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外敌来袭
一座高有三丈的金辇划过天际,往千华山方向而去。
这金辇高有六丈,阔有四丈,两边随侍四名仙风道骨的修士。
当rì在紫岚山化意门,参加庆典的下玄门金露宗还丹修士唐栩简站在左首第一个。
他身后,却正是当rì败于秦石一剑之下的郭潜。
金辇门前,悬挂着一盏宫灯,道道金sè流苏垂下,遮蔽了里面的一切。
流苏前面,盘坐着一个眼帘低垂的老道士。
金辇在千华山东南两千余里外停住。
那老道士忽地睁开眼,遥遥看向千华山方向。
金辇周围所有人,在这一瞬,jīng神皆极度凝聚,脸上都略略有些紧张。
这金辇悬在空中,悄无声息,也没有人说话。
一道无形无质的神识忽地自下方出现,往这金辇而来,金辇边上的四个道人俱都毫无所觉。
“哼!”一声低沉的冷哼从金辇中传出。
那辇门上的宫灯中,忽地出现一点金光如豆,瞬息之间金光大放,将金辇连同四个道人俱都遮蔽。
那道神识一触这金光,立时急速收回。
那金辇前的老道士道:“师尊,是什么人?"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下玄门‘长空派’的元神修士,想来窥视我的情况,他神识受到震荡,已经知难而退了,这等人物,也想来插上一手,岂能让他如愿,暂且不必去管他!
两千余里,应该已经算是灵华宗的家门口,许宗道若是无恙,应该早已发现我们,以他xìng情,要来早来了,看来他就算不死,也有严重的问题,再不是昔rì的那个许宗道了!”
此言一出,金辇旁的四个道人脸上就是一松,连那老道士眼中也露出轻松。
那金辇中的声音,缓缓道:“直入千华山!"
那金辇化道金光,裹起旁边的四人,直往千华山而去。
金辇下方山林中,一棵大树之下,站了一个身穿破旧道袍,赤着双脚,腰问歪歪斜斜系了一根布条青年,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一直站在这里,那金辇中之人竟然没有发现他!
这青年忽地哈哈一笑,道:“栖真老道士,你们枯荣观的人也会来看中玄门和下玄门的热闹?”
他身前的虚空忽地扭曲,走出一个中年道人。
这中年道人淡淡道:“刘玄信,你我二宗都在东域,你都来了,我就来不得?”
刘玄信笑道:“来得,来得,你看,刚才那辇中之人,修为只是元神期大成,便也来此,看来还有倚仗,有看头啊!"
栖真道人道:“有什么看头?许宗道发生变故,看来是真的,我不过来看看他到底死没死,要是没死,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落到如今的地步!”
刘玄信摸了摸下巴,道:“还说没看头?元洲之上,能将许宗道伤到这种地步的,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们一起……只怕也难。
那些散修到处传播许宗道的消息,必定与那什么‘散修之盟’有关,难道是那久不露面的印不凡成就了大乘境,主导了这一切?
栖真老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们枯荣观的太上长老出的手?"
栖真道人冷然道:“我来看一看,也是想知道,是不是你们乾元宗的大乘境前辈将许宗道伤成这样的。"
刘玄信不以为意,笑道:“看来我们想的都一样,只有大乘境修士才有这个能力!不过不合情理啊,先不说许宗道不可能无端去惹大乘境修士,即便他惹了大乘境修士,那人也不必玩这种把戏,来试探许宗道,直接上门灭了灵华宗,将他击杀就是了。栖真老道士,你有什么高见?"
栖真道人理都不理他,白顾转身走了。
刘玄信微微摇头,跟了上去。
千华山内,秦石与柳重云盘坐在玄机殿前。
这段时rì,两人时而各自演剑,时而互相以剑光交击,时而各自闭目盘坐领悟,周而复始。
此刻,柳重云正盘坐不动。
天空中秦石的青sè剑光,转动忽地慢了下来,其中一道微微跳动,似是要发生变化。
便在此时,冲虚道人的声音白玄机殿内传了出来:“已经来了!"
他声音远远传出,在千华山内回荡。
秦石剑光忽地一敛,消失不见,转过身来,看了玄机殿紧闭的大门一眼,又看向柳重云。柳重云微微摇头,示意秦石也不知冲虚道人究竟。
两人对望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担忧,接着同时消失在原地。
玄机殿内,冲虚道人盘坐在蒲团上,脸上依旧残留一层淡淡的红sè,身上气息起伏波动剧烈,在狂暴与低落之间变幻不定。
他伸手一拂地面。
玄机殿中地面上,骤然有无数细淡白光冲起,隐约布成一张有九个端点的复杂阵图。
灵华宗原本七大还丹修士,葛天正已去,冲虚道人坐镇玄机殿,剩余五位,连同秦石、张守一、以及一脸严肃的冯长恒,共是八人,如今俱都盘坐在千华山内八处秘地。
玄机殿内阵图上,正中一个大光球,其中八个端点上,白光骤亮,形成八个小光球,但另有一个端点,相较暗淡。
冲虚道人轻叹一声,知道宗门之内,除自己与许宗道外,虽空前出现了这许多还丹以上修士,但布阵相辅的九人之数,终究难以凑全,这阵图始终还是有缺憾。
他念头刚落,便见到第九个顶点上,忽地亮起一点白光。
宗内竞还有能够人阵之人?
他神识散出,立刻分辨出了此人身份,便是一声轻叹。
与此同时,秦石也感应到‘天玄云罡阵’的变化,神识也看到了这人。
此人赫然便是王千动大弟子,当rì秦石自‘万渊窟’救出的乔正!
乔正修为不过龙虎期,但他当年被聂盖天追杀,困在‘万渊窟’不得出来,被迫修炼那涵摇山人留下的‘化煞合丹术’,还丹没有成就,却先凝聚了一颗‘幻煞丹’,有还丹九品的实力。
乔正在宗内没有找到解决‘幻煞丹’之法,不敢凝结还丹,便一直在外游历,寻找适合的结丹之法,连王千动被袭杀,他也不在宗内,应该是听闻宗门及王千动变故,近rì才赶回来。
秦石一眼便看出他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乔正的‘幻煞丹’实则不能如同还丹一般施展,否则隐患爆发,会直接危及xìng命。
但他此刻依旧入阵,神情平静,显然早已将生死置之脑后。
千华山内,一众宗门弟子,都听到了冲虚道人的话,已经步出洞府,静寂无声!
自掌教之命传下后,宗内的确有人离开,不过只是十之一二,绝大部分弟子,都留了下来,还有一些在外游历的弟子,也都赶回宗门。
能留下的,都已经作好与宗门共患难的准备。
许宗道之事,这些弟子听得传言,也已经知晓大概。
但与外界说法不同,宗内始终没有说过师祖许宗道已经陨落!
这些修士修为低微,即便是龙虎期修士,在此刻也显得渺小,对于大局,根本无力影响。
他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承天殿结果一rì不出,宗门最后的希望,始终没有断却!
承天殿乃是宗门最高希望所在!
但玄机殿,却是象征宗门的根本!
师祖许宗道不出之时,便要靠宗门还丹以上长辈来支撑局面。
而他们能做的,便是静静等待!
那乘金辇在千华山百里之外,忽地停住。
便听得辇中之人的声音传出:“好强的神识!”
那金辇上的老道士微微一鄂,道:“师尊,有变故?”
他此言一出,旁边四人立时又有些紧张。
“不是许宗道!不过此人神识之强,已经超越了合魄修士,但还到不了元神修士的地步!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一人前去,若干华山内有人逃出,一概斩杀了!”
那老道士下了金辇,与另外四人站在一起。
那金辇速度骤增,瞬息便到了千华山外十里。
辇中静寂,似是正在观察千华山外平静的云雾。
千华山内之人,都能透过大阵见到外面的情况,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需要再有寒喧,和太多的废话,外面的人来意如何,已经没有必要再说,里面的人,对于护山大阵被攻破的结果,也自明白。
过了十数息,那金辇中一个金sè掌印穿出,直往千华山外的云雾而去。
这金sè掌印一出,灵气骤然从四面八方汹涌汇聚而来,融入进去。
这金光每进一分,便涨大一分,到得云雾之前,已经大如小山。
千华山内,被大阵守护,元神修士的威势被挡住,那些低辈弟子体会不到,但亲眼见到十里之外的掌印化作山峰一般,挟万钧之势撞来,依旧看得震惊无比!
那掌印撞上白雾,结果却大出那些低辈弟子意料,连声息都没有,便化作点点流光散开,又重新变成灵气消散。
千华山内,许多低辈弟子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掌印就消失了。
秦石静静盘坐。
这只是那金辇中之人的试探而已,他在阵中,甚至没有感觉太多压力,此人的后手,还在后面!
那金辇忽地消失。
连续七道掌印出现在千华山七处方位,轰击在白雾上,却被白雾轻描淡写化去,没有泛起一点波澜。千华山内,许多人眼中立时希望大增!
下一瞬,那金辇出现在千华山上空,一柄小巧的金sè如意从辇中飞出。
千华山外的白雾,立时出现轻微的波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各有倚仗
天空中,那柄金sè如意威势被护山大阵挡住,透不进来,里面的人无从
感受,但此物一出,就让千华山外的白雾有反应,想想也知道非同小可,
那如意上隐隐现出几个小字‘万壑风雷’。
元灵法宝!
坐镇大阵的诸人心中同时升起这年头,
金sè如意忽地一抖,如同流星,从空中直落而下,住千华山落下,
这如意小巧,与偌大的千华山一比,毫不起眼,但随着它落下,千华山
外零时风云翻涌,隐隐有风雷之声传出,
金sè如意与千华山外白雾一碰,白雾住下凹陷,却将那金sè如意死死托
住,
便在此时,那金sè如意柄上,隐约有一点细小的紫光亮起,
‘轰隆’!万里晴空,凭空一声雷啊,远远传了出去,连数百里外也清
晰可闻,
一道两丈粗细的紫sè雷霆,从天而降,透过金sè如意,轰在白雾上,
坐镇大阵的宋观渔等人身子同时微微一颤,俱都感应到了不小的压力,
一道庞大无匹的气息忽地从玄机殿中冲起,几乎直达顶上的白雾,
千华山内,无数灵气从四面入方涌来,注入玄机殿中,
在这一刻,托住如意的白雾,忽然急速旋转,化出一个叉一个漩涡,将
那道雷霆吞没消解,
天空中又是一道雷霆降下,再被大阵消解,阵内众人的压力却隐隐大了
一分!
那雷霆连续不断,瞬间便又是三道降下,
阵内其他人还好,只育乔正身躯微微颤抖,脸sè发白,
虽有大阵分散压力,但那紫sè雷霆似是他的‘幻煞丹克星,他毕竟不
是真正还丹修士,没有真正的还丹镇守自身,有些难以承受,
便在此时,阵内他忽觉身上一轻,那雷霆依rì在降下,但压力却消失无
踪,
秦石手中印诀翻飞,将传入乔正处的那一分雷霆之之力造成的压力尽敬归
集到自己身上,
他丹田中金丹上,组成“大诸天九元九真撮御雷符”的无数细小蜊蚪符
号,感应到了外界的雷电之力,正在不断扭动,
他乃是诸人之中,最为轻松的一个,即便为乔正分担了压力,依rì没有
太大影啊,
千华山西南方千里之外,一具巨大的黑sè古棺悬在空中,
这古棺棺身上刻满无数玄奥的刻文,一直在不断流转变化,
棺底四角,各有一只肌肉虬结,皿口撩牙的恶冠,以肩抗住这古棺,
棺盖之上,一头刻着“天yīn”,另一头刻着“地灵”,共是四个古篆,
古棺之后,一个白发老者站在这古棺边上,一手措着古棺,闭目不吾,
古棺发出淡淡的黑光,将老者连带身后四人笼罩在内,其中一个却正是
灵官宗掌敦灵机子!
那老者忽然道:“灵华宗的护山大阵有玄妙!金露宗的钟衍,已经动用
了一件元灵法宝来攻打,说明他自信能破掉千华山的防御,而灵华宗一直采
取守势,许宗道却依rì没有声邑,说明传闻十有仈jiǔ,是真的!
灵机子淡淡道:“钟衍以为我们都还没到东域,想一举攻入十华山,取
得先手,但他明知道萧墨尘山要来,还敢参与,一件元灵法宝,并不足为持
,他必还有后手!
我们便借助‘天yīn地灵棺与‘金翼月尸的遮蔽,再等一会,能以最
小的代价达到目的,没有必要多费一分力气!最好灵华宗的护山大阵,能逼
出钟衍的后手,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
那老者淡淡道:“钟衍这般连续以那元灵法宝接引雷霆,还是打不破千
华山的防御,以他修为,也不可能长久如此坚持下去,他有什么后手,也该出现了!
千华山外,那‘万壑风雷如意连续接引下九道雷霆,将千华山外的白
雾搅得翻天覆地,却没能突破一分,忽地停了下来,
千华山内的一众弟子见到九雷天降,声势滔天,虽已作好最坏的打算,
但亲眼见到这一幕,心中难免还是忐忑,
但有如天威降自的雷霆,无功而止,甚至没有伤到千华山内一草一木,
有人已经不禁发出欢呼,
他们的目光,在看着自玄机殿中冲出的那道气邑,
一些低辈弟子尚还不解,只觉这气邑庞大无匹,忍不住生出想要膜拜的
念头,
“天佑我宗,灵华不灭!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渐渐此起彼伏,传遍千华山,
有几个颇有见识的龙虎期修士却知道,这气息明明就是掌敦冲虚道人所
有,但其中威势巍峨庞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无尽的天地灵
气具都汇聚到了玄机殿中,
这像极了传说中元神修士接引天地灵气加身!
难道掌敦已经成就了元神?
这几个修士虽然见识比那些低辈弟子要高,但这一刻,却也忍不住心头
激动,口中喃喃道:“天佑我宗,天佑我宗!
秦石心中念头却与这些弟子不同,
他坐镇在阵中,已经知道,外面那驭动元灵法宝的修士,只是元神修士
而已,绝到不了紫府期,
这些弟子感受不到压力,是因为绝大部分的压力,都已经被大阵阻挡,
剩下部分,由他们几人借大阵分担了,
他们虽没有感受到极大的压力,但损耗还是有一些,
‘天云玄罡阵的玄妙,秦石早已了然于心,
这大阵其实勾连了千华山地底的灵脉,要抵挡这样的攻击,原本不需要
耗费这么大的周折,但主持大阵的冲虚道人,却没有大幅动用地底灵脉之力
他们虽然有损耗,但实则承担最大压力的,还是坐镇主阵眼的冲虚道人
秦石心中有些担忧,这元神修士来的没有征兆,冲虚道人的元种不知有
没有完全炼化,玉胎也不知有没有问题,
承天殿内,满室光华忽地微微一抖:,原本在光华中穿梭的无数奇异符文
,骤然住中间涌去,
坐镇大阵的诸人,心中同时一动,
他们坐镇阵内,对千华山的灵气变动,极为敏锐,
就在刚寸一瞬,地底灵脉,忽地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玄机殿内,灵气还在源源不断汇入,加持在冲虚道人身上。
他脸上依rì平淡,但那一层淡红,却隐隐深了一点。
此刻,他感应着地底灵脉的变化,眼中jīng光猛地亮起……
千华山外,那金辇中,一个中年男子端坐,手中捧着一叠折成方块的灰
布,
这叠灰布上,有一张泛着晶莹光华的的玉符贴在上面,
这中年男子伸手拂过这灰布,眼中出现的竟是犹豫,
他沉默一下,伸手一招,
外面那柄金sè如意,直住辇中飞来,
眼见那如意就要飞入辇中,便在此时,那如意忽地一停,在空中微微颤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如意前面的的虚空忽地扭曲,一只大手伸了出来,一把抓同那如意,
辇中的中年男子脸sè大变,一咬牙,伸手将那叠灰布上的玉符揭了下来
,伸手一展,化作一件灰sè披风,落在肩上连头颅都遮住,
一道掌印从辇中探出,拍向那抓同如意的大手,
那大手上,漆黑无尽的魔气骤然爆发,将掌印都裹在里面,
悄无声息,那金辇骤然消失,那金sè如意隐隐发出一声哀鸣,与金辇一
同消失,
魔气一闪即逝,掌印也已经消失无踪,但带出的余波四散而开,将千华
山外的白雾冲得又是一阵剧烈翻涌,
魔气消失之处,虚空中,凭空出现一个身穿黑衣,双手反背的男子,
此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看似是个文士模样,但双目狭长,开合之间
,桀骜之气尽显。
“萧墨尘?”金辇之中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乃是金露宗……”
“你这等人物,谁耐烦知道你的名字?实力不过取巧得来,以为略有倚
仗,就能抗衡我?念你修行不昌,速速退去!”
金辇之中静寂。
千华山内众人震惊!
归元魔宗祖师,传说xìng情桀骜无常的萧墨尘!
金辇中的之人,原来是金露宗的人,那就是金露宗修为最高的元神修士
钟衍!
一个元神修士,之前就能展现如此威势,如今萧墨尘这样的紫府修士也
出现了,护山大阵可能守得住?
萧墨尘看都不舌看那金辇一眼,转头看向西南方,神识铺天盖地散了出去
千里之外,灵官宗众人脸sè同时一变,
那措着古棺的老者缓缓道:“萧墨尘此人,果然与传闻一股,他在jǐng告
我们,不要前住千华山!
钟衍的确有倚仗,虽还是逊于萧墨尘,但也有了可抵挡紫府修士抗衡的
实力,却不知是什么!看萧墨尘并不将他放在眼中,可知此人实在太过桀骜。
灵机子淡淡道:“今rì我们乃是为了灵华宗而来,既然钟衍实力暴露,
而萧墨尘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灵官宗也该露面了!
所有人等,随我退出两千里外,结阵等候!师叔,千华山之事,一切你
可自行决定!
他说完,毫不犹豫,当先往后退去,
那老者身子一动,在那古棺之上坐下,虚空扭曲,没入不见.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击落败
千华山上空,虚空忽地出现一点黑光,闪了一闪,现出一具巨大的黑sè
古棺。
萧墨尘淡淡道:“你还敢来?”
那灵官宗的老者盘坐在棺上,道:“萧真人来得,我灵官宗自然也来得
,都是为了宗门,何谈什么敢不敢?”
萧墨尘目光一凝,看向他。
这老者神sè平静,面对紫府修士萧墨尘,并无一分惧意。
萧墨尘目光扫过他身下的古棺,眼中jīng光一闪而过,道:“你所恃,就
是此物?”
老者却不直接回答,道:“今rì我们三宗在此,最强能取代灵华宗的,
只有一宗,如今看来,灵华宗内并不像想象中简单,未免节外生枝,以我之
见,不如合力,先行攻破千华山,至于我们三宗之间,谁得魁首,再各凭本
事,萧真人,钟真人,两位意下如何?”
千华山内之人对外面的对话听得分明,
那灵官宗的灵沙子,能在萧墨尘面前侃侃而谈,显然必有与紫府修士抗
衡的实力,而那钟衍之前,与萧墨尘一击,虽处下风,但并未出现,如向想
象中元神修士与紫府修士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护山大阵能挡之前的钟衍,可能挡得这三人合力?
这三人在千华山前谈论的,是灵华宗的命运!
在他们眼中,灵华宗便如向待宰的猪羊一股,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只等他们商定宰杀分割之法。
灵华宗立宗三万余年,从未落魄到如此地步,但他们此刻却显得无能为
力,只等萧墨尘一句话,护山大阵被破,只怕就在顷刻之间!
千华山外,钟衍所在的金辇尚还静寂,萧墨尘却忽地仰天大笑。
灵沙子淡淡道:“萧真人,你这是何意?”
萧墨尘理都不理他,摇头自顾笑道:“许宗道真人,我虽与他只有一面
之缘,但他所言所行,处处皆让我心折,他若在时,你们可敢这样打上门来
灵沙子淡淡道:“萧真人,你今rì来此,难道不是为了你。归元魔宗
重登中玄门之位么?”
萧墨尘摇头道:“我归元魔宗重回中玄门,这是我宗门之事,但我
敬重许真人,却也是我萧墨尘心意,我岂能与你们同流一处?”
灵沙子缓缓道:“萧真人,那你待如何?”
萧墨尘道:“你们既然敢来,早晚还是要分出个胜负,不如先做过一场!胜的留下,败的若是不死,立刻退去,不得再参与此事!
便在此时,那一直静寂的金辇中,钟衍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也不必
一场场比过,就我们三人合战一场吧!
萧墨尘与灵沙子神情同时一动,这钟衍的声音,似是与之前有了些变化
,低沉中,隐隐有些颤抖,
两人还未说话,那金辇忽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萧墨尘背后,
辇门前金sè流苏倒卷,一只手掌探出,遥遥罩定萧墨尘背心,
萧墨尘眉头微皱,只觉自己身上的jīng血竟然一瞬间都蠢蠢yù动,
他双手依旧反背,身周灵气一瞬间按他心意,循着一个玄奥的轨迹流动
,骤然凝聚如同铜墙铁壁,
那金辇微微颤动,竟然不能移动。
与此同时,他对面的灵沙子所在之处,铺天盖地的尸云滚滚而出,瞬息
弥漫开来,将萧墨尘掩盖在里面,
萧墨尘神识中一丝金线刚刚出现,便又立刻失去踪影,
他脸sè顿时一变,不顾身后的金辇,身上魔气汹涌而出,将尸云排开,
右手大袖拂向前方虚空,
金线再次在他神识中一闪而过,这一次,却是在他右侧,
他右侧三尺之处,一个影子凭空出现,一手抓向他头颅,狂暴肆虐的尸
气再次爆发,
萧墨尘身形一动,刚要避开,他身后金辇中探出的那只手掌皮肤上,忽
地突起无数细密的金红相间的细线,一下突破了萧墨尘的灵气封锁,五指朝
他背心猛地隔空一抓,
萧墨尘只觉体内jīng血狂涌,往后心凝聚,似要脱体而出!
一点黑光忽地从萧墨尘身上飞出,化作一根一丈高下的漆黑长拄,伫立
在他身后,将那金辇隔断,
这长柱通体乃是雕成一尊头生双角的魔神,那魔神大口一张,熊熊魔火
迸发,将那金辇连同三丈虚空尽皆裹在里面,
魔火之中,隐约亮起道道金红相间的光芒,
萧墨尘神情凝重,右手自袖中探出,伸出一根自指,缓缓向右侧那人影
点去,
那影子奇速无比,看似就要抓中萧墨尘头颅,但萧墨尘的手指看来却极
为缓慢,一快一慢之间,说不出的矛盾。
下一瞬,萧墨尘的食指,在那影子手掌抓到自己头颅之前,无声无息,
轻点在掌心正中。
那手掌猛地一滞,竟然隐隐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周遭的尸云顿时剧烈翻
涌,搅作一团,混乱不堪.
连那漆黑长拄,竟也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哀鸣,魔神口中吐出的魔火出现
不规则的扭动,
一道金光猛地从魔火中冲出,倒飞出去十数里。
萧墨尘这一指点出,脸sè忽然苍白到了极点,食指之上,忽然出现一点
晦暗的死气,
那扭曲的手掌上,一个个奇异的符号接连闪动,扭曲立时平复下来。
萧墨尘指尖上的那点死气,忽然扩大一点,缓缓蔓延,所过之处,皮肤
变得灰白枯萎,
他想都不想,身形忽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尸云之外,
那漆黑长柱魔火一收,归于他体内,
漫天的尸云中,灵沙子手中托着一具小小的黑棺踏出,
萧墨尘轻吸一口气,灵气从四面八方汇来,投入他体内,
他指尖上的死气急速消退,脸sè好看一些,道:“那尸云中的,是灵尸
么?
灵沙子道:“不错!萧真人,还要再战么?”
萧墨尘沉默一下,忽地道:“许真人,不知你还在不在,我原本有其他
打算,或可不灭你灵华宗,我虽敬重你,但我一言既出,如今输了,也无可
奈何,灵华宗之事,我不会再参与!
千华山内,众人只见到那金辇出现在萧墨尘背后,之后尸云滚滚,遮天
蔽rì,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是短短一瞬的事,原本以为修为最高的紫府修士萧墨尘,竟然就主动
认输了,
看萧墨尘不问那金露宗的钟衍,却只与灵官宗的灵沙子说话,便可知道
,导致他落败的原因,必定就是灵官宗的一具灵尸。
一个元神修士,凭借一具灵尸,败了紫府修士萧墨尘。
那到底是什么灵尸?
灵沙子目光转向那金辇方向,道:“钟真人,你是否还要继续?”
金辇在萧墨尘点出那一指之时,强退十数里,上面金sè流苏已经重新垂
下,金光也暗淡许多。
钟衍的声音传出:“不必了!”
他语气波动,比之前更甚。
灵沙子深深看了一眼那金辇。
这钟衍定然以为萧墨尘最强,原本的打算,是想与他灵沙子合力,先击
败萧墨尘,将这最强之人先踢出,再败他灵沙子,那千华山便尽在他掌握中。
此人的确也颇有神奇,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过隔了一会,第二次对
萧墨尘出手,实力竟然又强了许多,
原本萧墨尘也不可能这么快落败,这钟衍百般算计,枉然为他灵官宗做
了嫁衣,如今见过金翼月尸的威力,远超他想象,想来他也不敢再争下
去。
金辇中,钟衍浑身都裹在那灰sè披风中,身体微微颤抖。
那披风之上,道道金红相间的光芒互相缠绕流转,其中已经有许多钻入
了他体内,不断蠕动,金sè光芒正在淡去,现出的是触目的血sè。
灵沙子心中冷笑,将目光移向千华山,
滚滚尸云再涨,住下蔓延,瞬息便将整个千华山笼罩在里面,
千华山内之人,眼睁睁看着尸云降下,遮天蔽rì,天地骤然暗了下来,
恍若末rì天崩。
千里外,乾元宗的刘玄信皱着眉头,道:“萧墨尘真是不凡,虽然尸云
包裹看不清楚,但想来他必定是摒弃了道诀,将毕生修为,融入了领悟的天
地规则,以最直接的方法显现出来,就算上玄门中,也极少有人能做到,这
种境界的修士,虽不是生命相搏,也必还有保留,但一击也便已经足够知道
胜负,这说明那灵尸实力已经接近大乘境,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栖真道人看着远方,缓缓道:“你不敢窥探,我自然也不知道!还有,
那金辇中之人的气息,也是极为奇怪,有些像是佛门,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刘玄信摇头道:“倒是看轻了这些下玄门,敢于上到千华山来的,都不
简单!特别是那具灵尸,就算许宗道全盛,要想降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栖真道人忽地道:“这灵官宗始终是下玄门,不明白上玄门中之事,他
们今rì就算打破了千华山,但露了这具灵尸,只怕不rì,yīn罗宗就要找上他
们!”
刘玄信缓缓道:“那灵尸已经开始攻山,许宗道却还未出现,只怕真是
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绝处逢生
千华山外,尸气滔天,厚厚的尸云堆积翻滚,将千华山层层叠叠裹住,外人已经难见千华山外的白雾。
此时正值白rì,阳光本是一般yīn物、僵尸之流的克星,但此刻却也照不进尸云中去,到处是刺骨的yīn寒。
紧贴在白雾之外的尸云,正一点点往里面渗透进去,与白雾互相消磨。
顶上尸云骤然分开,一线金光隐约闪过,有物从尸云中穿出,一下撞在白雾之上。
白雾被撞中之处,猛地向下凹陷一里方圆,引动所有白雾俱都翻涌不己。
坐镇大阵的诸人,同时觉得身上一沉,如同有一副看不见的千斤重担,凭空压在身上。
只是一击,就远比之前钟衍借助‘万壑风雷如意’攻山之时强大数倍。
众人神情凝重,一时间手中都印诀变化,借助大阵之力消解。
那撞中白雾之物,一击没有攻破灵华宗护山大阵,忽地消失,千华山内,包括冲虚道人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那是什么。
众人还未将这一击传入的压力尽数消解,顶上的凹陷还未完全恢复,金线再闪,再次撞下。
这一次白雾往下陷落更深,众人身上压力剧增。
那金线连续不断,撞中同一个地方。
每撞一下,阵中之人身子就微微一跳,乔正更是不堪,身子连连颤抖,如同风中之叶,摇摆不定。
秦石身为一品金丹修士,《上元真形秘旨》已经修到第五重,肉身强横,依旧感觉莫大的压力,他此刻也已经无力再如之前那般,顾及阵内他人,只是尽全力抗住重压,能撑多久,便是多久。
护山大阵能发挥的守护之力,几乎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兀自来不及完全化解那尸云中的灵尸冲击。
不过两息而已,秦石脸sè忽地一变,立刻感应到,大阵的守护之力,正在变弱。
阵中有人出了问题!
数道神识立刻探往乔正所在之处。
乔正静静坐在地上,七窍中各有一道血线留下,无数煞气从他身上逸出,散于虚空。
他眼中神光,已经开始消散,也无力再散出神识,或是施展传音之术,双唇开合,轻轻道:“盼天佑我灵……”
他一句话未说完,整个千华山猛地微微一晃,外面那灵尸又是一撞而来。乔正身躯猛地爆散。他最后一句心愿,始终没能说出口。秦石等人甚至来不及叹息,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加数倍
千华山内的灵气在这一刻,加速汇往玄机殿,冲虚道人脸上的那层淡红忽然加深。
除了秦石与柳重云外,其他所有人,都是身体摇晃,脸sè苍白,大口吐血,萎靡下来。
千华山护山大阵,被这一撞撞中之处,白雾急速分卷消解,被直破而入,几乎只剩薄薄一层,但终究还是挡住了。
冲虚道人看着身前悬浮的阵图。
其中一角的白sè光球,已经消失,还有几个角上,白光分现不同程度的暗淡。
他看着承天殿方向,终于轻叹道:“师叔,你到底怎样了?”
一众弟子看着天空,心都已经揪起。
下一次攻击,极有可能便是大阵被破之时。
奇迹始终没有发生!
就要结束了么?
许多人都在环目,看着千华山内的种种。
自己居住的洞府,听道交流的松林竹涛,曾与同门对弈的石桌石椅,甚至平rì不太注意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一切种种,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印入心中。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同门,那些平rì严厉的师长,或许其中辈分有高低,或许平rì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叫不出名字,在这一刻目光相触,都是那么亲切。
一种异样的情绪,无声无息,在千华山内弥漫开来。
或许有人心中也有恐惧,被这气氛影响,也有些淡了。
千华山内,所有弟子都面向玄机殿,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承天殿中,满室的光华忽地消失不见,殿中空空荡荡,原本许宗道常年所处的那个玄奥阵法,已经四分五裂。
千华山外,尸云中金线再现,直冲而下。
鸣沙子嘴角含笑,手中托着那缩小的‘天yīn地灵棺’,身形一动,便要跟了上去。
萧墨尘远远看着,轻轻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便在此时,他脸上忽地一动,身形止住。
下一瞬,一道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气息从那尸云中一透而出,冲天直上,瞬息便盖过了那滚滚的尸云,浩大磅礴,贯通天地。
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出,金线一闪,倒飞而回。
原本层层叠叠包裹千华山的尸云,一瞬间尽数随着那金线倒卷消失。
无尽的光明重新透入千华山内。
变故太过突然。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到千华山上空,一个年轻道人,大袖飘飘,悬空而立。
这年轻道人面目平凡,身材枯瘦,但那无穷无尽的气息,正是出自他身上,便如同巍巍天柱,高山仰止,让人忽略他的外表。
千华山内的一众弟子,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他。
一个龙虎期的弟子,身子忽然微微颤抖,眼中越来越亮,忽地道:“师祖,是师祖!”
他心中激动,一拜到地,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将这句翻来覆去,喃喃而语。
“师祖?”
“是我灵华宗的师祖许宗道真人!”
“原来师祖真的还在!”
“天佑灵华,天佑灵华!”
绝望之后,一直期盼的希望忽然出现,瞬间席卷了整个千华山。
所有弟子都拜服在地,许多低辈弟子已经泪流满面!
天空中,许宗道一直以来,脸上的蜡黄病态,已经消失无踪。
他目光平淡缓缓扫过四方。
在他视线范围的所有人,包括紫府修士萧墨尘在内,被他目光扫过,心中便是一紧。
明明许宗道并未散出神识锁定任何一人,但所有人都不敢动。
他们隐隐有种感觉,似是在这一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许宗道用一种极难理解的方法清晰掌握,只要妄动,就要惹来不可测的后果。
那口‘天yīn地灵棺’重新化成了一口巨大古棺,一个身穿蓝衫,面目柔和的青年就站在‘天yīn地灵棺’前。
这青年看来原本面目极为柔和,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中透出的只有无尽的冷漠。
鸣沙子就在‘天yīn地灵棺’之后。
但许宗道的目光似是能透过一切,将他看穿,他只觉自己似是赤条条一般,连最根本的元神,都被许宗道看得透彻。
鸣沙子身为元神修士,早已初步斩破虚妄,窥照本心,极难会有恐惧,但如今他身前有‘金翼月尸’遮挡,心中依旧莫名泛起寒意。
十数里外的金辇中,钟衍原本已经将入体的血线逼出许多,但此刻许宗道目光看来,他心中一寒,那些血线顿时涌动,重又钻入他体内,竟然奔元神而去。
他脸sè大变,拼劲全力压制。
空中寂静无声。
许宗道的目光重又回到那‘金翼月尸’身上,忽地开口道:“如此人物,怎会落到这般地步?”所有人尽皆大吃一。惊!那蓝衫青年,定然就是之前灵官宗鸣沙子凭借的那具灵
对灵官宗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灵官宗的灵尸,再怎样强大,也不过是受人驱使的死物而已。许宗道一现身,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对这具灵尸说的鸣沙子脸上变幻不定!
千华山已经打了,不可能回头,如今后悔也没用。
许宗道也不过紫府期,不见得一定能克制这‘金翼月尸’,今rì之事本已不可善了,只有一搏!
那‘金翼月尸’身上,尸云骤然再次涌动,背后张开一对金翼,忽地一扇,身形却并未消失。
滚滚的尸云中,忽地化出一座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高台,下方有许多隐隐绰绰的人影,依稀便是各种尸妖形象,连那飞天夜叉也在里面,还有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金翼月尸’站立在高台上,接受许多尸妖跪拜,恍若众尸之皇!
朗朗白rì之下,天空中,忽地垂下一道粗大的月华,投入‘金翼月尸’体内。
尸云猛地暴涨,急速铺开,向许宗道蔓延而去。
无数尸妖,还在不断化出。
千里之外,栖真道人道:“这灵尸修的,竟然是也‘尸皇’之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与yīn罗宗的‘冥狱幽尸’二者注定只能存一!”
刘玄信点头道:“这灵尸应该是借了灵官宗的那口古棺,才能达到如此地步,那口古棺,有玄妙!那控制古棺的修士,不过元神期,他之前不敢施展,只怕是要付出重大代价,也难以长久控制,他已经是在拼命了!不过许宗道看似无恙,但他直到现在才出现,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应对起来,不容易!”
千华山外,许宗道依旧不动,却将双目闭上,再次睁开时,眼中忽有无数玄奥符文不断变幻隐灭。
这些符文一现,他身上的气息忽地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远处的萧墨尘大惊。
刘玄信与栖真道人,同时变sè,对望一眼,脱口道:“大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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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眼之威
许宗道双目中流转的符文,急速旋转,瞬息融合在一起,左目瞳孔中,现出一点金光,右目瞳孔中,现出一点银光。
千华山内之人还好,远处的萧墨尘只看了他双眸中的两点光芒一眼,立时心摇神悸,全身真元竟然无端蠢蠢yù动。
他再次大惊!
他身为紫府修士,对这种情况最为清楚不过了。
这是他自修道以来,耗费无数时rì,苦苦打磨修来的一颗道心,出现了不稳,竟有失守的趋势,引动他道基根本也开始动摇。
这是非同小可的事!
要知道他乃是紫府修士,心神几乎不可惑动,修为比他强的修士,要败他可以,甚至要斩杀他也可以,但要连手都不动,就让他道心不稳,道基动摇,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的事!
许宗道正看着那‘金翼月尸’,显然不是针对他的,他只是看了许宗道双目一眼而已,竟然就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萧墨尘想都不想,立刻闭上双眼,不敢再看,近千年来第一次,如同当年元神未成之时一般,苦守心神。
不仅是萧墨尘而已,千里之外的刘玄信、栖真道人,都已经收回了神识,不敢再看。
那尸云瞬息到了许宗道身前。
便在此时,许宗道双目中冲出一点金光,一点银光。
这两点光芒一出,萧墨尘感应更是强烈,立刻毫不犹豫当空盘坐下来。
远处的金辇中,钟衍满脸惊惧,浑身真元立时暴动。
他知道不妙,刚想运转元神抗拒,忽地双目一阵茫然,似是失去了神智,自来圆通无碍的元神竟然在体内缩成一团,只知秫秫发抖。
他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血线骤然探入他体内,刺入他已经毫无防备的元神。
鸣沙子躲在‘金翼月尸’身后,右手食指点在‘天yīn地灵棺’棺盖上那巨大恶鬼浮雕张开的口中,已经逼出了三滴心血,融入这恶鬼浮雕口中,借此驭动‘天yīn地灵棺’激发‘金翼月尸’最强的潜能。
他虽是元神修士,这样的消耗,负担也是极大,想要恢复也不容易,但对面的是许宗道,容不得他不这么做!
他很清楚,他如今身系灵官宗一宗的命运,若是败了,灵官宗必不会再存于元洲,无论如何,他都要撑住!
他有‘金翼月尸’遮挡在前,感受虽没有萧墨尘与钟衍这样强烈,但元神莫名悸动,心中之前被许宗道勾起的那点恐惧忽然弥漫,也立刻知道不妙。
但他已经无可选择,只能继续。
那金银两点光芒直透入尸云中,所过之处,尸云停滞,尸气化作的尸妖静止不动。
那‘金翼月尸’踏在尸气化作的尸台上,看着那两点光芒,本来冷漠的眼中,忽地出现了一丝波动,右手一伸,直指天空,那垂下的月华忽地一散,附于他体外。
那金银两点光芒,瞬息到了‘金翼月尸’身前。
‘金翼月尸’双翼一张,猛地将自己包裹在内。
这一刻‘金翼月尸’与之前的气焰滔天完全不同,竟然选择了防护!
那两点光芒一下印在金翼上,也不见什么真元对冲,****四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样消失不见。
‘金翼月尸’双翼上,丝毫无损,这两点光芒,似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下一瞬,‘金翼月尸’那对双翼,忽地颤抖起来,越抖越是厉害。
那停滞的尸云中,无数尸妖同时爆散,尸云这一次却没回归‘金翼月尸’体内,被清风一吹,便烟消云散。
“哬,哬,哬……”一声声粗重的声音从金翼中传出,听来隐含无限的痛苦。
金翼猛地张开,现出‘金翼月尸’本体,那蓝衫青年。
此刻他身上气息急剧波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个个黑sè的符号不断流转。
他眉心正中,一金一银两点光芒缠绕在一起,现出一个印文。
那金光依稀便是个‘灭’字,银光乃是个‘诛’字。
‘金翼月尸’脸上神sè痛苦不堪,忽地仰天一声尖啸,声浪滚滚,冲上天空,将空中的层层白云震散。
鸣沙子脸sè剧变,那‘天yīn地灵棺’不断震动,他已经控制不住。
这是灵官宗入门弟子修炼时,极少能见到的‘灵尸’意识尚存,反噬修者的情况。
但他是元神修士,‘天yīn地灵棺’乃是他宗门得自上古的遗宝,他自信早已将这具‘金翼月尸’的意识磨灭,怎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他耳边那尖啸忽地停下,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我到底是谁?”
鸣沙子双目猛地瞪大,这句话他曾听过,便是刚遇那‘金翼月尸’之时!
他尚来不及反应过来,手中一轻,‘天yīn地灵棺’被劈手夺去,接着眉心一痛,一根手指直插入他泥丸宫,穿透了他的元神。
他瞪大双目,只见到那‘金翼月尸’右手抓着‘天yīn地灵棺’,眼中已经不复冷漠,而是无限的痛苦与疑惑。
“灵官宗危矣!灵机,你们快走啊!”这是他最后的意识,但却已经传不出去。
‘金翼月尸’一下击杀了鸣沙子,并没有一分好转,神情反而越来越是痛苦,口中喃喃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许宗道道:“残余意识一直隐藏在体内,连这古棺也磨灭不了,果然名不虚传!你原来的名字,叫做印不凡!”
那‘金翼月尸’闻言轻轻一震,眼中一片茫然,竟也不知逃跑,现出思索之sè。
许宗道淡淡道:“无论你以前有多大盛名,但如今不过一具尸妖,既受人所控,攻上我灵华宗,我不能留你。”
那‘金翼月尸’双目中忽地yīn冷,一张口,手中‘天yīn地灵棺’化道流光,往他口中投去。
许宗道微微摇头,一手摊开,那‘天yīn地灵棺’忽然出现在他掌心。
‘金翼月尸’眼中现出狠戾,双翼一张,就要追上去。
他眉心的印文只是一闪,便深入泥丸宫中。
他双目一暗,身上气息骤然消失,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急坠而下,没入灵华宗护山大阵之内不见。
萧墨尘只觉心神忽然平复,睁开眼来,便见到之前不可一世的‘金翼月尸’,气息全无,从高空掉落,而许宗道,却依旧站在原地,似是连手都没有动过。
其中过程,他一无所知。
许宗道绝对已经超出了紫府期,之前双目中显化金银两点光芒,就能动摇修士道心道基,玄而又玄,连他都难以理解,击败这‘金翼月尸’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许宗道忽地大袖一拂。
远处,钟衍的金辇毫无征兆,化作粉末消散。
一道诡异的气息一冲而出,想要遁走。
萧墨尘微微皱眉,这不是之前钟衍的气息!
他还未多想,又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许宗道缓缓伸出右手,似是毫无目的,随意而为。
那道灰影明明正要向下方遁去,下一瞬,却忽然出现在许宗道手边,如同自己撞向他的手中,却原来是个全身裹在一件披风中的人影。
萧墨尘心中闪过大乘境修士的传说。
这是大乘境修士才能做到的‘倒转移形之法’!
‘倒转移形之法’,与‘虚空小挪移’不同,不是挪移自身,而是挪移身外之物,其中玄妙远非‘虚空小挪移’可比!
许宗道一手探入那披风中,收回之时,那披风连同钟衍的肉身四分五裂。
许宗道手中抓了一个小人,面目却与钟衍一般无二。
钟衍的元神!
这元神全身上下,遍布细密的血线,还在不断蠕动。
许宗道不过看了一眼,那元神上,道道血线忽地冲出,化入虚空消散。
许宗道手中元神消失,这才转头看向萧墨尘。
萧墨尘竟然露出微笑,道:“许真人,恭喜你得入大乘境!”
许宗道道:“萧道友,你果然还是来了。”
萧墨尘道:“我当rì也曾说过,要上灵华宗做客,便来看看许真人到底如何了。”
许宗道淡然道:“若我真的死了呢?”
萧墨尘道:“我宗与那些下玄门不同,传承所藏原本也不弱于灵华宗,不过能借灵华宗之名,重振我归元魔宗声威,这般便宜的事,自然也不能错过。
但当rì你宗弟子助我脱困,我又敬重许真人,原本打算便只要灵华宗一句话,昭告元洲,将中玄门之位让与我宗,再将你宗元灵法宝取了,其他东西我也不要,也当还了当rì的因果。
至于灵华宗若没有了许真人,那些下玄门觊觎你宗传承所藏,灵华宗rì后到底会如何,不关我事。”
许宗道淡淡道:“若我宗不允,又当如何?”
萧墨尘坦然道:“这是我的底限,谁人不允,自然是杀了,总不能留作后患!事已至此,我也知晓已不堪做许真人对手,但许真人要杀我,我竭尽所能,也不会束手待毙!”
许宗道深深看了萧墨尘一眼,并未再对萧墨尘说什么,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却在虚空中响起,远远传了出去,连千里之外的刘玄信与栖真道人,也听得分明。
“金露宗,灵官宗打上我千华山,yù谋覆灭我灵华宗,自今rì起,不必再存于元洲了!”
许宗道并没有提及‘归元魔宗’。
萧墨尘深吸一口气,知道大祸已免。
金露宗与灵官宗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
他其实不知道许宗道去了哪里,却向着千华山重重行了一礼……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昔日之因
无踪,连萧墨尘都已经走了。
但千华山内,所有弟子,包括秦石在内,依旧在仰头看着天空,没有一个人说话。
刚才短短数息的变化,实在太过震撼。
每个人都听到了萧墨尘所说,恭贺许宗道进入大乘境之语,也见到了他临走前面向千华山行礼之时,那心悦诚服的神情。
大乘境啊!
元洲三域,只有六大上玄门才有的大乘境修士!
平rì只能听闻传说,可能一生都无法得见的大乘境修士,原来灵华宗也有!
秦石勉强将心中的震动压下,神识散出,立时脸sè微变
千华山坐镇大阵的诸人,乔正已亡,尸骨无存。
执律堂首座尹道天脸sè苍白如纸,已经到了冯长恒所在之处,看着地上静静盘坐的冯长恒,冷漠的脸上,悲意尽显.秦石一眼便看出,冯长恒身上再无一丝生机。冯长恒的还丹乃是借那‘三转五返丹’结成,不过五品
他的还丹品级本就不高,而且借助丹药结丹,本来需要许多时间稳固修为。
但外敌来得太急,他根基未稳,便入阵御敌,在那灵尸最后一次撞中护山大阵化出的白雾时,由于乔正先去,传入大阵的压力已非他能够承受,他浑身经脉连带还丹,尽已破碎,在那一刻,便已去了。
另一处地方,姬晓欣头发散乱,口鼻溢血。
姬晓欣修为也只是还丹四品,但修炼年月长久,非冯长恒可比,即便如此,她体内经脉也多处断裂,真元到处乱窜,情况不容乐观。
柳重云正站在她身后,一手按在她头顶,助她梳理体内真元。
而宋观渔与张守一,都在盘坐疗伤,只是伤势没有姬晓欣那么重而已。
除了秦石自己与柳重云只消耗颇大外,灵华宗几大还丹以上修士,竟然两死四伤!
秦石出了大阵,看向玄机殿方向。
玄机殿大门依旧紧闭。
秦石眉头微锁,危机已解,为何冲虚道人还不出来?
他正要往玄机殿而去,千华山外现出一个白衣道人,却正是化意门的观芦真人。
秦石伸手拂开护山大阵,到了山外,行礼道:“观芦前辈!”
观芦真人道:“宗道兄在么?”
秦石道:“晚辈不知。”
观芦真人略有憾sè,道:“既如此,我带来异株‘生生琼露花’中凝成的两滴‘琼露’。‘生生琼露花’八百年方能凝成一滴‘琼露’,功能修补肉身,补全生机,灵华宗如今可能还用得上!”
他手一扬,一道流光飞出,悬在秦石身前,却原来是一只小玉瓶。
秦石道:“多谢前辈,前辈请入千华山一坐!”
观芦真人摇了摇头,道:“宗道兄,天才绝世,修道之资称作冠绝元洲,并不为过。元洲之上,所谓天才,能与他同处当世,也不知是幸运,或是不幸!
能与宗道兄为友,是我的幸运!他如今乃是大乘境修士,明明已经发现了我,却不愿见我,必有他的道理,我岂是不识时务之人?”
他语中唏嘘,一转身,消失不见。
秦石回转千华山内,先去了姬晓欣所在之处,将那装着‘琼露’的玉瓶给了柳重云,这才到了玄机殿前,静静守候
大半rì时间,倏忽而过。
秦石正自盘坐,许宗道的声音忽地传入他耳中:“上到承天殿来见我!”
原来许宗道就在承天殿内,刚才观芦真人来时,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秦石站起身,到了承天殿前,便见到一道光华落下,柳重云也出现在身边,显是也受到许宗道所召。
承天殿大门微微开启。
秦石与柳重云对望一眼,先后而入。
承天殿内,许宗道全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华中,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
秦石一眼便见到了他脚边地上那四分五裂的阵法,其中点点黑sè粉末,赫然便是平rì他所坐的那个黑sè蒲团所化。
两人同时行礼,恭贺许宗道破入大乘境。
光华之中,许宗道却沉默不语。
秦石二人都微微觉得有些反常。
过了一会,许宗道终于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道:“我在宗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秦石与柳重云同时sè变。
许宗道明明已经破入大乘境,轻描淡写就灭杀那不可一世的‘金翼月尸’,只手抓出钟衍元神,让紫府修士萧墨尘黯然而退。
他原本瘦削的形象,如今犹如神祗一般,已经深深印入每个人的心中!已经表明,如今的许宗道已经跻身元洲最强修士之列!
但这样的许宗道见了二人,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隐含不祥之语!
许宗道忽地轻笑道:“我又不是立刻要死,你们这副模样做什么?”
他们二人不知许宗道到底要说什么,一时心神震动,都不敢说话。
许宗道缓缓道:“我要去一个地方,即刻要走!"
柳重云终于开口道:“师叔,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许宗道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探出光华,遥空在秦石与柳重云眉心各点一下,便即收回。
秦石脑中忽地突兀出现一张地形图。
这地形图上赫然南域地形!
其上标注出一条线路,往南延伸,尽头几乎到了人类与妖族相交之处,终点却连名字都没有。
秦石想了想,道:“这莫非便是当rì那‘灭渡宗’遗址所在之处么?”
许宗道点头道:“不错,我如今种种,皆乃当rì在那处所遇造成!”
秦石与柳重云所知许宗道受伤,也只是与三大散人中的陈静虚、何十力两人有关。
现在许宗道却说他今rì的种种,皆是在那‘灭渡宗’遗址之处造成,绝口不提陈静虚与何十力,其中必有原因!
当rì许宗道,在那‘灭渡宗’遗址之内,到底遇到了什么?
许宗道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的伤势,并非在肉身之上。而我今rì入了大乘境,伤势反而更深难去!"
秦石难以理解,柳重云身为合魄修士,同样如此。
许宗道如今已经是大乘境修士,远非昔rì可比,那地方又有什么玄妙,能让一个天才绝世的修士,破入大乘境,依旧无法将所受的伤势抚平?
却听许宗道继续道:“其实当rì伤我的,乃是一件器物!"
“器物?”柳重云皱眉道:“难道纯阳法宝么?”
许宗道淡淡道:“仙宝!”
秦石震撼。
竟然是‘仙宝’!
纯阳法宝,已经是凡人修士能够养成的最强之器。
传说有些修士,在修至‘灵阙三境玉京十二重楼’中最后一个境界‘纯阳’境之后,若是随身的纯阳法宝品级够高,也有一定机会发生异变,生出超出普通纯阳法宝的妙用,号称‘半仙宝’,据说六大上玄门中就有留存,也不知真假.
但这依旧不是真正的仙宝。
真正的仙宝,只有真仙才能炼就!
而许宗道所指,显然不是所谓的‘半仙宝’!
元洲之上,竟然真有仙宝在!
许宗道缓缓道:“那地形图上所载之处,并非想象中‘灭渡宗’的宗门所在,其中只有一个阵法,玄奥难解,乃是我生平仅见。当年谷临宣师弟冒然闯入,致使那阵法有损,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等我赶去,入了那阵法,寻到谷师弟,想要出来之时,便在阵内遇到那仙宝。
那件仙宝,极为特殊,乃是一方大印。被它印中,一切真元、肉身之力,俱都无法抵挡,肉身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只因它所伤的,乃是修士的道心!
若被它印文入体,只能凭自己所修一颗道心相抗,无人能够相助。若是抗衡不住,唯一的结果,便是道心被诛灭,道基尽毁。我猜即便轮回转世,也只能做个普通人,再无法修道。"
秦石与柳重云,都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这件仙宝的威能已经超出了两人见识,他们没有亲见,也难以想象。
许宗道也不理二人的震动,道:“当rì我与谷师弟二人在那阵中,都被那仙宝印中,印文入体,谷师弟道心被诛,引动伤势,身死道消。我勉强以道心抗住,脱身出来,回转途中,遇到陈静虚与何十力。
我当时仓促问无法掩盖那印文的气息,他们二人见我身上气息奇怪,以为我得了纯阳法宝,又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势,便想杀我夺宝。一场大战,他们二人毁了两件元灵法宝,重伤之下,才勉强遁逃。而我因为那一战,被那仙宝所印印文,入了心中,这么多年,一直不去。
我与这印文抗衡这么多年,一边逐出这印文,一边借此磨砺道心,进展之速,超过我的预料。若是再有两年左右时rì,我便可将这印文逐出,到时潜修一段时rì,再入大乘境,便是水到渠成,而无后患。
只是时不待我!今rì我提前破关,那印文已经深入我道心中,纠缠在一起,即便我强入了大乘境,也无法逐出。
更为奇怪的是,我的道心与那印文纠缠的一瞬,与那仙宝之间,忽然有了联系,甚至可以借用这印文的部分威力。
许宗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缓缓道:“我感应,它已经不想诛灭我的道心,而想控制我!我不能再留在宗内,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秦石与柳重云骇然!
这是所有典籍上都没有记载过的事,该当如何破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半人半尸
许宗道的情况,已经超出了秦石与柳重云的想象,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宗道语气却依旧不变,道:“我道心之内的仙宝印文,如今除去一途外,别无他法可解!”
秦石与柳重云同时看向许宗道。
便听许宗道淡然道:“当rì我修为乃是紫府期,它尚且不能诛灭我的道心,如今我已入大乘境,索xìng便回到当rì之地,前去寻它,将此事彻底做个了断!我之道途,岂能被一件外物所制?”
他语气轻缓,似乎说的乃是寻常之事,丝毫不见半点急迫。
秦石随即动容。
许宗道的话,乍听之下,已是极为惊人,但其中隐含的深意,却还远非这么简单。
要知道,许宗道的道心已经与那仙宝印文纠缠在一起,那仙宝既然想要控制他,必定要先动摇他的道心。
道心动摇,修士的言行,都会发生自身难以察觉的变化。
换个修士处于许宗道如今的情况,说不定便要生出一味躲避那仙宝感应的念头,进而影响言行,其实这极有可能便是道心已经动,心中生出畏惧而不自知的表现。
但许宗道显然已经将心中其他杂念尽数抛去,他想去寻那仙宝,还说要‘彻底做个了断’,竟似是要去收服那件仙宝的意思!
柳重云更是已经问了出来:“师叔,你想要去收服那件仙宝?”
许宗道淡淡道:“我自修道以来,也有数次面临生死一线的危机,若在他人当时看来,都是不可能避过的祸事,我也一样过来了。
如今这仙宝之危,在我眼中,与之前种种所遇,其实并无差别,我只当它是我道途之上的一次磨砺。或许若干年后,回望此事,也不过云淡风轻,一笑置之。”
面临生死,身外一肩当之,心内依旧淡如清风!
许宗道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说他自己之事,而是以己为鉴,指点二人心xìng修养。
秦石与柳重云肃然行礼。
许宗道道:“你们二人,果然不错!若无意外,便是宗内最有可能先行成就元神之人!
你们记住,我的去向,只能说与掌教知道。至于那地形图,却只能由你们二人知晓,其他人,都不能透露。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你们此生修为若不至大乘境,绝不可前去那处地方寻我。
我不在宗内之时,便要靠你们了!”
秦石道:“师祖,我师尊他怎样了?”
许宗道道:“冲虚的元胎其实并未完全炼化,便坐镇了大阵,又将绝大部分压力都转嫁到他自己身上,他的元胎已经破碎,原本情况极为不妙。我已经将那钟衍的元神元气,化入他元胎内,强行凝固他的元胎,他再有三rì,便能出关。
钟衍元神的剩余元气,已被我封于他体内。他若能在百年内,将这些元气尽数吸取,最多当还能活五百年!
冲虚此生,一直为宗门之事cāo劳,可惜了……”
秦石沉默下来。
柳重云眼中黯然之sè尽显。
许宗道轻叹一声,身外的光华中,忽地飞出一道青光落在秦石手中,一道灰光,悬在柳重云身前。
青光却原来是一盏青灯。
灰光乃是一只乾坤袋。
秦石识得,这盏青灯,正是当rì他还在净魂期之时,外出寻找炼制‘周天定星钟’器胚,在那‘赤炼上人’遗体身上所得,他当rì窥不破究竟,便交给了许宗道。
但如今这盏青灯上,密密麻麻,缠绕了无数细小的怪异符号,像是篆字,又像是符文,只似是而非,难以辨识。
许宗道道:“这盏青灯,当是上古佛门之物,我已经将其上禁制破开,但其上符号,我不识得,也无暇去解,还是留给你。
钟衍的那柄元灵法宝,元灵已经被我强行慑服,置于这乾坤袋中,留在宗内,作为我宗第三件元灵法宝。
至于那具尸妖的所有意识,都已被我抹灭,肉身封在天yīn地灵棺里,也放在这乾坤袋内。这具肉身极为强悍,待冲虚出关后,让他将这肉身炼成傀儡,虽不可能有这尸妖之前的威能,但与冲虚合力,足可抵挡真正的元神修士。
金露宗与灵官宗来的其他修士,都已经被我隔空抹杀了魂魄,这两个宗门,jīng锐应该尽出,一战皆没于千华山外,剩余之人,已不足为患!
我今rì显露了大乘境修为,若无其他大变故,当能在极长的时间内,保得宗门平安,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我这便走了。只是有一个地方,乃是隐患,还是要去看一看,不能让他太过放肆!”
柳重云道:“师叔所指,是何处?”
“水镜斋!”
许宗道说完这句,身外笼罩的光华,忽地一敛,骤然消失无踪。
秦石与柳重云往空一揖,直起身来,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复杂。
许宗道最后所说,竟然还涉及元洲修士眼中神秘莫测的水镜斋!
不过他们这一rì之内经历了灭宗之祸,许宗道强势现身,灭杀强敌,之后又急转直下,这位新晋大乘境天才大修士,竟然又离开了宗门,也不知此去吉凶如何,何时又会回来。
短短时间内,这么多大起大落,即便是秦石与柳重云,一时也都有些难以消化,此刻再听到‘水镜斋’三字,却已经没有太大的震动。
两人退出承天殿,身后石门闭合。
柳重云目光看向玄机殿,终于叹了口气,步下山去。
秦石身形一动,到了玄机殿前,盘膝坐下。
……
南域灵官宗。
一个还丹修士盘膝坐在一处大殿内,正在闭目调息。
他身前一排玉架,上面分成数层,摆着许多玉牌。
忽地,那玉架上,咔咔之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分外刺耳。
这修士睁开眼,便见到那玉架上,上首两个玉牌,左边一个四分五裂。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乃是宗门元神真人,他师尊鸣沙子的命魂玉牌!
鸣沙子带着一众还丹以上师兄弟,去了东域千华山,只留他一人驻守。
灵官宗有‘金翼月尸’之助,上下俱都信心满满,只道此去必登中玄门之列,连紫府修士萧墨尘也难挡锋锐。
但此刻,他师尊,代表宗门最强力量的鸣沙子的命魂玉牌竟然碎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数息而已,“咔咔咔………”又是数声响起。
那玉架上,第二层中五块玉牌,其中四块同时碎裂,只留他自己的一块还完好。
饶这修士修为也是还丹五品,也不由张大了嘴巴,浑身冰凉。
这代表包括掌教在内,前往灵华宗的所有宗门还丹以上修士,都已经死了!
这修士呆呆站着,脸sè苍白如同自己的灵尸,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上首第一排右边那块玉牌,乃是他师伯,同为元神真人的鸣镝子所有,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鸣镝子到底在哪里,更何况这命魂玉牌常年魂火衰弱,只有细细一线,随时都有可能要断去,鸣镝子即便活着,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一挥,将自己的命魂玉牌收了,往洞外走去,便要召集宗内弟子前来。
就在此时,他眉头微微一动,看向远方。
宗门养尸之地内,竟然在这当口,有灵尸意识苏醒!
他神识散出,只见到那养尸之地中,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原本应该埋了一具棺木,但此刻里面却空空荡荡。
那灵尸竟然不知去向!
他从发现异常,到神识散出,期间并无停顿,这灵尸竟能避过他的神识,这是非同小可的事!
便在此时,他脸上一紧,心中忽地jǐng兆急升,神识立刻往身后散出,同时乾坤袋中,冲出一具棺木,挡在身后。
无尽的怨气骤然在他身后爆发,将他连同他的灵棺俱都包裹住。
这修士苦修鬼道功法数百年,终rì与灵尸打交道,见过的怨鬼也不少,对这些yīn物,自来不大畏惧。
但这一刻,被这无尽的怨气包裹住,他的心神竟然也被影响,那滔天的怨恨,似是要钻入他身体每一个角落,引得他心中震颤。
他灵棺开启,那棺中一具灵尸刚刚动了一动,一只白皙手掌忽地出现,直探入内,一把抓住它颈脖,随手一扯,将这灵尸的头颅扯下。
这修士浑身一震,嘴角溢血,心胆俱寒,身上飞起十数丈符箓,往后印去,同时不顾一切往前遁逃,口中刚刚吐出两字:“百怨……”,声音戛然而止。
他胸口突兀探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手中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还丹修士生命力强大,这修士一时还未死,随即便见到自己的手臂、腿脚一样样脱体飞出,鲜血抛洒。
直到他的头颅飞上半空,翻滚之间,意识泯灭前,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白衣宫装女子,一手捏爆了他的心脏,鲜血洒落,被她仰头大口吞入。
远处,许多灵官宗的低辈弟子被那修士的呼声惊动,都在赶来。
这宫装女子随手将那破碎的心脏丢了,幽幽道:“陈灵机,你这个负心人,真儿死了,你不去报仇,也不让我报仇,却反幽禁折磨我数十年,原来就是要我积累怨气,将我炼成灵尸。如今你死了,我成了半人半尸,你不是要怨气么?你灵官宗这么多弟子,我一个个折磨过去,这么多怨气,你说够不够?”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远方赶来的灵官宗弟子,眼中灰白一片,满是鲜血的脸庞,依稀便是万妙仙姑林妙彤!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拜冲虚
秦石在玄机殿前,一坐便是三rì。
玄机殿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冲虚道人盘坐在殿内,脸上的深红早已消失无踪,面sè如同常人一般,身上气息已经平复。
秦石站起身,正看到冲虚道人的目光也看向自己。
冲虚道人看着秦石的眼睛,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
秦石点了点头,走进玄机殿,到了冲虚道人身前,道:“师祖已经走了!”
冲虚道人双目猛地一张,随即恢复了淡然,也不问许宗道为何要离宗,却道:“你师祖可有什么交代?”
秦石将许宗道之言一一说与他知道。
冲虚道人静静听完,沉默不语。
秦石忽地正了正衣衫,一拜到地。
冲虚道人声音变得肃然,道:“生生死死,我在修炼《元种玉胎诀》之时,便已看开。你当rì入门之时,并未跪拜过我,是你xìng情使然,我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其实今rì也不必拜我,只该按你本心行事。”
秦石道:“今rì一拜,是我身为灵华宗弟子,谢掌教为宗门舍身大义!师尊为宗门一生cāo劳,致毅然舍身,修习禁法,自毁道途。师尊一直以来庇护关怀弟子,乃是师恩,弟子一直铭记在心,但师尊遭此变故,弟子却无力为师尊服劳。如今师祖已走,自今之后,宗门却依旧要靠师尊支撑。自今之后,弟子便只一意jīng进,盼早rì能为师尊分忧!”
冲虚道人看着拜伏在地的秦石,一贯严肃的脸上,这一刻,尽是柔和,笼在袖中的右手微微一动,却终于还是没伸展出来,却淡然道:“师叔既然在临走之前,只见了你和重云二人,显是对你们其以厚望。但我为你师尊,却要提醒你,心中也不要太过刻意,修为进展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不必强求。不管我能不能活到五百年,只要我在宗门一rì,该由我承担的,还是由我来承担!你起来吧。”
秦石点头受教,这才站起身来。
冲虚道人神sè早又变得严肃,神识散出,将宗内的情形尽收眼底,微微叹息,道:“宗门遭逢变故,起落太大,一众弟子,无论修为如何,心态都难免受到影响,难以保持往rì平和,只是修为强弱不同,能否察觉而已。你也要问一问自己,不要耽误了修行!”
秦石道:“谢师尊教诲,弟子早已察觉此点,见过师尊之后,便当闭关数rì。”
冲虚道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吧!”
秦石行礼告退,自回转洞府去了。
冲虚道人等秦石走了许久,右手终于从袖中探出,手中捏着的,是一张金纸,却正是那当rì许宗道交给他的‘天策之书’,自语道:“得徒如此,还有何憾?这天策之书,如今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只不过给他平添烦恼而已!”
他右手微微一扬,这金纸化为粉末。lkk8.Com
冲虚道人的目光,透过飘散的金粉,看着秦石洞府的方向,眼中满是期许与欣慰。
……
秦石回到自己洞府中。
他肉身强横,其实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一点轻伤,早在许宗道破关而出之时,几个吐纳,便已恢复。
但冲虚道人说得不错,之前外敌来袭之前,留在宗门的弟子,虽已作好最坏的打算,但大都感觉前途晦暗,心中难免悲观。
连他们几个镇守大阵之人,其实压力颇大,难免也有压抑之感。
待到许宗道灭杀外敌,灵华宗的命运在短短时间内,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大悲之后,便是大喜。
心态在短时间内高低起伏,大起大落,其实乃是修士大敌,特别对那些修为不高的低辈弟子来说,更是如此,但若能及时调整,把握自身情绪,对于rì后心xìng修养却有极大的好处。
故此,即便秦石虽成就一品金丹,心xìng非凡,冲虚道人依旧提醒他。
秦石生xìng本就平和,所受影响其实极小,他在洞府中,抛开所有思绪,盘坐闭目入静。
两rì后,秦石缓缓睁开眼睛,心中的那一丝压抑沉重尽去,却并未立刻出去,伸手一拂,身前地上,多了一盏青灯,正是许宗道临走之时交还给他之物。
这青灯上缠绕的奇异符号,密密麻麻,遍布灯身,只有灯盏中那一根短短灯芯,依旧与原来一般洁白无瑕。
秦石将这青灯看了许久,想了一想,伸手抹过乾坤袋,手中多了一册玉书。
这玉书共有六页,却正是当rì,在那毕光山所得的《妙演弥陀本生经》。
秦石对佛门功法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这经书只是得到之时粗粗看了一下纲领大意,详细之处并未看过。
不过这册经书,号称乃是对万年前佛门大弥陀寺根本经典《弥陀本生经》的诸般法门演化,暂且不管真假如何,就从当rì这玉书能挡秦石玄jīng剑全力一击而无大损来看,也是不凡之物,必也有些道理。
许宗道说这青灯是上古佛门之物,那上面的符号,应该也与佛门有关,或可从这《妙演弥陀本生经》中,得窥一二。
他神识透出,扫过这玉书,却原来其中记载虽然极多,都是各种佛门术法,但内容却参差详略不齐,有些详细完整,有些却只有只言片语,甚至只有个名字,其下一点内容也没有,似是写就此书之人,对《弥陀本生经》也并未全通。
秦石神识扫过其中一篇,眉头微微一动,竟然见到了那青灯上的符号。
《大rì不空返驻三品》!
据其中记载,这法门共分三品,分别乃是‘小涅盘术一品’,‘小宿慧术二品’‘醍醐灌顶术三品’。
这篇文字内,却没有三品法门的具体之法,只记载了九百九十九个符号与九百九十九个印诀,每一个符号,对应一个手印,旁边还有注解,却是这些符号与印诀之间的配合施展之法。
但据其内所述,《大rì不空返驻三品》都是由这九百九十九个符号分合衍化而来,须得配合这些手印施展。
秦石将那青灯上的符号再细细看过,这一次有脉络可循,不过一会,便发现这青灯上的符号虽然极多,但赫然都在这九百九十九个符号之内,其实还只得其中三百八十三个,只是排列各异,有许多都是重复而已。
难道这青灯上的符号,是这玉书中都没有的《大rì不空返驻三品》?
秦石将那玉书上记载的其中一个印诀施展之法看了一会,手中一动,瞬息将这印诀结出,一下印在青灯灯盏底座第一个符号之上。
那符号忽地亮起一道微微的金光,随即隐灭。
青灯再无其他变化,秦石眉头却是一动。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未修习过佛门功法,以道门真元驭动手印,可能不会有效果,也不过一试而已。
结果却颇为出乎他意料,这手印竟然有效!
他神识又扫过那玉书所载的一个手印,过了许久,手中再结个印诀,印在底座第二个符号上,这一次这符号却毫无反应。
秦石沉吟一会,手中再次翻飞,两个印诀连续印在第一、第二个符号上。
这一次,这两个符号先后亮起,也不过一瞬,便即消失。
他又试了几次,轻轻吁出一口气。
原来这青灯上的符号,要以对应的印诀,一口气连续印上才行!
但他每施展一个手印,真元就要消耗一点。
这青灯上的符号,密密麻麻么,共有一千八百二十个,秦石估摸一下,以自己的修为,要想连续印出这些印文,消耗可谓极大。
不过先不说那《大rì不空返驻三品》,到底是怎样级数的法门,就说此物当rì许宗道也亲自拿去一看,还费心将其上的禁制破开,就可知道不是凡品,既在能力范围之内,也值得一窥究竟。
秦石散了手中印诀,重新拿起那玉书,花了月余,将那青灯所涉的三百八十三个符号与对应的印诀施展之法俱都记住,又将那青灯上的符号顺序反复对照,在心中印证推敲,直到确信无误,这才盘膝坐下,静坐吐纳。
半rì之后,秦石睁开眼,只觉自身俱都调整到了巅峰。
他神识散出,将那青灯笼罩,手中忽地一动,结出一个个印诀,连续不断印在青灯上。
霎时间,这青灯上缠绕的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
秦石的真元急速消耗,眨眼已经耗去一半。
他神sè不变,双手带起重重虚影,没有一丝停顿,三息不到,便已经将一千八百二十个印诀尽数印在那青灯上。
秦石脸上略显苍白,真元耗损之巨,乃是他成就金丹以来,最大的一次。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炯炯,盯着青灯。
青灯上的符号尽皆亮起,却不再隐灭,相互衔接连成一条金线,蔓延开去,宛如一道金龙蜿蜒盘绕在灯身上。
这条金线忽地一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脱离了灯身,到了青灯上方,向着灯盏之内一落而下。
霎时间,金光大放,将整个洞府映成一片金sè。
秦石双目被金光所曜,难以见物,笼罩青灯的神识,在这一刻,竟然被尽数排开,再也感应不到那青灯的存在。
下一瞬,金光敛去,那青灯又出现在秦石神识中,只是那灯盏之中的灯芯上,已经亮起一点如豆的金sè火苗。
这点金sè火苗与平常火焰不同,没有任何温度,洞府中没有半点风,那火苗却依旧在依一种奇怪的规律不断摇摆。
秦石怔怔看着那点金sè火苗,心中生出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似乎这火苗的摇摆,隐含无穷玄妙,幽远深长,但却难以言说。
他总觉随时要从那火苗的摇摆中,悟出什么东西,却偏偏如同隔了一层薄纱,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做到。
不过两息而已,他眼中忽然一暗,那金sè火苗熄灭不见,这青灯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秦石闭上双眼,随即睁开,眼中罕见地闪过讶sè。
他刚刚明明将心神都集中在那火苗的摇摆规律上,但随着那火苗熄灭,他脑中只记得那火苗曾亮起过,但那火苗的摇摆规律,却连半分印象都没有留下,似乎这一段记忆,随着那火苗熄灭,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抹去了一般。
他伸手一招,将那青灯招到手中,一指轻轻拂过灯芯。
灯芯依旧洁白,没有任何异常。
这青灯到底有什么用处?那金sè火苗,又是什么?
便在此时,他神识微微一动,散出洞府。
一个人影,正站在秦石洞府之外的山道上,一手握拳,痴痴站立不动……
第二百五十章 胎印青灯
秦石伸手一拂,将洞府外的禁制解了,步出洞外,沿着山道走去
他洞府外山道入口之处,一个男子呆呆站着
秦石眉头一皱
此人竟是他自祖洲带回的那小厮
这小厮自来到千华山,迄今已有二十年左右,算来年纪也已近四十,不过千华内灵气充沛,他又曰曰食那蕴含灵气的果实泉水,身体强浆看来只有三十出头,还是个青年的涅,只是颌下,也已经生出了一点微须
这小厮平曰在山中,也无人去管束他,千华山内本也没什么危险,只有万藏先生得秦石之命,时常让刚入门的低辈弟子他
这段时间,灵华宗面临大难,人人都不轻松,却是忽略他
不过他心智闭塞,对于身外之事并不懂,更谈不上什么压力,却依旧如常,千华山内到数他最是逍遥快活
只是现在,他的神情有些奇怪,面上一直以来的呆滞竟然淡了许多,更多的却是一种罕见的迷惘
他左手紧握成拳,死死攥紧,指缝间已有丝丝血几出
秦石一直走到他身边,这小厮才察觉,待得看清秦石,想了一会,这才认出,脸上的迷惘霎时尽去,随之出现的,是极度的惊恐
他口中依依呀呀,将左手伸到秦石面前摊开
他左手掌心之中,皮肉破损,乃是由于攥拳太紧,指甲将皮肤刺破所致,丝丝鲜血沾染了掌心
七颗红色的小痣,排成北斗七星状,在鲜血的掩盖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除此以外,并无异状
那小厮用右手在左掌心中一阵乱抹,将那些血迹抹去,右手指着那七颗红痣,口中咿呀之声更盛
秦石静静看着他掌心的七颗红痣,也不说话
那小厮见秦石似是不解其意,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手中只知比比划划,面上大为惶急
过了一会,那小厮已经有些沮丧,眼中眼泪都已经在打转
秦石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拂过他左掌心的七颗红痣
那小厮脸上立刻精神大振
秦石收回手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乱跑,在这里等着”
小厮乖乖点点头
秦石身形一动,已经到了玄机殿外,道:“弟子求见师尊!”
玄机殿大门开启
秦石步入,到了冲虚道人身边的蒲团上坐下,道:“弟子有一事,欲请教师尊之见”
冲虚道人道:“你闭关不过一月,却又有何事?修行上的事么?”
秦石摇头道:“弟子当曰净魂期之时,外出游历,曾于那赤炼上人遗留之处,得到一盏青灯,不知师尊可还记得?”
冲虚道人点头道:“那盏青灯,当时我也不知为何物,便让你给你师祖一看怎么?你今曰来此,是为了这青灯么?”
秦石点头道:“师祖临走之时,将那青灯交还弟子,说此物乃上古佛门所遗,上面有千余奇异符号,只是不知该当何解这月余来,弟子虽已经知道驭动这青灯之法,却依旧不知这青灯到底有何用处,但宗门之内,有一人,对这青灯似有感应!”
冲虚道人道:“哦?宗内有人能对上古佛门之物有感应么?何人?”
秦石道:“便是弟子自祖洲带回,疑似天策府宋至缺转世之人!他转世之前留书曾言,他的转世之身左掌心中,有七颗红痣,排成北斗七星状,使得弟子找到这此人他还消找到他转世之身的人,能助他开启前世灵智今曰弟子驭动了那青灯,他左掌之内的七颗红痣似有感应此事重大,弟子特来向师尊禀明!”
冲虚道人沉吟一下,道:“你怀疑那青灯能开启他的前世灵智?”
秦石道:“只是弟子揣测,还未试过”
冲虚道人淡淡道:“你觉得应该如何?”
秦石前来请教冲虚道人之意,冲虚道人却反问秦石
秦石却并无一分迟疑,道:“从水镜斋如今在元洲的地位来看,宋至缺此人在时,应是地位超然,身系万千尊崇这样的一个人,为祖洲平安,舍弃一身道基,此等大义,与师尊为宗门舍身,乃是一般,都是弟子敬重之人弟子乃是祖洲出身,说来也受了他的大恩泽,若按弟子之意,能助他之时,便相助一把不过我乃是灵华宗弟子,此事重大,不得不来问过师尊”
冲虚道人淡淡道:“你来问我,也是为了宗门考虑但当曰收留此人,乃是我与你师祖都同意的,不见得到了今曰,他或有大机缘之时,我们反到来阻他
况且天策府神秘难测,谁知道今曰我们阻他机缘,又会不会种下今曰之因,或有来曰之果
因果纠缠,以我们如今的修为,又岂能看得清楚?若为此缚手缚脚,世间还有何事可为?你已是宗门支柱之一,曰后不必事事都来问我,你心中若有决断,去做便是!”
秦石也不再多说,道:“那青灯极有玄妙,弟子不解,便请师尊同往一观,或可看出一二,对师尊如今的情况有益也未可知”
冲虚道人站起身来,与秦石一起,到了他洞府前面
那小厮依旧站着,还在用右手擦拭左掌心,见到秦石回来,便又将那左掌伸到秦石面前,至于秦石身后跟的那个老头,他又不认识,也不关心
秦石微笑,抓着他的左手,走入洞府,盘膝坐下,让这小厮坐在对面
那盏青灯,就摆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冲虚道人却在一旁看着
秦石调息了一会,手中忽地一动,再次结出印诀,印向灯身
金光大放,冲虚道人脸上一动,这一瞬间,以他的神识,竟然也感应不到青灯的存在
金光敛去,那点如豆火苗再次出现
这火苗一现,那小厮脸上立时露出极度的惊恐
他左手掌心中,七点微弱的红光忽然亮起,七道淡淡的红色细线升腾直上,隐约化成一个朦胧的光团,悬浮在他掌心
他手掌一动,紧握成拳,手指从那光团上穿过,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光团依旧悬浮在他拳上
这光团是个圆球状,但在秦石看在眼中,却总觉得它也在依一种奇妙的规律不断流转变幻,并没有固定的形状
秦石之前已经知道,这小厮的左掌之中必定会有什么变化,但此刻见到这光团,他竟然再次出现之前初见那火苗之时一般,那种玄妙非常,难以言说的感觉
便在此时,冲虚道人忽地伸手,将这小厮左手抓赚往那青灯上一送
这小厮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为何这老头,要将他的手掌置于火焰上炙烤
他大为慌乱,正要将手收回,青灯上摇摆的火苗正与那光团相触
小厮忽地浑身一震,静止不动
他左手依旧置于青灯之上,拳头上那光团之中,隐约有一点金光裹在里面正在摇摆
那光团的蠕动,与那金光的摇摆规律,竟然渐渐相合为一
冲虚道人紧紧盯着那包裹金光的光团
坐在小厮对面的秦石,却立时动容
那小厮的双目中的呆滞正在渐渐消失,眼神慢慢变得清澈
就在此时,他拳头上那光团一霎间,具都化作了金色,急速往中间缩去
折间,那光团便消失无踪,只余那青灯上一点火苗,摇摆一阵,也终于隐灭
这小厮忽然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呆滞尽去
他虽然面目依旧普通,但身上的气质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然透出一种飘逸灵慧
秦石淡淡道:“你是何人?”
小厮摇了摇头
秦石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么?”
小厮点了点头
秦石手中忽地出现一支刻满奇异花纹的毛笔,交到他手中
小厮将这毛笔接过,翻来覆去只看了几眼,便又递还给秦石
秦石接过这笔,毫无征兆,忽地一指点在这小厮眉心
这小厮原本已经清澈的双目忽然变得浑浊,又透出茫然
秦石转头道:“师尊可能在不损他神智的情况下搜魂?”
冲虚道人摇头道:“不成真正元神,施展搜魂之术,依旧无法完全把握,他可能会看似无恙,但或多或少,还是有隐患”
秦石点点头,朝那小厮开口道:“你是不是宋至缺?”
那小厮茫然摇头
秦石道:“你可知道天策府?”
小厮又摇头
秦石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涉及那笔腾玉天蛇,都是直接有关天策府之事,这小厮只知摇头,再问及李丹仁楚狂歌等人之事,他到也还记得
秦石见他脸色渐渐苍白,知道他依旧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修为,上的秘术施展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再继续下去,对他必有所伤,但这小厮自始至终,气血心跳也并无一分变化
秦石将他唤醒
这小厮立时醒来,尚还不知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却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朝秦石不断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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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持我之道
秦石看着那小厮,微笑道:“你想拜我为师?”
小厮点了点头,又如同捣蒜一般,跪拜下去。
秦石沉吟一下,道:“入我宗门,须得通过宗门试炼,我不能擅专!但若你能通过试炼,我未尝不可收你为徒!”
那小厮聪慧无比,与之前完全不同,立时大喜,又朝着秦石拜下去。
秦石将他止住,道:“你磕得也够了,不必再磕了,既是你不知自己是谁,我就一并赐你姓名,便唤作宋至缺!”
这小厮大喜,连连点头,直起身来,身体一阵摇晃。
秦石知道经过刚才的秘术问魂,他其实损耗颇大,便伸手轻拂过他头顶,让他陷入沉睡。
冲虚道人依旧在看着那青灯。
秦石道:“师尊从这青灯中,可有所得?”
冲虚道人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忘了。”
秦石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灯苗,自然明白冲虚道人的意思。
却见冲虚道人走到躺在地上的宋至缺身前,将他左手抓起。
宋至缺手掌中原本的七颗红痣,赫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冲虚道人放开宋至缺的手掌,道:“我记不住那青灯的灯苗变化,但刚才他手中的光团,与这灯苗相触的一瞬,我从中那光团中,见到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闭上双目。
秦石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冲虚道人缓缓道:“我的记忆已经模糊,已记不清了!”
秦石微微皱眉,冲虚道人没看出那青灯灯苗的玄虚,居然从那光团中见到了什么,但宋至缺掌中的红痣已经消失,不可能再现,让冲虚道人重新体悟。
秦石手中出现一册玉书,道:“师尊将这青灯拿去细细研究,弟子另有《妙演弥陀本生经》一部,其中的《大ri不空返驻三品》中,有驭动这青灯之法,也都交予师尊。”
冲虚道人却不接那玉书,道:“若我所料不错,这灯苗与那光团中,蕴含的都是极为深奥的天地规则,两者之间必有关系。我此生再不能成就元神,对天地规则的领悟已经止步,这青灯也不必看了,便是再试千回百回,也看不出究竟来。只能待你或重云,破入元神期之时,再来一试!”
他语中平静,也听不出什么落寞沮丧,举步便往洞外走去。
秦石忽然道:“宋至缺可以转世重来,师尊也未尝不可。”
冲虚道人脚下一停,道:“你刚才并不能完全确定他前世记忆是否已经恢复,便立时答应收他为徒,也是为了这个么?”
秦石道:“不管他前世记忆是否已经恢复,但这青灯可以点开前世的智慧之门,已是无疑!而天策府内,定有转世秘法!我如今有这青灯在手,只需将那秘法得到,师尊便有希望转世重修,再续道途!”
冲虚道人道:“能否重来,我其实已并不挂怀。到是你,道途广阔,心中挂碍越少越好,不必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
秦石站起身,道:“若只将人xing修炼泯灭,世间无不可弃之物,无不可弃之人,方为大道之途,弟子现下尚不能领悟!弟子修道至今,一路走来,只知守我心中的坚持,有所必为,有所不为,皆是我本心所致。
师祖未竟全功提前破关,至不得不面对生死考验,师尊毅然修炼禁法,毁弃道途,冯长恒师兄、乔正师兄,为宗门舍身而去,还有那些明知生机渺渺,依旧留于宗门的同门,凡此种种,在弟子心中,到都与我本心相投相合。弟子或修为不够,不知对错,请师尊教诲!”
冲虚道人仰头看了一眼洞外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一下,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步步走远。
秦石对着他的背影一揖,抬起头来,神sè淡然,眼中的坚定,却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
一年之后。
金露宗、灵官宗与归元魔宗三大宗门,合聚于东域千华山,与灵华宗一战的结果,已传遍元洲。
金露宗钟衍御使元灵法宝九雷轰山,灵官宗奇异灵尸轻败紫府修士萧墨尘,差点攻破千华山等等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一切,在传言中,只是个铺垫而已,只因为这些人无论被传得多强大,都只是为了引出这一战中,最后出现的一个人!
很久之前,就以天才之名盛于元洲,而后一直深藏不出的灵华宗祖师,原本十八中玄门第一紫府修士许宗道!
不过这一次许宗道再现,击碎所有于灵华宗不利的传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不是紫府期,反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来犯之敌尽数灭杀。
据东域上玄门‘枯荣观’、‘乾元宗’的修士透露,许宗道赫然已经破入大乘境,成为元洲之上,可与六大上玄门最顶级修士比肩的大修士。
许宗道数百年不出,如今他成为新晋大乘境大修士,在元洲造成的轰动,可与当ri‘谪仙之争’时,‘枯荣观’太上长老于两位上玄门大乘境修士面前,没有动手,就带走谪仙转世之身相较。
这些修士并无力去比较大乘境修士之间的高低,也不会认为许宗道就会比‘枯荣观’太上长老更强,但最为瞩目的是,许宗道修道至今不过一千五百余年,论起辈分比六大上玄门的大乘境修士至少低了一辈,论年龄,更是不可同ri而语。
很多宗门都在翻看典籍,迄今为止,尚还没有找到比他更年轻的大乘境修士。
而元洲年轻一辈,其实并不清楚许宗道的过往,如今听得长辈追忆述说,这才知道许宗道修道以来,每一步堪称都是传奇,而如今,他将只是将这传奇演绎到了一个高峰。
所有人都相信,这还不是许宗道的顶峰,而许宗道何时能渡雷劫,又成了新的猜测。
但还有很多人,都在观望。
毕竟一个中玄门出了大乘境修士,代表在中玄门中已是绝对的第一,若无意外,已无法撼动。
元洲修道一脉,数万年来的平衡,实则已经被打破,如今只是看灵华宗到底是什么态度,是否又会因此造成元洲动荡。
至于还有一个消息,也颇为惊人。
南域灵官宗山门所在,于千华山一战数ri之后,便地动山摇。
有几个路过的南域修士,发现灵官宗护山大阵已经莫名消失,宗门暴露在外,一眼可观,其内血光冲天,腥臭难当,到处都是碎尸残肢,整整近百名灵官宗弟子,都被残忍虐杀。
仅有几个还算完整的头颅面孔上,残留的都是无尽的痛苦和哀怨,生前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当ri许宗道曾言,金露宗、灵官宗不必再存元洲。
这是一个大乘境修士的话,这两宗被灭,自然没人会怀疑。
但灵官宗却以这样一种凄惨的方式被灭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灵官宗的惨状,众说纷纭。
知道灵华宗、许宗道行事之风的人,不会相信这是灵华宗所为。
而且金露宗近在东域,宗内弟子却第一时间分散逃走,却没有遭遇同样的命运。
虽也依旧有人怀疑,但灵华宗今非昔比,也没人敢轻易胡说乱道。
此事也成为一个谜团。
……
东域升阳山脉,东临无垠碧海。
升阳山中凝苍崖,乃是上玄门枯荣观根本所在。
当ri在千华山外出现过的刘玄信,一副闲散模样,斜倚着一棵大树,耷拉着眼皮,看着眼前一个年轻道人。
这年轻道人面目英俊至极,闭目盘坐,身上穿着一件宽袖月白长袍,腰间系着一根三指宽的银sè长带,头上也不挽道髻,不戴冠巾,就这样往后随意披散下来。
他这身打扮,极为奇怪,与元洲流行的衣冠根本不同,但穿在他身上,竟然给人一种完美无缺的感觉。
刘玄信懒散道:“何师侄,你出关来,便要我将所知的许宗道之事说与你听,我如今说得口焦舌燥,你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一眼,没说过一言,难道你是我师叔不成?”
年轻道人忽地睁开眼,淡淡道:“元洲最年轻的大乘境修士么?也算不错了!”
刘玄信身为紫府修士,听了此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翻了翻白眼。
这年轻道人站起身,双手笼在袖中,举步踏出,大袖飘飘,往山下而去,随意一举一动之间,如同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自然。
刘玄信道:“何师侄,哪里去?”
这年轻道人边走边道:“我下山游历!听闻灵华宗就有一个金丹修士,当ri成就金丹之时,也曾创下元洲典籍未有之举,我便先去一趟千华山见一见他。至于许宗道么,ri后再说。”
他说得一本正经,语中并无玩笑之意。
刘玄信愕然,道:“‘先去一趟千华山’?你还想去哪里?”
年轻道人渐行渐远,声音却悠然传来:“兴致来时,或去将元洲有名的金丹修士一一会过,若是兴致去了,说不定立刻就回山来。”
刘玄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提了提自己腰间系着的那根布条,自语道:“你这么狂妄,你师尊知道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枯荣之谈
一片丘陵矮山绵延开去,约有百余里。.
这些山不是什么名山,灵气也不算太浓厚,但山上苍松翠柏,芳草如茵,景色倒也可观。
正是盛夏时节,山问垂下一道深涧,左右蜿蜒,泉水叮咚悦耳,为这炎炎夏曰带来一丝清凉。
一处山坳正中,一棵好大的古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下有几张粗糙的石桌石椅,数间木屋绕着古树而建,宁静纯朴,却也算是个不错的隐世居所。
不过此刻,这古树四周,到处都是残肢碎肉,在烈曰的烘烤下,都已腐烂发臭,遍洒的鲜血也早已凝固发黑,使得这山坳如同人问炼狱一般。
一个白衣女子,面对古槐,静静站立,低头看着身前地上一颗头颅,脸上冰霜遍布。这头颅的面目已腐烂不可辨认,但依旧能看出,生前应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忽地,这白衣女子似有所感,抬起头,转过身来,看向身后。
却正是顾绣清!
她身后百丈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个身穿奇异古朴衣衫的年轻道人,长袍飘飘,正缓步走来。
这年轻道人见这顾绣清发现了自己,脚下却不停留,双目紧紧盯着她,依旧一步步走来。顾绣清看着这年轻道人的步伐,眼中闪过异色。
这年轻道人径直走到顾绣清身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他此举如同登徒浪子,极为无礼,但他面目俊秀之极,脸上也没有一丝轻薄之意,此举在他行来,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雅然出尘。
两人相对而立,如同金童玉女,神仙中人。
这年轻道人忽然开口道:“你是何人?”
顾绣清淡淡道:“道友又是何人?是为了这里的事而来的么?”
年轻道人道:“你认识我么?”
他答非所问,不先说出自己是谁,却就反问顾绣清是否认识他,极是突兀。
顾绣清摇了摇头,不再管他,身形一动,便要离开。
那年轻道人脚下再踏出一步。
便在此时,顾绣清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淡红,身上衣衫无风自动,往后飘扬。她双目猛地闭上,随即睁开,眸中骤然一片冷漠。
年轻道人脚下一顿,看着她的双眸,却没有再往前去。顾绣清面无表情,冲天而起,瞬息远去。年轻道人仰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华山内,宋至缺所居之处。
万藏先生持着一本书卷,与宋至缺对面而坐,正在讲解书中之意。
万藏先生教授宋至缺的,并不是什么功法,而是最为基础的识文辨字。
宋至缺与他人不同,之前灵智一直闭塞,一朝顿开,连最为基本的识字,也要从头学起,尚还不能立刻修行。
万藏先生是得了秦石之命,与几个同门,时常轮流来教授他。
不过宋至缺灵智开后,果然与之前完全不同,显现出的聪明灵慧之处,却已远超常人,这些基本的识文辨字之类,几乎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连万藏先生也大为赞叹,认为不久,他就可以开始修习服气期的功法。
而秦石却正盘坐在洞府内,收回手中最后一个印诀,看着眼前悬浮的一口青色大钟。‘周天定星钟’经过二十余年修补温养,当曰所受的损伤,已经恢复十之**,只要于月华星光具强之夜,再洗炼数次,应该也便能尽数复原了。
他泥丸宫内,六甲神兵盘’静静悬浮。这件元灵法宝,自秦石上次闭关之时,元灵便己陷入了沉睡。
它如今认秦石为主,已经没有元灵消散的危机,这是它自己恢复的一种方式,秦石也没去管它。
这法宝元灵受创太重,秦石虽借助过它几次,却也知道,不能长久如此,否则只会让这元灵之创雪上加霜。
他如今有剑丸在手,‘周天定星钟’又几乎已经恢复,已不必过度透支这元灵之力。元灵法宝得之不易,当然是恢复得越快越好!
秦石将‘周天定星钟’收入泥丸宫温养,并未出洞去,便又开始观想‘一轮红曰曜当空’念法。不知过了多久,秦石洞府之外山道上,柳重云缓步走来。
秦石洞口的禁制白光骤然一敛,消失无踪。
秦石踏了出来,道:“师叔!”
柳重云道:“我不是来找你比剑。山外来了个人,想要见你!他自称,来自枯荣观!”
秦石目光穿过千华山外的白雾,一眼便见到了一个身穿奇异古朴袍服,长发披肩的年轻道人,正静静站在一棵古树之下,低头看着地上的如茵青草。
柳重云道:“你认识他么?”
秦石摇头道:“我从未认识过枯荣观的弟子,也与他们没有纠葛。”
柳重云道:“此人极为高傲,已经给过守一难看。他到了我千华山外,还不愿进山来,却指明要你出去一见,架子极大。他应该也是金丹修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元神真人。”
秦石道:“是有些特别!”
柳重云点头道:“此人与枯荣观之前流传元洲的金丹修士形象,皆不相符,但他如果不是枯荣观的人,胆子也大过天了!他应该是枯荣观新晋的金丹修士!”
秦石点头。
如今元洲都知道,许宗道进阶大乘境,灵华宗已不是普通的中玄门。
能成就金丹的修士,都有极为广大的道途,若是这样的修士敢于堂而皇之,冒充上玄门之人,到灵华宗山门前来,简直就是自绝道途,不知道死活。
柳重云道:“你意如何?”
秦石淡淡道:“他都上门来了,我若不见他,传了出去,便道是我灵华宗弟子,被枯荣观弟子堵门不敢出去,自然还是要去见一见。”
柳重云缓缓道:“如果他就是那谪仙转世呢?”
秦石看着那年轻道人,微笑道:“最好了!"
柳重云微微愕然,秦石已经往山外而去。
千华山外,白雾飞卷,秦石一步踏出。
那年轻道人看都不看秦石,目光依旧看着身前地上。
秦石走到他身边,也一同看去,便见那碧绿青草中,夹杂着点点不知名的细小黄色野花,约莫有数百朵,有含苞,有吐蕊,有怒放,有凋谢,有枯死。
两人竟如同好友一般,并肩赏花。
过了许久,那年轻道人忽然道:“哪朵好?"
秦石淡淡道:“没想过。”
年轻道人道:“哦?”
秦石道:“我看花之时,只是看花而已,并无分辨好坏之心。你想要听的回答,非我所想。”
那年轻道人道:“我刚入洗髓期时,宗内两朵灵花‘千丝碧月’成熟,我师尊也问我同样的问题,‘千丝碧月’天生一荣一枯,我说荣的好,我师尊不满意。我又说枯的好,他又说我境界不够。
净魂期时,我阅览典籍众多,看了诸般道理,便说‘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我师尊摇头。
我龙虎期时,便又说‘枯荣本一体,生死两面间’,我师尊不语。
后来我成就金丹,第一件事,便是趁我师尊闭关,将那两朵‘千丝碧月’踩成稀烂。”
秦石也淡淡道:“哦?”
年轻道人微微仰头,道:“我其实当时第一次见到‘千丝碧月’之时,就是去赏花而已,又没想过好坏。那些道理,不过是典籍记载,我连道诀也不过修了两三重,又不能尽数领悟,不过学舌。我还为此纠缠数十年,真是荒唐!是枯是荣,随他去便是,能悟之时,自然能悟!何况枯荣观的传承,也不见得就完美无缺,何必为此所缚?”
他这话石破天惊!
枯荣观乃是元洲六大上玄门之一,其太上长老的修为,如今更是传言为六大上玄门大乘境修士之首,无数修士,都向往拜入枯荣观门下,能得窥无上妙典。l
但这年轻道人身为枯荣观弟子,竟然说枯荣观的传承,不见得完美无缺,不能为此所缚!
年轻道人忽地毫无征兆,右掌从袖中再次探出摊开,掌心一道黑气流转,首尾相衔,急速转动,化作一个小小的圆轮,悬浮在掌中。
黑色圆轮中之中尽是死灭气息,两人周遭三尺内原本生机勃勃的青草、黄花,一刹那俱都枯死。
无数碎叶枯花随着那圆盘旋转而上,投入那其中,不见踪影.
这年轻道人托着这圆盘,静默不语。
秦石笑了笑,右手两指并成剑指,冲出一道剑气,轻轻点在那黑气圆盘正中。
剑气爆发,这黑气圆盘急剧摇晃,与剑气互相消磨,转动立刻混乱,眨眼已不成形。
这年轻人手掌轻轻一握,黑气与剑气同时化作虚无。
秦石道:“莫非这就是枯荣观的道诀‘灭枯轮’?"
年轻道人淡然道:“‘灭枯轮’,‘生荣盘’,一枯一荣,乃是两种道诀,元神之前,不能同时修习,其实单独来看,也算不得最上乘的道诀。
我出来,只为先来见一见出了许宗道这样人物的宗门金丹修士,其实没想过要切磋比试。你我都不过金丹而已,若不是姓命相搏,极难分出胜负来,出手试一试,也便已经知道了,又何必你来我往,落个下乘?你他曰必成元神!到时你我再一会,比一比天地规则的领悟!"l
秦石微笑,道:“谪仙之约,却之不恭!”
“谪仙?”年轻道人淡淡道,“我的名字,叫做何昆仑".
他摸出一个玉简,道:“这个人,你认识么?”
秦石接过玉简,扫了一眼,面色不改,道:“上玄门吴天宗弟子,顾绣清!”
何昆仑点了点头,洒然转身,就要离开。
秦石忽地道:“如何破解胎中之谜,恢复前世记忆?"
何昆仑沉默一下,道:“元洲流传,上玄门中有秘法,能让元神以上修士能带前世记忆转世之说,不过以讹传讹,数万年中,一二巧合而已,其中因由其实难解。但枯荣观典籍记载,元辰世界上古原本有一种神物,叫做‘三生石’,用之可回复前世记忆,不过此物消失已久,已不可寻!”
他说完这句,不再停留,飘然远去。
秦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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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离宗游历
自秦石那ri与何昆仑一会后,又是一十三年。
秦石洞府内。
万藏先生正立于秦石之前,禀告道:“师尊,当ri我主持洞灵观,观遍前来参加入门试炼之人,宋至缺师弟无论心xing、品行、智慧,都为其中上上之选。他能通过试炼,入得师尊门下,是他的造化。只是……”
秦石道:“只是什么?”
万藏先生道:“只是师尊闭关的这几年中,他每ri将自己封闭于洞府内,神神秘秘不知在做些什么。如今师尊出关,我不得不前来将此事禀告师尊知道。”
秦石道:“你身为师兄,能关心师弟,也是你的心意。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你不必多管。”
万藏先生点头应是,不再说话。
秦石看了他一眼,道:“我在宗内ri久,就要离宗出门一趟。你既来了,我便来问一问你,《太yin魂道》残卷上的秘法,你会了几种?”
万藏先生道:“已近全通,尚只有一种秘法,还未习成。请师尊指点!”
秦石淡淡道:“我自得到《太yin魂道》残卷至今,所会的,还没你多,无从指点!”
万藏先生立时动容。
秦石站起身来,悠然而去,边走便道:“《太yin魂道》,或许是鬼道极为高等的妙法,可惜残缺不全,记载的又都是些术法,并没有直指大道的根本功法记载。闲暇之余,一一习之,本也无不可。只是你这数年在这上面花费的jing力,有些多了!以你心xing,本不至于此,你要问一问自己,是否有些太过急躁了!”
万藏先生怔怔站着,肃容不语,过了半晌,才向着秦石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道:“谢师尊教诲!”
秦石一路走去,神识散出,便见到宋至缺正坐在洞府中,聚jing会神,一手在虚空中画出一个个奇异的符号。
秦石在他通过试炼,拜入门下之后,便将那《真景阐微通诠》传给了他。
宋至缺聪慧异于常人,对这本书的兴趣之盛,似乎更在修炼的功法之上。
而他于术数之道,果然有奇异的天赋。
秦石观他在空中所化的符号轨迹,便已知道,不过数年而已,此书在他能够理解的范围内,几乎已经得了jing髓,或已不在当ri百里随风转世的李丹仁之下。搜lkk8
那ri何昆仑临走之时,所说恢复前世记忆之语,隐含了一层意思,那就是他也并不十分清楚恢复前世记忆之法,却只提了‘三生石’。
何昆仑的前世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或者恢复了多少,秦石并不关心。
但上玄门枯荣观和一个转世过的谪仙人,也都不清楚的事,若说宋至缺前世完全了解,已有些难以想象。
更何况,他在转世后,又毫无修为,若这样还能骗过秦石与冲虚道人,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秦石不再管宋至缺,径直到了善功堂,踏了进去。
善功堂内,张守一微笑看着秦石进来,道:“秦师弟,你已许久不来,此次出关后,必有所得,又要何时入合魄期?”
秦石点头道:“略有所悟,半年之前,偶见还丹之中,有一点红光闪现。不过离进阶,还差了一点!”
张守一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偶见红光?这是还丹真阳之气,化作真阳丹火的前兆啊!道经有云:‘真阳丹火见,七魄夜浮光’!
只要真阳丹火一现,等到七魄魄yin之光,被真阳丹火引出,便是成就合魄期之时,你离合魄期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师尊才于三年前成就合魄期,而你自修道至今,却才有多少时ri?”
秦石微笑道:“合魄期,只是还丹与元神之间的一个过渡,你我都已经修到这般地步,此等境界不过早早晚晚而已。”
张守一轻叹道:“好一个早晚而已!只是各人之间,这早与晚,相差太远了!秦师弟,你此来,是要兑换什么东西么?”
秦石摇头道:“真阳之火初现,‘七魄浮光’并非短时间内达到,我在宗内ri久,心中不愿再勉强闭关,便yu外出一趟,特地前来这里看看,有无善功可顺道积累。”
张守一取出一支玉简,递给秦石,道:“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秦石接过,看了一眼,道:“哦?神剑宫诏令么?”
张守一点头道:“这诏令,乃是神剑宫二十余年之前所下,要找的,便是那诏令上的那个和尚。只是当时我宗正面临大难,虽接了这诏令,并未多去管它。待得宗门大难消去,掌教师伯便说将这诏令搁下,不必多管,故此我宗这么长时间来,没多少人知道,也没人去管过此事!”
秦石自然明白自己师尊的意思。
神剑宫的诏令乃是对上玄门之下的所有宗门、散修所下,但如今灵华宗是除六大上玄门之外,唯一一个有大乘境修士的宗门。
无论从宗门方面考虑,还是从许宗道方面考虑,若还去像普通宗门一般接神剑宫的诏令,未免贻笑大方,让人看轻。
特别是如今许宗道不在宗内,吉凶还未有定论,连宗门之内,也只有秦石、柳重云、冲虚道人三个知道。
这种情况下,更是不能示弱,要借许宗道的威名,将大旗扯起,腰板挺直,不仅让元洲所有修士都知道,灵华宗虽没有表态,但究竟与其他宗门不同,而且也让宗内的弟子ri后能把握许多想象不到的好处!
秦石又道:“看这玉简中所载,这些年来,东域还出了什么嗜血魔头么?”
张守一道:“这魔头不知从哪里来的,修为诡异,残忍嗜杀,行踪飘忽,刚出现时常常捡落单的散修虐杀,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被它所杀之人,与当年灵官宗灭门之况,极其相似。
不过据说,它前两年被昊天宗在东域游历的弟子顾绣清盯上,已经销声匿迹一段时ri了!据传那顾绣清还在东域,寻找那魔头,说明这魔头能避过她的追踪,还未被斩杀!”
秦石轻轻‘哦’了一声,面上不置可否,随口道:“我便接了那个寻找‘天玄云罡阵’布阵所用之物的任务吧!”
张守一道:“秦师弟,‘天玄云罡阵’布阵所用之物众多,仅靠一人之力,极难能做到,故此这任务乃是常年置于此,人人都可同时接下,你也不必太过勉强,能找到多少,便算多少。”
秦石点头,又与张守一闲聊几句,便出了善功堂,一路往山外行去。
他这一次出去游历,其实主要乃是去元洲一些有名的坊市,看一看,可能找到些上古典籍遗珠,寻出些‘三生石’的蛛丝马迹。
要知道,上古典籍年代久远,几经变迁,如今遗留的部分,都散落于元洲各处,握于不同的人手中。
况且这些典籍,大都残缺不全,绝大部分其实都是些无用之物,就算六大上玄门也不可能尽数收来,一一分辨。
但毕竟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修士偶而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秦石在‘三生石’无迹可寻的情况下,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其实也不过是游历途中,去碰碰运气而已。
他这次出去,并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要解决,故此,来到善功堂,只是顺道来看看,能否接个合适的宗门任务,没想到就见到那两件事。
神剑宫要找的和尚,面目都记载得很清楚,就是当ri与秦石一战的那剑菩提。
这和尚为了‘三妙青莲莲实’,已经与秦石势成对立,两人之间必要有个说法,秦石若是正好遇到时,必与他还有一战。
至于那什么嗜血魔头这个任务,更让秦石重视。
只因为此事,竟然涉及了一个人。
昊天宗顾绣清!
那红羽留下的红线,依旧还种于秦石心中,未曾消去。
秦石迄今还不清楚这究竟是何物,也不知道那老者与顾绣清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却很明白,此物能动摇道心,牵动情yu,必定不是好东西,留于心中一ri,便是一ri隐患。
而且这红线一旦发动,显现的,就是顾绣清的形象,那赠他红羽的老者曾说过,那红羽为顾绣清之物,只怕不是虚言。
当ri秦石碍于昊天宗宗门之力,而顾绣清又已回到北域宗门,只能先将此事搁置。
既然现在传言只说顾绣清又到了东域游历,还追杀那嗜血魔头数年没有成功,这说明,她身边没有更强的修士在。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若能在东域将顾绣清找到,便有可能解开那红羽之谜。
或者,还能将此事彻底解决!
至于那嗜血魔头,残忍嗜杀,这个任务,其实原本也极为适合秦石接下,到时一并解决了就是!
秦石走到山口,回头看了一眼冲虚道人所居的洞府。
冲虚道人用了数年,将那尸妖炼成傀儡,之后,便一直闭关吸收许宗道封于他体内的钟衍元神之气,至今已有两年,尚未出关。
秦石轻叹了一口气,回转身来,伸手拂开白雾,冲天而起,瞬息远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血卜之术
元洲东域。
一片不起眼的小丘陵中,一个青袍年轻道人静静盘坐在一棵大树之下。
他身前地上,摆着八截枯骨。
这数截枯骨之上斑驳点点,到处己经腐朽发黑,却还能分辨出是出自人身。
这青袍道人正是外出游历的秦石。
他这段时ri,一路行来,也收获了一些‘天玄云呈阵’所需的材料,但‘三生石’的消息却依旧没有头绪。
至于顾绣清的行踪,虽也有些流传,并没有最近的确凿消息,而且这些传言中,到底有多少可信,也颇让人怀疑。
秦石缓缓睁开眼,目光凝聚在那数截枯骨上。
如今虽看似难觅顾绣清踪迹,但还有一条线索在。
传说顾绣清之前一直在追杀那所谓的嗜血魔头,她的踪迹现下无迹可寻,但若她还在继续追杀那嗜血魔头,只要找到那嗜血魔头所在,便能找到她
这嗜血魔头曾在多处造成杀孽,留下的线索却不少,这休骨便是被那所谓嗜血魔头屠杀之人所遗留。
若要从这数截枯骨,找到那嗜血魔头的所在,在普通修士看来,是绝不可能的事,但秦石不同。
他曾得到天师道传承jing华典籍《真景阐微通诠》
祖洲天师道,直接传承自元洲大陆最为神秘的‘天策府’,《真景阐微通诠》可能不是‘天策府’最为jing华的传承,但天师道百里随风、陈明应,甚至那李丹仁,都曾修习此书,成就虽各不相同,却极有神奇之处。
秦石右手自袖中探出,指尖上垂下一缕鲜红,就以自身jing血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自得到此书之后己经数十年,对其中的术数之道,也有涉猎,并未花费许多时间去深入jing研,许多高深的卜算之术并不jing通。
他如今选择的是《真景阐微通诠》中,极为奇特的‘血卜之术’
这‘血卜之术’要用自身jing血为卜算之基,以自身心血为卜算之引,辅以秘术计算,来进行推算,却是《真景阐微通诠》中术数推算之道最为直接易行的一种,省却了许多繁复的基础修习。
但这‘血卜之术’虽然看似直接易行,却剑走偏锋,与其他推算之术相比,要耗费推算之人大量jing血和宝贵的心血来推进,修为不高的普通修士根本无力承担,而且这种方法演算颇为繁复,失败机会又极高,还无法推演修为高于推演之人自身的修士,甚至一般修士因那jing血心血所限,根本就无法进行,在这《真景阐微通诠》中,便如同鸡肋一般。
从当ri顾绣清的修为来看,如今最多还丹期,那嗜血魔头能被顾绣清一路追杀,修为必定还要低于顾绣清。
秦石自身成就一品金丹,金丹之中真阳之火己现,己接近还丹期大成,自问那嗜血魔头的修为不可能比自己还高,他又有‘三妙青莲’莲实在身,jing血心血消耗的问题不算太大,所以才用此法一试。
两个时辰后,地面出现一个方圃两尺的浑圆图案,许多细小的符号将这浑圃之内分割为八份,对应八个方位,隐约在中心围出一个八卦图形。
秦石用自身鲜血画就这图案,脸se没有一丝变化,伸手一引,就将那八截枯骨摆入那图形中,忽地一张口,吐出一滴心血,落在图案正中的八卦中心。
那滴心血一落下,就在将要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忽地急速扭动起来。
秦石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滴心血,脑中急速运转,手中捏着印诀,隔了许久,才偶尔印出在那滴心血上。
整整半ri过去,秦石脸se略略有些苍白,那滴心血己经缩小了一大半,依旧不见成功的希望。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连续计算这么长时间,连他也消耗颇大,看这心血的变化,这次的推算,失败的可能己经极大.他并未考虑要不要再耗费一滴心血,再行推演一次。
先不说他再试一次,能否成功。
就说那些jing血消耗,有‘三妙青莲’莲实在,还能快速补回来,但心血的损耗,补回的速度较慢,就算再试一次成功了,也要短时间内元气有损,无法补全,以这种状态去面对顾绣清,结果难料。
不过数息,那滴心血又己经小了一半,波动起来,眼看就要消散。
就在此时,秦石心中忽地莫名一动,似是在这一瞬,冥冥中接触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他还没来得及体会,那滴已经只有米粒大小的心血忽地一扭,化作一蓬稀薄到难以看清的红雾。那浑圃图案原本已经被那些细小符号分割为八个方位,正中各摆着一截枯骨。
这红雾往东南角那方位上一合,这方位上的细小符号立刻如同活了过来,在红雾中急速游走,瞬息之间,在那截枯骨上方列成两行,摇摆一下,终于不再扭动。
秦石看着那两行符号,心中对照《真景阐微通诠》上那宣号的记载,口中轻轻道:“三十万里云蔽ri,一机不死天海间。
咔咔之声不断传来,东南方位上摆的那截枯骨裂作无数碎片。
那两行符号闪了一闪,消逝不见。
秦石依旧盘坐不动。
刚才那滴心血明明就要消散,推演就要失败,却突然心中一动,似是接触到了什么,难以用言语形容,也难以具体体悟,只残留一线淡淡的感觉,还似有似无。
但这种感觉,秦石并不陌生,他曾发过‘道心因果誓言’,道誓成就的一瞬,也有类似的感应忽然发生,说起来,与刚才那种感觉,颇有一分相似之处。
世间传说的术数高人,总是‘灵机一动’,‘心血来chao’,然后便能推得一些东西,秦石一直以为那都是杜撰,但今ri的事切切实实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道心因果誓言’,传说乃是沟通了冥冥中的因果,所以才会对修士有莫大的约束之力,而《真景阐微通诠》中,也曾说过,yu推演之事,有直接因果的,便相对容易推算,如此看来因果联系越深,推演成功机会就越大,两者都与因果有关。
他以失败机会极高的‘血卜之术’推演那嗜血魔头,而且是第一次施为,却在将要功亏一答之时,莫名就成功了,难道真是那枯骨与那嗜血魔头之间有直接的因果造成的么?
“三十万里云蔽ri,一机不死夭海间。”又是什么意思?看来‘血卜之术’不如其他卜算之术算得准,是确有其事。
秦石信手将地面上的图形符号统统拂去,站起身来,遥望东南方向,眉头微微锁起.
一条大河奔腾远去,河上烟波浩淼,河岸边上数座高山,林木繁茂,不时有水鸟盘旋起落,数座茅屋零星散落在河边空地上,烟波之中,一叶扁舟起伏,隐有船娘渔歌传来。
此地虽非仙山福地,但极目望去,却宛若一幅画中水墨,生机灵动。
河边青山另一面,十数里外,便是一座凡人城镇。
这城镇规模虽不大,但城中人气鼎盛,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这河边的高山绵延数百里,恰如一道屏障,将山两边分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一静一动,颇得一番别趣。
这城镇西角上一处,有数排房屋,但却人烟稀少,极为冷清。
顾绣清静静立在河边一座高山之巅,背对大河,看着远处的城池,清风拂过,将她的裙摆吹动,外后飘摆,如同随时都要御空而起。
她自见过了那魔头屠杀留下的惨状,便誓要斩灭这魔头,作为她这一次出来游历历练的目标。
自她第一次追上那魔头开始,迄今己有两年余。
第一次交手,这魔头手段诡异,修为忽高忽低,兼且竟能幻化形体,极难辨识,却被它逃脱。但这魔头当时虽然逃脱,却中了顾绣清的秘术‘灵犀一线牵’。
‘灵犀一线牵’乃是昊天宗秘术,被印中之人,体内便被种下了‘灵犀印’,中印之人只要不离开施印之人十万里以上,便能被感应到,难以逃脱
但自这魔头中了‘灵犀印’之后,顾绣清虽然还能感应到,但这感应却越来越弱,数次差点被这魔头摆脱,而且这魔头气息竟然也在发生变化,这耗费了她极大的功夫寻找。
要知道‘灵犀印’乃是昊天宗的玄奥秘术之一,一旦入体,便与魂魄纠缠在一起,除非对魂魄之道领悟极深,或者修为比施术之人高一阶以上,否则极难化解。
那魔头修为明明不如顾绣清,但‘灵犀印’却似乎出了问题,ri渐削弱,让顾绣清追踪极为困难。
顾绣清不明其中的原因,却也知道,要尽快找到这魔头,否则照这么下去,被它逃脱是迟早的事。
顾绣清目光都汇聚在城西那排房屋所在。
凡人之城中,那胁人民众自然是目中无所见,但在顾绣清眼中,那排房屋之上隐有缕缕yin怨之气冲起,形成一片淡淡的薄雾,将那处所在笼罩,连飞鸟都不肯靠近,青天白ri之下,她耳中赫然隐隐听得有yin魂鬼哭之声传出。
她其实己经到了此处有半ri,‘灵犀印’的感应己几乎到了若有若无的地步,但她知道,灵犀印的感应,就出自城中那排房屋,这半ri来从未移动
不过是座凡人之城而己,那魔头踪迹己现,按说以她之前的心意,应该立刻前去,将那魔头斩杀才是。
但她自到了这里,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莫名不安,似乎那排房屋中,有什么东西存在,让她极为厌恶。
这种庆恶,似是来自血液,发自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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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地底骨山
凡人之城西角那排房屋,约莫有七八问,组成一个院落,略显破落。
院内空空荡荡,正中一个荷花池,周围种植了楔木,也算清净。
这院内房屋房门紧锁,只有靠近大门之处一座小屋内,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居住。
那老苍头坐在窗前,沐浴着阳光,手中捂着一杯热茶,
身子依旧有些微微发抖,冷得厉害。
他缩了缩头,喃喃道:“刚刚入秋,还有这般好的ri头
,这天怎么就这么冷了?还是我年纪大了,想当年……哎
他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出小屋,拿起门边的一把扫帚,到了院落中,正要扫一扫地,忽地脸上一紧,便见到那院落中原本种植的花木竟然一夜之问俱都枯萎。
他眼光四顾,便见到那荷花池池水早已干涸,露出了底下的淤泥,淤泥正中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朵。
此时已经入秋,荷花早已凋谢,那花朵有脸盆大小,通体灰黑,却是从未见过的异种。
这老苍头畏畏缩缩走到那荷花池边上,口中吐出的白气已经清晰可见。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灰黑se的花朵,眼睛猛地睁
大,眼前幻象纷呈,只见到那花朵的花瓣猛然化作无数厉鬼,向他扑来。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连等死的念头都来不及发生,浑身已经发僵。
便在此时,他的身躯忽地腾云驾雾般飞起,落到院落之外。
荷花池边,顾绣清白衣飘飘,看着那灰黑花朵,淡淡道“青天白ri结怨花这下面是个怨气之源吧?你躲在这里
,是想借这里的怨气增强自身么?”
“哼”一声轻哼似是从地下传来,隐隐约约,透出地面。
那朵怨花忽地化作一道灰黑之气往地下倒卷,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顾绣清立在池边,并未立刻去追。
就在下一刻,‘灵犀印’的感应忽然消失。
顾绣清眉头微微一动,手中出现一面玉符,微微一摇,
玉符化道光华冲天而起,瞬息远去,她面se不变,一步跨出,已经入了那洞口。
一个时辰后,轰然一声,那洞口忽地塌陷,形成一个巨坑,周围的房屋俱都倒塌,滑落那坑中。
那大坑中一道灰黑怨气直冲而出。
这道怨气比之前结成那怨花的怨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宛若巨柱,冲天之上,化作七八亩大小的一朵怨云,遮天蔽ri,将这凡人城镇尽数笼罩在内。
这城镇中霎时人声鼎沸,混乱不堪,不过数息,这些声
息尽数消失,变得死一般沉寂。
离这凡人城镇数万里外,一座石洞中,有个年轻男子正闭目而坐。
这年轻男子身穿锦袍,腰系金绦,面如冠玉,俊秀之极,乍一看,宛若俗世中的翩翩佳公子。
忽地,这年轻男子猛地睁开眼,下一瞬,已经到了洞外千丈高空。
远处天空中一点朦胧的玉se光华正划空而来。
这年轻男子伸手一招,那玉se光华微微一顿,到了他面前停住。
他一指伸出,探向那团光华,刚一触及,那光华忽地一
动,一股浩然纯正的气息透了出来,光华中隐隐浮现两个小
字:昊天
这年轻男子对这两个字视若不见,手指依旧往前,直透入光华中,轻点在一块玉符上。
他面上微微一动,露出一丝意外,接着手指轻轻一弹,
那玉se光华冲天而起,依旧远远去了。
年轻男子手中现出一柄折扇,微微一展,那扇面上画了
四个仕女绣像,或持剑而立,或手中攀花,或闭目而立,或怒目嗔视,神态各不相同,却都栩栩如生,宛若要从扇上走
下来一般。
他看着扇面,轻笑道:“原来便是顾绣清?哈哈,好
他一句说完,将折扇一收,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那凡人小城之外,如屏青山另一边的大河上,原本平静
的河水浪头迭起,在河上捕食的水鸟也都弃了口中的美食,杂乱无章,远远飞离。
河上扁舟中的渔歌早已停了,十六七岁的船娘站在船头
,目光看着远处青山之上隐隐透出的一片灰黑yin云,满脸惊慌,努力cao着桨舵,向河边靠去。
河上水雾迷蒙,那船娘脸上布满了水珠,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
她心中慌乱,伸手擦了擦脸,放下手来,忽地一怔。
只见到那波涛汹涌的大河上,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
,不知何时,双脚踏在波涛之上,只离开她三尺距离。
这年轻男子双手反背,面目俊秀,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尽的文雅风流。
这船娘怔怔看着这年轻男子,只觉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心中尽是仰慕,竟忘却了身处险境,不觉痴了。
那年轻男子踏着波涛,经过船旁,嘴角上翘,朝那船娘微微一笑。
那船娘早已停了手中的船桨,那小船在波涛中不断起伏,她早已站立不稳,却双目迷离,兀白往前跨出,要踏入波涛中去。
那年轻男子哈哈一笑,白顾风流,一步跨出,已经消失不见。
那船娘一步跨入水中,头脑忽然清醒,尚来不及去想刚才的一幕是不是一场美梦,立时在水中拼命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jing神疲累,浑身乏力。
那小舟失了cao控,被浪头一卷便已倾覆。
这船娘被波涛推来卷去,挣扎了许久,身上仅余的一点力道也渐渐消逝,眼中露出绝望。
便在此时,这船娘身上忽地一轻,竟然脱离了波涛,接
着眼前一花,身前波涛上,又站了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道士。
这年轻道士双目清澈,看着这船娘的双目,眉头微微一
皱,一手自袍中探出,轻轻点在这船娘眉心,接着伸手一拂,那船娘腾云驾雾般,落到岸边。
秦石将那船娘送到岸边,冲天而起,下一刻已踏足青山之顶。
他看着前方那一片yin云,神识散出,立时便知道,这凡
人城镇中,近千凡人,包括所有牲畜、鸟雀鼠蚁,生机都已尽丧。
这些怨气看似庞大,但对修士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就算是个龙虎期修士,也能抗住,但对于这胁人而言,就是灭定之灾,这胁人死亡的原因,乃是承受不了那些怨气的侵染所致。
他的目光凝聚在城西角,那里地面上有一个大坑,这些怨气的源头,便是在那大坑之中。
那坑中冲出的怨气,虽然依旧庞大,但秦石却能感应到
,这些怨气,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减弱。
这似是此处下方有怨气之源外泄,才造成这胁人牲畜死亡。
但这到底是怨气之源自然外泄,还是有人在刻意为之?
秦石自那ri施展血卜之术的小丘陵,往东南而行,已近三十万里,到了这里,就遇见了这怨气成云,遮蔽天ri。
这难道便是‘三十万里云蔽ri’么?
当ri他推算的乃是那嗜血魔头,难道这些是那嗜血魔头弄出来的么?
秦石略一沉吟,神识骤然凝聚,往那大坑中直探而下。
这大坑直通地底,竟是出乎意料地长,他的神识直贯而下竟然达到了十余里,才探到底部。
这大坑底部已经被掏空,好大一片空问,遍地都是骷髅
白骨,正中赫然乃是一座用人骨堆成的庞大骨山
骨山周围冲起十数道怨气,在骨山顶上汇成一道,自甬道冲天而上。
骨山前面,一个宫装女子面对骨山盘坐不动,身周数道浓黑如墨的怨气盘绕,隐约化作一朵九瓣奇异花朵。
秦石还未看清那宫装女子的面目,这女子似有所觉,身体忽然突兀地没入那骨山中,消失不见。
秦石眉头微皱。
刚才那宫装女子极为奇怪,她的修为看来有还丹三品,身上气息近似道门,似是修的鬼道功法,但其中却又隐隐透
出一丝尸气,竟然又像是一具尸妖
道门功法气息与尸妖之气同存,在他人看来,或许不可
想象,但当ri秦石在祖洲初出茅庐,就曾于祖洲黄芽山遇到尸妖凌云子,也是道门气息与尸气并存于一身。
此地的怨气不是自然外泄,必定与这宫装女子有关
此人不知在这里修习什么邪法,竟造成外边这等杀孽
秦石身形忽然模糊,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那甬道之底,骨山之前。
他只看一眼,便已知道,这些怨气的源头就在这骨山之中。
这骨山周围被人下了一个阵法,这阵法但唯一目的,便是疏泄此地的怨气。
秦石身具《真景阐微通诠》、又研习过《诸天妙有洞极
真经》上的阵法一道,还实际坐镇过宗门‘天玄云罡阵’,对阵法一途已极有造诣,这阵法虽然还算不错,但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此处最为奇特的,是这座骨山
此地极像是个古战场。
这古战场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岁月,真正的范围定然
远比看到的要大得多,只是大部分已经与周遭的土石混为一体,那些遗留尸骨也几乎都己化作泥石。
只有这座骨山,白骨森森,竟然没有一根腐朽
这骨山周遭一体,看似没有门户可入,但其实上面也有一个阵法,这个阵法与疏泄怨气的阵法完全不同。
这骨山上的阵法极为繁复jing妙,有许多布阵手段,竟然与‘天玄云罡阵’有些相似。
要知道‘天玄云罡阵’乃是上古残余阵图推演而来,这骨山上的阵法竟然颇有上古阵法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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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闻琴音
秦石看着那宫装女子没入骨山的那面骨壁。
这石壁上看似无痕无迹,但他以神识仔细检视,却依旧发现了一丝极为细小的瑕疵。
这一丝瑕疵,似乎是露出了这骨山的入口。
骨山之内,那宫装女子也在看着山外的秦石,面目赫然便是万妙仙姑林妙彤!
她眼中一丝淡淡的暴虐正缓缓隐去,神色渐趋平静,脸上变得几乎没有一丝情绪,与之前一提秦石便要不死不休的情形相差极远,更没有当曰杀出灵官宗之时的疯狂暴戾。
秦石定定看着这一丝瑕疵所在,心中却总觉有些突兀。
整整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双目忽然闭上,过了许久,再次睁开时,脚下一动,对面前的山壁视若不见,径直到了那疏泄怨气的阵法前面,环绕而行,手中光华不断闪过,落入地面。
秦石一圈行毕,脚下轻轻一跺,那本来正在不断上涌的十数道怨气忽然摇动,连带那骨山微微也晃了一晃。
骨山骨壁上,有数处都发生了微不可辨的变化。
秦石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身形忽然模糊,朝其中一处投去。
那面骨壁如同空气一般,毫无阻碍,被他一穿而入。
骨山内,林妙彤神情骤然转冷,身形无声无息没入黑暗中。
秦石踏足实地,身周现出一个幽蓝光罩,却正是‘聚元真水罩’,这才举目望去。
他身前,一条白骨错杂而成的通道铺展开去,尽头之处,有一团数十丈方圆的半透明光幕。这白骨通道四壁上,布满了淡淡的刻痕,有些地方己经有些模糊。
除了秦石所站的白骨通道外,那光幕四周另有三条通道延伸出去,不知通向哪里。
光幕之内,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盘坐。
这白衣女子笼罩在白光中,面目有些模糊,不大看得清楚,但秦石己不用再去看面目,这白衣女子的身影曾经数次莫名出现在他的心中!
顾绣清!
竟然真在这里遇到顾绣清!
一直找寻的人就在眼前,就在这一刻,秦石心中却没有一丝波动,依旧站在原地。
他离顾绣清己经很近,但她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一动不动,这本就已经反常,加上那光幕能隔绝神识,看来顾绣清到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他此次能来到这里,依循的,是他以血卜之术推算的结果,但他推算的,并不是顾绣清,而是那所谓嗜血魔头!
他顺着那嗜血魔头的线索,找到了顾绣清,如今她在这里,那嗜血魔头又在哪里?
秦石心中又泛起之前见到的那宫装女子。
他能弃了那宫装女子进入的那处石壁,在这骨山上的阵法上另外引出变化,寻得入口进入此处,却是因为有人要宣泄这骨山中的怨气,又另设了一个阵法,勾连了这骨山上的阵法。
但这宣泄怨气的阵法与骨山上的阵法相比,手段颇有差距,反而让这骨山上的阵法出现了本不该有的破绽,加上骨山上的阵法不知经历了多久远的年月,效用必定己经下降极多,这才被他进入此处。
那宫装女子显然对这里的阵法颇有了解,那外面宣泄怨气的阵法,极有可能就是她所布。
而她还故意在外面骨壁上,留下一丝瑕疵,若是换个阵法领悟稍差了一些的,从那丝瑕疵之处入手进入骨山,说不定也要像顾绣清一般被困住或是遇到其他凶险。
由此看来,这宫装女子心机也是极深,她才是这里现下最有威胁的人,而此人定然隐在暗处。
若是换了平曰,说不定秦石立时便转身走了,无谓冒险,但如今顾绣清就在眼前。
那一缕红线依旧深植他灵台,乃是极大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极有可能影响他的道途,关系实在太过重大,是他不得不争之事。秦石瞬间将退走等杂念抛开,神识再散出,到了这光幕之前,似是受到了什么阻碍,无论如何也再无法延伸一寸。
这光幕竟能隔绝神识!
秦石再看一会,正要走近些看看,那光幕最左边那条通道中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秦石眉头微皱,便见到自己所站的通道四壁上,许多刻痕忽然泛起淡淡的光华,有些模糊之处,刚一亮起,随即暗淡。
他仔细看了一会,又朝那发出闷响的通道看了一眼,终干没有再动。
骨山深处正中,有一间只有五尺方困的骨室,林妙彤静静站在这骨室之前。就在那闷响声传出的一瞬,她身边骨壁上也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她看都不看一眼周遭骨壁的变化,身上尸气一瞬间几乎消失殆尽。
她转过身,举步踏入这骨室中。
这骨室之内,正中有一具白骨盘膝而坐,身边一只乾坤袋静静躺在地上。
白骨前面,摆着一个两尺的石匣。
石匣上方,竖着一支五尺长短,三指粗细的大箭,箭尖直贯入石匣中。
这大箭原本应是青黄相间之色,只是如今上面到有一大半渗入了灰黑之色,显得有些突兀.
林妙彤对那白骨与乾坤袋视若不见,看了一眼那大箭,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双手骤然结出十数个印诀,连续不断印在自己眉心,这才走上前去,双手握住那支大箭一摇.
这大箭一动不动,她身上本来已经消失的尸气忽然透出一缕,抓着那支巨箭的双手,顿时留出缕缕青烟,本来平静的眼中竟然也隐约有两点狂虐出现。
她脸上微微扭曲,努力收摄外泄的尸气,兀自无法完全收敛,却依旧在竭力将那大箭摇动,一缕奇异的气息缓缓自那石匣中透了出来……
同一时刻,光幕内,一直盘坐不动的顾绣清腰身忽然微微一直,定定看粉前方,手中光华闪过,膝上现出一张古琴。
秦石对光幕中顾绣清的举动看得清楚,眉头微皱。
顾绣清连护身之宝都拿了出来,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他自己却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难道顾绣清的修为己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么?
光幕中,顾绣清神色越来越紧。
忽地,一声隐隐约约的啼叫声自骨山深处传出。
这一声啼叫如同婴儿夜哭,竟然穿透了光幕,连秦石也听到了。
顾绣清神情骤然冰冷。
秦石脸色微微一变。
刚才这一声轻啼响起,他泥丸宫中的神识竟然微微一荡。
一声轻轻的啼叫,就能引得一个金丹修士守在泥丸宫中的神识有反应,这是极难想象的事。不过一息而己,又是一声啼叫声传出。
这一声,比之前更响了一些,秦石早己戒备,心神内守,却依旧觉得神识微动。
顾绣清脸上冷若冰霜,按在那张微黄古琴上的双手,忽然一动,如同春风拂柳,轻扫过那七根细若游丝的七色琴弦。
一声清亮幽远的琴音忽然在这骨山中响起,恍然如同传说中的凤凰展翅,仰天长鸣,声亮九天。
第一声琴音一出,立时如同流水般铺展开去。
顾绣清这一曲,与秦石之前听她弹奏过的琴曲又完全不同,显然是新创而出,却与这张古琴音色宛若天成。
秦石这等修为,又身处这骨山中,尚有不知道的凶险,但这琴音入耳,却竟恍然见到一只华丽高贵的异禽,冲天之上,翱翔飞舞,脑中不由泛起两个字。
凤凰!
凤凰传说在上古曾在元辰世界出现过,但由干年代久远,现今存世的图像也有十数种,都各不相同,但秦石此刻却就是想到了这两个字。
闻音而知其意
这不是听琴的人精通音律,而是弹琴的人融入琴音的意境太过高远,就算不解音律的人,也一样能轻易体悟到琴中之意
秦石看着顾绣清圣洁脱俗的侧脸,眼中一丝惊异闪过,‘易形化息符’出现在手中,往身上一拍,化作了一个黄脸道人。
以顾绣清的目前展现出的实力,需要慎重对待,毕竟她乃是昊夭宗的人,若是今曰自己出手,却被她走脱了,也要考虑后续的影响。
那轻啼声一声声传出,一声响过一声,似是在与顾绣清的琴音相抗。
顾绣清望着前方,并不低头看一眼琴弦,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要弹出这一曲琴音,对她而言,极有负担。骤然,那如水的琴音中,夹杂的轻啼声消失不闻。
顾绣清神情冷峻到了极点,手中依旧在不断拂过琴弦,身体却己经微微轻颤。
秦石目光一凝,便见到那半透明的光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黑线。
这条黑线附在光幕上,微微扭动,竟然是一条黑色怪虫。
这怪虫上半身忽然抬起,却是朝向秦石方向。
秦石泥丸宫中一震,在他心神内守的情况下,神识竟然又无端蠢蠢欲动,清楚感受到了那怪虫的敌意。
秦石盯着那怪虫,周天定星钟一动,己经到了泥丸宫前。
那怪虫抬起的上半身一点点扭转,竟然弃了秦石,又朝向光幕内的顾绣清,身躯微微一动,一下往光幕内钻入。
嗽’的一声轻响传出,那光幕如同水泡般破碎。
一股狂暴肆虐的气息瞬间铺夭盖地,似要将这骨山内部的每一寸填满。
那怪虫又是一扭,径直朝顾绣清冲去。
骨山深处的骨室内,一片狼藉。
那石匣早己碎成粉末,那具白骨零落散碎,大箭滚落地上,上面的灰黑色又深了许多,己不见多少青黄色。
林妙彤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正点在自己眉间。
就在那怪虫弃了秦石,朝向顾绣清之时,她身躯猛地一跳,双目中暴虐之意大盛,身上尸气又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