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TXT下载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全文阅读

作者:七叶槿     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txt下载     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妖僧

    和尚睁开了眼睛。

    原本慈悲的面容一瞬间被邪气取代。

    那双眼,竟是罕见的异瞳。

    一只漆黑如墨,一只幽绿妖异。

    戚明悦触到那双眼睛,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双眼,但无论多少次,都让她有种置身荒寂之地的恐惧感。

    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心跳的有些快。

    “贫僧早就告诉过你,以你的心头血养心蛊,才能确保他对你深爱不疑。”和尚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弧,“你现在的心,不是你的。”

    戚明悦脸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字面意思。”和尚重新闭上眼睛。

    看上去仍旧满面慈悲。

    “大师,长离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他已经没有那么信任我了,他早晚会怀疑我的,大师,还有没有别的蛊,我再给他下一次心蛊,可不可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戚明悦跪下来,朝着长离大师脚边爬去,想要伸手抓住长离大师的僧袍,但只是碰到他僧袍一脚,她的手指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痛的她收了回来。

    “贫僧也与你说过,心蛊一生只能用一次,寓意一生一世。”

    长离大师的声音平静无波。

    “那别的蛊呢?我要让他爱我,我要他这一生都守着我一个人!”戚明悦顾不得疼痛的手指,仰头看着长离大师。

    “还有一种蛊,叫幻梦蛊,你用你的血养着,他就会把你幻想成他深爱之人,自然也就会一直守着你了。”

    长离大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旁边。

    戚明悦却没有伸手。

    “幻想成他最深爱之人?他深爱之人只能是我!为什么要幻想!”戚明悦不甘心的喊道。

    “情由心生,你得了别人的心,还妄想要自己的情,施主,你贪心了。”长离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只是想活着!”

    戚明悦红了眼睛,眼底透出一抹疯狂,“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承受病痛的折磨!为什么要看着别人健健康康自由自在,而我却要每天都有喝不完的苦药,日复一日的受尽折磨!”

    长离大师闭着眼睛,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手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拨弄着佛珠。

    戚明悦知道,她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长离大师这是不回答的意思。

    她看着那个盒子,有些不甘愿,可最后还是伸手将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大师可知陛下和亲之事?那个女人叫青槡,跟戚晚长得很像,她是个疯子,疯狗一样见谁都咬!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她实在是太碍事了!”

    戚明悦不觉得青槡跟戚晚能有什么关系,但是那张脸,真的很碍眼。

    青槡这个人,也真的是很碍事。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连瑾辰态度的改变,甚至是周围人态度的变化,都跟见过了青槡有关!

    “东秦摄政王独女,”长离大师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戚明悦:“你不能动她,她身份特殊,别找麻烦。”

    “她怎么身份特殊了?不都说她是个疯子吗?自幼脑子有病,被摄政王惯的无法无天。她现在和亲在西凉,天高皇帝远,她死了是她运气不好,东秦难不成还要为了她大动干戈吗?”戚明悦不服气的说。

    “她的生母,是山那边的人,若动了她,你承受的了修仙者的一怒吗?他们不欠因果,可一旦有因,必然追究到底。”长离大师似乎是无法忍受她的愚蠢,目露警告,“不要动她。”

    “可……”戚明悦简直懵了,那个疯婆子,怎么还有这种背景?

    她仍是不甘心,“可她有陛下护着,在玉京城里胡作非为,若是影响到圣山的计划,怎么办?”

    “陛下天命已定,明年初雪降临之时,便是他殡天之日。”

    “届时她自会被送回东秦。”

    “陛下一死,天下必乱,届时,贫僧可助你一步登天。”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多说,“希望你活的到那个时候。”

    戚明悦一时间喜怒难辨,喜的是原来如此,陛下短命,青槡那个疯子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怒的是,什么叫希望她活得到那个时候?

    她当然活得到那个时候!

    她要比所有人都活得久,她要长命百岁,不,不止长命百岁,她要永永久久的活着!

    从小时候因为心疾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大悲大喜,被陈家人当玻璃珠子一样看着,每天喝那些苦的要命的药,被那些穷鬼一样的下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被乞丐一样的街上的皮孩子嘲笑短命鬼的时候,她就发誓,她要活的比他们都长,比所有让她不舒服的人都长!

    然后让那些人都去死!

    离开厢房,戚明悦站在院中,并未着急着离开,她不能让青槡他们去崇州。

    崇州有关陈家的痕迹太多了,若是这些事情被连瑾辰知晓,他会不会更疏远她?

    他已经背弃了要娶她为妻的承诺,她不敢想,若是他知道她骗了他,骗了所有人,她小时候不但过得很好,还非常好,但陈家人却全都死光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讨厌她?

    觉得她不是那个他心目中最善良的人了?

    徐蔓锦的事情,他会答应娶徐蔓锦为侧妃,说明他已经起疑心了。

    她太了解他了。

    所以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们去不成崇州才行。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还在想办法的时候,几日之后,一早出发根本就没有跟南巡队伍一起的青槡,已经到了崇州州府,崇阳城。

    崇阳城作为崇州州府,又是南方最大的运河码头所在地,因此水路四通八达,极其繁华。

    青槡以前不管是戚晚那一世,还是青槡这一世,都从未出过远门,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和亲那条路,那会儿她还浑浑噩噩,根本不记事儿,也不知道路过了什么样的风景。

    这几日倒是有机会欣赏了一下西凉从北到南沿路的风光。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走水路到崇州,原本十多天的路程,也不过五六日就能到达。

    连雪印财大气粗,直接叫人去买了一栋宅院,青槡趁着他叫人收拾宅院的功夫,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直奔崇阳城最大的青楼,天彩楼。

第46章 陈公子

    天彩楼。

    传言说是取自揽尽天香云彩,集尽世间美人儿之意。

    青槡去一家成衣店里换了一身男装,还买了一柄绘制了山水画的扇子,折扇一摇,俨然一个风流的世家公子。

    天才刚刚暗下来,但是天彩楼外面已经灯火阑珊,人来人往了。

    天彩楼的外面是一条河,此时游河的画舫还没有离岸,在河边排成了一排又一排,十分的壮观。

    青槡刚到天彩楼门口,门口的姑娘就迎了上来,

    “哎呀好俊俏的小公子,公子是头回来天彩楼吧?这般好的样貌,奴家可是绝不能忘的。”

    一个姑娘亲亲热热的拉住了青槡的胳膊,另一个也不甘落后的拉住了另一只胳膊,

    “公子是从哪里来,咱们天彩楼汇聚南地美人美酒,保管公子满意。”

    青槡还从没享受过这样的热情,还有点招架不住。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画舫,忙问道:“那画舫何时开?”

    “哟,公子对画舫感兴趣啊!”左边的姑娘捂嘴笑了笑,“公子,咱们天彩楼的画舫有两种,一种给公子老爷们待客,把酒言欢的,另外一种啊,咱们天彩楼的头牌姑娘,哪位入了公子的眼,便可去小画舫携美游船。”

    青槡听懂了。

    大画舫给客人聚会用。

    小画舫就是天彩楼上了名牌的花魁们私人约会的船了。

    “我进去看看。”青槡跟着姑娘进了天彩楼。

    刚一进门,便有人在齐声呼喊。

    “柳公子今晚包下千乘月,酒水美食全免,凡是才子佳人,皆可上船同游。”

    “限六十六位,大家快上船~”

    右边那位姑娘一听,立马撒开青槡的手去找人了。

    青槡看向左边的姑娘,“柳公子是何人?这千乘月,本公子能去吗?”

    “柳公子啊,是我们崇阳城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北千山,南景阳,这西凉最出名的两座书院中的景阳书院,就在崇阳城。柳公子不但出身官宦世家,还是景阳四公子之一。”

    “如今景阳四公子只剩下了两位,柳公子也不知为何绝了科考的心,整日流连歌坊,姑娘们可开心了呢,整日里找他探讨诗词歌赋,这满州府的才子佳人,如今都以上过柳公子的画舫为谈资呢!”

    “千乘月更是咱们天彩楼最大的画舫之一,公子若是好奇,奴家帮您引个路,保准儿您今日登上柳公子的船!”

    “那可太好了,我还没见识过呢!”青槡非常懂规矩的从荷包里摸出了几枚金叶子塞给了她。

    姑娘看见金叶子,眼睛都亮了,愈发热情起来。

    立马便去找人聊了几句,不消片刻回来,满脸喜气的挽住青槡的胳膊,“公子,成了!咱们跟着人进去就好了!”

    青槡又塞给她两枚金叶子。

    姑娘笑的更真心了,手往青槡胸口摸了过去,“奴家叫兰秋,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呢!”

    青槡及时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笑:“本公子姓陈。”

    “哎呀,原来是陈公子啊,说来陈公子看着还有些眼熟呢,”兰秋也是个懂颜色的,青槡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便从善如流的收了回来,转移了话题,“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总叫人念念不忘吧!”

    “哦?那你还见过比本公子长得更好看的人吗?”青槡问。

    “那如何可能?陈公子这般仙姿玉貌,咱们这小小崇阳府哪能出得了这般人物?您这样的仙人儿啊,别说到了西凉的玉京城了,就是放眼整个四灵洲,也不见得有人比得呢!”兰秋夸的真情实感。

    青槡暗中“啧”了一声。

    那是没人见过连雪印。

    说话间,青槡跟着兰秋上了画舫。

    画舫的宴席已经摆好,兰秋拉着青槡找了位置坐下,青槡这才发现,来的竟然真的都是才子佳人,那些一看就是年轻书生,跟千娇百媚的姑娘。

    画舫上也不止是美酒佳肴,还摆有琴棋书画的案桌,三三两两的聚着人,周围尽是丝竹悦耳,诗词相和之声。

    青槡还真是长见识了。

    她这说起来还是玉京跟洛京都待过,但是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

    她看了一眼酒杯,还没伸手,兰秋就非常识趣的给她倒了一杯。

    青槡接过酒杯,刚刚送到唇边,便有人喊道,“柳公子来了!”

    青槡目光顺着人声看去。

    看见了那位被美人簇拥着的柳公子,月白绣竹叶的宽袍长衫,容貌也俊朗风流,确实有种风流才子的味道、

    见对方也朝着她看过来,青槡以为是打招呼,抬手示意,饮了杯中的酒。

    却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她,眉心紧蹙,似乎在打量思考着什么,甚至露出了一抹嘲讽厌恶,片刻之后,抬腿朝着她走了过来,直到快到她的桌案前,他才停下脚步。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公子身上,现在柳公子看着她,以至于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全场寂静。

    片刻之后,又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这人好生面熟,有些像……”

    “像谁来着?”

    “像陈公子!”

    “天啊!对对,是像陈公子,但又不太像,陈公子没有这般秀美。”

    “可这眉眼,实在是像啊。”

    这些议论声传入青槡耳中,包括他们说的“陈公子”、

    青槡眼皮轻跳。

    他们口中的陈公子,跟她长得像的,就只有可能是一个人了。

    陈家那位兄长。

    她不知道陈家人的样貌,也不知道戚晚长得像谁,但能跟戚晚眉眼像的年轻公子,应该只有他了。

    方才兰秋也说她面熟。

    曾经戚晚叫人打探过陈家的消息,说是搬走了。

    也不知道搬到了何处。

    眼下看的话,她那位兄长,看来读书还不错,甚至在学子中有些名声,不至于默默无闻。若不然,也不会这些学子觉得她面熟。

    “在下柳应钟,敢问公子贵姓?”

    柳公子,柳应钟冲她行了个学子礼。

    “姓陈。”青槡仰头看他,并未起身。

    “陈公子,”柳应钟对上她的眼睛,“在下有一挚交好友,也姓陈,陈霜序。”

    “陈公子可认得?”

第47章 夫君救我!

    陈霜序。

    青槡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位嫡亲兄长的名字。

    在她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中,戚明悦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惊恐害怕,好似那家人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青槡虽然不信,但她也很好奇,那是怎样一家人。

    从前戚晚也是想过,若离开京城,总是要与他们见上一面的。

    她那时并不是不舍得什么辰王妃之位,不舍得玉京的荣华富贵。

    而是无论她身份如何,她是辰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上了皇家玉碟,她的户籍名帖都有所约束。她既不能私逃,又无法置国公府的养育之恩不顾,闹出笑话。所以她一直在等能够跟连瑾辰平等商谈的机会,和离也好,休弃也好,能让她名正言顺的离开。

    只是连瑾辰一直都很忙,忙到他们见面都是寥寥,他也像是根本不想跟她讨论她的去留,从不接话。

    她就只能先等着。

    然后等到了那场猝不及防的逼迫。

    如今兜转了一生,才听到了前世血缘亲人的名字。

    “不曾听说过。”青槡诚实回道。

    柳应钟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甚至带上了丝丝恨意。

    这让青槡有些莫名其妙。

    “柳公子是有话跟我说?那不如换个地方聊?”青槡试探着问。

    “是,陈公子请。”柳应钟略微回神,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失态了,恭敬的请青槡离开了宴客的大厅。

    两人去了甲板上。

    “你是戚国公府的那位,是吗?”柳应钟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问出了口。

    “哦?那倒不是。”

    青槡否认了,然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不再刻意压着嗓子,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我装的不像吗?”

    “未上船之前,兰秋叫人过来说,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出口阔绰,给了一把金叶子,想上船。崇州虽然富裕,但是金叶子这种东西,想来是京中贵族用来打赏的玩意儿,寻常富贵人家,最多只用金银裸子。而且姑娘……留着耳洞,天彩楼的姑娘什么人都见过,自是瞒不过。”柳应钟回道。

    青槡:“……”

    她果然还是见识少,经验不足。

    怪不得父王总说,她这样的小树枝离开了爹,就会被人捡走当柴火烧了。

    她不信。

    但确实,不管是戚晚那样有点叛逆的大家闺秀,还是青槡这种父王的小心肝儿,都没什么处事的经验。

    “我的确来自京城,但并非戚国公府的人,我来此地,是为了调查一桩案子。柳公子是学子,想必听说过崇州有个很有名气的学子叫季献宁,听说还是什么解元,柳公子知道此人吗?”青槡问。

    “你见过季兄?”柳应钟狐疑的看着她,不解的摇头:“不对,你肯定跟戚国公府有关,你跟陈兄眉眼如出一辙,我与陈兄相识十几载,不可能记错。你既然来自京城,也该知道戚国公府真假千金的事情,真千金是陈兄的妹妹陈明悦,不,应该是戚明悦了,假千金是戚国公府养着的姑娘,据说嫁进了辰王府,后来病逝了。”

    “你假死?”

    柳应钟瞪大了眼睛,脑子都有些混乱了。

    他看见青槡的容貌时都镇住了,虽说男女即便长得像也不会特别像,但眉眼却很难改变,只不过整体轮廓气质不同罢了。可长得像的,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看见青槡的第一眼就肯定这姑娘绝对是陈兄的亲妹妹,那个被戚国公府养大的姑娘。

    可现在提起来,他才想起,早听说那位辰王妃,入府一年就病逝了。

    “没有假死,我也确实不是你想的人,或许只是碰巧长得像罢了,我在京中时,也有人说我长得像她。”青槡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但我觉得,是她像我。”

    柳应钟神色紧绷,显然是没信她的鬼话。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柳应钟心生警惕。

    “我说了,我为了一桩案子,来找季献宁。”青槡回道。

    “呵,”柳应钟似乎很生气,“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还会在乎什么案子不案子,天下若真有公道,早该降下天雷,劈死那些绝人前途的黑心权贵!”

    青槡:“……”

    这人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她正懊恼着该怎么继续试探呢,就迎面瞧见一艘小画舫跟他们走了个正对面。

    站在船头甲板的,正是她那位身形高大容貌“普通”的陛下。

    青槡见到他,正要抬手打招呼,忽然间变故突生,原本安静的水面“蹭”的冒出几颗脑袋,全都穿着夜行衣,蹿出水面之后,几人提起刀就冲着青槡和柳应钟他们二人砍了上来。

    青槡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把呆住的柳应钟,看了一眼周围,只见画舫不知何时已经驶入了安静的河段,河岸两边是园林,并无人烟。

    大抵是有人注意到对面还有一艘小画舫,觉得对面的人碍事,有两个黑衣人直接提刀跳上了小画舫,冲着连雪印就砍了上去。

    青槡一边抓着柳应钟躲着,一边用手里的扇子挡着。

    她前世跟元禾道长学医,金针倒是用的出神入化,但是武功就是三脚猫了。

    青槡自然有自保之力,可她这会儿要是徒手扔出一根藤蔓,可能不用刺杀了,直接能把柳应钟给吓死。

    情急之下,她只能喊了一声,

    “夫君救命!”

    也就是话音落下那一瞬,周围前前后后扑过来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跟自爆一样,身体直接“嘭”的一声炸开了,炸的甲板上满地血渣,残尸滚了一地。

    青槡还没松开柳应钟的胳膊,柳应钟就“呕”的一声,转身吐了出来。

    青槡瞪大眼睛。

    好在连雪印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了甲板、

    落在船栏上,青槡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原来是里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出来看怎么回事,结果被吓傻了。

    柳应钟更是吐的天昏地暗,整个人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又不敢倒下,后背紧紧贴着身后不算粗壮的船柱,生怕倒进那一地血渣里。

    简直噩梦。

    青槡轻扯了下唇角,忍不住吐槽,

    “你也太不中用了吧?”

第48章 全是柳家人

    柳应钟脸色煞白,虚的不行。

    又呕了一通,呕到胃里彻底空了,只剩黄水,才虚虚应出了声,

    “多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青槡嫌弃的收回目光,在连雪印腰上掐了一把,“夫君怎么不留个活口?这些人分明是冲着要杀了他去的,这光天化日的,简直是没有王法!”

    “夫人所言极是。”

    连雪印回了一句,然后垂眸看她,

    “夫人可知这是何地?”

    青槡:“……”

    嘴里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这里是青楼的画舫。

    她这么偷跑出来,不跟他打招呼,还上青楼,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合适。

    而且有他在,青槡也不好再跟柳应钟打探什么了。

    她冲着柳应钟摆摆手,“柳公子保重,咱们改日再聊!”

    然后扒开连雪印的手,头也不回的轻轻松松跳上了连雪印来的那艘小画舫,钻了进去。

    连雪印看了柳应钟一眼,转身跟了过去。

    柳应钟有气无力的冲着画舫门口吐的此起彼伏的人吩咐了一声,“让船工靠岸,去,去报官。”

    他不会武功,刚刚那伙人若是冲着他来的,想必已经跟了他一路。

    刻意找了个这么略微僻静的地方动手。

    他往常在画舫喝酒,常常喝到后半夜人事不知,很容易落单,那些人估计本来就是在找他落单的时候,所以见到他跟人在甲板聊天,其他人又得了他的吩咐不要出来打搅。

    若没有刚刚那位姑娘,他此时怕是已经横死了。

    甚至是直接死在水里无人知晓。

    如此歹毒的手段。

    他可没有什么仇家,如今科举路绝,只能留在家乡当个浪子,还有谁要害他?

    还有刚刚那位姑娘是谁?

    她冲着他打听了一堆消息,他倒是说了两句,但是他却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那个姓陈,八成也就是随口一说,或者是借用了陈兄弟的姓。

    柳应钟有些懊恼,眼见是没人敢过来扶他了,只能闭着眼睛心一横,抖着腿颤巍巍的一蹦一跳的朝着画舫的门口跳了过去。

    另一边连雪印跟着青槡进了小画舫的船舱,见青槡已经靠在小桌旁给自己倒起了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挑两个人给你,下次出门带着人去。”

    竟然没问她来青楼干什么。

    青槡心虚的别开脸,小声嘀咕,“我要不是怕露馅,那些人也不可能打得过我啊。”

    她法术现在也是三脚猫。

    但是三脚猫的法术也够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了。

    她又不是真的菜。

    倒是连雪印让她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暴君的认知。

    看看他出手那暴力的样子。

    她怀疑柳应钟三天都吃不下饭。

    而她甚至都没看出来他是怎么出手的。

    这位传说中一人可抵万军的千古暴君,该不会……也是个修行者吧?

    内功心法什么的除非练到所谓的宗师境,堪比修仙筑基的实力,不然怎么也达不到什么一人可抵万军的水平。

    但整个四灵洲宗师境的武林高手都寥寥无几,但凡有门路有灵根的,早就跑去寻找仙缘了。

    不管是头铁的横渡无妄海,还是跨过须弥山,都是九死一生。

    “陛……”青槡喊习惯了陛下,张口又急忙改口,“夫君,你武功很厉害吗?还是你其实有灵根,自学成才?我能……给你把个脉吗?”

    连雪印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手递给了她。

    青槡握着那只极其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感觉就像是上天缔造出来的完美的艺术品。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才慢吞吞的搭上了他的脉搏。

    让她意外的是,他的脉搏非常正常,强健有力,五脏六腑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身体健康的人,完全就是个正直壮年的年轻人。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疾?

    她自认哪怕医术比不过元禾道长,但是她也出师了啊。

    他这脉象,也不像是中了毒。

    这不根本没病吗?

    青槡狐疑的又仔仔细细感受了下他的脉搏,甚至不死心的用灵力试探了一下看他内里有没有什么隐疾,结果是一切正常。

    她仰头十分不解的看着连雪印:“夫君,你的身体……”

    “嗯?”

    连雪印对上她的眼睛,似乎在询问她怎么了。

    青槡想说,我觉得你没病。

    你身体倍棒儿。

    但是身体完全没毛病的人,是怎么会在一年后死掉的。

    难道真是天命?

    天命不可违?

    就像是当初戚晚一样,师父说卦象是死局。

    无解。

    所以明明她当时可以求救的人近在咫尺,却还是错过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

    青槡心情有些复杂。

    松开了连雪印的手,掩饰性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了句,“没事。”

    这时,撑船的船家冲着船舱吆喝了一声:“两位客官,前面不能往前了,您二位看是要靠岸,还是原路回去?”

    青槡从桌案前爬起来,跟连雪印说,“我出去看看,夫君等我一会儿。”

    她走出船舱,顺着河道看去,看到前方隐隐有座桥,河流还长的很,便好奇的问,

    “为何不能走了?那桥后面是有什么问题吗?”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船工年纪有些大,冲着她笑呵呵的说道:“您有所不知,前面那桥原本叫七夕桥,年年鹊桥相会,七夕节里不知道多少有情人来这桥上约会呢,但自从去年七夕,柳大人家那位去庵堂清修的小姐,浑身是血在这桥上投了河之后,一到晚上,所有经过这座桥的船和人,都会迷路,轻则溺水受惊,重则溺亡,无一例外。便有传言说那柳小姐投河后成了水鬼,因为心有不甘,所以到处抓人垫背呢!”

    “柳家叫人在此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都没能开得了这条道。久而久之的,一到晚上,就没人再敢从这里过了,白天倒是无妨,不过也有人心里害怕,绕着这里走,这里周围原本生意很好的,现在就只剩下棺材铺还开着了。”

    “所以还请客官您见谅,老朽这船只能撑到这儿了。”

    “那劳烦您先靠岸吧。”青槡说道。

    “得嘞!”船工应喝一声,撑着船往岸边划去。

    青槡趁机问他:“您说的那个柳大人,是哪家的啊?他们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吗?为何要投河?”

    “柳大人就是咱们崇阳城的知府柳大人,他们家的小姐,那可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从前也是定了亲的。至于发生了何事倒是无人知晓,只知道她投河那日,全身是血,模样极其瘆人,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惨事。据说啊,她投河当晚,她清修的那家庵堂就着了火,一把火把里面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河不算宽,很快便靠了岸。

    船工摇摇头,感慨道:“惨啊!”

    青槡也觉得那位柳小姐应该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事情,若不然也不会投河了。

    柳大人,柳小姐,柳应钟。

    青槡忙问:“船家,您知道柳公子吗?就天彩楼里鼎鼎有名那个?”

    “那当然知道了,这崇阳城里,谁不知道柳公子,他正是那位柳小姐嫡亲的哥哥,柳知府家的少爷。”船工回道。

    青槡震惊。

    所以她这来崇州的第一天,先跟姓柳的一家杠上了?

    这让她越发好奇起来。

    忍不住对这所谓的“水鬼”有些好奇。

    她摸出一把金叶子,递给那位船工:“船家,今天这船抵押给我,明日你来这边找,找不找得到,这金叶子都归你了。”

    船工颤巍巍的接过金叶子,感激的冲着青槡道谢。

    然后又担心的问:“客官,您该不会是想去探一探这桥吧?”

    青槡忙摆手,“哪能啊,我与夫君来此处游玩,觉得这七夕桥寓意不错,想留下赏月。”

    船工见她虽然穿着男装,但声音是女声,又长得精致漂亮,也懂了,原来是人家小夫妻约会来了。

    便笑着叮嘱:“那您晚上当心些,老朽就先告辞了。”

    等船工下了船离开,青槡才想起来,还没跟连雪印说一声。

    她讪讪的准备转身回船舱跟连雪印商量一下,就瞧见岸边一棵老柳树,在夜风中飘飘荡荡,让青槡嗅到了一抹同源的……妖气。

    以及几乎盖过了妖气的……阴气、

    草木想要修成妖,不光要夺天地造化,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来修炼。

    妖也是灵。

    但阴气却是鬼气。

    莫不是一个快死了的柳树妖?

    青槡立马把连雪印给忘了。

    跳下船上岸,冲着那棵老柳树走去,越是靠近,那种浓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气就越重,青槡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像是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在这桥附近作怪的,可能不是什么柳小姐变的水鬼,而是这棵濒死的柳树妖。

    果不其然,青槡只感觉眼前一晃,原本阴森黑暗的河岸边,就摇身一变,灯火阑珊。

    周围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岸边灯火通明,河里则漂流着一盏盏漂亮的花灯,她看到一对对拿着灯笼的少男少女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有人还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河岸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子,有卖香囊玉坠的,有卖花灯面具的,还有卖各种小吃的。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热闹喧嚣的灯会之中。

    她被人群裹挟着走到了桥头。

    她仰头往桥上看去。

    一个戴着钟馗面具的青衫男子,从对面走上了桥。

第49章 钟馗遇见了他的小狐狸

    青槡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在她快要走到戴着钟馗面具的男子身边时,身旁一个戴着小狐狸面具的女子被人给推倒。

    摔在了钟馗面具男子身前。

    钟馗面具男子弯身冲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伸出手。

    “姑娘,你没事吧?”

    狐狸面具的女子抬头,迎面撞入那人的眼睛里。

    那一瞬。

    钟馗遇见了他的小狐狸。

    周围依旧灯火阑珊,人声鼎沸。

    但时间和空间仿佛在那一瞬,在两人周围,完完全全的静止了。

    只留下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小狐狸搭上钟馗的手,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屈身盈盈一礼,

    “多谢公子。”

    远处的河岸突然间炸起绚烂的烟花,两人被烟花吸引,齐齐朝着天空看去。

    整条河,半座城,仿佛都在庆祝这场相遇。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像说过了千言万语,风吹起,长衫擦过对方的裙摆,他们微微点头道别,在桥上相遇,看过一场人间烟火,然后又擦身而过。

    青槡看着他们下了桥,她站在桥上往两边看了看,纠结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狐狸面具的女子。

    她看着那女子脚步轻快,却又不断回头,在坊市里走走停停,看过了很多摊子,最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卖钟馗面具的那一家,她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掏出钱递给商贩,

    “老板,我要这个。”

    “好嘞!”

    老板帮她把钟馗面具取下来,笑呵呵的递给她,“姑娘,钟馗打鬼驱邪,您拿着这面具啊,小鬼驱散,妖邪都不敢近身呢!”

    姑娘抱着面具低低一笑。

    是呢。

    估计长得也凶神恶煞,不然如何驱妖邪?

    “小姐,小姐!”

    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声,姑娘好像这才想起,自己不知何时跟丫鬟走散了。

    她远远应了一声,“来了!”

    便抱着面具冲着丫鬟在的方向挤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起火了,快跑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人堆里。

    她这才看见,原来是旁边玩杂耍的不小心烧了旁边的灯笼摊子,火势一扑而起,加上人群拥挤,灯笼乱飞,一时间到处都是点起的火苗。

    她跌跌撞撞,不知被谁推到了一个灯笼架子前。

    那灯笼架子已经烧了起来,眼看就要倒下来。

    她惊慌的抱紧了怀里的钟馗面具,想跑,腿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烈火的灼热很快就要朝着她扑上来,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到了身后,她惊魂未定,他转过身查看她的安危,挂在脸上的钟馗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姑娘彻底失了神。

    不是凶神恶煞。

    她想。

    周围惊恐的尖叫声,混乱声,甚至连刚刚差点受伤的恐惧,都仿佛在一瞬间被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张买来的钟馗面具。

    摊主说的对呢。

    钟馗打鬼驱邪,拿着这面具,诸邪尽散。

    “姑娘可安好?”

    声音清润动听。

    姑娘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一只胳膊将她从男人手中拉开,着急的问,“妹妹,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刚刚小莲说你被挤到火堆里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青槡认出这冲过来的男子,正是她晚上在画舫遇见的柳应钟。

    “哥哥,我没事。”姑娘摘下挂在脸上已经快掉了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的芙蓉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应钟狠狠松了口气,瞧见刚刚拉着妹妹的男人,正要发作,看到男子的面容,突然瞪大了眼睛,“陈兄?你怎会在此?”

    “哥哥,刚刚就是这位公子救了我。”姑娘小声道。

    “啊,那可真是太巧了,多谢陈兄了。”柳应钟赶忙道了谢。

    又对姑娘说,“妹妹,这位是我同窗,也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那位陈兄,陈霜序。”

    姑娘低垂着眉眼,再次冲着陈霜序盈盈一礼,

    “小女子柳霜月。”

    她大概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动听。

    因为与他雨相成霜。

    她语调不自觉的含了些许缠绵,

    “多谢陈公子救命之恩。”

    青槡站在人群里,目光落在青衫男子身上。

    她晚上听柳应钟提起时还在想,跟她长得很像的兄长,应该是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样,比她高很多,容貌艳丽却不带风流,俊逸而内敛,温润又不失锋芒,只让人下意识的想起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像这么夸自己有点脸皮厚。

    但是青槡见过太多出色的男子,有如连雪印那样的雪山之巅,冷艳高贵,触不可及,也有元禾道长那样缥缈如仙,温润至极,还有连瑾辰那样俊朗凌厉,英武不凡,亦有宁凤许那样锋芒毕露如烈火般的少年。

    以及她父王那般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权臣。

    陈霜序却仍有他世无其二的风格。

    她正想往前再看的仔细些,周边的场景却突然间转换了模样、

    是在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里,柳霜月的定亲之日。

    她唇角眉梢都遮掩不住的喜意。

    马上要跟喜欢的男子定亲,她像是要得到一个全新的新世界,等着她去更加深入的了解,探索,经营和拥有。

    她恨不能给时间插上一双翅膀,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快一点,让她早日跟他站在一起,一起经营他们的往后余生。

    房间里的嫁衣她都绣好了一大半,一针一线,不假人手。

    待来日披上嫁衣,霜,便是与他白发成霜。

    但是这种喜意就像是突变的天气。

    仅仅一阵风,一阵雨,就乱了原本的晴空云暖。

    满院子的兵荒马乱。

    柳霜月衣衫不整跟一个陌生男子被拉到人前,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各种唾弃咒骂声就像是一阵轰隆隆的雷雨,浇灭了她的余生。

    哪怕本要与她定亲的陈霜序站出来据理力争,愿意与她成就婚约,她仍旧是被家人关了起来。

    她只来得及听他说了句,“等我。”

    等。

第50章 不是小狐狸,是月亮

    青槡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不似曾相识吗?

    这不是跟在襄阳长公主府发生的那件事几乎如出一辙吗?

    当时谁也没有证据是戚明悦做的。

    柳霜月这个,更是好像跟戚明悦毫无关系。

    唯一称得上关联的,大概是这两起事件中的女子,都即将要成为戚明悦的嫂嫂。

    但这实在是有些牵强。

    如果说戚明悦对徐蔓锦动手,目的是连瑾辰,这还说得过去。

    陈霜序根柳霜月这对即将定亲的小情侣,碍到她什么事了吗?

    青槡实在是没想通。

    接下来的画面一片混乱,柳霜月得了一个“等”字,可却什么也没等到。

    她名声尽毁,却执意不肯另嫁他人,家中为了名声,将她送进了专门收容犯了错的女眷待的庵堂里。

    庵堂里的女子都是苦命人,也都是一群不清醒的疯子。

    青槡没有看到在庵堂中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庵堂门口的树在南方不算明朗的四季中不断变换,不知道过了几个年头,终于柳霜月从庵堂中走了出来。

    她再也没了当初灵动娇美的模样。

    什么清丽芙蓉,宛如皎月,通通被一张眼神麻木沧桑,满是疲惫,仿佛老了不止十岁的脸取代。

    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裙子,裙子被血水晕染的一片片斑驳,她赤着双脚,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血印。

    她的脚步却像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谁也拦不住。

    她抱着一只钟馗面具,一步步走出庵堂,从夜里月亮升起,走了整整一夜,走到天色蒙蒙亮,看城门的人以为是乞丐,还驱赶了她,她把一只金钗递过去,守城门的才放她进去。

    然后她一路走到了七夕桥。

    站在了那座桥上。

    她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忽然灿灿一笑,从桥上抱着钟馗面具跳了下去。

    河面上飘起一个倒扣的面具。

    钟馗脸在下,白色的内壳在上。

    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像一团不圆满的月亮。

    天空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垂直泄下。

    钟馗遇见的,不是狡黠灵动的小狐狸。

    是被风雨吹走的月亮。

    磅礴大雨中,青槡感受到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像是要把人生生撕裂一样。

    让她有些茫然。

    她茫然的站在桥上,直到头顶多了把伞,替她遮去了落下的雨。

    她仰头,看见了撑伞的连雪印。

    他还是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但是却丝毫不影响青槡看着他时,他还是那个连雪印。

    青槡恍惚了片刻,猛地摇了摇头,然后这才看见,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远处的岸边,走到了桥上,而此时的夜里,也下起了濛濛细雨。

    “我……”

    青槡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真实的场景,跟刚刚宛如梦境一样的画面,喃喃出声,“我刚刚……”

    “执念幻境。”

    连雪印清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执念幻境可以带你回到执念最深的地方,情绪不稳定,容易感伤的人,很容易被幻境影响,然后跟随幻境做出幻境中的人做出的事情。”

    连雪印看了一眼河面,“比如从这儿跳下去。”

    “我没想跳。”青槡急忙解释。

    她就是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悲伤,那种悲伤到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叫人窒息的悲伤。

    要被淹没了一样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却没办法共情。

    “我知道。”连雪印说,“你不会跳,这个幻境只能勾引共情的人。”

    青槡:“……”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她一个无心之人,感受是一码事,她根本无法共情。

    甚至她的感受都是依托于戚晚的那一世,那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根据那时的喜怒哀乐为基础,想象转化出来的感受。

    不是她真的觉得很悲伤。

    青槡撇撇嘴,忽然想起来,刚刚她出来跟船工说话,然后看见了那棵不同寻常的柳树,就转身把连雪印给忘了,那她跑出来多久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刚刚进入了执念幻境的?

    “夫君,刚刚,你也进入幻境了吗?”她怎么没看见他啊?

    “没有。”连雪印回道。

    “没有?那你怎么知道的?”青槡惊讶。

    “那棵柳树。”连雪印看向岸边那棵老柳树,说:“柳树招魂,这棵柳树少说长了几百年了,若遇上厉鬼冤魂,二者结合,极易成精。”

    “它现在就是在拼命的吸食阴气,企图跳过成精,直接成妖。”

    青槡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棵老柳树,怪不得她觉得阴气比妖气重,原来不是快死的柳树妖,是还没有成妖。

    “那如果放任下去,岂不是还要死很多人?”青槡突然间想到,若是她是个普通人的话,刚刚在那样的幻境中,可能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跳下去,到时候死的无知无觉。

    所以柳霜月,该不会是死后成了厉鬼,然后被柳树利用,在不断害人吧?

    青槡忍不住皱眉,若柳霜月是无辜被陷害落入到这种境地,若她是为了等陈霜序归来落入这样的下场,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只是陈霜序去了哪里?

    他让柳霜月等他,他去哪儿了呢?

    还有柳家,不是这崇阳城的大户人家吗?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把柳霜月送到庵堂去,柳霜月又在庵堂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这柳树生出妖气,已经是死了很多人了。”连雪印回道。

    青槡抓住连雪印的手腕,急忙问他:“那跟它合作的厉鬼,最后会怎样?”

    “厉鬼本身已经很难入轮回,再不断造下杀孽,跟柳树合二为一,最好的结果是她成功了,堕入魔道,神智全无。最坏的结果是失败之后,他们一起消散。”

    连雪印顿了一下又说:“很难说哪种是好的结果。”

    其实就是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了。

    成为厉鬼开始害人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柳霜月了。

    所以说不上她跟柳树,是谁蹭了谁的机缘,柳树招魂,可以滋养她的魂魄,帮助她不断吞噬路过上当的倒霉蛋,然后一鬼一树之间再互相吞噬,若成功修炼成妖,就能化为人形。

    但草木成精吸收灵气是正道,靠厉鬼作恶成妖的,必入魔道。

    已经没人知道,真正的柳霜月想要的是什么了。

    看来明天,还得去找柳应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槡从幻境中窥得那一段往事,有些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肯定跟戚明悦脱不了关系。

    青槡抬脚想先回去,才发现因为下雨,她的鞋不知道何时被雨水打湿了。

    她有些不舒服。

    她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拉了下连雪印的袖子,“夫君,我鞋子湿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嗯。”

    连雪印应了一声,将伞递到她手里,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青槡拿着伞,诧异的看着真的在她面前蹲下的人。

    她就是试试,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青槡恍恍惚惚的爬到连雪印的背上,一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连雪印是真的是不光个子高,腿长,胳膊也长,一只胳膊就轻松的扣住了她的双腿,另一只胳膊还能顺势接走了她手里拿着的伞,举过头顶替她遮住雨。

    青槡见状赶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闻着他身上浅淡的如雪一样冰凉的气息,她不禁感慨,这个夫君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好哦。

    可惜她已经不知道情滋味是什么滋味儿,不然这样处处让她满意的夫君,若是谈一场感情是不是也不错?

    青槡想起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柳霜月跟陈霜序初遇那一幕。

    大约两人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那一段了。

    所以幻境中其他的画面都很模糊,唯有那段初遇,连声音表情眼神都真实的一个细节都不曾落下,可见对于柳霜月来说,究竟是有多么刻骨铭心。

    “夫君,”青槡喊了一声。

    “嗯?”

    “我今天是不是还没有给你树叶?”青槡问道。

    “嗯。”连雪印回了一句,又说:“无妨,无碍的。”

    青槡才不信。

    若是真的无碍的话,何必大老远跟她父王交易,让她千里迢迢来和亲?

    不过看着他这么淡定的模样,青槡突然间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往前倾了倾身体,伸手掰过连雪印的脸,

    “夫君,你等一下。”

    青槡捧着连雪印的脸,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唇。

    “夫君,张嘴。”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连雪印动了动唇、

    青槡勾住了在她的想象中从雪山之巅落下的那片冰凉的雪花。

    连雪印扣着她双腿的动作一紧。

    吻过片刻,青槡微喘着松开他,眨眨眼,“夫君,我腰疼,不然,咱们换个姿势?”

    她这样趴在她背上,半边身体都压在了他一边肩上,好累的。

    连雪印被她耍无赖的模样逗的轻笑了一声。

    明明还是那张普通的脸,青槡却有些呆住。

    “夫君,你笑了。”

    “嗯、”

    连雪印低低应了一声,说,

    “所以你趴好,就不累了。”

    青槡:“……”

    可真是煞风景。

    怪不得一把年纪没老婆。

    青槡慢吞吞的在他背上趴好。

    他一路背着她回到家。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门口的灯笼在夜色里有些朦胧。

    连雪印把她放下来,转身却扣住了她的腰。

    “夫君?”

    连雪印低头贴上她的唇,

    “枝枝,雨停了。”

    “你的树叶还没给。”

第51章 我家财万贯

    南地多雨。

    青槡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

    这些日子跟连雪印同吃同住,她习惯性的往身边摸了一把,摸了个空。

    她坐起身。

    连雪印果然不在房间。

    奇怪。

    她穿了衣服起身,喊了一声。

    “夫人,”一个丫鬟急忙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问,“您醒了?要准备早饭吗?”

    这房子是连雪印叫人准备的,丫鬟婆子也是现买的,被连雪印的气势吓得有些胆怯。

    “夫君呢?”青槡问她。

    丫鬟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点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夫君出什么事了吗?”青槡有点好奇。

    “不是,不是老爷有什么事,是今天一早,崇阳城里出事了,老爷听说以后就出去了。”小丫鬟急忙给她解释。

    “噗——”

    青槡被小丫鬟的称呼给逗笑了。

    她跟连雪印这一路上虽然扮做行商,但是两人都不是麻烦的人,所以一路上并没有找丫鬟婆子跟着伺候。

    “你说说,出什么事了?”青槡忍住笑,问道。

    “听说昨夜柳知府家的公子在画舫遇刺了,衙门连夜叫人去查了,可是这事儿还没有眉目,昨夜里就有人往柳知府后院里放火,幸好昨夜刚下过雨,火没烧起来,但还是死了几个人,听说还是柳知府的家眷,现在城里都议论纷纷的,说柳知府家里应该是碰到仇家报复了,指不定是惹了什么江湖人士!”

    “还说昨夜里刺杀柳公子的人,在衙门里验过身份,有个好像是坪山的山匪。”

    “什么?山匪?”青槡惊讶的盯着小丫鬟,“你怎么知道的?”

    小丫鬟见她感兴趣,就赶紧捡自己知道的说了,“咱们崇阳城离若河很近,水运便利,所以就少不了有水匪打劫来往的商船,但是陛下曾经严厉整治过运河河道的安危,把那些大团伙的水匪给吓怕了,不敢明着当水匪抢商船,只能缩在山里,找附近的小河道下手,这样山高皇帝远,当地的官员怕报复,也不敢大力剿匪,就形成了有些山匪猖狂的局面,咱们当地的百姓都知道,所以行商能走大河道就走大河道,走小河道也会带足了人手。”

    “去年柳知府组织人剿过一次匪,杀了坪山不少人,所以这次,大家都觉得柳知府家里是遭了山匪的报复了。”

    青槡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山匪的事情。

    “有马吗?”青槡问。

    她原本还想着不着急,慢慢查,但是这事儿不太对。

    怎么她刚到崇州,就有人对柳家动手了。

    山匪要报复柳家,剿匪之后就要找机会报复了,怎么会得到现在。

    八成是有人借着山匪之手,另有目的。

    “有!”丫鬟赶忙带她去马厩,“夫人,要给您准备马车吗?”

    “不用。”

    青槡叫人牵了一匹马出来,她快速的看了一下崇阳城的地图,找到了府衙的位置,然后翻身上马,直接朝着府衙跑去。

    结果刚走了一半,就远远瞧见一身狼狈,衣冠不整的柳应钟跟疯了一样,骑着马冲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他要干嘛?

    青槡急忙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一路出了城,青槡才险险赶上了跟疯了似的柳应钟,“柳公子!你等等我,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只来得及昨天找连雪印帮她找了崇阳城的地图,并没有城外的地图。

    看柳应钟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她惊道:“你该不会要这样上山去找山匪报仇吧?”

    “吁~”柳应钟拉住马,一把抽出佩剑,指向青槡:“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要冲着我来,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青槡有些没明白,“你该不会觉得,昨晚去你家放火杀人的,跟我有关系吧?”

    “难道跟你没关系吗?你一出现,就有刺客要杀我灭口,接着是深夜潜入柳府,连妇孺孩童都杀,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们戚国公府,当真觉得,可以一手遮天吗?以为勾结土匪,我就不知道是你们做的吗?”柳应钟双目充血,恨的咬牙,“你们这些畜生!”

    青槡:“……”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

    她就算是有话要问,也得先给这蠢货一点教训!

    青槡抬起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她跟柳应钟同时朝着震动声看去,只见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与此同时,从暗处钻出来起码几十号人,提着刀,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青槡:“??”

    这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眼看石头滚落下来,两人的马受了惊,青槡只得翻身下马,柳应钟也好不到哪儿去,差点被马给甩下来。

    两人险险躲开石头,只不过眨眼功夫,就被那群山匪给包围了。

    领头的看见青槡,眼睛都直了:“哟!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啊!小娘子,你也是这柳家公子的红颜知己吗?正好,咱们山上多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女人了,兄弟们,把他们一并带回去!”

    “军师可真是料事如神,他就说今天蹲在这里,一定能守到柳公子,哈哈哈,果然如此!!”

    “绑起来!带走!快点快点,别等会儿引来人就麻烦了!”

    一群山匪看着青槡,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想上前。

    结果被领头的踹了一脚,亲自夺过了绳子,冲着青槡走了过来!

    “等一下!”青槡喊住他,指了指他手里的绳子,“大哥,我可以自己绑吗?我跟着你们回去,你们让我自己走可以吗?我保证配合你们,绝不反抗,我还能帮你们说服他不反抗,你们要抓他走,应该不想他现在就死了吧,但你们看他这副急眼的样子,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咬舌自杀的!”

    柳应钟听到她的话,气的磨牙,他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女扮男装逛青楼,现在还跟山匪谈条件!

    他刚刚是气的失去了理智,但是此时这种情况,他也反应过来,他要是反抗,必死无疑!

    他要不想现在死,只能配合她演戏。

    他当即把手里的剑往脖子上一横:“你们别过来!你们往前走一步,我现在就死!我堂堂崇阳城知府家的公子,岂能受你们这些匪徒威胁!”

    他像是真疯了,长剑压在脖子上,瞬间便印出一道血迹。

    青槡忙紧张的喊道:“柳公子,柳公子你不要冲动啊!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活了,我干脆也现在随你去了吧!”

    青槡不太会演戏,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喊啊,她装模作样的拔了一根金簪,直接冲自己的脖子比划了比划,“可怜我家财万贯,十辈子都花不完,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

    她这浮夸的演技直接把柳应钟给整无语了。

    哪有人说话这么前后矛盾的。

    一边嚷着我不想活了,我跟你去了吧,一边又喊着自己家财万贯,舍不得死……

    可她这么一喊,还真有人问,“你真有那么多钱?”

    “那当然了!我家是四灵洲的大富商!”青槡摸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叶子,扬手一撒。

    几个土匪一拥而上,飞快的将金叶子捡起来,搁嘴里咬了一口,跟着领头的眼睛发亮的说:“老大,真的,真金子!这娘们儿是真有钱啊!”

    “怪不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白的女人!”

    “不然先带回去,要是能娶了她,那不是发财了吗?咱们现在畏畏缩缩的,多久才干一票,兄弟们都快没米下锅了!”有人提议道。

    领头的神色不定,想了想,还是扔了两根绳子给青槡,“行,老子给你个面子,回去我们寨主要是看上了你,那也是你的造化!”

    “别想着跑,这坪山可是我们山龙寨的地盘。”

    “不跑不跑,我那么多钱还没地方花呢,我绝对不会跑的。”青槡接过绳子,立即表态。

    然后冲着柳应钟说道:“柳公子,就算是为了我,求你了,我们跟他们回去吧,兴许他们寨主心情好,饶我们一命呢,你说是不是?我家大业大,大不了就多给些赎金,柳公子,求你了……”

    “柳公子,柳郎君~”

    她软言软语的,十分有蛊惑性。

    连几个土匪都以为她是怕死。

    只有柳应钟黑着脸轻抽了下唇角,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想起昨晚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他大概还是猜到了她的意图。

    她是在告诉他,她夫君一定会来救她的。

    柳应钟丢下了手里的长剑。

    青槡麻利的拿绳子把他手给捆住了,然后留了一头丢给了山匪。

    然后如法炮制的把自己的手也绑了起来。

    见她真的没耍花样,山匪彻底信了她是真的怕死,捡起了绳子的另一头,围着他们,喝道,“走吧!”

    柳应钟皱眉。

    被身边的青槡踩了一脚。

    柳应钟吃痛,恨恨的看了青槡一眼,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咬牙忍了。

    他现在是真的特别想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邪得很!

第52章 军师

    山里的路不好走。

    尤其是今天刚刚下过雨,进山的路更是一片泥泞。

    青槡看见自己裙子上的泥点,嫌弃的不行。

    早知道,还不如被扛上去呢!

    可这些山匪大概是从来不洗澡,真的是太臭了!

    她受不了这委屈!

    柳应钟半点没错过她嫌弃的眼神,眼皮子跳了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嫌裙子脏,不知道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确定了有人会来救他们。

    他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冲动了。

    柳应钟耷拉着眼皮,没注意脚下,被杂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老实点儿!”山匪被他的踉跄了下,转身骂了一句。

    青槡趁机问他,“你怎么就确定,昨夜里去你家里杀人放火的,是这坪山的……人呢?”

    “不是他们还有谁!”柳应钟哼了一声。

    “可你不是怀疑是我吗?”青槡又问。

    “我……”柳应钟神色复杂,他确实怀疑她,因为在他眼里,他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是这些人造成的,现在她一出现,他就遇刺,他家里就遭了殃,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昨夜里查到的人,也的的确确跟坪山的山匪有关。

    坪山山匪在坪山上作乱好几年,去年父亲还组织去剿过一次匪,不说每个人的长相都留有记录,可是大部分都是心中有数的。

    这件事绝对跟山匪脱不了关系。

    所以他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一气之下提剑出了城。

    一伙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绕过好几次险峻的路,才终于到了山寨。

    一进山寨,就听到一声声欢呼,那阵仗就仿佛是打了胜仗一样。

    领头的那个人抓了个人问:“大当家呢?看看我老朱,给他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那人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眼睛一亮,激动的问,“朱老大,你不是下山堵那个柳大公子了吗?从哪儿整这么漂亮一小娘们儿回来!这柳大公子可当真是艳福不浅啊,这该不会是天彩楼新来的花魁吧?”

    “滚犊子!花魁配吗?那算什么玩意儿!”朱老大在他腿上踢了一脚,“赶紧的,问你话呢,大当家呢!”

    “大当家带人去看陷阱了,还没回呢!军师在里边,让我出来迎迎你们,我们先把柳大公子带过去吧!”那人说道。

    “行行,一起带着吧,军师向来不近女色,但是他见多识广,这小娘子说她家是大富商,有钱的很,让军师看看是真是假,指不定咱们还能额外捞一笔!”朱老大冲着手下挥挥手,“带进去!”

    几个人拉着柳应钟跟青槡往整个山寨仅有的那几间青瓦房走去。

    “军师!军师!”

    还没进门,朱老大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进来。”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传来。

    青槡注意到身边的柳应钟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愣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青槡还没开口,旁边的山匪就踹了站住不动的柳应钟一脚。

    柳应钟恍惚的被踹进了门,扑倒在地上。

    “军师,柳大公子带过来了!怎么处置,您说!”朱老大大嗓门的喊道。

    青槡打量了一下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屋子,然后目光对上了坐在那里的军师。

    他身形消瘦,脸上戴着遮住了左边将近半边脸的面具,如同错乱的树根一样的伤疤,从下颚延伸到脖子,没入衣领,不难猜测,那遮住的半边脸,应该也是同样的伤疤。

    他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卷书。

    这屋子最出乎青槡意料的,也是其中一侧,摆了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精心摆放着很多书。

    屋子内也打扫收拾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来的地方不对,青槡会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富家公子的书房。

    从他露出的那半张脸看,不难看出,这人没有毁容之前,应当也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

    五官精致,眉眼温柔,看上去叫人十分舒服有好感的长相。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山寨里?

    青槡有些疑惑。

    更疑惑的是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失神。

    青槡忽然间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还扑在地上的柳应钟。

    下一瞬,柳应钟就跟疯了一样爬起来,冲着那军师扑了过去,“是你!竟然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陈明悦是不是?不对,人家现在不叫陈明悦,她叫戚明悦!”

    “她成了你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所以你就成了她的走狗,是不是!”

    “戚国公府毁了我的前途,你现在还要帮着她灭我的口,是不是?你告诉我,她害怕什么?害怕人知道什么?她走后,崇阳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陈家如何虐待她!”

    “笑死个人了,她戚明悦怎么长大的,她心里没点数吗?”

    “就因为她打小有心疾,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得让着她,陈家那么大的家业,为了给她请名医,花了大半的身家,陈兄自幼亲自学医,就是为了她的病!结果呢?她一走,她一朝成了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就变成了陈家虐待她,栽赃陷害我科举舞弊,永久革除功名,不能科考,还警告我爹,此生不得入京,不得提陈家的事,不然就等着他们报复!”

    “我爹为了我们一家人,只能认了,你父母为了找你,至今下落不明,你却留在这里给戚明悦那个贱人当走狗!”

    “季献宁!你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还解元!你配吗!”

    “你既然要害死我全家,你还让我来干什么?炫耀吗?”

    “你这个无耻之徒!我杀了你!”

    柳应钟气的赤红了眼,被身后的山匪拽住,却不知怎么松开了被绑着的手腕,抓着绳子不管不顾的又要冲上去,一副要弄死季献宁的架势。

    一旁的山匪差点没反应过来,在他快要扑到季献宁身上的时候,急忙摁住了他。

    两个将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季献宁也像是被他刺激到,猛咳了几声,用帕子捂住了嘴。

    苍白的唇角溢出血来。

    青槡也懵了,

    “你是……季丛山的儿子,季献宁?”

第53章 你不是戚晚

    季家夫妇为了找儿子,沦落成乞丐。

    季丛山被毒哑,被打瞎了一只眼,双手手筋被挑断,腿脚也受过伤,不怎么灵便。

    季夫人被血魔虫咬伤,废了一条腿,还伤了脑子,成了疯子。

    如此惨烈。

    她还以为他们的儿子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在这么地方,这么个情景下见到季献宁。

    “就是他!”

    “我认识他十多年,我死都不会认错!”

    柳应钟被人按在地上,挣扎着冲青槡喊起来,

    “你不是来自京城吗?你不是要来找季献宁吗?这就是!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柳应钟大概是真的被气疯了,“你们都不得好死!”

    听到他的话,季献宁也忍住喉间的痒意,哑着嗓音问,

    “姑娘是何人?找季某,所为何事?”

    青槡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是陈家那个被抱错的女孩,原来有个名字,叫戚晚。你曾经,真正的未婚妻。”

    季献宁失手打碎了手边搁着的茶盏。

    地上的柳应钟猛地抬头,“你不是说你不是吗!你骗我!”

    青槡:“……”

    她这算是骗吗?

    算了,反正她这话半真半假吧。

    季献宁又吐了一口血。

    青槡眼看他有些承受不住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刀,“我说我来查一桩案子,这桩案子跟季献宁有关的地方是,我在京中,遇到一对被戚家追杀的夫妇。”

    “我遇见他们时,他们已经沦为了乞丐。男的被毒哑,被打瞎了一只眼,挑断了手筋,女的被折磨疯了,残了一条腿,为了防止她走丢,她的夫君用铁链子把她锁在乞丐堆里。”

    “我遇见他们的地点是戚国公府外边,那个被毒哑的乞丐被戚明悦的马车拖在地上拖了一条街,浑身都是血,他跪着求我,比划着要找儿子。”

    “我废了很大功夫,才查到他的身份,查到他的儿子叫,季献宁。”

    她话音落下,季献宁彻底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在椅子里。

    “军师!”

    被这几个人的话折腾的一头雾水的朱老大完全都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军师吐血昏迷,冲着青槡就喊道:“你对军师做了什么?”

    青槡动了动手腕,轻松的甩掉了手腕上的绳子。

    在朱老大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两步就到了季献宁跟前,抬起了他的手腕。

    指尖飞快的压过他的脉搏,轻“啧”了一声。

    然后摸出随身带着的金针,在季献宁脑袋上扎了几下。

    季献宁又呕出一口黑血。

    脸色惨白如纸。

    “军师,军师你没事吧?”朱老大关心道。

    季献宁虚弱的抬起眼,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军师!”朱老大不解的看着他,“这小娘们儿真的是你未婚妻吗?你们……”

    “出去。”季献宁又说了一句。

    朱老大不太放心,但是他还是听话的,当即招呼两个弟兄出去了,走到门口,一边关门还一边说:“军师,我就在门口等着,有危险你喊一声!”

    然后才慢吞吞关上了门。

    柳应钟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扫了一圈,快速的抓起桌子上一个砚台,就要冲着季献宁的脑袋砸上去。

    还没靠近就被青槡一脚踢开了,“你先冷静下,别捣乱。”

    “我捣乱?”

    柳应钟气不过,红着眼指着季献宁,“你知道我妹妹怎么死的吗?他在庵堂,被人活活糟蹋的活不下去,跳河死的!我父亲为何去年要剿匪,因为那家庵堂背后,就是你们山龙寨,你别说你不知道!”

    “你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死有余辜!”

    这下,青槡也不淡定了,她直接拔了自己的金钗,抵在了季献宁的脖子上,威胁道,

    “说,这事儿是不是你们干的!”

    柳霜月死的惨烈,才会执念不散,化成冤魂厉鬼。

    现在还被利用,死不瞑目。

    她身为女子,最见不得这种肮脏的事情。

    若此事真跟季献宁有关,她也不需要再去查什么了,现在就让他生不如死。

    简直畜生。

    季献宁像是终于从震惊里回过了神,他垂着眼眸,轻声说,

    “你不是戚晚。”

    青槡微微挑眉,没有反驳他的话。

    柳应钟彻底懵了,有种别人好像都是聪明人,只有他是傻子的错觉。

    到底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看向青槡,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戚晚已经死了,我去过京城,全京城都知道,辰王妃戚晚已死。据说死的很惨烈,也让辰王念念不忘。”季献宁声音有些虚弱,他抬眸看向青槡,

    “所以你不是戚晚。”

    “我确实不是、”青槡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不好骗。

    不过,她其实也没说谎啊。

    只是没人信罢了。

    真叫人为难。

    “我不是戚晚,但我所说,季丛山夫妇的事情,字字属实。”青槡对上季献宁的眼睛,

    “因为,他们现在在我手里。”

第54章 被设计的笑话

    “不可能。”

    季献宁指尖用力抠着椅子把手,他的手背上也是伤疤。

    衬得原本骨节匀称的手,显得格外狰狞。

    “不可能?”青槡冷哼一声,“是觉得你父母不可能落到那样的境地,还是觉得戚明悦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你说你去过京城,知道戚晚已经死了,那也见过戚明悦,知道她活的好好的吧?”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她是怎么好起来的?”

    “还有,你们当年去靖州,做什么去了?”

    “陈家人又去了哪里?”

    青槡本来想慢慢调查陈家跟戚明悦的过往,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遇见了柳应钟跟季献宁。

    这俩人,一个差点成了陈霜序的大舅子,一个差点娶了戚明悦。

    还跟陈霜序同窗十几年。

    都跟陈家有关。

    那想问陈家的事,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她也就不用舍近求远,再去调查了。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连雪印到哪儿了,要是他已经来了,发现她在查陈家的事情的话,她该怎么圆过去?

    青槡走了个神,低头却见季献宁更恍惚,似乎在挣扎,在抗拒。

    青槡也懒得等他,直接看向柳应钟,“你说,只要你能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我来替你做主,整个四灵洲,你想给谁伸冤,想去哪里科考,我说了算。”

    等连雪印一死,她父王肯定能一统四灵洲。

    到时候,她父王是天下之主,那她就是妥妥的皇太女。

    她提前行使一下自己的权利,不过分吧?

    柳应钟冷嗤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你来自京城,却到现在都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还替我做主?你是能对抗戚国公府,还是能对抗辰王?”

    “我听说陛下南巡都用了辰王,戚明悦马上就是辰王妃了,你拿什么替我做主?”

    “谁告诉你戚明悦是辰王妃了?”青槡想起离开京城前看的热闹,突然间想起什么,目光落在季献宁身上,“啊”了一声,“我说呢,我说我怎么刚到崇州,就有人对柳家动了手,是戚明悦给你传信了是吗?”

    “让你堵住柳家人的嘴,是不是?”

    “她倒是精明啊,怕我来这里,怕我知道陈家的事情,啧。”

    “我要是真的按部就班按照她的想法,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来崇阳城,那是不是崇阳城里,有关陈家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扫除干净了?”

    “季献宁啊季献宁,我还真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种子啊!”

    “可不是!”柳应钟接了话,一脸嘲讽的开了口,“从小就陈……戚明悦说东他绝不往西,但凡出门必定给戚明悦买东西,生怕自己配不上戚明悦,日夜苦读,就为了早日考取功名,好能够在娶戚明悦的时候更有底气。戚明悦从小心疾,季伯母不是很满意,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从来都不敢说戚明悦一句重话,戚明悦动不动就红个眼睛,好像全天下都欺负了她一样,也就他蠢,才会次次都上当。”

    “可不到现在还被耍的团团转,戚明悦都去京城当她的国公府大小姐,当她的辰王妃去了,他还死心眼的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替她谋害旧友!”

    “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心狗肺!”

    “你不是想知道陈家的事情吗?我告诉你,陈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们是这崇州城的大富商,崇州最出名的是漕运,当初陈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生意不止在崇州,在整个四灵洲都有他们家的货船!”

    “戚明悦打小过的什么日子,去他们的老家宛城打听打听,看有几个不知道的!”

    “皇宫里的公主都不见得有她过得娇贵!陈家老宅,几百号人就围着她一个人转,家里自小光是大夫都养了十几个,生怕戚明悦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就这她还不满意,非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陈兄为了她自幼研读医书,为了给她找到好的大夫,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四灵洲!”

    “你刚问他们为什么去靖州,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她求医!传说靖州紧邻须弥山,因此靖州有灵药,吸引了无数想去碰运气的隐世名医!”

    “于是陈家人就为了给她治病,放下家中生意,带着她去了一趟靖州。”

    “结果呢?结果从靖州回来没多久,就搞出了什么真假千金,戚明悦就被接回了京城。陈家伯父伯母和陈兄不满他们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一声招呼都没打,他们也担心他们那个女儿戚晚,所以一家三口就匆匆离开,追去了京城。陈兄当时走前找我,让我一定看好我妹妹,说从京城回来,就重新提亲。”

    “可是从此,一去不回。”

    “而季献宁也是,追去了靖州,从此就失了音讯,季伯父只能变卖家产,带着季伯母去京城找儿子。我四处帮忙打听,才刚打听到戚明悦的消息,就被人诬陷科考作弊,从此失去了科考的资格,我父亲也被警告,说不想连累家人,就不要再打听不该打听的消息。”

    “当时整个崇阳城的人都在传戚明悦从小怎么受虐待,过得有多苦,可不可笑?她戚明悦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命,她命苦?”

    “可流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传着传着就成了真,谁在乎真相是什么?”

    “然后戚明悦让人警告我父亲,说陈兄前途无量,不可能娶什么名声有损的女子,让我父亲把妹妹送进庵堂。我父亲为了保护家人,只能牺牲了我妹妹,可我们谁都没想到那就是个魔窟,那个庵堂就是个暗门子,我妹妹在里面遭受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戚明悦,她就是贱人,畜生!”

    柳应钟越骂越生气,气的骂到最后,竟然一屁股蹲下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是,不会,她不会,她答应帮我找我爹娘,亲自安排了人去靖州,她跟我说她在戚国公府里举步维艰,所有人都只记得戚晚,府中的下人都在嘲笑她从小地方来的不如戚晚大方灵秀,京城那些勋贵人家更是看不上她。就连辰王,都日夜守着戚晚的牌位念念不忘。”

    “她做错了什么,她自幼心疾吃尽了苦头,她堂堂国公府千金被抱错沦为商家女。她说她日夜梦到在崇阳城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宁愿她没有去过京城,她还是陈明悦。可我身残至此,已经无法带她走……”

    季献宁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血梗在喉头,来不及拿帕子捂住,就喷在衣袍上。

    青槡翻了个白眼,又给他扎了一针。

    “再吐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青槡收回压在他脖子的金钗,“你要还想活着见到你父母,就撑住,你这身体,几年前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有人用蛊吊住了你的命,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救你的那个人,是戚明悦吧?”

    季献宁沉默不语。

    青槡懂了。

    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当初真假千金身份曝光的时候,戚晚一夜之间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个时候,好像一下子她身边所有人都疏远了她,都觉得她亏欠了戚明悦的。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对戚明悦,是有所亏欠的。

    毕竟她在国公府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是事实,而戚明悦自幼心疾,这是个富贵病,需要精心养着,若陈家不那么富裕的话,她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太好过。

    至于她跟连瑾辰,两人虽然很早就定了亲,她也一直把连瑾辰当成是未来夫君,未来一起走完余生的人。好感和心动当然有,但要说多深的感情,什么非君不嫁矢志不渝,就多少有点夸张了。她再怎么心里叛逆,也是按照世家宗妇的标准培养起来的,三妻四妾都能接受,哪有什么非君不可?

    所以为了所谓的养育之恩,为了家族颜面,她只能等一个结果。

    不管是各归各位,还是怎样,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她甚至接受了也许自己不如戚明悦更讨人怜惜,更讨人喜欢。

    她是真的不曾想过事情的真相原来比她想象中还要令她不可思议。

    所以当时,戚国公府那些人,戚明悦,他们是怎么有脸站在了好像她占尽了戚明悦的便宜的层面上来指责她的?

    来要求她拿命换戚明悦的命的?

    真的是……很可笑。

    她看向坐在地上已经崩溃的不顾形象大哭的柳应钟,若她此时还能感受那些撕心裂肺的情绪,是不是也会跟他一样崩溃,会不会也会觉得,戚晚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

    一场被设计了的,可笑的笑话?

    “砰!”

    突然间,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踹开。

    领头的是个身形高大强壮,满脸络腮胡的凶相男子,手里提着一把刀,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大喝一声,

    “老子听说胆敢有人来我山龙寨,找我军师的麻烦!”

    “老子把话撂在这儿,老子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谁敢动老子军师一根汗毛,老子把你们剁成碎块下酒!”

第55章 小娘子你喊谁?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柳应钟也顾不上哭了,飞快的爬起来,挡在了季献宁跟青槡面前。

    他目光巡视着能用的武器,发现只有刚刚要用来砸季献宁的砚台,忙伸手又捡起来,冲着那山匪头子喝道,“你们别过来!”

    “哟,老子当是谁呢?你不是那个柳大公子吗?咱们那风流倜傥的大舅子!”

    “你妹妹那滋味不错,要不是不好抢回来,老子老早就把她弄回来当压寨夫人了!”

    山匪头子半点没把柳应钟那副纸扎一样的架势放在眼里,哈哈大笑起来。

    “你找死!”柳应钟被激怒,气昏了头,抓紧了手里的砚台就要冲着那山匪头子砸过去。

    “回来!”青槡还没开始感动他一个弱鸡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挡在他们面前,他就被激怒要去送死了。

    她抓起旁边的椅子,拎起来就冲着柳应钟前面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椅子在柳应钟跟山匪头子中间被砸的四分五裂。

    山匪头子也终于注意到了她。

    瞬间就亮了眼睛。

    “这就是军师那未婚妻?这世间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娘子!”

    山匪原本就长得凶悍,此时瞪圆了眼睛的模样更是极度的凶神恶煞。

    “大当家,”虚弱的都快要撑不住的季献宁按着椅子起身,挡到了青槡的前面,“去年我回到崇阳城,无家可归,在若水救了大当家一命,大当家当时承诺我,往后不再做打家劫舍的生意,也绝不对妇孺动手,大当家可还记得?”

    被称作大当家的山匪头子“哈哈”了两声,摆摆手,“军师,你不必说了,我程大龙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也知道义气二字,兄弟妻不可欺,老子还是懂的。你放心,这小娘子,老子不动。”

    他有点贪恋的盯着青槡,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似乎是邪火没处发,拎起手里的大刀,指着柳应钟说道:“军师,这小子是你叫带回来的吧,老子这刀痒痒,老子砍了他,你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他就真要去砍柳应钟。

    “住手!”季献宁用力喊了一声,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青槡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个的,都逞什么能呢!

    真没用!

    她伸手一把把季献宁按坐在椅子上,然后闪身到柳应钟跟前,“站一边去,别碍事!”

    柳应钟神色复杂又担心,“你,你别冲动,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少废话!”

    青槡骂了一句,然后冲着程大龙跟他那一伙山匪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有本事,你们冲我来!”

    “哟,小娘子,你这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这样,那老子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程大龙俨然是没把青槡给放在眼里,虽说这是军师的女人,他不能动,但是看看不过分吧?

    他眼神肆意恶心的在青槡身上游走,还咽了咽口水。

    青槡“啧”了一声,“你眼睛看了我,眼神叫人很恶心,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下场!哈哈哈,老子活了这么把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下场呢!小娘子,不如你教教我!”程大龙抬着刀,在青槡面前比划了比划,一副要割破她衣服的动作。

    “大当家,你放肆!”季献宁被他这放肆的模样气的满脸通红,再次撑着身体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到青槡面前,程大龙的刀尖就直直对着他的心口。

    “姑娘,你说的没错。”季献宁抬起那只满是疤痕的手,抓住了程大龙的刀尖,利刃一下子划破了他的手,血顺着它苍白的手指滴落下来。

    “我季献宁,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瞎子。瞎了眼,瞎了心,瞎了这二十多年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我没资格做儿子,没资格做朋友,没资格做人未婚夫。”

    “我信你说的,我求你,救我父母一命,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此恩必还之。”

    他握紧了刀尖,冲着自己胸口刺了进去。

    刀尖刚刚划破他胸口的布料,程大龙手里的刀就一个哆嗦,掉了下去。

    惯性的重力,就季献宁那点力气,根本握不住刀,刀径直掉在了地上。

    “愚蠢!”

    青槡骂了一句。

    伸手拽了季献宁一把,推向柳应钟,“看好他,你们俩的账出去再算!”

    柳应钟也看出了季献宁心有死志,他虽然恨不得打死季献宁,但是青槡说的对,他们的账要出去再算。

    青槡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

    程大龙刚刚只觉得虎口处一阵麻,根本没看见那女人是怎么出手的,他手里的刀就松了。

    他在道儿上混的,当然不会真的傻到无知者无畏。

    眼看青槡拿起了刀,立刻用另一只手夺过了属下的刀,冲着青槡喝道,“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青槡有点嫌弃的晃了晃手里的刀,要不是她一个大夫,没有带毒药的习惯,她现在就让这些山匪上西天去!

    “不自量力!兄弟们,给老子上!先抓了这娘们儿再说!”程大龙这会儿也不讲什么义气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女人绝对不是个善茬。

    他身后那一群山匪,早被青槡给迷了眼,只是碍于大当家在此不敢放肆,这下得了命令,甭管能不能得到人,起码能占到便宜,顿时一窝蜂的冲着青槡扑了上来。

    青槡拎起刀,毫无技巧的冲着冲到她面前的人就砍了一刀。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青槡真敢动手,一时没收住,竟是生生被砍掉了半截胳膊。

    青槡被这力度震的手抖。

    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果然不适合这种粗糙的打斗。

    于是她干脆后退了几步,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夫君,夫君快来救我,有人要非礼我——”

    她一嗓子喊的所有人都刹住了脚步。

    “小娘子你喊谁呢!来,夫君来了!”一个山匪满脸猥琐的冲着青槡张来胳膊扑上来。

    青槡站着没动,唇角噙着笑。

    抬起手指比了个炸开的动作。

    下一刻,那山匪直接在她眼前三分五裂,血流了一地。

    半点没溅上她的裙子。

第56章 千古暴君

    青槡喜气洋洋的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可惜她个子不够高,被一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连雪印在哪里。

    门外传来地面轻微的震动声。

    猛然回神的山匪头子程大龙顾不上青槡,转身朝外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

    一身暗纹玄衣,容貌普普通通,但不知为何,他站在那里,却叫人莫名的恐惧心惊。

    “你,你是何人?”

    程大龙想呵斥他,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颤。

    青槡提着刀,兴奋的挤开堵着门的山匪,跟只灵活的小兔子一样,跳到连雪印面前,仰头张口就开始告状,

    “夫君,那个长得跟野猪一样的丑八怪,他的眼睛,刚才用一种很恶心的眼神看我,他还拿着刀,比划我的衣服,口头占我便宜,还想让他手下的人来抓我!”

    “夫君,把他的眼睛挖了吧!舌头也拔了,手指头剁下来!”

    她嗓音清甜,容貌艳丽无双。

    但是这样漂亮精致的小姑娘,这样清甜可人的嗓音,撒娇一样甜腻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惊掉了眼珠子,莫名的恶寒。

    “草!”程大龙骂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这小娘门儿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坏种,说出来的话比他这山匪头子都恶毒。

    “来人!给老子上!把这两人都拿下!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程大龙也顾不上刚刚那诡异的一幕,跟那种莫名的心悸了,扬声冲着下属们喝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再次传来一阵震动,只见柳知府带着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只眨眼功夫,就将整个院子给围了起来。

    柳知府叫人把一个山匪丢到了院子里。

    山匪看见门口气势汹汹的程大龙,大声哭喊道,

    “大当家,大当家!山寨,山寨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程大龙惊了,目光惊疑不定的扫过围了一院子的士兵,似乎在猜测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柳知府能调动的兵力有限,若非如此,他山龙寨也不敢在坪山如此猖狂。

    去年柳知府带兵来剿匪,害他受了重伤外逃,但就这样,都没有能够撼动他们山龙寨的根基。

    他到底是怎么调的兵?

    柳知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见对方没说话,直接一抬手,喝道,“把他们都拿下!”

    程大龙眼看不妙,转身毫不犹豫的几步跨到柳应钟面前,一把揪起柳应钟,把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拉着他出了门,冲着柳知府喊道:“柳知府,你儿子在老子手上,你识相的就赶紧把老子的人放了,不然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儿子!”

    “呸!本公子才不怕你!爹,你别管我,杀了这帮畜生!”柳应钟做梦都没想到,他爹竟然能这么快带着这么多人把山寨给围了,要是这次能这次剿灭这群畜生,他就算死了又何妨!

    本来就是他冲动,不自量力中了对方的陷阱,他死了也怪不得任何人!

    然而此时脸色铁青神情紧绷的柳知府,却只是平静的看着被挟持的儿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大龙感觉有些不妙。

    他都挟持了柳知府的公子,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太对。

    他当了匪徒这么多年,警觉性还是有的。

    他突然意识到,柳知府从带人进了院子开始,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面容普通的男人身上。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先看见了青槡那满脸天真得意的笑。

    他下意识的有些慌。

    果然,下一秒,青槡就开了口,“哎呀,大当家,你眼神不太好呢!”

    “姑奶奶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普天之下,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放肆的人,都要被……五马分尸呢!”

    得意的宛如一只斗胜的小公鸡。

    十足十的可恶。

    轻而易举的就挑起了程大龙的怒气,“你真当老子不敢杀了这小白脸!”

    “那你试试啊——”青槡在一旁拱火。

    “啊——”

    程大龙气的发疯,手里的刀真的冲着柳应钟的脖子抹了下去。

    然而,他整个人,却突然间跟被控制了一样,整个人完全定住,无法动弹了。

    青槡冲着他弯弯唇角,然后脚步轻快的走过来,手指捏着他架在柳应钟脖子上的刀,慢吞吞的挪开,用脚尖踢了一下已经傻了的柳应钟一下,“愣着干嘛,真想死啊?”

    柳应钟恍恍惚惚的从刀下躲开,走了好几步,才一脸懵逼的问,“他怎么了?”

    青槡松开刀尖,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程大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瞪着眼睛,仍然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间无法控制自己了。

    柳知府快步走过来,拉着儿子跪下,“陛下,臣有罪。”

    他一声陛下,直接震傻了所有人,包括跪在地上的程大龙。

    他张开了口,却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样,彻底傻了。

    柳应钟也傻了,他哆嗦着不敢看连雪印,只能去看青槡,声音像是被砸了石子的水波一样不成调,“你,你,你是,是……”

    她喊陛下夫君。

    而西凉当今的陛下登基至今,只在今年封了一位皇贵妃。

    前段时间刚刚昭告天下。

    所以她只能是那位传说中的皇贵妃。

    东秦的和亲郡主。

    东秦那位把持朝政多年的摄政王独女。

    她确实,确实是有让他随便在哪里科考的能力,戚国公府算什么,辰王又算什么,在两个真正坐拥了四灵洲的半壁江山的掌权者面前,不值一提。

    柳应钟一下子就红了眼。

    这次不是难过,不是无力,而是积压了许久的无奈委屈,眼睁睁被困住而无能为力之后,终于看见了希望的那种心情。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后悔。

    他自幼家境好,读书也不错,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也没有承担的能力,所以骤然被压垮之后,他除了自我放逐和无力,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颓废的躲起来,美其名曰游历散心,其实就是逃避。

    等他逃避回来,得知妹妹被送进庵堂,他想方设法要救妹妹出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不知道有人跟妹妹说了什么,她第二天就跳了河。

    他从此彻底一蹶不振。

    他痛恨所有人,但最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和逃避。

    如果他没有因为不能科举的打击逃避现实离开崇阳城,他最起码可以照顾好妹妹。

    而不是到妹妹死后,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昨夜府中被人放火之后,他不是冲动,他是气恨的不能自已,不想活了,想拉着几个人垫背,总不能白死一场。

    却不想遇见了青槡。

    山重水复已经没有了路。

    她抽山断水给了他一片坦途。

    柳应钟伏在地上,肩膀轻颤。

    “出息。”青槡嘀咕了一声,伸手晃晃连雪印的手臂,“夫君,有没有匕首,我要去挖了他的眼睛。”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出言不逊,小的罪该万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程大龙浑身抖的跟筛子一样,也不敢再抬头,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开始哭嚎。

    倘若来的是别人,是别的任何人,哪怕王公贵族,程大龙这种山匪头子都敢挣扎一下。

    可眼前人,是连雪印。

    是西凉皇帝连雪印。

    程大龙不是崇州人,他是从前跟随家人逃荒来的。

    他年少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位如神人一样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杀俘虏的,他们那个村子是被解救出来的,他看着那个男人一声令下,地上全是血,尸体堆满了一个又一个深坑,血水染红了整整一条河。

    那种记忆,哪怕是他投胎转世,都不可能忘记。

    暴君。

    千古暴君。

    西凉的百姓,既享受他暴力统治之下的安稳,又恐惧他不可一世的残暴。

    深入骨髓。

    程大龙这种刀尖舔血的匪徒,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连雪印这个暴君。

    连雪印垂眸看了眼撒娇的青槡,回道,“没有带。”

    青槡就是想吓唬吓唬程大龙,根本没打算亲自动手,听到连雪印这么说,她立刻就从善如流的接了话,“那好吧,那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但是夫君你一定不要轻饶这个大坏蛋!”

    “嗯、”连雪印应了一声。

    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柳知府,“寡人记得,寡人曾经有言。”

    “寡人治下,不容有匪。”

    “柳大人,你确实罪不可恕。”

    连雪印颁布过政令,命各州府严查匪徒横行之事,一旦有匪徒作乱,应立即上奏,请命剿匪。

    这十多年来,各州府都相安无事。

    看来不是真的相安无事,而是有人打量他这些年逐渐放权之后,开始放松了。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柳知府伏地请罪。

    “严审所有匪徒,按罪论处,此事了结之后,你失职之罪,寡人另行找人处置。”连雪印淡声道。

    “臣遵命。”柳知府冷汗津津,在听到这个处置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吩咐下去,

    “把他们都带走。”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这匪头如何处置?”

    程大龙已经吓得开始失禁了,明明刚刚那种失去身体控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他却仍旧不敢动一下。

    “既然作恶多端,罪行确凿。”

    “那就做成人彘吧。”

第57章 他不会是吃醋吧?

    连雪印治下,说不上太平盛世。

    但是已经相对安稳。

    除非遇到重灾,等闲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程大龙等人占山为匪,打劫过往的小商船,为祸百姓,罪不可恕。

    他再如何为人义气,他所犯之罪,也不容赦免。

    程大龙在听到“陛下”二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现在听到他亲口宣判自己的结局,他一个从前耀武扬威铁骨铮铮的汉子,就像是一瞬间被抽离了浑身的骨头,彻底瘫倒在地,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能得连雪印一声宣判,没有千刀万剐,都算是他的运气。

    他很快就被人拖走,柳知府安排人手将其他山匪也都给一并抓了起来。

    包括已经虚弱的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季献宁。

    青槡见到他被人给带出去,喊了一声,“等一下,把他留下。”

    连雪印淡淡的扫了季献宁一眼,问青槡:“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青槡虽然没说她要来崇州干什么,但是她打的名义就是来找季献宁的,这会儿连雪印问起来,她也就顺口回道:“对啊,这就是我捡到的那个乞丐的儿子,那个老伯那么可怜,我就好心来帮他找找儿子嘛,就是没想到,这人也挺惨的,都落草为寇了,先带回去让他们父子见一面,再定他的罪。夫君以为如何?”

    她这借口冠冕堂皇的简直是在胡扯。

    还跪在一旁的柳应钟都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陛下是这么好忽悠的人吗?

    这位贵妃娘娘说话都不过一下脑子,看看你这逻辑能不能圆的上吗?

    哪有一个贵妃带着皇帝千里迢迢跑到崇州来给一个乞丐找儿子的?

    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是,他听见连雪印说,

    “好。”

    柳应钟:??

    这难道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只听说陛下是个暴君,没听说他还是昏君啊!

    青槡当然知道连雪印不是真的这么好忽悠,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根本不在意她来崇州做什么,所以她爱怎么扯怎么扯,反正只要他不深究就行。

    解释这种事情还挺麻烦的。

    所以连雪印这么给她面子,她也立马就投桃报李,吹了他一波彩虹屁,“夫君真好,夫君真是人美心善,您是全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夫君了!”

    柳应钟:“……”

    他不敢抬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离谱的夫妻。

    是他见识少了。

    “嗯,”连雪印轻轻的应了一声,淡声说:“既然是要带回去再定罪,先关起来吧,不必多接触。”

    青槡挑眉、

    连雪印可不会在乎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非要多提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接触?

    他该不会是……吃醋吧?

    难不成,他来的早,听见了她刚刚对季献宁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说她是戚晚,季献宁是她真正的未婚夫?

    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忽悠人而已。

    他真听见了?

    青槡有点狐疑,但是连雪印不说,她也就装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只要留着季献宁的命,把季献宁带到戚明悦跟前去,让戚明悦继续跟连瑾辰狗咬狗,她就开心了。

    所以她也没有反驳连雪印,非常配合的把脑袋靠在连雪印怀里,“夫君说的是,夫君说的都对。”

    “嗯。”

    连雪印应了一声。

    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青槡却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愉悦。

    她忍不住怀疑,陛下该不会是一个,特别爱吃彩虹屁的人吧?

    好像她每次夸他,每次说什么夫君真好什么的,他心情就会显而易见的愉悦,甚至无论她说什么,他就算不发表意见,也会很配合的应她一声。

    青槡轻扬起唇角,她感觉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密码。

    山寨已经被一锅端了,他们也该下山了。

    青槡看了眼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柳应钟,对连雪印说:“夫君,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找点东西。”

    连雪印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院子。

    青槡走到柳应钟跟前蹲下来,快速的低声说道:“刺杀你的人不一定真的是这里的山匪,你回去好好问问季献宁骗你来山寨做什么,这几天给我看好他,你最好也不要乱跑,这事情还没结束。”

    衙门的人在昨晚刺杀柳应钟的那些人里见到了山龙寨山匪的面孔,但是其他面孔可都是生面孔。

    这说明刺杀的事情或许跟山龙寨有关系,却并不一定有关系。

    季献宁这个人虽然确实眼瞎心盲,但他能把柳应钟骗过来,就说明他根本不想要柳应钟的命,既然如此,就更没必要昨天晚上派人去杀了柳应钟了。

    所以要杀柳应钟的,还有一拨人。

    柳应钟彻底懵了,但是他也不是真的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低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贵妃娘娘。”

    青槡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我叫青槡。”

    柳应钟愣住。

    青槡起身,走向被士兵“扶”住的季献宁。

    季献宁躬身冲着青行了一礼,“多谢。”

    他跟坪山的山匪搅合在一起,已经是死罪。

    就算他身体能多抗几日,他也不可能再见到为他奔波受累的父母,无论将来如何定罪,他起码还能跟父母见上一面。

    多亏了青槡。

    如若不然,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至死也不可能知道父母为自己承受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季献宁像是被耗干了最后一丝心血,只靠着能与父母重逢的念头撑着。

    若非这个念头吊着,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青槡有点肉疼的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有三粒丹药,一天一粒,能帮你暂时吊住命,回头儿我开了药方给柳公子,你按时吃药,才能撑回京城,蛊虫吊命只会彻底的耗干你的心血,神仙都救不了你。”

    青槡倒是一点都不可怜他落得如此下场,谁叫他识人不清。

    可是那对老夫妇是真的很可怜,他们什么也没做错,没对不起任何人,却被害到那种下场。

    季献宁看着那小小的瓷瓶,伸出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枝枝,东西找着了吗?”

    连雪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第58章 莫非这就是心动?

    青槡:……

    这男人绝对是吃醋。

    他绝对是听见她胡说八道的那些话。

    她赶紧把手里的小瓷瓶塞给季献宁,转身跑过去抱住连雪印的胳膊,“找着了。”

    “那走吧。”

    连雪印没再多问,抬步离开。

    她走后,柳应钟走过来跟季献宁一起,青槡说的对,季献宁再怎么被戚明悦给迷昏了头,也不至于会要他的命,这背后肯定还有事儿。

    他对守着季献宁的两个士兵说,“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我带他回去。”

    两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得了吩咐让季献宁跟着他走,便听话的松开了季献宁。

    季献宁手里握着那个小瓷瓶,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应钟现在对着他还膈应的很,不过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坪山的山匪窝里,这可不是你会做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季家虽然不如陈家家财万贯,但也是书香世家,季家伯父伯母变卖家中资产去找儿子,又不可能连祖宅都卖掉。

    “去年我回崇阳城,在若水河救了奄奄一息的程大当家,我们相处了一段时日子,我见他是个讲义气的人,便轻信了他。回到崇阳城后,我原本想回老家等消息,可我如今这副样子,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去认识的人,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时候,程大当家收留了我,邀请我来山寨做了军师。”

    “我看他们都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落为山匪也多半是无奈之举,便想着既然借住在此,或许能帮他们做点什么,改变如今的困境,早日从良,做点正经的营生,程大当家也跟我保证,他们绝非谋财害命之徒,只不过从前没活路,就抢了些过路商船的财物。”

    “我在山上这一年,他们多半都是在山中捕猎,再拿到城中换取粮食,并没有为非作歹。”

    “我闲暇时就教他们识字,教他们一些律法的知识,想让他们早日回归正途。”

    “是我……太天真了。”季献宁不是个蠢人,没有发现的时候尚且可以用所见所知粉饰太平,可一旦细究起来,从一开始他遇见程大龙的时候,就有问题。

    那时柳知府带了人上山剿匪,但因为人手不足,也只是震慑了他们,并未对他们造成严重的伤害。

    那程大龙是怎么刚刚好,就受伤还遇见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书生的?

    戚明悦是真的很了解他。

    了解到知道他遇见受伤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也了解他回到故乡无法面对,所以一早就用程大龙吊住了他,这一年,说什么借住,分明是在监视他。

    柳应钟冷嗤了一声:“你不是天真,你是被戚明悦耍的团团转,你但凡当时去找我,你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说到底,你就是不敢怀疑戚明悦,你害怕,你害怕你一旦怀疑了她,你过去十几年的信仰,就彻底崩塌了,所以明明疑点重重,你就是不去想不去看!”

    “是。”

    季献宁无法反驳,他甚至无法去回忆过去这几年糟糕的经历,他在靖州时中毒坠落悬崖,残疾毁容,差点被野兽吃掉。

    那一日日的噩梦,让他在见到戚明悦的时候,就像是在黑暗里挤进来一缕光。

    他爱慕她多年。

    自幼他便知道那个娇弱的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心疼她,宠着她护着她,生怕自己给的不够,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戚明悦那样被千娇万宠的姑娘,他只怕自己不够好,委屈了她。

    那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已经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勇气。

    可是几年的折磨养伤,最后还是无法恢复的成了废人。

    他配不上她,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止是陈家那个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她真实的身份,还是京城一等国公府的嫡千金,是本来该嫁给最有望继承皇位的辰王,成为王妃,将来可能成为皇后的人。

    她是天上的明月。

    他是地上的污泥。

    他本来已经不配拥有她,如今更是犹如天堑,高不可攀。

    他落魄的见了她一面,便自残形愧,仓惶的逃离了京城。

    他是真的傻。

    但凡他多在京城停留些日子,他就该见到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父母,为了他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的父母。

    他枉为人子。

    柳应钟还想继续骂他,可看着他这副样子,那些到嘴边的脏话又说不出口。

    他憋了一口气,直接把昨晚的事情跟他说了,“青槡说让我来问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坪山来,昨晚派人刺杀我,在我府中杀人放火的,是不是你?”

    “刺杀?”季献宁愣了下,摇摇头,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开了口,“我是接到了、明悦叫人给我的传信,让我想办法绊住你,别让京城的人查到陈家的事情,有人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她。”

    “我……我怜惜她的处境,不忍他为难,便找了几个人去你府上放火,昨夜下雨,我知道火不可能烧起来,但以你的脾气,知道了此事跟坪山山匪有关,一定会气的要来算账,可能未必真的会上山,但多半会出城,我就找了人在山下蹲着,准备把你带上山,跟你聊聊。”

    季献宁是真的不知道柳霜月的事情,他回来之后并未去过崇阳城,只偶然听说柳霜月跳了河,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此事跟坪山的山匪有关系。

    “对不起,我不知道霜月的事情,抱歉。”

    季献宁没办法推脱什么,他但凡多了解一些,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程大龙他们能是什么好人。

    “抱歉,呵,你要抱歉的又何止这些?”

    柳应钟气的不轻,“昨夜若不是遇到青槡,我就死在画舫上了,那些刺客里就有山龙寨的人。还有跑到我府中杀人放火的,我确实不喜欢我爹那些庶子庶女,但是他们也罪不至死,连不满十岁的孩子都下手,简直是畜生!”

    “这事儿绝对是戚明悦干的!她从离开崇阳城就开始造谣陈家虐待她,现在知道她底细的人已经不多了,她怕有人查到我这里,警告还不够,才要将我灭口!”

    “你等着,这笔账,我早晚要跟她算清楚,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当初朋友一场!”

    柳应钟恨声道。

    季献宁沉默着没出声。

    青槡跟着连雪印回到城中,已经是下午了。

    她在山上的泥地里走了一圈,漂亮的裙摆上全是泥点子,她迫不及待的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才去书房找了纸笔,给季献宁开了药方。

    喊了个人去给柳应钟送过去。

    忙完这些,青槡回到房间,才看见连雪印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书,却很久都没翻一页。

    显然心思不在书上。

    她顿时恶作剧心起,控制着一片树叶落在了连雪印手里的书上。

    连雪印回神,看向书页里的树叶。

    树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竟是如同蝴蝶般飞了起来,一会儿碰碰连雪印的眉心,一会儿碰碰他的唇,还调皮的拍了拍他的唇角。

    连雪印索性动了动唇,咬住了那片树叶。

    青槡“蹭”的一下凑过来,伸手要去抢被他咬住的树叶,连雪印攥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带进了怀里。

    青槡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腿上。

    连雪印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爬上来,松开了她的手。

    青槡顺势捧着了他的脸。

    然后凑过去,飞快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树叶化作灵气,融入他口中。

    他按住青槡的腰,低声问:“怎么?”

    “夫君今日为什么会表明身份,带人上山?我们不是来微服私访的吗?”青槡好奇的问。

    “昨夜在柳知府府上杀人放火的,有山寨的人,我既然知道了,便要去问问柳知府为何会容许匪徒作乱,然后便就近调了卫军过去。这些年,他们确实放纵了。”

    连雪印年少时,手段极其独断且强硬。

    半分不辜负他暴君之名。

    青槡想起来,大概也就是在栖月山捡到他之后,他养伤好了之后,便一口气封了十几个王,把权力都分散了出去,他虽然还处理朝政,但是已经不怎么管事了,除了偶尔上上早朝,剩下的多半时间都泡在了奇兽园之中,很有种消磨度日的感觉。

    从前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青槡感觉还不明显。

    现在连他自己都说

    莫非……那次重伤,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她偷偷给他把过脉,也没见他有什么重疾啊?

    青槡一脸严肃的打量着连雪印,想看看他到底跟从前有什么变化。

    然而她对他从前什么样也一所无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

    不过,青槡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所以说,夫君今天去坪山,就是去剿匪的,根本不是去救我的,是吗?”

    她还以为他是跟着她去的呢,亏她还感动了一会儿。

    要是今天她喊他的时候,他人没到,那她该多丢人啊!

    她差点都要暴露了她是个小妖精的身份了!

    她武功三脚猫,法术也学的三脚猫,但肯定比那几个匪徒强啊!

    可用法术欺负几个不懂法术的匪徒,胜之不武,她还是要脸的!

    青槡不高兴的要从他身上爬下去。

    被连雪印扣紧了腰肢,无奈的笑了一声,贴到她耳边说,

    “只要夫人开口,我必然是在的。”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垂上,痒痒的。

    明明没有心跳,青槡却有种被取悦了的愉快。

    莫非……这就是心动?

第59章 但他会栽

    青槡低下脑袋,把耳朵贴在了连雪印的胸口。

    耳畔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节奏似乎有些快。

    青槡搂住他的腰,又往他胸口贴了贴,想要认真辨认一下他心跳的节奏。

    “枝枝,别这么招我。”

    连雪印有些无奈的把她给拉开。

    她大概不知道,她这样毫无防备毫无心机的贴近,对他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人心动。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曾经他觉得戚晚有趣,也感念那场相遇和陪伴,那个时候的他,像是一个人走进了漫无边际的荒漠,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滚烫的流沙,放眼望去,往前往后,都是绝路。

    他才知道清醒原来比无知更寂寞。

    戚晚就像是在那片寂寞的荒漠流沙中开出的一朵小花。

    给死绝了的天地染上了唯一的一抹色彩。

    他感念她的出现。

    若不然他可能要很久才能从那片天地里走出来,也可能就一念之差走不出来了。

    他记了那份情。

    却没能为戚晚做什么。

    他心中有愧。

    所以找到她魂魄重生的方位之后,他等到她神魂稳定,跟她父王谈了一笔交易。

    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清算戚晚的账,上次他没能帮她的,这次总要补上。

    他不是从来不问她做什么,是他一直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可让他没能防备的是,离的远了不觉得,离得近了,总是情不自禁,他从前没跟女子这样相处过,但他是个成年人,他也有正常人会有的欲念。

    在她靠近时,时不时的冒出来,猝不及防的拉扯着他的心跳都开始乱了节奏。

    他不懂情爱。

    却好似在开始对她心动,难以抑制。

    一开始设想的距离,想着她没有心,不通情爱,他靠她近一点,也没有太大关系。

    却不想,她确实不可能栽了。

    但他会栽。

    青槡抬头,对上他含着欲念的眼神,莫名觉得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热了几分。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张口就说,

    “陛下,要不我们……”

    这话刚出口,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青槡赶紧伸头朝着窗外看去,看见小丫鬟匆匆跑过来,那小丫鬟大概是看到了她这会儿扒在连雪印身上的姿势,赶紧低了头,颤着声音说,

    “夫人,外面,外面出事了。”

    “外面出事了?出什么事?”青槡好奇的问。

    “城里,城里莫名其妙的乱了,有很多人走在街上,突然,突然就疯掉了,然后城里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只看到大家都在拼命往家跑,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她说的有些乱,青槡正要再问什么,就见原本就阴沉的天空,这会儿竟然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会儿才是傍晚,没到天黑的时候。

    一缕缕黑色的烟飘在空中,像是要遮掉整个天空。

    这是……

    “是魔气,那柳树妖,堕魔了。”连雪印说道。

    “啊?”

    青槡惊出了声,昨夜连雪印才跟她说过,那柳树妖要是真的跟柳霜月成功融合,要成妖的阴木跟嗜血的厉鬼,最终必然堕魔。

    结果这才刚刚过了一夜,就变成了这样子。

    柳霜月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这不对劲啊。

    青槡赶紧从连雪印身上爬下来,“夫君,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要往外跑。

    连雪印扣住她的手腕,凑过来低声叮嘱她,“你的树叶是至阳之物,能克一切阴物和魔物,柳霜月成魔,这会儿已经有了神智,你量力而行。”

    “我知道了!”

    青槡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跑出门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不对啊,这些事情连雪印怎么知道的?

    他一个暴君的知识面这么广的吗?

    可很快,她就没工夫思考这个了,因为她也看见了,阴沉沉的天空之下,黑色烟雾不断穿过人们的身体,然后大街上的人就如同疯了一般,失去了理智。

    魔靠吞噬怨和恶来增强力量。

    柳霜月刚刚成魔,正是最需要力量的时候。

    她现在是想要把全城的人的恶念都吞噬掉,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一旦让她成功,这整座城,都很快会成为一座废城。

    这些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滋生恶念,这些恶念,就是这些魔物最好的养料。

    但是被抽取了恶念的人,就会被消耗掉精气,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很快就会变得体弱多病,然后死去。

    青槡这三年,但凡清醒的时候,她就在研究娘亲留下来的科普书,只是因为神魂不稳,记忆混乱,所以能记住的不多,有很多东西都得到用时才能想起来。

    她很快就跑到了主街上,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此时一片鬼哭狼嚎。

    有赤红着眼睛发疯打砸打人的,还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恶念一旦被无限放大,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青槡一现身,就有人朝着她冲了过来。

    青槡躲开他们,一团黑雾瞬间从她身体内穿过。

    然后消失无踪。

    她没有心,没有心就没有念,自然没办法滋生什么恶念善念。

    有还没有被黑雾穿过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甚至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没事儿。

    青槡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着柳霜月的身影,可是大街上疯了的人越来越多,却半点都看不到柳霜月的影子。

    她凭着记忆往昨晚去的那个七夕桥的方向跑去,隐隐看到桥上似乎有个虚影。

    她急忙追了过去。

    结果脚一踩到桥上,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周围的场景瞬间转换,彻底变成了那夜七夕初遇,周围一片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桥上仍旧是昨晚她见过的初遇。

    钟馗面具的陈霜序,跟狐狸面具的柳霜月。

    柳霜月还是厉鬼的时候,这执念幻境就已经无比真实。

    现在她成了魔,这执念幻境,恐怕也更不简单了。

    “柳霜月!”青槡试着喊了一嗓子。

    桥上的身影,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304/ 第一时间欣赏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最新章节! 作者:七叶槿所写的《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为转载作品,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介绍:
新婚夜,真假千金身份曝光,嫁到辰王府的是戚国公府养了十六年的假千金,找回来的真千金竟然是辰王心心念念了多年的白月光。
假千金一夜之间成了弃妇,全京城都在等着她什么时候被休。
一年后,真千金心疾复发。
假千金被曾经的家人和夫君逼迫换心救命,走投无路,假千金剖出心脏,转身跳下十丈高台。

三年后,京城来了位和亲的青槡郡主。
跟死去的假千金长着一张七分像的脸。
一进宫便成了暴君的心尖宠。
她趾高气扬的踩过真千金的手指,金钗点在真千金的胸口,
“听说这颗心不是你的,我把它挖出来,如何?”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