是灵舒道长。
“你！”
祖唯一声怒吼，腰间桃木剑飞至她的脚下，载着他飞上半空，与灵舒面对面悬停而立。
“灵舒道长，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灵舒看着祖唯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可你斩的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
“此事我一定会上报天师府，将此事呈递道门诸宗评议！”
“无辜人？”
灵舒眉头一挑，降下高度，望向大厅。
芸小姐的红盖头已被劲风吹飞，露出里面一张艳若桃李的俏颜。
她肩膀以下，腰部以上的部位已经消失，脑袋咕溜溜滚落在地上，一张红艳艳的嘴唇无意识张合，生命的光芒正渐渐从她眼中消失。
“欧郎，芸儿好冷……”
呼~
灵舒闪现在芸小姐身边，伸出一双洁白的双手向前轻轻一抓。
一道淡薄的魂体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魂体，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右手立刻亮起一团不断闪烁的雷光，向身旁狠狠拍去。
与此同时，她左手大袖一挥，将芸小姐的魂体收入袖中。
“滋~”
灵舒右手掌心之处，出现了一抹猩红匕刃，电光与匕刃交击，爆射出刺目炫光。
欧澜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大量红中泛黑的腥臭气体自匕刃表面蒸发出来。
“灵舒，你还是来了。”
保持着前刺姿势，欧澜阴沉着脸，先前还“芸儿芸儿”叫得温柔，如今却脚踩在他未婚妻子被电光炸成一地的残肢断臂之上。
一双充满邪意的目光死死盯着灵舒道长。
“我这李代桃僵之术可还行？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欧某可是在榕州给你布下了一份大礼，怎么样，错杀无辜的滋味不好受吧？”
“呜呜呜，我可怜的芸儿，为夫今日就为你报仇。”
“藏头露尾的鼠辈，只能如行这等卑鄙龌龊手段，今日你绝不可能再逃出此地。”
灵舒道长双目酝酿着怒火，瞳孔化作银白，丝丝雷芒不断向外逸散。
“跑？我为何要跑。”
欧澜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在场百余条人命，皆为我血祭对象，你能挡得住我？”
话音方落，欧府上空出现一层猩红薄幕，将整个欧府完全罩死。
在场凡是身上出现伤口之人，从其伤口之处，丝丝缕缕的血液受到莫名力量吸引，反向涌向上空，汇入半空的红幕当中。
灵舒古井不波的双眼终于浮起一丝波动。
“你，好大的胆子！”
她身后的狭长剑鞘之内，爆发出尖锐的蜂鸣之音。
随着铮的一声，一抹蓝白电光出现在灵舒手中。
这是一柄长约一米，剑刃没有开锋的长剑。
银白剑身镌刻满繁复的银色符文。
蓝白雷光环绕剑身闪烁不定。
“呵呵，被你从虔州宁州一路追来，我也倦了，今日就在此做一了解吧。”
欧澜一手握着漆黑匕首，一手向后轻轻一挥。
呆愣在原地的万家二老的身子瞬间炸为两道血雾，化为两道流光，飞上夜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雷法
看着两条生命消逝。
灵舒脸上的怒意反而消失，重新恢复平静，只是眼中酝酿的恐怖雷意更甚。
她将手中法剑尖朝下，松开剑柄。
嗡~
法剑低鸣，凭空悬浮于灵舒身前，剑身神秘繁复的符文从上到下逐次亮起，以法剑为中心，生成了一张湛蓝光幕，将灵舒守护其中。
灵舒站在法剑保护范围之内，画向东方，双目紧闭，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两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向上竖直，左右手姿势一样，然后右手食指和小指分别重叠在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左右中指和无名指并排相靠贴，左拇指里侧压在右食指尖指腹，右拇指尖内扣放在右食指根部横纹上。
冷漠的音色道出一段咒语：“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
“你想凭借天气接引天雷？”
欧澜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经历，眼中却露出恐惧之色，指骨分明的一双修长手掌变得粗壮狭长，指甲越来越尖，最后变为一双冒着红光，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利爪。
嘴角泛起狰狞笑意，带起道道残影，眨眼消失在原地。
裹挟着腥臭之气的利爪狠狠拍打在光幕之上，犹如倾盆暴雨倾泻而下，爪尖每次挥击都会溅起大片蓝白光点。
随着光幕剧烈波动，灵舒身前的法剑剑身之上的光芒如呼吸一般明灭不定，剑身以极小的幅度高速震动，一枚枚符文亮度愈来愈盛。
灵舒睁开双目，上千握住悬浮的法剑，将法剑高举，剑尖朝天。
“……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誓於未来世，永颺天尊教，敕！”
这话音刚落，欧府上空云层之中雷光奔涌，一束刺目耀眼的雷光，从半空中，蔓延下来！
轰隆隆。
欧澜的脸上显露又惊又怕之色，仰头一看，只见一道道如张牙舞爪的叉形雷电，从头顶的天空，向他当头劈落。
意外发生了。
在雷电劈到欧府数十米的上空之时，一层薄薄的红幕挡住了它的去的路。
雷电与红幕互相僵持，随着红幕的光泽逐渐淡化，欧府各处响起惨叫，接着一缕缕血雾自四面八方升起，汇入红幕。
红芒再度充盈，雷意劈散红芒，如此反复数次，最终雷电泯灭，而后化为一阵轰隆巨响，在上空蔓延，传遍整个榕州内城。
灵舒见到蓄势已久的雷法并未得手，当即向后连退数十步，与欧澜拉开距离。
……
潘烨在灵舒冲入大厅内之时，便回过神来。
赶忙拉着一旁呆住了的林依，连连后退。
祖唯自半空降落，跃下桃木剑，来到他身边，语气急促道：“阿烨，咱们赶紧得带着在场宾客撤退，不然等他们打起来殃及池鱼，咱们连余波都挡不住。”
林依紧紧抓着潘烨的绣袍，担忧道：“欧府内院的下人和其他宾客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潘烨周围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无奈道。
自己小命都快不保了，哪还能顾得上其他人。
“大伙儿赶紧往院子外头跑，此处有妖人作乱。”
祖唯向周围瑟瑟发抖的宾客大声呼喊。
“娘，我怕。”
“天杀的，哪里跑来的妖怪，大家快跑啊。”
“快，快跑！”
“他娘的，臭老头子别挤老子。”
凡是受伤之人，其体内的鲜血都会被无形之力牵引上空，这一现象再次引爆了大伙的恐慌情绪。
哭喊声，惨叫声，喝骂声混作一团，人性的复杂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时辰前还彬彬有礼，尊卑有序的年轻人推开头发发白的老者独自逃跑。
与爹娘走散的孩童被奔逃的人群撞到在地上，无助大哭。
第二进院子里的宾客就约莫有上百人，更别说整个欧府的下人，客人加起来更是达到了数百之众。
时间紧迫，若是再不逃命，不久后此地将化为血肉炼狱。
祖唯临危不乱，望了眼厅内不断亮起的蓝色光芒，朝在场宾客大喊道：“都往欧府外头撤！”
通向外头的通道过于狭窄，情急之下潘烨化为无情压路机，将挡路的院墙全部锤塌，供大伙通行。
挤压踩踏的现象才明显好转。
很快，两人带着第二进院子的宾客队伍与第一进的人群合拢，两百余号人浩浩荡荡来到欧府大门口。
潘烨再次把欧府大门以及周边围墙全部推倒，漫天烟尘之中，两人带着众人正欲走出欧府。
一面猩红巨幕，如倒扣的巨碗，挡在大家面前，拦住去路。
“祖兄，有办法破开吗？”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啊，不然咱们今天真的都得交代在这了。”
祖唯手持桃木剑，喷出一口鲜血，剑身上立即亮起橙黄光芒。
“去！”
桃木剑带起厉啸，斩击在红幕之上。
然而木剑仿若泥牛入海，陷入红幕，失去动力。
祖唯勉励召回木剑，飞入手中，摇了摇头：“不行。”
“我来试试。”
未雨绸缪，在傍晚来到欧府的时候，潘烨就把伪装成礼品的银沉枪带在身上。
他手握银沉枪，使出吃奶的力气聚集全身劲力，用出奔雷枪法之中，最具威力的一势。
“覆海！”
枪尖变为层层海浪，不断击打在红幕之上。
红幕微微凹陷，很快恢复原状。
“到底是能和灵舒道长拼斗的妖人，以咱们这点实力怕是难以破开这红幕。”
祖唯眉头紧皱。
“祖兄，你先前的破阵符有没有用？”
“境界差距实在太大，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在此之前，我得先布好阵法，防止他们的斗法余波扩散到这。”
两人低着头一阵交谈，祖唯转过身看着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大捧符箓，砚台，箓笔，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石子。
“你先帮我看着，防止意外发生。”
祖唯穿过人群，捡起一棵树枝放在众人前方，说道：“等会儿你们千万别踏出这颗树枝之外的范围，否则后果自负。”
交代了一句，他右手持箓笔，左手持符，在规划好的分界线上，布置阵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狼妖
布置阵法中的祖唯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庞大灵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前方不远处聚集，天上四面八方的乌云正往这边靠拢。
时间紧急！
手上的这些符箓是他早就绘制好的，但需要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形成阵法，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祖唯握着箓笔在符箓之间飞快书写，接连走到几处不同的方位，撒下符箓，并在地面上埋下小石子。
十息后，恐怖的叉状雷电从天而降，劈在欧府上空，耀眼的电光照亮在场众人惊恐的脸庞。
十二息后，欧府各处乱来凄厉惨叫，就连潘烨这边也有十余个看上去身体虚弱，身上带伤老者发出哀嚎，体内鲜血被无形力量抽离上天空，肌肤逐渐干瘪，最后变为一具具没有任何气息的干尸。
这个情况，再次点燃了众人恐慌的情绪，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向欧府外奔逃，但全被巨幕反弹回来。
十六息后，阵法完成，众人前方，升起一张颜色浅青的光幕。
光幕呈现出盾牌形状，仓促之下，它只能护住一个方向。
祖唯抹了一把额间细密汗珠，拿着绘符工具，重新回到红色巨幕前，准备描绘破阵符。
“阿烨，这次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绘符，可能等符箓完成之后便会失去战斗能力，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之后的事情，就靠你了。”
“祖兄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汤圆，你拿着这张符，如果等会儿阵法不稳了，就往里头输送灵气。”
交代完潘烨，祖唯塞给汤圆一张黄色符箓。
“喵呜！”
汤圆站在潘烨肩头，用爪子接过符箓，连连点头。
做完这一切，祖唯转过身去，面对红幕，深吸一口气，用牙齿咬破指尖，开始绘符！
……
欧府中心。
灵舒拉开距离，松开法剑。
法剑飞上半空，剑尖对准欧澜。
她本人双掌摊开，掌心朝天，手指尖蓝色灵光流转化为丝丝缕缕跃动雷芒。
生死战斗之中，欧澜不会任由她积蓄灵气。
欧澜张开嘴巴，嘴巴越长越大，一直咧到耳根，一口整齐亮白的牙齿变得细密尖锐，尖牙利齿之间涎水粘连，腥风四溢。
血盆大口抽干周围气流，一团不断翻滚的半透明球体在他口中缓缓形成。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球体加速，加速，再加速，带着螺旋气流，像炮弹一般射向灵舒。
咆哮声传出很远，一直传到了欧府门口的众人耳畔，声波透过阵法，震得在场之人口鼻之中溢出鲜血，其中老弱者，更是双眼一翻，直挺挺栽倒。
悬浮在灵舒身前的法剑发出低吟，与声波互相抵消，剑身旋转，化作蓝白电光斩向球体。
球体堪堪抵达灵舒身前不远处，被法剑一剑剖成两半，改变轨迹，两颗半圆形球体向左右两侧坠落，砸入地面。
形如实质的澎湃气浪向四周吹拂，所过之处，房屋尽皆倒塌，整个欧府之内的建筑只因两人这次简单交手的余波，尽皆被摧毁。
灵舒一双手掌心中出现了两团不断闪烁的不规则雷光。
她抬起双手，掌心对准欧澜，一声轻斥。
雷法·掌心雷！
轰轰轰~
平地响起一声声炸雷。
不规则、跳跃的细小雷芒化为一条湛蓝细线，以光速出现在欧澜的胸膛上。
光速太快，欧澜挡无可挡，只能硬抗，没一会儿，他的上半身便伤痕累累，到处都是焦黑的伤痕。
“嗷~”
欧澜惨嚎出声，伤口处细密的电芒进进出出，刺得他痛苦万分，浑身麻痹僵直。
灵舒仿佛不是修道之人，而是一名高品武者，娇躯辗转腾挪，双手快速互换，一掌掌向欧澜凌空拍击，雷声轰隆隆，炽热电蛇带起惊人声势，击打在欧澜身上。
欧澜被雷光击打得节节后退，空气中再次浮现出大量红色光点，向他汇聚，红芒钻入体内，与电芒互相争斗，解除麻痹。
乘此机会，欧澜向后纵跃，离开掌心雷范围，没一会儿，伤口开始修复。
“不愧是清微宗年轻一代首席弟子，这手雷法够劲，够滋味，只是此地被我隔绝天地，你的灵气还能支撑多久？”
灵舒看出了他想借机恢复伤势，身形一跃，踏上法剑，乘风御剑，逼近欧澜。
法剑载着灵舒在低空飞行，她双手掌心对着欧澜，一道道雷电细线不要灵气似的向其疯狂倾泻。
“他娘的，一年未见，这娘们修为愈加精进了。”
欧澜前前后后被七八道雷光照射，身子外表再次变得焦黑。
他须发皆张，眼睛亮起两抹猩红光芒，发出一声咆哮，模样开始发生变化。
头腭尖形，颜面部长，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
人类的躯体之上，出现了一颗硕大的狼首。
狼妖双爪尖锐锋利，十根手指指甲变得猩红醒目，空气中无形的血色力量向他身上汇聚，纵使他的右爪被雷法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但在血光的滋润下，很快恢复正常。
若是有人此事直视它的双眼，便会被其中嗜血，残暴，充满侵略性的负面情绪侵染成白痴。
“吼！”
灵舒望着气势越来越盛的狼妖，脸色依旧不变。
她的左右两手皆亮起耀眼电光，电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轨迹，将四周一切物品灼烧得焦臭难闻。
欧澜伸出变得细长舌头，轻轻舔舐自己酥麻的伤口。
猩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灵舒。
两人交手的地方早已化为了一片废墟，此时他们一人御剑悬浮在数十米高的半空之上。
一妖双爪撑地，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大模大样地蹲在重重废墟之上。
“嗷呜！”
欧澜发出一声惊天狼嚎。
接着地面凹陷，一道红影飞上天际。
嘭！
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划过数百道猩红爪痕。
灵舒脚踏飞剑，在空中时而急速下降，时而高速上升，避开欧澜一道又道锐利的爪击。
“刷~”
欧澜失去借力，重重踩落在地上，荡起滚滚烟尘，手中握着几根乌黑细长的青丝。
第一百三十章 五方雷神咒
他将手中的青丝放到鼻子边深深一嗅。
“好香，若是吞了你的心脏，晋升四品不远矣。”
欧澜的身型再度发生变化，全身肌肉变得膨胀，崩开新郎礼服，原本白皙的肌肤，开始长出一根根灰白长毛。
双腿变粗变长，十根脚趾变得尖锐乌黑。
不到一息的功夫，他就从一个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的读书人，变成一个接近三米，毛发灰白，人立而起的巨狼。
“天狼秘法，奔狼。”
欧澜脚掌一踩，只一个刹那间，身体消失，空气被撞开层层音爆，冲向半空中的灵舒。
灵舒调转飞剑，急速升空，但由于遮天红幕的影响，飞剑的灵活性受到了极大限制。
就在此时，灵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跃下飞剑，身子径直向地面坠落，半空之中的欧澜见此，嘴角泛起一抹狞笑，脚下荡起一层气浪，凭空转向，撞向坠落中的灵舒。
“嘭！”
庞大的狼躯狠狠撞击在灵舒娇小柔弱的躯体之上。
随着一阵耀眼的雷光闪动，欧澜所撞之人变为一道人形雷光，雷光扭曲变形，化为十数道锁链，将其死死束缚在原地。
而灵舒，已经站在悄然出现在距他数十米之外的废墟之上，只见她从怀中掏出十余张符面雷光闪烁的湛蓝符箓，一股脑向欧澜掷去。
符箓在飞行途中变成一座座雷电牢笼，一层又一层，将欧澜层层笼罩。
欧澜眼神一凛，左右双爪交叉合十，两臂再次膨胀一圈，爪尖泛起森然红芒，千百道利爪残影覆盖在雷笼之上，剧烈的爆响声不断炸开。
却见他对面的灵舒道长，手持法剑，踏罡步斗，来到东边方位，口中振振有词：
“东阳震神，雷电真尊……”
一小段口诀念完，她又走到南边方位：
“南荧朗耀，冰鸠罗真……”
紧接着西边方位：
“咄遮飞哑，流金太华……”
然后是北边方位：
“天雷隐隐，龙虎交横……”
最后来到中央方位：
“圣灵威猛，震动乾坤……”
轰隆——
遥远的天空之上，惊雷炸响。
浓密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灵舒头顶汇聚，高高的穹顶内铅云滚动，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深邃的铅色漩涡，雷芒涌动，狂风怒吼。
灵舒的身躯被庞大的灵气托举，微微悬浮，狂风吹拂地她发丝恣意飘扬，深蓝道袍翻滚，她手举法剑，剑尖朝天。
她清冷的念咒声，通过狂风，传向四面八方：
“清微大道，安镇九真，驱御雷电，策召万神，保制劫运，气与会仙，五方雷神，降临人间！”
云层剧烈颤抖，无穷无尽的蓝色雷光尽数炸裂。
灵舒方才所站立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之上出现了五道粗壮雷柱，与天穹相连。
五道身高庞大，纯粹由雷电凝实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五方位之上。
东方之人鹰鼻鹞眼，双手握着一柄雷光四溢的大锤。
西方之人头戴虎头冠尖嘴獠牙，背生双翅，左锤右钻。
南方之人手握狭长法剑，额生三目。
北方之人左刀右鞭，美髯长须，风度翩翩。
正中之人巨口獠牙，手持一柄开山斧。
五道雷影方一生成，灵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他们在灵舒的指挥下，各持手中兵刃，脚踩雷光，倏然飞至欧澜面前。
这时，欧澜刚撞破雷电囚笼，看到五道正向他冲来的身影，不由脸色大变。
“五方雷神咒，这他娘的不是四品金丹境才能修成的强大道术吗，怎么这娘们现在就学会了。”
“不对，这几位雷神面目不清，神情僵硬，看来她并不能完美施展此术，我还有机会。”
欧澜敏锐地发现了五个“雷神”的缺陷。
他们虽威风凛凛，身上电光环绕，但表情呆滞，相互之间并无配合，只是傻乎乎地向他冲来。
不过尽管是不完全版本，也够他欧澜喝一壶的了。
“她的灵气应当支撑不了多久。”
却见五名雷神以极快的速度将欧澜围在圈内，见到这几位凶神恶煞的雷神，欧澜心中斟酌一番，从身上厚密的狼毛中掏出一面血红色令旗，吐出一口老血喷在旗子上，然后当即双臂交叉，摆出防御姿态，口中大吼：
“血魄地煞阵，给老子吸！”
欧澜手中令旗发出耀眼的猩红光芒，光芒浓郁得几欲凝成实质。
凡是欧府之内的所有人都只觉心脏一紧，一股庞大的吸力自半空传来，全身血液不受控制地向上流转。
……
此时，欧府门口，祖唯依旧在描绘着破阵符，他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愈发苍白。
忽然，一股强烈的悸动感出现在周围所有人的心头，紧接着他们心脏疯狂跳动，脸色变得血红。
就连潘烨这等八品武者，都感到心脏一跳，仿佛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场的其他人。
有些身体不好的普通人，脸上已经开始渗出一颗颗微小的血珠，这些血珠受到半空中的力量吸引，凝结成一道道血雾，漂浮上天。
扑通扑通。
随着身边一个个宾客倒下，潘烨脸色愈发凝重。
他身边的林依已经被他搂在怀里，受到他周身劲力保护，暂时无碍。
不过也是脸色涨红，一副呼吸急促的样子。
少女语气急促：“潘，潘烨，今天我要死了么……”
“瞎说什么呢，再坚持一会儿，等祖兄完成绘符，咱们就安全了。”
祖唯的身上亮起淡淡的青光，阻碍阵法力量的侵入。
潘烨看着周围越来越多人失去生命，心中早已焦急万分，但脸上依旧摆出一副淡定模样。
他抬头望天，却见从欧府四面八方的地方，皆升起一缕缕血色雾气，向欧府正中汇聚。
期间还伴随有一阵阵雷暴巨响以及狼嚎声，这些声响形成如若实质的冲击波，不断击打在盾形光幕上，打得光幕剧烈晃动。
血气越聚越多，变为一团状如心脏的奇异物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一缩一涨，轻轻跳动。
“祖兄，灵舒道长，一切都看你们的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强化，破阵符！
“依儿，坚持住，千万别睡过去。”
潘烨看着林依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轻轻拍打她的脸颊，然后运转体内劲力，用力一吼：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有救了！”
听到潘烨的大吼，在场之人精神微微一震，齐齐望向祖唯的背影，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
……
欧澜身处圈中，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只见五个雷神左手探出，伸出食指，指尖雷光涌动，射出五道耀眼雷鞭，将欧澜四肢以及脖颈层层紧缚，庞大的雷电力量瞬间将其身上的皮肤灼为一层焦炭。
但随着巨大的血色心脏形成，受到令旗的吸引，一股股庞大的血气力量注入欧澜体内，顷刻间，他被雷光灼伤的肌肤又在快速修复。
不远处的灵舒瞧见了这一幕，当即双手结印，口中发出密语，示意雷神优先摧毁血色心脏以及天上的红色巨幕。
雷神们左手束缚欧澜，各持兵刃的右手，纷纷展现出各自神通。
原本双手持锤的雷神现在右手持锤，向天空重重一砸。
嘎拉拉！
如汞浆一般的雷光刹那间出现在心脏表面，细密雷纹附着其上，发出璀璨蓝芒。
心脏当即炸成十几块碎片。
左锤右钻的雷神将右手雷钻掷上空中，天空中的自然雷光受其吸引，纷纷汇聚其上，雷钻微微颤抖，钻尖朝着潘烨这边的红幕猛然撞去。
祖唯身边几十余米之外，以钻尖为中心，雷电组成细密大网涌向红幕四周，大片大片红幕被其绞碎，露出外头漆黑的街道。
潘烨见此，脸上一喜，立刻喊道：“大家快往外跑。”
可是他话音方落，听到潘烨吆喝的宾客们，才刚刚迈出步伐，没跑几米，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雾气很快就将红幕的漏洞弥补。
滋滋滋~
额生第三目的雷神则面朝欧澜，额间神目睁开，射出一道金色电芒，没入欧澜脑袋。
欧澜双眼一番，昏死过去，口中大股大股涎水自他口中流出。
美髯长须的雷神受到灵舒指示，抛出法剑，法剑在半空凝为一道色泽蓝中泛黑，酝酿恐怖雷意的长针，刺向欧澜心脏。
铛~
雷电长针刺在欧澜胸口，发出一声激越之音，一面血色小旗挡在他胸前，拦住雷针。
中间手持开山符的雷神最为粗暴，他右手紧握开山斧，斧面凝聚大片雷光，用力一挥，直接斩向欧澜头颅。
滋啦~
斧面和脖颈交击之处，响起仿若金属交击之声，溅起大片雷光。
由雷光构成的开山斧堪堪破开欧澜的脖颈，直到被其坚硬的脊骨阻挡，才停下前进之势，此时，欧澜的半个脖子已经几乎被斧头砍落。
伤口处的鲜血像喷泉似的向外喷射。
这些鲜血没有落向地面，而是诡异地飞向空中，汇入心脏碎片，受到欧澜鲜血的滋润，这些碎片再度凝聚在一起。
欧澜庞大的狼躯趴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灵舒冷漠娇俏的面容上已经渗出了汗水，指使五位雷神行动，每时每刻都要耗费她大量的灵气，此处天地被隔绝，灵气有限，她体内的灵气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若是这跟不死小强一样的欧澜再不归西，危险的就是她了。
现在欧澜短暂失去了战斗能力，应优先破坏他布置的阵法。
他胸口的小旗，可能就是大阵阵眼！
想到此处，灵舒目光一凝，命令雷神全力摧毁欧澜怀中小旗。
五位雷神得令，各自施展雷法，对着欧澜的狼躯疯狂倾泻，试图连狼带旗一起摧毁。
在一通狂轰滥炸之后。
欧澜沐浴在雷光之内，他的毛发、皮肤、肉体已经全部化为焦炭，散发着一道道焦臭黑烟。
他胸口的那面小旗，虽然旗面乌黑破损，充满焦痕，却依然散发着浓郁红光。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欧澜庞大的狼躯轰然崩碎，从露出里头钻出一个身高只有八尺不到，小了一号的小狼，
小狼身形快若闪电，在诸位雷神雷法交接的空隙，变作一道白光冲向别处。
“不好！”
灵舒脸色大变，再次驭使雷神攻击小狼。
轰隆隆。
几道雷光轰击在欧澜狼躯之上，震得狼躯半边身子晃荡，依然给它逃了出去。
之后，欧府各处之地传来凄厉的惨叫，几息过去，除开潘烨所在的门口，其余方向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
欧府大门口，潘烨耳朵微动，循声望去。
视野尽头，一道几乎快成闪电的疾影在他的视网膜上一晃而过，到达他身前不远处，顷刻间就有十余个普通人被其拦腰抓断。
“我草！”
潘烨一声怒喝，运转逐风轻功，追向狼影。
狼影速度太快，他的速度慢了狼影不止一个档次，至少是三个以上。
不到一息，又有二十余人倒下。
潘烨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大家快往我这边靠！”
人群大片的倒下，他们体内的血气被巨幕吮吸一空，纷纷化为干尸。
欧澜的气势越来越盛，狼躯又在缓缓变大。
“哈哈哈，灵舒，你奈我何！”
奔逃中的欧澜发出猖狂大笑，他的每一次挥爪，都有数个身影倒下。
很快，在场只剩躲在潘烨后面的不足百人。
他身后的百余人，还是在危机之下，汤圆抛出脖间粉色丝巾，化作一张覆盖方圆十余丈的粉色方巾，护住众人。
欧澜尝试性地挥爪进攻几次，他现在深受重伤，力量大损，只能发挥出不到七品的威力，索性放弃进攻，用一双残暴嗜血的狼目与潘烨双目对上，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粉巾消失，汤圆瘫软在潘烨怀里，呼吸微弱。
距离潘烨不远处的废墟之中，灵舒驭使雷神很快赶到，再次将欧澜围困在中心。
可是，此时的雷神已经不复先前威风凛凛，雷光暗淡，勉强维持雷神虚影。
欧澜看出了灵舒外强中干，也不硬拼，以灵巧的速度，左右躲避着雷神的进攻。
雷神以雷法攻击，速度极快，很快欧澜身上又布满了伤痕。
可是，五位雷神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几欲消失，灵舒摇摇晃晃，勉力支撑。
狼妖瞧见灵舒这幅姿态，心中窃喜，再次冲向欧府大门口。
另一边，随着祖唯勾勒完最后一笔符文尾迹，符箓灵光一现。
“成了！”
祖唯大喝一声，不由分说甩出手中破阵符。
符箓飞上半空，符面符文蠕动，越变越多，爬出符面，向红幕蔓延，最后变为一张方圆数米的红色大网，贴在红幕之上。
大网红芒闪烁不定。
潘烨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转头询问身旁的祖唯：“祖兄，这……”
扑通！
回应他的是祖唯力竭倒地的声音。
他把祖唯拖到身边护好，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破阵符。
却见破阵符光芒越来越暗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但红幕却没有丝毫被破开的迹象。
“果然还是不行。”
听着后方欧澜快速逼近的猖狂笑声。
潘烨的心跌入谷底。
很快，他眼睛光芒一闪，看向右手处十颗泛着莹白色泽的念珠，低声道，
“还有机会！”
他走到破阵符之前，伸手轻轻触碰那张符文大网，心中默念：“破阵符，强化！”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吮吸
白玉念珠泛起微微白光，顺着潘烨的手指，覆盖血色符文大网。
一颗、两颗。
在黯淡了两颗珠子之后。
方圆数米的符文大网上，出现了丝丝金色纹路，得到补充，破阵符衰弱的光芒再度绽放。
被符文大网笼罩的巨幕发出滋滋声响，猩红的颜色开始慢慢变浅。
但很快，矗立在另外三个方向的红幕传来血气，修补红幕。
受此冲击，符文大网光芒又变得黯淡，就像老化的灯泡，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芒。
“啊！”
正在此时，潘烨身后又传来了宾客们的惨叫声以及灵舒道长的轻斥声，打斗声。
他不敢往后看，焦急地望着破阵符。
“不，不要啊！”
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深深刺击了潘烨的神经。
“草！既然一次不够，那就两次！”
二次强化！
念珠上的珠子再次开始消耗。
这次足足消耗了三颗珠子的能量。
破阵符上如蛛网般细密的纹路变成了红、金掺半的颜色，覆盖范围扩大，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各自蔓延到十几米凯外。
不仅如此，符文大网竟然真如趴在巨幕上的八爪鱼一般，密密麻麻的触须有生命地收缩膨胀，将周围更远处的红芒吮吸到大网中来，顺着破阵符流入潘烨手掌，反哺他手中的念珠。
原本黯淡的珠子开始缓缓补充能量，只是速度有些缓慢。
然而此时的情况危机，没有时间给他慢慢吸收。
他听到了欧澜越来越疯狂的笑声和干扰灵舒道长的垃圾话。
“你想保护这群猪豚？”
“没用的，等到你的五方雷神咒完全失去效用，就是老子将你血祭，借此晋升四品之时。”
“几百条人命和一位五品的道门正宗弟子，足够了！”
乘着巨幕开始慢慢消融，反哺自身，潘烨转过头去，望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两三百米之外。
灵舒道长驭使着五个光影黯淡、威风凛凛的“巨人”，艰难地阻挡欧澜疯狂的进攻。
数量不到百名的普通人躲在潘烨周围瑟瑟发抖，时不时有人被他们战斗的余波绞成漫天血雾。
可能是破阵符的颜色与红色巨幕的颜色相仿，也有可能是欧澜和灵舒激斗正酣，他一时没有发现潘烨这边的异状。
“该死，灵舒道长看上去好像不行了。”
潘烨看见了灵舒嘴角的血迹，苍白近乎透明的俏脸，转过头，望着破解缓慢的符文巨网，牙齿一咬，心中默念强化。
第三次强化！
随着他念珠中剩余所有珠子光芒尽数熄灭。
破阵符瞬间爆发出璀璨金光，几乎照耀天际，整张大网由红金，变为纯粹的金色，它向外急速蔓延，很快覆盖了潘烨身处方向的整片红幕。
紧接着它狠狠一吸，场中仿佛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红幕轰然碎裂，化为大量红色雾气，被符文巨网吮吸，反向汇入念珠当中。
这面红幕碎裂，另外三个方向的红幕被顺势攀爬而上的符文大网覆盖。
潘烨手中的念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变亮，一颗、两颗，很快就补回损耗，还有正在快速增长的势头。
战斗中的欧澜，终于发现了异样。
“怎么回事？”
他发现源源不断加持自己的血雾忽然消失了，迷茫地抬头望去。
头顶沉重压抑的血色大幕已经不复存在，转而变为乌云翻卷的沉沉夜幕。
四面八方残留的红幕正在被一团团璀璨的金光吞噬。
“不可能！”
欧澜大叫一声，掏出怀中小旗，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起，起，起！”
他不喷血还好，一喷，外围“凶神恶煞”的金光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向他手里的红色小旗杀来。
尽管欧澜将一双狼爪挥舞得密不透风，飞沙走石，但金光丝毫不为所动，穿过他的爪尖，爬上小旗。
没一会儿，小旗就从他手中消失。
见此情形，欧澜二话不说，脚掌重重一踏，往外头奔逃。
灵舒望着不复存在的红幕，露出的漆黑夜幕，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她银牙紧咬，从怀中掏出最后几枚丹药吞入腹中，身上灵光晃荡。
失去了血魄地煞阵的欧澜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完全不是灵舒的一合之敌。
纤细修长的掌心亮起光芒，化作一团跃动雷光。
掌心雷！
雷芒在黑夜中划过明亮轨迹，瞬息击打在欧澜身上。
这次，欧澜没有了快速修复躯体的力量。
他惨叫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被后续而来的几道雷光击打得浑身僵硬，冒出滚滚黑烟，瘫倒在地上变为一条死狗。
潘烨手触符文大网，等待它将所有红雾吸入念珠，看着念珠上头足足十五颗的能量，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沉重。
都是数百人以生命的代价才收获的十五颗珠子能量，这是他第一次获得充足能量，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望着周围明明已经得救，神情依然呆滞的普通人们，潘烨心中叹息，口中大喊道：
“你们自由了，请大家互相帮忙，不要遗漏伤患，尽快离开此地。”
“呜呜呜~”
大伙儿听到潘烨的喊声，才能呆滞状态中回过神，眼中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情不自禁搂住身旁的同性，相拥痛哭。
潘烨噗通一声，也坐倒在地上。
尽管这次他没有身负重伤，就连战斗都没参与，但他的心理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生命像割韭菜一般倒在自己面前，他的心头就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大抵都是在困境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缘故，周围的人们宣泄完情绪，没有第一时间离去，部分身体情况尚好的人自发地在周围寻找着没有死亡的伤患。
“依儿，咱们安全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潘烨站起身，扶起瘫软在地，头发散乱的林依。
“呜呜，阿烨，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林依靠在潘烨肩头，放声大哭。
因为一直有潘烨在身边保护，她只是脸上有些擦伤，洁白的脸蛋变得灰扑扑的，像一只小花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伤痕
林依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微微颤抖着身子。
“好了，好了，现在安全了……”
潘烨轻轻拍打她的背部，直到少女的啜泣声渐渐停止。
一直养尊处优的林家二小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
安慰好林依，潘烨走到灵舒身边，低头看向造成今夜巨变的始作俑者。
难以想象，原先丰神俊朗的男子，会变成这幅模样。
此时的欧澜，被一道道雷电锁链紧紧束缚，吐着舌头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的毛发被雷电灼烧成一团焦炭，就像一只巨型沙皮狗。
哪里还有狼妖的残暴。
潘烨将目光从它的身上，上移到后面一片片残垣断壁。
废墟之下牺牲沉眠着不知多少条生命，其中包括芸小姐，万家二老以及参宴的宾客，下人们，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大喜之日转眼间变为大悲之日。
那位外貌柔弱，性子刚硬的芸小姐，终究是托付错了人。
真该让芸小姐好好看看，他的未婚夫到底是何物……
想到此处，潘烨不由念出某句千古名诗：“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收拾情绪，转身向灵舒行了一礼。
“灵舒道长。”
灵舒错杀了人，又击杀首恶救了一众人姓名，潘烨现在对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嗯。”
这回，灵舒不似先前那般冷漠，她看到了潘烨在关键时候摧毁红幕拯救了大家。
“道长，此獠该如何处置？”
“我会将其押送回宗门，等候道门诸宗发落。”
“那……此地无辜枉死的数百人呢？”
灵舒瞟了他一眼，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此事并非我管，你们等候官府处置吧。”
“这……”
潘烨张了张嘴，转念一想，灵舒只是一个追踪妖人到此处修士，确实不用处理事故善后。
今晚纯属是妖孽作乱，若是有身份之人也许可以尝试找官府扯扯皮，没有背景的人，怕是连过问都不会有人过问。
最多是成为榕州百姓口中异闻的背景。
这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百姓悲哀之处。
任你是腰缠万贯的乡绅土豪，亦是一穷二白的劳苦贫农，没有实力，就是妖魔口中的鱼肉。
潘烨之所以前来参加芸小姐的喜宴，只是因为她与自己有些情分，早在之前又看出了欧澜的异样，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奈何敌人实力太强，他拯救了百余人，也问心无愧。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道：
“灵舒道长，欧澜那位未婚妻子……”
“是我错杀了她，她是无辜之人，我会负责到底。”
“不管是让她转为魂修，或是回去请宗门长辈为她重塑肉身，我都会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龟龟，还可以重塑肉身？
潘烨暗中咋舌，提出心中疑问：“重塑肉身？”
灵舒只冷冷吐出了四个字：“门中秘术。”
好吧……
远方隐隐传来喧闹声，沉重密集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潘烨不想和他们多做纠缠，让林依趴在他的背后，一手拦腰抱起祖唯，一手将沉睡中的汤圆塞入衣领，拖家带口。
“灵舒道长，我先走了，以后再联系。”
他有意和灵舒套近乎，一直试探她说话。
谁知灵舒道长实在是过于高冷，只是轻轻抬了抬洁白的下巴，示意自己听到了。
在潘烨告辞之后，灵舒提起拴在欧澜脖子上的狗链，也消失在夜色中。
潘烨带着“一家老小”，避开听到消息赶来此地的各路人马，悄悄回到林府。
……
随后，榕州驻城守兵、衙门捕快、各大商行家丁、帮派帮众蜂拥而至，众人站在欧府原址前，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脸上皆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这就算是榕州第一高手李大人，怕是也不能将此地摧毁至此吧……”
一位校尉装扮的军士一拍手下的脑壳，厉声吩咐道：“一个个别愣着了，快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万连屏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往这里。
他见到被兵丁们拾起，掉得七零八落的各种身体残肢，发了疯似的冲入废墟之中，用手掀起一块块巨石。
“小妹，小妹……”
“爹，娘……”
“你们等我，我一定把你们救出来。”
“轰……”
“不是，不是，不是小妹。”
男人抛开一颗皮肤干瘦的头颅，迈着颤抖的步伐，往欧府深处走去。
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希冀。
也许爹娘和小妹可能还被压在废墟里，等待他的援救呢？
原本欧府第二进的院子里。
这里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黑烟，各类木质建材大部分已化为焦炭。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雷电灼烧毛发、肉体、骨骼的奇怪臭味。
一小簇大半截变成黑炭，小半截是灰白颜色粗长毛发出现在万连屏前方的地面上。
他走上前轻轻拈起毛发，放在鼻子边上嗅了嗅。
心渐渐沉了下去。
妖魔。
“杀千刀的欧澜，果然是妖魔！”
万连屏是已经在参悟观想法，准备踏入七品的武者。
他想到自己每次和欧澜接触，心中都会泛起淡淡的不安感，越发笃定欧澜就是造成此地惨剧的凶手。
“怪我，怪我，是我没有狠下心来拦住小妹。”
男人双手抱着头颅缓缓蹲下，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还有希望，爹，娘，小妹你们一定没事的。”
良久，他平复情绪，站起身，来到倒塌的大厅前。
掀飞几块倒塌的房顶，露出大厅大体模样。
被砸成红泥的蜡烛，地面七零八落的红色剪纸，正中间，那张巨大的囍字红纸碎成十几散落一地。
万连屏越走越慢，心跳得越来越快。
直到他看到了被压在石头下，勉强向外露出的十几簇青丝。
走上前丢开石头。
一颗脸部皮肤犹如风干橘皮一般的头颅出现在他的眼前，凌乱不全的青丝上，还坠着几枚金灿灿的饰品。
噗通。
万连屏的双腿不自觉跪在地上，他捧起那颗砸塌了半边，依稀可以看出是自家小妹面容的头颅，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小妹，小妹……”
他哭得撕心裂肺，手里无意识地抚摸着芸小姐的头颅，将它紧紧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