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可说,不可说!
“这上面的意思,是说转世的五个仙人,有个已经死去多年?还是死在上界、世外,直到一年前才被发现?”
“但仙人转世至此,已有许多年了,如果早就陨落了一个,根本没来得及转世,为何世间还有五个转世仙人被引入门中?不对!是六个!”
“只有四个下凡,人间反而出现了六个转世,岂不是说,区区六个人里,居然就有两个是假的!?”
……
心神激荡之下,秋雨子连念头都有拿捏不住,散溢开来,令身边一人一鸟感应到了。
人鸟面面相觑,却没有贸然询问。
过了几息的时间,秋雨子的思路才重新清明下来,再回过头来,品味字条上的信息,感觉又截然不同了。
“如果真有人混入了转世仙人的队伍里,那他的目的该是只有转世仙才能触及,也就是……”
一念至此,秋雨子脸色大变。
“不好!方才神藏入口,再次开启!”
“怎么了?”
边上一人一鸟已经等候了几息,强忍着不去打扰,现在再看秋雨子的反应,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唉。”
秋雨子叹了口气,他如何不懂这张字条被传给自己的用意。
“某家最不想沾手的就是这种事啊。”摇摇头,秋雨子也不与两人解释,只是道:“先到神藏那边去,看能不能来得及阻止陈小子他们入内。”
他很清楚,那玉鹤看似精美,但并非是为了炫技,而是遮掩命数,防止被人推算出来,既然如此,他秋雨子又怎么能宣之于口?
只是他不说,对面一人一鸟依旧面面相觑,满心的不解。
你前脚还一副赶紧把人送走的样子,后脚就要去阻止,这是闹哪一出?
秋雨子哪里还顾得上解释,抬脚一迈,已直奔着竹林而去!
他思绪翻涌,心念复杂,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心头,想到当初的一个疑问。
南康王府这一家之中,居然能出两位仙人!
难道……陈家兄妹,就是那冒名顶替之人?
“陈家兄妹皆为仙人,一家得了两仙,本就十分古怪,只是这两人在未入门之前,都表现的非常抢眼,入门之后,陈小子更是时时令人震惊,这才压下了种种怀疑……”
想着想着,他叹息出声,嘀咕着:“但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这个时候,桃木剑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莫将这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她的声音很是反常的严肃。
“此话怎讲?”秋雨子一听,心里着紧,便请教起来。
“五仙转世,其中一个暗中被人杀害,随后暗暗布局,你说,什么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那该是找个人冒名顶替,毕竟仙人转世,等于改头换面,一般人……”秋雨子说到一半,便悚然一惊,“不错,完全没有必要刻意再弄出第六人,这是平白让人怀疑!”
桃木剑又问:“方才那纸条上提到了洞天,你该是注意到了吧。”
秋雨子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桃木剑就道:“洞天乃是开天之境,比之世外之境更要高深!”
“别……别……”
“这般人物竟要转世,居然尚未如愿,就被人干脆斩杀,什么人能有如此手段?这可是在三十六天众仙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宰了!还生生隐匿了这么多年,你说……”
“不可说!不可说!”秋雨子已是心惊胆战,慌忙出言打断,“这些事,岂能宣之于众?入某家耳中,这是取死之道啊!”
桃木剑不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的道:“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秋雨子已是心力交瘁,叹息着道:“师父何以让某家掺和此事?这不是嫌某家命长吗?亏我这些年为师门奔走,不曾有半点……不曾有太多懈怠!何以如此待某家!”
他一脸受伤之色,连前行的脚步都逐渐放慢,但一抬头,就不由摇头。
前方,一道紫色身影正缓缓走来。
紫衣人看着秋雨子,脸色有几分凝重:“师弟,你匆忙过来,有什么要事?”他显然是心有所感,才会主动寻来。
“也罢,事已至此,躲不过了,”秋雨子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问道:“师兄,陈家小子和清微教的转世仙人呢?”
“方才神藏开启,同样只是一瞬,自是送二人入内了。”紫衣人说完此言,也明白过来,“这两人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没赶上!”
秋雨子叹了口气。
“无论冒名顶替之人是谁,既然六个名义上的仙人都已入了神藏,那其目的也算是达成了,至少有了达成的基础。”
桃木剑忽然道:“其实你无需这般烦恼,五个转世仙,却出来六个人,这事几年前就已出了,仙门八宗贤良众多,不可能意识不到问题,甚至还搞出了个星罗榜,说是为了探查转世之仙,结果红鸢上没上榜都不好说,他们都放任多年,你不过一时传话,又有何干系?”
听得此言,秋雨子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话中,到底何意?”紫衣人眉头一皱,看到了秋雨子身后正在赶来的一人一鸟。
秋雨子苦笑一声,将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昆仑秘境,蟠桃林中。
“是吗?没有赶上……”
听着元留子的禀报,长发男子默然。
元留子的脸上有着忧虑与迟疑,介绍着当时的情景,道:“弟子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但扶摇子与红鸢两人入阵之后,未过多久,神藏入口便自行开启,有鉴于之前入口开启时限太短,所以紫玉当机立断,将两人送了进去。”
说完情况,他又请示道:“紫玉也算是忠于职守,可人既然已经进去了,便不好掌控了。”顿了顿,又道,“神藏已然关闭,下次开启,至少也得几十年后了,想要再派人进去近乎无法,不过想要传递消息并不困难,有典云子与青相子在其中,也能施行,眼下来看,陈家兄妹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冷不丁的,长发男子打断道:“你等那般推崇上界之人,将那世外之地描绘成仙境妙境,其中的人个个神机妙算,可惜就算是他们,依旧让人蒙蔽了这么多年,要靠着外人点醒,才能发现问题所在,那被昆仑召入的两人,就一定没有问题吗?”
元留子猛地一抬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仙者皆疑
“祖师何出此言?”元留子神色凝重,“莫非是有何发现?”
“我且问你,”长发男子不答反问:“为何说,陈家兄妹的嫌疑最大?”
元留子自有看法,但被这般一问,思量片刻,反而不敢贸然开口了。
长发男子道:“无妨,说说。”
“弟子斗胆言之,”元留子顿了顿,“这两人乃是血脉同胞,一家承载两仙,就算是王侯宗室之家,这福缘阴德怕也是承受不住。”
长发男子笑道:“这是今日才分明的吗?况且,立下星罗榜,便有人提及此事,你等不是早就将两人列为怀疑对象了吗?当时为何不曾点明?”
“先前陈娇在崆峒山闭关不出,而陈方庆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名震仙门,除了转世仙人,难以做下这般事迹……”说到这里,见着对面男子的笑容,元留子叹了口气,如实道:“吾等也是觉得,正是两人的疑点这般明显,反而不像是有人布局。”
长发男子头叹息:“八宗本是一体,你该立足全局,不能只看到旁人的疑点,而忽略身边的诡异。”
“弟子愚钝。”元留子低头拱手。
“典云子身上藏有先秦残留,那人来历莫测;”
“青相子初为香火传人,废功重修之后,进境并不尽如人意;”
“清微教的红鸢经历烈火转生,局面更是难测,就算原有端倪,现在也不好探查了;”
“至于那终南山的高白,出身北齐皇室,而这一家子本来都就受了世外污染。”
长发男子一一点出,他每说一个,元留子的脸色难看一分。
“当然了,”最后,长发男子话锋一转,“该传消息,还是该去传递,以昆仑之法传入神藏,不光典云子、青相子能得知消息,若有其他昆仑传人在神藏中,一样也能知晓。”
元留子闻言愕然:“神藏初开,除了两子之外,哪还有昆仑门人在其中?”随即,这老道似有领悟,小心问道:“莫非您推算出了什么?”
长发男子摇摇头,道:“此处神藏确实古怪,我不能算,不过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所以有感而发,你且去办,毕竟聊胜于无,关键时刻,可能会成后手。”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就道:“陈方庆先不多言,他这些年所为,已是震撼不少人,但他的那个妹妹可以再去探查一番,毕竟当初找到她的是个小门,比仙门八宗找的还快、还准,具体用的什么法子,可以探究一番。”
“弟子刚才就去了解了些许,”元留子有备而来,“是定心门,按着卷宗记载,他们门中得了上界辗转提醒,特意炼了一件寻访之宝,才能赶在八宗之前。”
“世外给小门传讯?有点意思,我记得定心门自分出去之后,先后几次革新,引入了许多道路吧?”长发男子说到此处,点点头,道:“派人过去了解详细,当然,除了陈家兄妹,其他几人也该详细了解,到了这个时候了,就别看重所谓经验了,要脚踏实地了。”
说到后来,他意味深长的道:“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最后真的确定陈家兄妹有问题,但只要能顺势为我所用,那就不该贸然打压。以扶摇子的能耐,若不乱大局,则与之结仇,不智,去吧。”
元留子自然不敢违抗,领命便去,不过比起来时的凝重,在离去的时候,老道士的神情舒缓了许多。
不过等他一走,长发男子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这个布局之人,无论是出于何等目的,水都已被他搅混,本是从五个里面揪出一个,现在变成了六个人,怀疑的对象增加了一个,结果细细思量,几位转世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每个都疑点重重,更不要说……”
他的眼中闪过精芒。
“是否只有两人是冒充,都不好说。”
这般想着,他忽然一招手。
嗡嗡嗡!
震颤声中,离着此人不远的碧玉石碑忽然拔地而起。
长发男子两手分开,两掌相对,将那玉碑凌空摄住。
一朵朵虚幻花朵环绕玉碑,在盛开幻灭之间循环。
石碑上,一个个名字明灭交替,淡淡的光晕扩散出来,涟漪朝着四方波动。
“变数太多,插手之人越来越多,劫数似乎又要降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毕竟要完成计划,至少也得三百年……”
嗡!
念头落下,玉碑震颤,涟漪朝八方蔓延!
“可惜了,本还想再深耕一段时间的,不过大势虽未改,却因几个变数之故,加快了变化,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倏的!
他的脸色骤变苍白,但眼神坚定,不见波动。
太华秘境。
星罗副榜震动起来,道道涟漪朝着周遭辐射开去。
但旋即,一只苍老之手握在上面,将涟漪封禁起来。
“我太华山可没有几个弟子能被干涉。”将副榜收入袖中,道隐子叹息了一声。
边上的泠然仙子见状,冷笑一声:“昆仑狼子野心,越发不加以掩饰了,可惜啊,这东西最多对道基境的修士有用,而我云霄宗如今空空如也,有限的几位道基师弟、师妹,也都出去游历了。”
道隐子摇摇头,道:“还是有影响的,星罗榜上有姓名,如今已被仙门各宗默认,深入人心,就连咱们宗中几个也不例外,毕竟再是警示、告诫,却比不上三人成虎,加上昆仑、终南山倡起攀比之风,更是助涨了局面。”
“那是碍于昆仑之名,加上咱们云霄宗处于弱势,师叔不好给师弟、师妹挑明,待他们境界到了,自能明白……”泠然的话还未说完,倏的一愣,随即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道隐子亦是神色一怔,旋即目露精芒,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石门之上。
轰隆隆!
石门一颤,而后缓缓打开。
氤氲紫气从中蔓延出来。
“师兄……”道隐子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你终于出关了!”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脸色就化作震惊。
“不对!”
念头落下,那扇石门轰然破碎!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念灭
石门炸裂,碎石有如离弦之箭,破空呼啸,袭到道隐子和泠然面前。
光影变幻,二人各自抵挡。
但碎石之中蕴含着沛然之力,只是一个照面,便破开层层阻碍,令泠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撕裂声中,泠然念头纷乱,竟已是受了重创!
道隐子神色一变,手上拂尘一卷,将漫天碎片尽数收摄过去,再一甩,将念头纷乱的泠然笼罩,跟着不退反进,脚步一迈,已到了石室跟前。
他的表情格外凝重,眼神中透露着疑惑。
石室之中,淡淡的意念散溢出来,杂乱而纷乱,引得周遭之物震颤。
“意念不强,但干扰周遭,长生之下的修士只要接触到,便会被渗透心灵!”
烟雾弥漫出来,粒粒烟尘皆有杂念缠绕,道隐子人还未到跟前,便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杂念想要渗入身心。
道隐子毫不在意,任凭杂念入内,心田如海,杂念激不起半点波澜,倒是让他捕捉到一点虚实。
叹息一声,他迈步走入其中。
石室内灰暗干燥,原本平滑的墙壁上,已被一道道细长痕迹覆盖。
这些痕迹有的笔直,有的蜿蜒多变,深浅不一。
道隐子细细辨认之后,赫然惊觉这竟是一道道抓痕,是被人用双手生生抓出来的!
心头忧虑,道隐子目光一扫,在角落中发现了一个蜷曲的身影。
这人被阴影遮盖,发丝雪白,披散下来,浑身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从中看出一点熟悉,道隐子心情复杂。
那人忽的一抬头,露出一双满是痛苦之色眸子。
“师……师弟!”
他声音沙哑,身上气息却忽的暴涨,但杂乱多变,连带着身边的阴影都开始扭曲摇晃起来,竟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意思。
道隐子叹了口气,便要走过去:“师兄,你闭关神游,要探查三代祖师踪迹,何以如此?”
“莫过来!”那人艰难开口,眼中满是混乱光辉,暴涨的气息又骤然衰败下来,全身转而化虚,像是沙土揉捏而成一样,被风一吹,开始风化,“时间有限,为兄有话要与你说。”
道隐子长叹一声,道:“师兄的话,我不会不听。”
那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是太清之难,咱们太华山一脉在太清之难中,虽然损失众多,但也有收获,你该是知道那处入口的。”
道隐子闻言一愣。
那人跟着就道:“有了那处入口,你才有底气镇住太华山!”他惨叫一声,浑身处处龟裂,随即忍住剧痛,“切记,不要飞升!”
道隐子的眼睛里露出惊容,他道:“师兄,你此番神游,到底遇到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切记,切记!”那人半个身子消散,神色却越来越平静,“求道之路艰辛,飞升本是途径,而非目的,不过若不飞升,就要承受天地恶意,越是往后面,越要浓烈,你的天劫也要来了,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以飞升之法,去往世外!”
道隐子张口欲言。
“若不想如我这般,就不要问了,太华山不能再没了你!”那人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后道:“给为兄说说宗门局面吧。”
叹了口气,道隐子一念传出。
那人一愣,随即脸上绽放笑容。
“好好好,门中代有才人出,如今具是英杰,师弟,我实不如你,与其求于前人缥缈,不如立足弟子将来!师弟,自今日起,你便是云霄宗第七代掌教了……”
话语声中,他整个人彻底消散,只余一缕残音——
“已知泉路近,欲别此山难,可怜求道意,至死不得真。”
不甘、不舍之念萦绕四周,却已无人踪。
看着缓缓飘散的烟尘,道隐子怔在原地,他的心中,走马灯一般的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几百年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但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只化作一声叹息。
“师兄,你的嘱托,贫道都记得了。”
“师父……”
石室门外,泠然缓缓走来,满脸哀伤。
看着其人面孔,道隐子还是叹息,缓缓走了出去,但心里除了怅然和哀伤,余下的就是对师兄最后留言的疑惑。
“不可飞升……”
“凡间暗潮汹涌,世外亦不安宁啊。”
云居寺中,一名扫地老僧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苍穹,便双手合十,闭目合眼,静立不动了。
未过多久,这僧人浑身渐渐化作金黄,头颅处佛光绽放,朝着四方照射。
这般异状自是让寺中僧人注意到了,纷纷来拜。
随即就有圣僧离世的消息传出,而云居寺本就是北周皇室所设,如今出现如此异象,自是第一时间就有人将消息传于周国宫廷,就有大臣上书,要为高僧举行国葬,随后就递了一本册子。
北周皇帝宇文邕静默不语,待得退朝之后,独入太庙秘阁。
鬼神独孤信已然显化,在听了消息之后,他就道:“该是高僧圆寂。”
宇文邕闻言,却露不快之色,将手中册子一扔,口中道:“先是说昙延僧化虹而去,一番操办,前后花费糜多,这次一个原本寂寂无名的僧人死了,又要大肆操办,只看列项,两次用度加起来,比先前赈灾的款项所差不多了,这寺庙本有良田,更有附农无数,其财之巨,富可敌国!朝廷还时常予以用度!”
独孤信面色微变,提醒道:“陛下慎言啊!”
“独孤君,你是知道朕心思的,国朝在晋公的折腾下,底子就快要被掏空了,但外敌依旧,正该是节衣缩食,积蓄力量,以求大业,岂能将钱帑浪费在这等事上?”
独孤信叹息道:“奈何晋公好佛……”
“他先前一番折腾,耗费众多,看似得了几个城池,却被牵扯了钱粮精力,甚至分兵各处,已然昏庸,若非齐主受奸臣谗言,忙着诛杀宗室,怕是此刻不光几座城池要被夺回去,兵锋都快要抵达关中了,朕看,让他继续秉政,亡国不远矣!”
独孤信猛然抬头,看到了面前这位年轻至尊眼中闪烁的寒芒。
“朕已经等的太久了,不想再等了,先生,你当助朕!”
第二百八十七章 彼之血,此之脉
“孤快要忍不住了!”
陈国都城,建康。
青溪边上。
一处府邸之外,有诸多护卫聚集。
为首的,乃是一名青年,他低声念叨着:“孤日日夜夜皆想丽华,她但有所求,孤无有不许,胭脂粉底与之,鲜衣怒马与之,绫罗绸缎与之,这高门大院也与之,只盼着能一亲芳泽,日日见她,但如今不仅几日才能一见,甚至想要亲热一二都被推脱,孤是受够了,她既然说了,若无名分,便不得亲近,那孤索性就将她娶入东宫!”
他的声音中充斥着焦急和痛苦,但眼中却有着迷醉之色。
“殿下……”边上一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当即道:“陛下,这张丽华未婚先孕,还说不出肚中野种是谁的种,据说怀胎几年,这等污秽妖妇,不打杀了都是善待,养在别院也就罢了,岂能真个明媒正娶、迎入宫中,莫忘了陛下先前所言!”
青年闻言,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跟在后面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却道:“主上贵为太子储君,整个国朝都是主上的,就算不能明媒正娶,接过来养着,总归是行的吧?至于那肚子里的野种妖孽,生出来,溺死便是!”
青年点头称是。
先前那侍卫却道:“若叫陛下得知……”
那白面男子打断道:“便是陛下,也不能次次都压着主上吧?之前主上看上了沈家女,陛下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远去宗室,便回绝了主上之意,好不容易,咱家主上又有了心头肉,不过就是个兵家之女,就算有些风闻,但又不是要正娶入门,私底下照料照料,还能阻挡?”
“不错!不错!”青年一听此言,“孤乃一国储君,岂能总是受这些鸟气!蔡脱儿你去给孤叫门,孤今日就与丽华说个清楚!”
淡淡氤氲,红帐之中藏曼妙胴体。
一声呼唤自门外传来:“小姐,陈叔公子又来了,看他今日的架势呀,怕是糊弄不住了,您可得有些准备。”
“知道了。”
慵懒之声如猫儿挠心一般,便是门外的女使听着都觉娇媚,随即又道:“唉,小姐啊,这宝哥儿乃是太子,又不计较琐事,你不如从了,至于原先那人,这些年都不见踪影,让你一人承担恶名,何必留恋呢?”
“唉,”幔中女子哀婉叹息,“你不懂的,且去吧。”
门外女士也是叹息一声,这才离去。
待她走后,屋中帐中伸出一截如同无暇白玉般的手臂,掀开帐子一角,露出了一张娇嫩面容。
这张脸乍看美艳,近观青春,眉头微蹙,令人一见生怜。
“唉,你如何知道,我这腹中种子的根源,乃是自己作孽反噬所致,反而受制于人。”
随即,她掀开帐子,露出洁白玉体,缓缓起身,露出了微微隆起的腹部,犹豫了一下,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眼中流露出一丝喜悦和眷恋,嘴中不自觉的哼出小曲。
“老身为你二人的嫡母、娘亲,自然不会害你们!”
南康王府中,陈母看着面前的两个青年,淡淡说着,语气平静:“不要看你等大兄如今受贬在家,但他到底是宗室,是当今圣上的血亲,陛下这些年是有了不少皇子,但尚且年幼,能为他分忧的,还是咱们这些人,所以你们兄长迟早复起!”
与陈母相对的两人,正是其亡夫在北地留下的两个妾生子,因陈错离家时留下嘱托,因此这兄弟二人几年前就认祖归宗,名上族谱,如今名唤陈方华、陈方旷。
听得陈母之言,陈方旷尚好,只是低头,陈方华却面露不服。
这神色落在陈母眼中,她冷哼一声,道:“不要忘了,方庆当年最是敬重他的兄长!你们要违逆二兄不成?”
对面两人一听,立刻口称不敢。
“记得就好。”陈母挥挥手,兄弟两人拜别退去。
待得出了正堂,走到角落,陈方华低语道:“不提二兄也就罢了,若是兄长还在,岂能任由陈方泰胡闹?这人肆意妄为,坏了二兄的名声!”说着,咬牙恨恨。
陈方旷叹了口气,道:“二兄神仙中人,自是不在乎这些,陈家大娘先前也算和蔼,是记得二兄交代的,结果陈方泰和那妖道一来,她便越发昏庸了,唉。”
正说着,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张举。
“又来了,”陈方华冷笑一声,“这张举借着二兄的势,这几年官运亨通,但都被大娘拿来与陈方泰消灾,生生消耗了人情,也不思及真正根基为何,反而去给那陈方泰为陪衬,也不嫌寒碜。”
陈方旷却叹道:“你当他不懂?但二兄仙踪渺渺,旁人想要奉承讨好都找不到人,他张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为南康王府奔走了,攀附嘛,不寒碜,就这,好多人都没有门路,没听说吗,朝中有好多人,刚才在家中悬挂二兄画像,以梦中仙称呼,每日祭拜呢。”
“略有耳闻。”
兄弟二人正说着,忽然一群人涌入府中。
中间一人前呼后拥,身着锦衣,面色红润,见着兄弟两人,冷哼一声,也不招呼,便径直走了过去。
等人走过去,陈方华亦冷笑一声,而陈方旷则摇头叹息。
这一幕,冥冥联系,落入一人眼中。
“这该是陈方庆血脉之亲联系,不过为何会看到这一幕?”
迷迷蒙蒙之间,陈错的脑海中闪过种种景象,像是落入了一片看不见前后左右的云雾海洋,要沉迷深处。
隐约之间,他已然察觉,陈方泰、陈方华、陈方旷与陈母,都有若有若无的丝线连接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三根丝线遥遥寄托过来,却找不到源头。
“其中一根应该是陈娇,余下两根呢?”
沉思之中,陈错心有所感,驱使五念流转,驱散杂念,清醒过来。
意念流转,迷雾之中看到的种种,像是前尘往事一般沉淀下去。
他睁开了眼睛。
光芒落入眼中,周围的景象一时分明起来。
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
“这里便是神藏?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藏神
陈错缓缓起身。
边上,红鸢也是一般模样,看着同样睁开了眼睛的陈错,此人露出了一点惊奇之色,但旋即收敛,笑道:“真好,能与师兄一同。”
陈错笑了一声,并不置评。
二人站起来之后,游目四望。
入目的是一片祥和景象,远处是茂密丛林与连绵山脉。
在那密林的边上,有一处村寨。
微风一吹,花香飘来,伴随着阵阵鸟叫。
“本以为该是什么地洞、甬道,说不得还要倒斗、开棺之类的,结果却是这般山林景象,鸟语花香。”陈错放出灵识,微微感应,便察觉到此处与外界的天然大阵比起来,少了压制之力,灵识法力都运转如常。
“先去前面打探一番吧。”红鸢指了指村寨,“总要搞清楚地方,才能推测神藏的主旨核心,这神藏之行的关键,往往就是搞清楚‘藏’之意义。”
“也好。”陈错看出红鸢有主导之意,也不排斥,反而顺水推舟。
随即,两人念头一动,就到了村寨边上。
寨中,立刻就有人察觉,随即纷纷涌出。
为首的老人一见二人模样,便面露喜色,随即带着众人拜倒在地。
“见过两位上仙,吾族等待五年,终于将上仙盼来了!请上仙赐福!”
等待五年?
陈错听着这话,不免心生疑惑,但不等他问出口,脸色就微微一变,感到这村寨众人身上,竟有无形之力蔓延过来,与自身相连!
“气运相连?”
红鸢亦变了脸色,看着面前众人,眼中流露出冷漠之色,但随即便又转化为惊奇之色。
周围,一道道光辉汇聚过来,在红鸢的身上构成了一件金色长袍。
陈错亦是如此,感受到浑身金光闪烁,随即就被金色衣袍包裹,但对他而言,这一幕并不算陌生,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他抬手一点额头,一枚金色符篆成型。
“被这些人一拜,居然就有神位衍生?”
“神位?”
红鸢回头看了陈错一眼,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金色符篆。
“此乃香火为神?”
“该是如此,但……”陈错感受着额头上的符篆玄妙,眉头紧锁,“此处神藏,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莫非是一个类似于秘境的地方,外来之人为神,以作试炼?总觉得这样的发展,有些熟悉。”
转念之间,陈错已是搞清楚了额上符篆的意思。
“财神?”
“送子神?”
陈错与红鸢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都是一脸疑惑。
“你!”红鸢抬手指了指为首的那人,“你刚才口称一族,再次等候五年,把话说清楚。”
为首那人并不意外,侃侃而谈。
陈错正听着,忽然怀中微微震颤,随即有所察觉。
“五铢钱与《九歌》注解何以震颤?”
叮!
清脆的声音过后,恢弘殿堂之中,忽有一道星光闪烁。
赫然是那如同星空一般的穹顶上,多了一颗星辰。
殿堂最里面,巨大的座椅之上,一道虚影浮现。
此人模样模糊,但依稀能见得五色光辉在身上流转。
“居然在此时,有新神诞生,不过……”祂的目光扫过星空,整个殿堂中都充斥着一股疑惑意念,“为何一日之内,会有七神诞生?”
疑惑之中,祂的目光闪烁光辉。
这时,一名身着朝服的男子骤然现身,祂同样抬头看了一眼穹顶,道:“这七尊神的位格非常古怪,似虚似时,但既然能出现在图上,那必然是秉一方敕令而生之神,只是不知,到底是位于何处,又是秉承何物。”
“丞相来了。”座椅之上的五色人影轻笑一声,“此来,不知有多少收获?”
“见过陛下,”朝服男子郑重行礼,“臣此番归来,是见天下大势将起,而神藏既出,接下来仙门各宗的重点该是在这上面。”
“不能掉以轻心,”五色人影冷笑一声,“昆仑发起星罗榜,野心甚大,在接下的时间中,仙门难免陷入内乱,这固然是咱们天庭崛起,执掌权柄的机会,但仙门乱后,必然更加强盛,若天庭没能抓住机会,到时候积攒的力量,可能被一股荡平!”
“臣,愚钝,还请陛下示下。”
“发动人手,先搜集天下各处的神灵地祇之传说,登记造册,”五色人影说到这里,顿了顿,“除此之外,再将最近新晋诞生的神祇,都一一寻访,当然,神道玄妙,万变无定,有些可能寻访不得,那就只统计名单,到时……”祂抬起头,看向穹顶,“朕亲自与他们沟通。”
“臣,领旨!”
咔嚓!
清脆声响中,昏暗海底,一道道裂痕在幽深深渊中凭空浮现。
不过,这深渊却不断的散发出幽蓝色的暗淡光辉。
淡淡的低语声萦绕周边。
水纹荡漾,周遭守卫在此的护卫纷纷露出痛苦与迷乱之色。
淡淡的虚影,飘荡着从几名护卫的身上浮现,他们的面孔像慢慢的被一张张鬼脸覆盖,而后浑身颤抖着,一个个的身子更是慢慢开始膨胀。
不过,随着一阵阵水波荡漾开来,这几个护卫的身子忽的凝固,而后纷纷昏睡过去,一道道虚影从他们的身上被抽出来。
而后就有几名道人落下来,那海玄子正在其中。
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握着一团变幻不定的虚影。
叹息一声,海玄子双目泛着幽幽光泽,扫过幽蓝深渊。
“海纳百川,融汇千古,亦见证千古,但眼下这局面,恐怕再过不久,就该有魑魅魉魍真的入侵成功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见得前方有一道流光闪过,旋即心有所感,便驱动念头,直接追了上去。
其余几名修士见了他的动作,有人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一名白须老人阻止了,他的眼中有一点迷雾浮现,但旋即消失。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尔等莫掺和,先镇住海眼!”
听得此言,众人相互对视。
“既然盟主这般说,我等自当遵从!”
话落,众人各自捏着印诀,驱动神通术法,驾驭飞剑神光,朝着幽蓝深渊冲击过去!
另一边,海玄子一路疾驰,穿梭海底,却发现那道流光居然越来越快!
“以我的道行,竟然都追不上此物,果然有问题!”念头一动,海玄子眼中的幽蓝之色骤然暴涨,旋即扭转真假,将这一片的海洋驱散。
那道灵光瞬间被隔离出来,而后破碎,露出了一个身影——
人身鱼尾,浑身布满鳞片。
“鲛人?”海玄子伸手一抓,就将这道身影禁锢起来。
“莫伤我,我乃是鲛人贵族,是来求援的!鲛城已经被叛逆之人彻底攻占!”
第二百八十九章 长河水花
“鲛人贵族?”
海玄子看着面前这个异类,面露一点惊奇,随即冷笑起来:“你以为,这般谎言能说得通?若是求援,何必要一路逃遁?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许多:“你自虚空裂缝而来,自然是源于世外的魑魅魍魉!”
那名鲛人挣扎起来,他叫道:“我真是来求援的,只是先前经历重重劫难,这一路上各种凶险,更有邪魔截杀,一行共十人,却失落了九人,只有我一人存活至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见重重包围,忧心自身,这才会逃遁。”
海玄子如何会信他,但见这世外邪魔居然言语如常,不由兴起探究的念头,一边暗自布下阵势,一边道:“还要狡辩?据我所知,鲛人国度本在南海,但在先秦之后便式微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鲛人贵族?”
“南海?”那鲛人疑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未曾听闻此处,自初代鲛人王立国建制之后……”
他正要说着,忽的浑身一阵扭曲,身躯瞬间模糊,身体边缘更有雾气聚散。
海玄子一见,半点都不犹豫,伸出手指,凌空画出几笔,瞬间形成一道泛光符篆,直接压在鲛人身上。
那鲛人惊叫一声,喊道:“上神饶命,我未骗……”
但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就骤然收缩,被那枚符篆收成一团光球,复杂的纹路遍布光球表面,被海玄子收入袖中。
“既有可能是魑魅魍魉,却能正常交流,那先封镇起来,事后审问审问,看能否弄清楚些许疑惑。”看着手中的光团,海玄子的表情却越发严肃,“按着宗门记载,世外该是广阔无边的,又为何有魑魅魍魉不断想要入侵此世,卷宗上说过,自祖龙绝地天通后,千百年来,这海眼之中,入侵不绝,到底有什么吸引着他们。”
这般想着,他又看了一眼左袖。
“不过,卷宗上也记载着,这些魑魅魍魉的邪魅诡异,一个不小心,不仅有可能夺舍再生,有些诡异的,甚至能被用来豢养桃源路标,若是有什么异变的话,可不能迟疑,得第一时间销毁!”
待得海玄子回去,旁人问起,他只是简单说了,却并未引起太多重视,因为这等情况固然罕见,但过去也曾发生过。
那位东海诸岛盟主只是叮嘱一句“若有异动,当机立断”,便不多言。
东海诸岛只是松散联盟,不好干涉太多。
再说了,海眼裂痕渐多,怪异之时日增,这事就像是一朵水花,并无多少波澜。
“两位上神明鉴,吾徐族乃嬴姓分支,自夏后氏罢黜诸盟,以姓为国,吾族便迁至东海之滨,繁衍生息至今,已有三万余口。五年前,鲁氏部族得上神、上仙降临,其族得拜于神,于是崛起,横扫周边,吾族不愿臣服,于是举族南迁。”
神藏之中,陈错与红鸢听着这个名为“徐烁”的部族首领讲述,不由面面相觑。
“……在南迁的途中,曾见得一位异人,我答应了替他收殓,这才得了指点,说此处几年后,还有上仙降临,于是在安顿族人之后,小人便亲自率人来此等候,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两位!”
陈错和红鸢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眼中满是疑惑和惊奇。
徐铄在讲述之后,就静默不语,一脸希冀的看着面前两人,眼睛深处藏着忐忑,明显是在等候两人回复。
沉吟片刻,红鸢挥挥手。
徐铄立刻福至心灵,领着众人后退。
等人一走,红鸢就干脆说道:“师兄,若是此人所说为真,那他描述的局面,和古籍上记载的上古之事有吻合之地,只是还有出入,不知师兄可看出来了?”
陈错笑道:“违和之处太多,不说旁的,就说他们的衣服吧,上古之时的纺织和缝制水平,不该这般精致,还有用词与称谓,凡此种种,皆有漏洞,但因为漏洞太多,反而不像是刻意伪装。”
红鸢一愣,随即笑道:“细节之处见真相,这衣之道与冶之道一样,可以作为判断时代的根据之一,纺织法门、染印法门、款式剪裁都会留下时代印记。师兄竟对这些也有了解,倒是省去了我的说辞,正如师兄所言,我观徐铄言行表现,也不似作伪,他若不是被人迷惑,就是此地确实古怪,有着种种布局。”
说到这里,其人顿了顿,沉思片刻,才道:“其中关键,或许就是那个所谓异人,此人指点徐铄等人来此,提前预料吾等到来,自然会有牵连。”
说着说着,红鸢明显已经有了主意。
“不如先利用此族之人,待寻得异人藏身之处,再从长计议。神藏的隐秘,一时半会必是难以看个清楚的。”
“我没意见,”陈错点点头,“不过,徐铄说五年之前鲁氏有上仙降临,或许是前面进入神藏的几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需探一番。”
“这亦是我所关心。”红鸢说着,就朝着徐铄等人挥挥手。
徐铄快步赶来,在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五体投地。
红鸢淡淡问道:“你族中可有记述历史之人?”
“自然是有的!”徐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吾族为诸盟之一,不是蛮夷,自然是记史的!知晓过往!”
“如此甚好,将人给我叫来吧。”
徐铄就道:“还请两位等候,史令不在此处,要让人去请来。”
待得其人离去,陈错神色微变。
他伸手摸着胸口。
怀中的五铢钱再次震颤起来。
“这枚五铢钱是在历史长河之畔,得自混乱意志,莫非此处和历史长河有关联?”
“长河似有异动!”
南陈,东观阁。
空旷的第三层中,两道身影凌空盘坐,一黑一白。
正是黑白二老。
“须得探查一番,否则心中难安!”
话音落下,两人身上黑白之光荡漾开来。
顿时,一片虚幻景象降临,将这空旷屋舍覆盖。
桃源降临!
长河之畔,水雾滚滚!
河中之水汹涌澎湃,宛如山洪爆发一样,激荡起一阵阵浪花。
历史剪影片段在浪花中沉浮。
黑白二老舒展双腿,脚踏实地,各自伸出右手,有卷轴在手中成型。
随后,二人顶着滚滚水雾,一前一后的朝长河走去。
水雾围拢过来。
二老神色不变,脚下不停,各自伸出左手虚抓,将点点水雾摄取过来,在手中一撮,化作一枚枚字符,被收入卷轴。
卷轴震颤之间,二老已然走到了河边,向内眺望。
随即二人脸色凝重。
水中倒映摇曳,一道道暗流在水面下涌动!
“暗流汹涌,竟使得几处水流流向混乱,说明遭了外力入侵,有人在干涉历史!”
“唉,你我不过见证者,只能看,却没本事阻挡,且观吧。”
哀叹声中,二老忽的一愣,随即面露惊容!
轰!
长河之中,骤然爆发巨浪,翻涌的水浪之中,有一股雄浑而宏达意志破水而出,直冲天际!
“是那破灭意志!”
二老对视一眼,心弦紧绷,正要动手,但旋即又是一愣。
水花落下,一道模糊身影隐约浮现。
“呼哧,呼哧……”
竹林边上,一团白花花的身影,缓慢的挪动着,正是小猪,它的头上还顶着小龟。
“就是这里了,哼哧!离着几百里,都能闻到味道,里面东西可不得了啊!那小子想吃独食,这如何能忍!”
话落,它蹑手蹑脚的绕过了一名盘坐着的紫衣修士,朝面前潭水一跃而起!
“太香了,根本忍不住啊!”
噗通!
水花四溅。
溅湿了岸边泥土与青草,更引得一片混乱。
(本卷完)
卷末总结
第二卷终于结束了。
在整个第二卷的期间,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比如说,泽塔,完结了
o(╥﹏╥)o。
这真的是一部好番啊,我都十多年没有追奥特更新了,但泽塔都是每周盼着的……
跑题了!
说回自己。
因为第一卷的时候,遇到了很多问题,比如为了照料细节上和保持叙事结构,所以有些情节,被诟病为拖情节等等。
所以在这之后,我对第二卷进行了比较大的调整,删掉了一些支线和情节,缩短了一些事件的持续时间,压缩了情节。
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面对小boss,尽量不拖太久。
如果以打boss为视角,来看第二卷的话,打得大小boss可比第一卷多太多了。
不过,这两卷在结构上本来就不同。
第一卷是一个总分总结构,开头辐射,结尾收网,像是翻山一样,先升后降,一条线索,两个面(恶鬼和侯安都),贯穿前后,造成的后果就是好多人觉得第一卷完,和全书完的效果差不多!?
(╯‵□′)╯︵┻━┻
相比较而言,第二卷就比较散,总体的线索也是较散的,不像第一卷有个一以贯之的线索,在第二卷,我用了个撒珍珠的方法,先把伏笔和线索都扔出去,等到最后部分,再收拢回来,串起来。
比如星罗榜、找师兄、鱼妖、河境、老和尚等等,甚至包括八宗共商,几个露脸的人物,单独来看,似乎都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故事,在最后时刻,把他们都聚集起来。
但因为这种结构,加上大纲枝干的删减修改,导致最后不够紧凑,而且就张力而言,也不如第一卷结尾有冲击力,对比之下,有些平淡。
不过,卷尾的一个主要作用还是完成了的,就是在把撒出去的珍珠都收回来,都埋到坑里,伏(挖)笔(坑)。
说是挖坑,其实也不算,因为我只是把世界的原貌逐步展现出来而已,它们本来就在那里(在硬盘里)。
当初立项的时候,我本身也不是想写个传统意义上的修仙故事,但又不能太颠覆,毕竟数据眼摆在那了,因此第一卷的开局,用比较中古的法门,因为前期成绩还可以,所以第二卷我就敢将世界观逐渐展现出来了,但具体透露多少,还要慢慢把握。
对,所以有的章节,我会去修改几次。
甚至有时候,因为憋不住,我还会在群里说两句后面的,然后意识到剧透后,再撤回。
值得一提是,包括第一卷中,很多中古情节,其实也算是伏笔,所以看到有些人吐槽的时候,忍得非常难受。
说回第二卷。
在删删减减之后,第二卷体量还是大幅度超越了第一卷,但同样的,因为大量的修改,加上在度的把握上有所欠缺,加上事情不断,所以很多地方写得不尽如人意,甚至没有达到大纲中的规划,只能慢慢找补。
这就导致,有的章节,为了能推动剧情,不得不快速过度,真就硬写,连码字的趣味性都下降了。
有的时候,我在外面拿着笔记本写,因为手上没有资料和书,甚至连大纲设定都在家里的pc上,不得不删减部分语句,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希望下一卷,能更加顺利,同时能慢慢找回状态,把情节写的更有趣一些。
最后,寒窗快十年了,终于也有一本精品了,感谢诸位的支持,这就是动力啊!
希望能不负诸位期待。
第二百九十章 心各有求
神藏,鲁地。
“鲁地之人虽被称作氏族,上下结构也算简单,国君只是一个伯,但已经不能单纯说是部族了,已然有了国度的雏形。”
恢弘的神庙之中,典云子、高白、陆忧和陈娇各自盘坐在金色高台之上,听着殿堂中央一人说着话。
这人看着四十许,留着长须,一身水合服,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一只手指着穹顶,一只指着神庙之外:“既有国度雏形,只要入主国庙,为一国之信仰,自能执掌乾坤权柄。”
高白眉头一皱,问道:“阮君,若以神权直接掌握国朝权柄,必然会被阴司惩戒。”
那阮君闻言笑道:“高君有所不知,如今咱们是在神藏之内,你们在此五年了,也该注意到了,这里与其说是神藏,不如说是过往历史中的一个片段,若是以时间推算,对应的是上古末期,已是人神混居的尾声!”
陈娇忍不住问道:“这里难道真是过去?”
“这里定然不是过去!”回答的并不是阮君,而是陆忧,他的脸上同样带着一抹笑容,有几分从容,“最多只能说是近似于过往的一处秘境。”
“这秘境可是相当之大!”阮君意有所指,看向典云子,“道友这几年一直在天下游历,不知可曾见得此界边际?”
典云子道:“区区几年,就算执掌了山岳之力,却哪里能走遍天下,不过此番一路向北,确实未见北极之所在,每当我觉得到了边缘之际,就想着见着最后一块地,就可以回返了,结果前行之后,才发现竟然还有土地。”
他的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
“在我回返之前,所抵达之处处处冰雪覆盖,当地人称再走便是夜叉、流鬼之国,不过……”
说到后来,典云子话锋一转,道:“若按着门中图志所言,那时候,我该已经度过北海,抵达北俱芦洲的边缘了,便想着前面该是遇到种种鬼怪妖物了吧,果然很快就遇到了种种怪异族群,一如外界。”
众人都露出惊容。
“真有这么大?”高白脸色微变,这个结果显然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现在诸位该知道这处神藏的意义所在了。这般广阔的天地,根本不是一般的秘境能形容的,我在入得此地之后,就曾有过猜测,想着能够解释此处来历的,也只有一个了。”阮君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道:“世外某处。”
顿时,众人勃然色变,唯有典云子的表情略显古怪。
“你是说我等已经居于世外了?这……怎么可能?”高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到世外之境,也能抵达世外之地?”
阮君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是有可能的!”典云子语气笃定。
同来的其他三人听着此言,看着他的表情,明显想到了什么,个个若有所思。
“不错,”阮君接过话来,“而且,诸君可曾想过,所谓的世外,是什么?”
“此话何意?”高白眉头一皱。
“师门说,乃是三十六天的仙境所在,历代祖师飞升的去处。”陈娇最快给出答案。
陆忧迟疑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才道:“凡间元气衰退,修行到一定的程度,就无法更进一步,只有飞升世外,方能找到前路。”
阮君微笑点头,目光落到了高白身上。
高白冷笑一声,道:“修士修行有着极限,而且到了一定程度,天地无法承载、供养,于是要将人排斥出去,这也就是飞升。”
几人说完之后,阮君又问典云子:“道友是如何看待的?”
“莫非每个人都要说一遍?”典云子笑了起来,“我并未思考过世外是什么,只是知道修行到第五步,就要飞升世外,至于这一步到底有什么意义,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不过是寻道罢了。”
阮君一愣,随即叹道:“道友境界甚高,吾不如也。”随后正色道:“不过,以我的浅薄见识来看,所谓世外,该是凡间之外的诸天万界之合!”
“诸天万界之合?”高白陷入沉思。
“不错,所谓世外,该是吾等站于人间的立场上的称呼,焉知这世外之地中,没有近似于人间之地?”阮君先是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就回答道:“自然是存在的,这处神藏就是,虽不知为何,但确实可以入得此处!”
众人听到这里,已是呆住了。
“修行之人哪有不想抵达世外的?但诸君,你等已然实现了梦想!”
说到这里,阮君张开双手。
“不止如此,你等还得了天神之力,掌握权柄,正像各位所言那般,此处不受限制,可以一路寻道,辅之天神之力,借着此世众人之助,长生根本不在话下!到时候,无论是寻道,亦或是扬名,又或是证明自身,乃至追寻前人脚步,都不是难题!”
此言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典云子等人的心绪都不由跳动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
“不过……”
阮君忽然话锋一转。
“虽然好处众多,但并非毫无威胁,须知,这鲁地毕竟是偏居一隅,是中原争霸的失败者,是被夏后氏驱赶过来的,而那夏后氏已然建立王朝,是这片大地真正的掌控者,”祂说着说着,忽然神色一变,眼中有迷雾一闪,“诸位还不知道吧,此世之神,诞生之后不久,皆有神祇持王血令,得神印,才算是真神正祭……”
众人闻言,面露困惑。
高白更道:“之前你可从未提过!”
“此世奥秘众多,哪能一言尽说?”
阮君哈哈一笑,见着众人表情,忽然道:“诸位怕是还不知,此间一年,外面不过一日!”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
阮君不等众人细思,就继续道:“我能察觉,诸君心里各有一人想要追赶、超越,如今就有一场机缘,只要抓住,辅之年岁之差,想要超越心中之人,那是手到擒来!何愁不能如愿?一旦心想事成,可解执念,可近道途!”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
“果然又有人降临。”
密林之中,有两道黑影远远打量着徐族村寨。
其中一人,眼中闪着寒芒,道:“先前那几个人数众多,而且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此番只是落单的两人,该是好对付的。”
另一人笑道:“莫着急,先探探他们的深浅,先通报给王都,若是顺利,还可借刀杀人。”
所谓神藏,到底有何特异?
我于此,可得什么?
对师门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屋中,陈错思量着。
边上,红鸢则听着徐族史令讲述历史。
“莫非,为一方神祇参与天下大势,就是此番神藏的主轴?所谓的部族之神,就是开启介入其中的钥匙?”
待那史令离去之后,红鸢如此说着。
“最为丰沛的沃土为夏王与其诸侯占据,所谓的鲁氏、徐氏,实是被放逐的,居住于边鄙的恶水之中,每每当他们将这边疆恶土开垦出来之后,就会被王都派来的官吏兵卒驱赶,继续朝着更远的边疆迁徙。”
陈错点点头道:“这倒是一种开辟疆域的好法子,只是未免有几分不近人情了。”
“这也是难免的,这片土地虽与外界相似,但眼下此处之人尚属各个部族,彼此之间并无多少牵连,莫说此地了,就是外地,又有多少区别?三国分立,几十、上百年彼此厮杀,又哪有脉脉温情可言?终是讲究一个狠辣手段,才能令国族扩张。”
红鸢却一副看破世事的样子,道:“更何况,按着徐铄他们的说法,夏朝供奉天神众多,随便派出一个,都足以覆灭一个小族,也正是因此,但凡有所谓神灵出现,这些人都会以歃血之法,尽快拜神,与自身气运捆绑。”
“既然夏朝也有神灵,那该是有些组织的,神藏之外的神灵,多少都会牵扯天庭,此处的零散之神难免也要受到约束。”
“正该是如此,所以这徐族之人才会这般急切,”说到这里,红鸢轻笑起来:“这般捆绑之法,无疑是在利用我等,该给他们一些教训才是呢。”
话说到一半,红鸢忽然停下话,与陈错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一道泛着光辉的身影缓缓落下,手一抖,展开了一张帛书,淡漠话语传来——
“徐族小神,出来接旨!”
威压落下,笼罩一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千邦不足凭
“见过上邦使者!”
天上之声有如雷霆,瞬间传到了村寨中每个人的耳中。
徐铄一听见这声音,立时就满脸惊骇,慌慌张张的领着一群人冲出来,跪在地上,恭声出言。
整个村寨中,就只有陈错和红鸢还站着,被那天上之人居高临下的俯视。
扫了徐铄等人一眼,红鸢轻笑道:“这般模样,与此人之前所言有些出入,按他的说法,是不愿意屈服于夏后氏,这一族之人才愤而迁移,现在来了一个所谓使者,就成了这副模样。”
“既然是史事,总要有些粉饰。”陈错倒不觉得意外,随后一抬头,直视来者,问道:“阁下为何而来?”
“吾乃王都圣殿使者,名鸠。”那人缓缓落下,身上光辉暗淡许多,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身金袍,看着如寻常人,但眼中闪烁着星光,“王都圣殿总理天下神怪,你等受民拜、得敕令,当由我辨明权柄所属,登记造册,受令接章!”
在祂的身上,有淡淡的香火念头缠绕,冥冥之中,似与万众相连。
这是一尊神灵。
在说话的时候,这个鸠眼中的星光越发清晰、强烈,甚至周遭有细微的闪电浮现,目光炯炯的盯着陈错二人。
与之相对的,陈错与红鸢身上泛起淡淡光辉。
忽然,祂的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
“竟是执掌生育与钱货?”
祂的语气中有几分凝重,跟着就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你二人不可待在这等小族之中,随我去往王都圣殿吧!”
趴在地上的徐铄等人闻言便焦急起来,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王都圣殿的人,速度还真快!”
密林深处,两道身影远远观望着。
其中一个嗓音略显尖细:“不过,祂为何要将这两个降临之人带走?”
另一人的声音颇为圆润,说着:“必是这两神的神职颇为重要,如此正好,便于浑水摸鱼。”
“若真去了王都……”
“我既设计,就有把握!”圆润嗓音就道:“咱们本是为有穷氏搜集祭品,推动天下变化,削弱虚妄伪神,这两个降临之人即使不能捕捉,只要能造成一定的混乱,削弱王都力量,就足够了。”
尖细嗓音似不同意,祂道:“这两人未必有本事动摇王都局面!”
圆润的声音带上笑意,道:“等这个使者镇住两人,咱们找个机会,以寄魂扰乱两人思绪,他们是外来之人,就算圣殿借人王之血作法,也无法占算清楚……”
另一边。
鸠也不等陈错二人回答,手上就多了一杆笔,随后就在那布帛上书写起来。
随着他落笔写下几个笔画,周遭忽然狂风骤起!
那布帛猛然一震,被祂甩出来,朝着陈错二人飞来!
布帛骤然扩张开来,上面浮现诸多符篆纹路,四边又有图绘浮现,而后符篆与图画分离出来,凝聚成两枚印章,悬浮在二人面前。
那鸠的声音随之传来:“接下王血印之后,五年之内需往王都圣庙拜谒当世人王,若有迟疑……”祂本就漠然的脸上越发冰冷,“莫怪到时被削了神职、神位,便是这徐氏小族,也要一并诛灭!”
此言一出,早就趴跪一边的徐铄等人瑟瑟发抖。
“哦?好大的口气,”红鸢看着眼前的印章,伸出纤细手指轻触一下,“一句话就要驱策命令,当自己是何人?”
淡淡的红光从其人指尖挥洒过来,笼罩印章,就要渗透其中。
突然!
印章震颤,一道道漆黑锁链激射而出,朝红鸢捆绑过去!
顿时,一股威压降临,周遭的万物都迟滞起来,就连微风都凝固了激愤!
陈错眯起眼睛。
“嗯?”红鸢眉头一皱,旋即面露冷色,“这是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此物分明是封镇之物!”话落,其人张口一喷,一团如龙神火迸射而出,与锁链碰在一起!
碰撞声中,锁链沿着火焰缠绕过去,骤然一紧!
咔嚓!
神火被定在半空。
红鸢色变。
“你等受眼界所限,不见大局。”鸠淡淡说着:“须知,既得了权柄,总要受到约束!是圣殿建立秩序,才使得天下安宁,这是多大功德?你们一时不理解,妄图反抗,其实是违逆天下之势,这是罪孽!”
说话间,神火已经被镇,随即,锁链再次朝着红鸢缠绕过去!
红鸢眼中闪烁冰冷光泽,似在酝酿什么!
“不自量力。”鸠面色淡然,语气平静的道:“莫说你等只是一族小神,就是受一郡祭拜的神祇,也无法抗拒因缘之锁!”
因缘之锁?
不等红鸢眼中神光爆发出来,锁链却骤然消失!
原本充斥四周的威压尽数消失,被镇住的种种景象尽数恢复。
神火“噼啪”一声,也挣脱出来,回到红鸢身上,缠绕其人手臂。
“嗯?”
红鸢与鸠见状同时一愣。
林中的两道身影也不免意外。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错身上。
“你管这个叫因缘之锁?”
陈错手中把玩着小葫芦,看向鸠,问道:“这锁链是由你掌控,还是被你借用?”
“放肆!”鸠的眼中怒意如火,似是被触及逆鳞,打破了淡漠,“不光反抗圣殿,还谋夺圣物!本想稍微让你们吃吃苦头,小惩大诫,现在看来,需用雷霆手段了!”
祂浑身神光闪烁,身边空间扭曲,无数符篆有如洪流一般,在浑身各处流转、交缠,化作一个圆圈!
圆圈居于鸠身后,无数光影与斑斓色彩在圆圈中流转。
徐铄等人立刻惊恐起来,他们这些凡俗之人如何不知,一旦神灵争斗起来,最为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一时间,惊恐驱使着人群纷乱,哪里还顾得上跪拜,一个个忙不迭的起身,就要四散奔逃!
“千邦之念!”
林中两道身影见着那圆圈,表情都凝重起来!
“鸠执掌传讯之权柄,几百年来,踏遍了天下各处,搜集千邦景象,尽数炼化入心,与人对敌,不用真个出手,只将千邦景象释放出来,便能将他人的灵识神念撑爆了!至少也要陷入千国幻境,难以挣脱!”
仿佛是为了印证此言,随着鸠一念驱策,身后圆圈炸裂,无数光影蜂拥而出,宛如激流一样,朝着陈错与红鸢呼啸而去!
无穷景象,群岛、原野、丛林、雪山、沙漠、冰川……
千百景象化身呼啸巨浪,挟五光十色,将陈错与红鸢覆盖。
鸠凌空踏步,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祂的那张脸在斑斓光影的照映下,越发显得威严、淡漠。
“还有这等攻伐手段?”红鸢脸色微变,“这等神通,正面对抗颇为不智,不过我却正好克制,师兄,且后退两步……”
只是红鸢的话没说完,陈错就抬起手了。
“有意思。”陈错露出了笑容,朝上面一指,“这神藏奥秘越发有趣了,或许对我而言,此处是个宝藏也说不定。”
指尖泛光。
他看向鸠,汹涌澎湃的森罗之念爆发出来,自指尖传出!
森罗如飓风,万念衍无穷!
森罗对千邦!
红鸢将嗓子眼的话生生咽了下曲。
在鸠的惊呼中,五光十色的巨浪转眼就被彻底撕裂。
而后,无穷虚幻景象将祂整个人包裹起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却言人王纵神
“这是什么神通?千邦之念?不对,这不止是千邦……”
鸠浑身的神光忽明忽暗,意念如海中孤舟,无穷景象化作暴风雨,连绵不绝的冲击之下,祂的意志摇曳不定!
在鸠的眼中,无数层层叠叠的光影交替变化,无穷国度呼啸而来,让祂目不暇接!
有离奇大陆,有古怪圆球,有树承万民,有无边水域,甚至有一塔装众生……
种种国度之中,又有各式各样的人种交替闪烁,有的皮肤漆黑;有的头大身小;纤细尖耳;有的绿皮丑陋;有的面生长须……
“啊啊啊!”
光影交替之间,祂捂着脑袋惨叫起来,千邦之念崩毁的反噬,混合着森罗万象的冲击,已然让这尊神灵的念头混乱至极!
“这是什么?这在何处?怎会有这般景象?”
摇摇头,陈错叹息道:“你的叫千邦之念,我这个姑且叫多元宇宙之念吧,看看是你的雷霆手段猛烈,还是我的更胜一筹。”
声音落下。
砰!
暴响中,鸠的脑袋骤然炸裂,那断裂的脖颈中有一道强光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陈错见状,伸手一抓,森罗万念蜂拥而去,生生握住了这道强光,顺势一捏!
啪!
强光被捏的光芒朝着两边!
远远看去,像是一根巨大的、发光的十字架竖在天地之间!
这光照耀之下,无论是近在咫尺的徐铄等人,亦或是林中的飞禽走兽,都惊恐莫名!
“……”
看着这般形状,陈错眼皮子就是一跳。
那强光之中,愤怒而恐慌的意志正在不断的挣扎着,要携带着一身神力冲入苍穹深处!
隐约之间,在天空的尽头,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召唤和拉扯着祂。
但下一刻,陈错再一抬手,一根根漆黑锁链凭空出现,转眼就将那不断冲击的强光缠绕,猛然一紧!
哗啦啦!
锁链的碰撞声中,光芒被彻底捆住,被生生镇压下来。
“回来吧。”
陈错一声令下,光辉用更快的速度回缩回去,重新落到了无头身体之中。
虚幻的头颅在脖颈之上成型。
一道道锁链死死捆在祂的身上,让这无头身躯再是挣扎,亦无法挣脱,甚至连些许神光都难以散溢,尽数都被封禁其中!
“为何……为何你能掌控因缘锁链?”
“该是我来问你,方才直接回答便是,偏要动手,”陈错摇摇头,走到其人跟前,“我问你,这些锁链……”他指着对方身上,“到底源于何处?”
见着陈错走过来,那虚幻头颅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你到底是何人!”
顿了顿,祂又颤抖着问道:“那些国度……都在何处?”
陈错不由哑然。
边上,红鸢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眼中惊异,深深地看了陈错一眼。
徐铄等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趴伏在地,颤颤发抖,不时看向鸠,滋生出惊恐之念。
..
“这这这……”
密林之中,暗中观察的两人见着这一幕,都有几分混乱!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寒浞?”尖细嗓音问着,“鸠这就被击败了!祂的权柄源于一国,虽不是什么重要权柄,但按炼气士的划分之法,也能被算作长生巅峰,结果就是一个照面都撑不住?”
圆润嗓音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失算了!我本是以之前降临的几人为尺度,来估算这两人的实力,如今看来,这两个之所以会稍晚降临,可能就是因为实力凌驾于先前几人的缘故!”
“那现在怎么办?”尖锐的嗓音中已经有了急切之意。
“先退……”圆润嗓音正说着,但声音戛然而止。
“两位看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淡淡的声音,从这两人的身边传来。
一个身着青袍的少年道人缓步走来。
青莲化身。
他看着对面两道身影,表情平静的道:“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问问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对面两人的相貌完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两人看着模样如同常人,嗓音尖锐那人身材相对瘦削,其额头上有着一个奇特的花纹,闪烁着点点光泽;另外一人则是身材高大,只是肤色偏暗,浑身缠绕着淡淡的寒气。
不过,这两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金属的色泽,上面更是布满了奇特纹路,好似一个一个印记。
不知为何,陈错觉得这些纹路印记有些眼熟,可细细思量,却又模糊。
不过,他已是看出了两人的身份——
赫然又是两尊神灵!
只不过,在这两尊神的身上,香火念头并不明显,若有若无,若非青莲化身有长生位格,陈错本身还有神灵符篆,亦无法察觉两者的根基本源。
“你是何人!”额有纹章之人眯起眼睛,没有认出青莲化身的身份,在呵斥之后,祂的浑身各处更是气息散溢,处处皆有锋利意境,一个呼吸,就有道道寒芒流转出来,缠绕身躯。
随后,祂屈指一弹,示威一样的驱使寒芒在青莲化身前面盘旋。
但见青莲化身一挥手,五光一闪,这种种寒芒尽数退去,不见了踪影。
反倒是青莲化身的手中,一段精金寒芒吞吐不定。
这额有纹章之人立刻脸色铁青。
“不要误会。”身材高大之人上前一步,“我等并无恶意,来此,是要寻找盟友,恰好碰到两位登临神位,这才迟疑,没有立刻过去拜见。”
祂已然看出来,这少年道人乃是一尊化身,与不远处的陈错气息相通。
“来找盟友?”青莲化身眯起眼睛,“徐族?”
那人点点头,随即自报家门:“在下有穷氏从神寒浞,这位乃是吾辈同僚,名为沅。”
寒浞与沅?
有穷氏的从神?
陈错心中一动,心底的森罗之念流转,就有了大致信息。
森罗之念的源头,本是陈错前世接触过的种种信息,哪怕只是一瞬、沉淀在记忆深处,自己都遗忘掉了,但如今经过炼化,就像是一个宝库,能从中找到不少信息。
“寒浞这个名字,后世也有记载,而且是和后羿连在一起的!在历史和传说中,后羿作为有穷氏的首领,曾经夺取过夏的政权,难道,当下这神藏正处于这个时间节点?真要重现历史?”
一念至此,他对神藏的局面越发好奇,也越发感兴趣了。
于是,青莲化身干脆问道:“既是来寻找盟友,当有目标的,是什么?”
寒浞愣了一下,才道:“目标自然是有的,不过……”
青莲化身直接打断道:“若真是来找盟友的,何必绕圈子?”
寒浞迟疑了一下,最后笑道:“也罢,两位毕竟已经领教过圣殿的霸道了,那我就直言相告了。实不相瞒,随着高阳氏没落,圣殿渐无制约,野心膨胀,正在谋划着一场惊天阴谋!结盟的目的,正是要阻止此事!两位,你等方才对圣殿使者出手,已是大大违逆圣殿意志,没有转圜余地……”
说话的同时,祂观察着陈错的表情。
青莲化身摇摇头,道:“这话言不由衷,有故作惊人之意,所谓阻止阴谋或许只是表象,”他顿了顿,看着两人,“你等所属的有穷氏,野心也不小,怕是对天下权柄起了心思吧?”
沅当即色变。
寒浞惊讶之后,就道:“道友果是通透之人,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错,我家主君血统纯正,便是入主天下,亦是名正言顺,何况当今人王无道,重信奸佞,任由妖姬祸乱天下,早已失了人心大势,更重要的是,他放任圣殿做大,要以神压人,要将天下权柄彻底收拢,中央集权!可谓大逆不道!”
说到此处,祂的语气已转森然:“身为人王,却坐视诸神凌驾于人不管,无疑是背叛权柄!让这等人奸坐于王都,我等如何能忍?”
青莲化身轻笑一声,问道:“你不也是神祇?”
“吾乃神裔!血脉能追溯到高阳帝君创世之时!臣服于圣殿的虚幻之神,如何与吾等相提并论!?”
“神裔?虚幻之神?高阳氏创世?”
陈错从这话中品味出了诸多情报,森罗流转,相应内容浮上心头!
高阳氏……
颛顼?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似古非古
颛顼乃五帝之一,因辅佐少昊有功,封于高阳,因而以高阳为氏。
陈错拜师太华山,入门修行之后,曾见过这个名字,伴随着此名的,还有件大事。
“书上记载,颛顼曾经有过一次绝地天通!不过按着现在的说法,绝地天通有两次,第二次乃是祖龙,如今的天地元气变化,以及仙凡分隔,据说都能追溯到绝地天通……”
正当陈错思索之际,寒浞又道:“事情既已说开,你我也算是开诚布公了,不如定个时间,商谈结盟之事?阁下如今为徐族主神,自然是能代他们做主的。”
陈错却笑道:“你才说人王放任神高于人,我若替徐族做主,和那王都局面,有何区别?”
寒浞面不改色的道:“当然是有区别的,自来强者为尊,徐族孱弱小族,在这天下大势之中,就像是海中孤舟,很快就会覆没,其实并无与我等平等交谈的资格,我等针对的,其实是阁下,他们只是附带,所以他们的心思变不变,并无意义。”
陈错眯着眼睛,看着寒浞,意有所指:“你倒会变通,道理一套一套的,按着你既视徐为弱族,想来这结盟不过是个美化后的说法,实际上是来吞并的。”
寒浞笑而不语。
陈错跟着却道:“你们先前于暗中窥视,到底做了什么也不好说,指不定这圣殿的人,还是得了你等的通风报信,现在见拿我不下,又拿联盟之事来敷衍……”
说话的同时,他意念一动,心中道人两手摊开,各生光芒,向中间一碰,便汇聚起来,顿时就明了,知道了前因后果。
寒浞却听着心中一凛,斩钉截铁的道:“绝无此事!”
陈错笑道:“也罢,事情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这具化身倒是不方便出手了,另外,我也确实要一个熟悉天下局势的人讲述情况。”
“如此便定下来吧!”寒浞听着,立刻顺势接下,一副欢喜模样,“我等先将消息禀报吾主,然后安排结盟仪式,阁下这般身份的人物,总不能无声无息的应对,对了,还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吾乃陈佳明,”陈错随口编了个名字。
“陈?原来是舜帝后裔!亦是有跟脚的真神苗裔啊!”寒浞做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跟着就道:“既如此,吾等更要禀明吾主,郑重以待,就先行告辞了!”
话落,两人就急急离去。
陈错看着两人背影,眯起眼睛,屈指一弹,随后散去了青莲化身。
“按森罗之念的记载,历史上,这寒浞虽是后羿近臣,但后来却是杀了其主,篡了位,成了一时人主,显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话根本不能信,想从他身上得到情报,以礼相待肯定是不成的,何况此人暗中算计我等,也是不怀好意,但不方便在这里直接动手。”
这般想着,陈错的心思再次集中于本体。
红鸢这时走过来,问道:“师兄,为何放任那两人离去?可是有什么打算?”
显然,方才陈错分化化身出去,与远远观望的两人交谈之事,已然被这位清微教的转世仙察觉了。
陈错也不隐藏,就道:“那两人自称有穷氏的从神,说是为结盟而来……”他将了解的情况都简单说了一遍。
红鸢听罢,点头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这人该是被儒家给除名帝王籍的那人了。”说到这里,其人忽然一笑,“这事也提醒了我,哪怕此处不一定是真正的历史重演,但咱们知晓一些脉络,还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陈错一愣,他忽然想起来,在穿越成陈方庆后,最初也觉得能借助历史知识,可一旦这历史和神怪之事扯在一起,盲目往里面套,就容易出问题了。
红鸢见陈错模样,却是误会了,补充道:“师兄未想到这点?若是刚才那两人没有说谎的话,那现在的时间点,恰好处于太康失国的前夕,按着历史发展,下面可不就是有穷氏夺权的一幕了吗?这般说来,和他们结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陈错则道:“但有的时候,即使事件结果相同,可过程却有千差万别,若因此将思绪给捆住,那无疑是自缚己身。”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同样的历史事件,即使结果和过去一样,但达成结果的原因,却有各种可能。
“师兄说的是,这里固然近似于上古,却又有出入之处,不可轻视,”红鸢也不争辩,“不过眼前这局面,还是得尽快处理了,毕竟……”说话间,其人朝被镇住的鸠看了过去,“再过不久,这麻烦可能就要上门了。”
“不只是所谓的王都圣殿这个麻烦,”陈错抬起一根手指,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顿时就有一团模糊不定的光辉飞出,里面是一枚符篆,但聚散不定,“徐铄等人的寄托之念,也动摇了。”
“这群人倒是打了个好主意,”红鸢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如何还不知道缘由,“能用则虔诚,无用则躲避,这般对神,未免太过功利。”说着,就要有动作。
陈错笑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不过他们既有抉择,就该为此承担代价,离去就是,也无需多做什么。”
红鸢就道:“师兄大度。”
陈错却说:“其实也不算大度,毕竟咱们也借着徐族之力,各自得了权柄,这权柄就算不用来执掌人间,借之参悟,也是好的,总不能得了好处再加害,但本是他们自主奉上的,如果自己要放弃,也怪不得你我,香火之道,本该是相互成全。”
红鸢也笑了起来:“早就听说师兄精通香火之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随即转头看向趴伏在地的徐铄等人,微微摇头。
鸠的声音这时又断断续续的传来:“你等若不将我放了,圣殿追究起来……”
“你若不出声,差点就忘了这事……”陈错一挥手,将那悬在半空的两枚印章给摄了过来。
在触及印章的瞬间,一根根漆黑锁链从中蜂拥而出,但入了陈错袖中之后,却似泥石入海,没有半点波澜。
“师兄收此物做甚?”
“探究!”陈错并指成刀,斩断虚幻锁链,握住印章的瞬间,便察觉到其中的一股隐晦的意志波动,隐隐要将自身命数摄取过去!
“和星罗榜有几分相似。”
说话间,他轻轻一抖,印上光辉散去,宛如化作凡铁,一下就被他捏碎。
整个过程,陈错的灵识笼罩其上,却没有发现任何与锁链相关的端倪。
待依样画葫芦的将第二枚印章捏碎之后,陈错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他却未能从中察觉到此印和锁链有何牵扯。
“似乎只是个借力的道具。”
正在想着,那鸠却忽然挣扎起来,其人身上,忽然迸射出一道道血色,跟着一枚闪烁着神光的印章,从祂的胸口处飞出!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印章碎裂!
与此同时,一道精光自碎裂的印章中飞出,直指陈错与红鸢!
但半途就消散不见。
可二人却感觉到,身上多了一股微弱气息,如跗骨之疽。
陈错心念一动,就道:“直接缠绕在你我的气运之上,这是给咱们下了标记,后续该有不少人要来讨伐的。”说话的时候,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反而看向徐铄。
后者顿时浑身一抖。
红鸢摇摇头,道:“若我那师叔在此,轻易就能烧掉气运中的异物,若我来出手,就要繁琐许多,师兄……”
“不忙!”陈错摆摆手,随即看向鸠,摄在手上,“我去片刻,你在这里警戒。”
红鸢知道陈错该是另有打算,点头称是,心里亦盘算起来,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
想着想着,就看向了徐铄等人。
另一边,陈错带着鸠一路疾行,到了一处密林才将其放下,而后心有所感,朝寒浞离去的方向看去一眼,抬手轻点额头,就有一颗玄珠飞出,破空而去。
随后,他又一挥手,布下禁制,隔绝内外。
“你要做什么!”鸠试图挣扎,但哪还使得上劲,“获罪于圣殿,便是神灵亦无从立足,你不要自误!”
陈错手上一晃,就多了一根黑幡。
“莫担心,我正要寻个立足之法。”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起手栽花未闻名
“寒浞,真要和他结盟?我知你有一门天赋神通,能感应吉凶,莫非与刚才那人结盟,真有助于大事?”
远方,已然翻过两座山的有穷氏二人,正低语交谈。
那沅的话一落,寒浞就嗤笑一声:“如何能结盟?我之所以暂避锋芒,正是因为感应到了吉凶,知道与那人交手凶多吉少,但他们镇了圣殿使者,就是捅了马蜂窝,后续麻烦不绝,结盟之后,没有好处,反而要帮他们牵制圣殿来敌,倒不如现在这样,让他们帮咱们分散圣殿的注意力。”
沅一听,就笑道:“原来如此,方才那人一出手就能镇住鸠,道行不低,由他牵制圣殿,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祂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从边上传来——
“有你这话,老朽就放心了。”
“谁?”
寒浞二人脸色陡变,循声看去,见是一名身着金装的老者正缓缓走来,脑后佛光如环。
“你是何人?敢偷听我等说话?”
寒浞嘴里质问,心中却是忌惮不已。
被这人逼近至此,自己二人都不曾发现,若不是对方出声,恐怕还毫无察觉!
那人却摇头笑道:“你这般问来,又如何能得回应?”
这个突然出现的,自然就是陈错的金莲化身了。
但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寒浞却忽然间面色大变。
“原来是你!”
一句话说完,祂的眼神立马就凝重起来。
陈错不由错愕,此番分化金莲化身,刻意收敛了玄珠气息,暂时断绝了与本体的联系,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对方认出。
“你知道此人的身份?”沅也十分意外!
“认出了,这人身上的光辉,令我想起一人,乃是一歹毒之人,偏偏每次动手之前,都要说的冠冕堂皇,其名不可说!”寒浞脸色凝重,但忽然话锋一转,“沅,此人既然出现,恐怕不光是盯上了你我,连同你我背后的部族都有危险,必须要第一时间通报主上!”
跟着,祂不等沅回过神来,就手捏印诀:“你挡住他!我回去通报族中!”说完,也不管同伴的回应,身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咦?”陈错本已出手阻拦,结果却察觉对方似是用了某种奇特术法,竟是直接挪移出去!
而且,这般果决、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也着实是陈错没有想到的。
目光一转,被留下来的沅则脸色铁青。
“他定是感应到了吉凶,才会离去的这般干脆!这个小人!可能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人!”
恨恨的想着,祂一抬头,与陈错眼对眼的看着,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佛光暴涨,两道身影碰撞之间,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余波波及甚远,令林中飞禽走兽惊慌。
另一边,恢弘神庙之中。
典云子等四人各自坐定,直视前方。
在他们四人的前方,各有一枚印章悬浮。
神庙中间,那位阮君笑道:“所谓神印,其实就沟通天地的媒介,要以特殊之法锻造,王都有一殿堂,历史悠久,执掌锻造冶炼神印的法门,一般人难以得知,这些年,我寻访故友,几经周折,终于得了几枚,诸位可以观之,若愿持印,好处众多……”
祂的目光扫过高白,意有所指。
“尤其是卡在长生门槛上的人,一得此印,沟通天地,感悟神道权柄,立刻踏足长生,都不是不可能!”
高白冷笑一声,道:“你方才提到什么王血、神印,就是为这四枚印章做铺垫吧!”
阮君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几位的决定呢?”
几息之后,四道光芒自神庙中飞出,各往一处。
这庙中就只剩下那位阮君了。
他见着空荡荡的座位,面露笑容,一挥手,将四枚神印收了回来。
这时,一点星光闪烁,随即一道虚幻的曼妙身影凭空浮现。
“阮基,本宫早就告诉你了,你的谋划不会如愿。”娇媚的女子之声传出,那身影若隐若现,款款而行,来到了阮君的面前,“降临的这几个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他们现在不愿意接受,但种子已经种下来了,”阮基舒展四肢,随意的斜躺着,“不知道捷径的时候,没得选择,心智就坚定,但现在知道有个捷径了,情况当然就不同了,碰壁几次,就会有念头了,此方世界,那可不比外面,更何况……”
顿了顿,祂话锋一转:“还有余下的两人。”
那道虚幻身影摇摇头,道:“剩下的两个人,更不是你能蛊惑的!”
“总要试了才知道。”阮基一伸手,酒壶酒杯出现在手上,而后自斟自饮,“更何况,我几次提及后面过来的两个人,四人神色皆有变化,说明这后面两个人大有文章可做!”
说着,祂压低了声音:“只是不知这两人是否已经来到此世。”
“已经到了,而且和圣殿有了冲突。”虚化身影直接给出了答案,“但你不要去接触这两个人。”
阮基一笑,不置可否。
“话已至此,你若不当一回事,本宫也没有办法,此番过来只是为了确定这次会面的成果。”
阮基轻轻摇头,道:“让你失望了。”
虚幻之人道:“没什么失望不失望,不过最近周边各部皆有动静,你得留心了。”
阮基道:“有穷氏、防风氏,乃至有扈氏的余孽都有异动,不过有圣殿压着……”
“圣殿不可信!”
留下这么一句话,这道虚幻身影彻底消失。
“圣殿不可信?”阮基品味着这句话,摇摇头,“无非又是养寇自重那一套。”
“寒浞不可信,但我所言,句句属实!”
山巅崩塌之处,沅已是一身狼狈,被锁链捆住,满脸的惊恐之色,见着金莲化身看了过来,祂更是直言:“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都可以问,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
“愿意配合,那自然是好的……”陈错手上一晃,就多了一杆黑幡,“只是,还需借你的名一用!”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兴则衰
梦泽。
云雾之间,桃源缥缈。
陈错坐于桃源的一座青山山顶,两手上各有一团光芒闪烁。
这光芒是一颗一颗宛如星辰的光点聚合而成,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在这星光的深处,各有一个篆字沉浮。
鸠、沅。
这是两个名字。
在名字的边缘处,还缠绕虚幻光影。
“心魂幡的投影果然有效,收缴真名,连神灵都难以抵挡。”
陈错的灵识在两个名上穿梭,有景象片段从中浮现,那是记忆碎片,琐碎、杂乱,记录着两者的生平,以及些许手段,虽不完整,但已然是够用了。
“我已在长生门槛之前,一旦长生,生命悠长,有充足时间追求大道,但也该讲究方法,注重效率,总结经验,若能参考不同道路,一做对比和参照,无疑能事半功倍,但这需要一些技巧。”
“这次得了两个真名,分属对立的两个阵营,从寒浞的话中还能听出来出,两边都是神灵,但似乎有差别,正好用化身探查,借机测试一番,就是失败了,也不可惜。”
“不过,若是以化身装扮他人,混入对立的两个阵营,或许要耗时许久,玄珠投影未必能长久支持,或许每过一阵子,就得去补充一番,或者,就该想个法子改进……”
陈错念头一转。
“投影也好,化身也罢,根本上,都是通过小葫芦连接梦泽,再以三生化圣道的法门,所以除了提升化身之力、提高对玄珠的操控能力之外,最有效的法子,是在葫芦上做文章……”
隐约之间,他已然意识到,一旦五重禁制炼成,自己对葫芦和梦泽的掌控,乃至与葫芦之间的联系,都将产生直接质变。
陈错的身边五道光辉流转,又有五道人念光辉如同匹练一般环绕。
“先前时间紧迫,加上土行相对较弱,留了最后一道禁制未曾祭炼,按着计划,到了这神藏之中,有了空闲,便该补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琐事,都该一一处置,才好心无旁骛的冲击长生之境。”
一念至此,陈错心中一动。
“既摄了两个神名过来,正好顺便问问。”
他将右手中的名字一抛,跟着就伸手朝远处一抓!
顿时,涟漪荡漾,远远传递。
“喵呜!”
一只黑猫连同一根黑幡就被摄了过来。
黑猫正张着嘴,啃咬着黑幡顶端,一双眼睛瞪着陈错,“呜呜”的哼着。
挥挥手,将黑猫驱到一边,陈错将黑幡摄到跟前。
“小子,桀桀,”黑幡忍住了整理幡头的冲动,平息心中的激动,做出了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你……”
正要说什么,猛然见着了不远处桃源景象,这话顿时像是卡壳了一样。
陈错则直接说道:“这次找前辈过来,是有事要请教。”
“好好好!请教好!”
天可怜见!
这天终于来了!
老夫终于等到了!
“且问来!”
压住激荡的心情,黑幡努力保持前辈高棍的风范,却还是忍不住瞥了不远处的桃源景象一眼。
好家伙,果然是连桃源都重新掌握了,这小子的前世,仙君肯定是打不住,那岂不是说……
陈错不知道黑幡想法,问道:“心魂幡能摄名夺念,所得之真名,带着记忆碎片,乃至修行特性,按说真名牵扯命数,但我刚才参悟两名,却不见命数玄妙,是我推算之术不精,还是不得要领?”
黑幡桀桀一笑,道:“好小子,问的这般直接,也不怕老夫拿话诓你?”
陈错笑了起来,并不回答。
他修行至今,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所思所想自然多了。
今日他先后将两尊神的真名收入幡中,筹划着借此探查神藏,同时借鉴他人之道,以正自身,自然要搞清楚心魂幡的根底——
他收拢两神真名的黑幡,都是投影复制,并非本体,纵然威能相当,但碍于种种限制,内里玄妙并不清晰。
而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比黑幡自身,更了解自己的威能呢?
同时,陈错掌握着因果之法,自然也不担心黑幡借机蒙骗。
黑幡看着,越发觉得这小子高深莫测,于是心中念头电转。
事到如今,它的心思早就变了,多年憋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接连见识到了陈错的本事,早绝了逃遁的心思,反有了交善、攀附的念头,加上虎落平阳被猫欺,这时想的,已不是如何逃遁,而是怎么表现出价值,好挣脱封镇,能显露神通!
黑幡正想着。
陈错却道:“我知前辈还存着逃遁的念头,甚至有抵触之心……”
“绝无此事!”黑幡一惊,义正言辞的纠正。
开玩笑,就你小子前世的身份地位,莫说如今的老夫了,就是老夫那未曾破损、还是上古法宝的前身,都未必是对手!
一想到这,黑幡就想着,该先传授这小子一点法门,也不提条件,以展诚意。
陈错却不信黑幡之言,按他的想法,这样的千年老怪肯定是心高气傲,尤其这黑幡还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意思,必是老奸巨猾之辈。
好在,自己将小葫芦被进一步炼化之后,自己与梦泽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只待五重禁制完整,就能跨越瓶颈,更进一步,在梦泽中,倒也不怕对方翻天。
于是,他就道:“当初前辈伙同造化道暗算我,被镇于此处,这是咎由自取,就无需说了,但我也不会平白让前辈指教,你若是无故教授法门,我反要担心,不如公平交换,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当然,我也有底线,你想要出去,那是不成的……”
黑幡一听,就是一激灵。
幸亏还没说出口,这要是说出口了,怕不是立刻就要被误会。
庆幸过后,它这心头一阵火热!
一念至此,它忍不住释放去感应黑猫,心头冷笑。
“好小子,说定了!”
话音落下,陈错的身影消失不见,但黑幡这次有了底气,虽然一下子就被黑猫扑倒,却依旧冷冷呵斥:“孽畜,你能嚣张的日子不多了!且珍惜吧!”
随即,它便道:“老夫先说一点法门,你可先用假货出去试试手,随后再说其他,至于这窃名之术,用命用玄,气运相连……”黑幡桀桀怪笑,“若只单纯用于伪装,未免小看了老夫!”
几息之后,陈错自梦泽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身前昏睡不醒的鸠,当即印个印诀,就地封镇,随后只身回返。
见他一人归来,徐铄等人心中担忧,却无人敢询问出口。
不过,等红鸢要与陈错离去之时,徐铄终于慌了手脚。
“两位神主,我等肉眼凡胎,难免心念动摇,令两位神主生疑,实乃吾等之罪,还请两位看在我等苦等多年的份上,能宽恕一二。”
红鸢笑道:“哦?你们等不等的,与吾等何干?”
见红鸢不为所动,徐铄低声哀求道:“实不相瞒,我等此番等待,更以族运寄托,扶两位上位,虽说便无吾等处说,两位迟早也能登临神位,但吾等便无功劳,亦也苦劳,还请神主可怜可怜我等吧……”
说到后来,竟有几分哭腔。
红鸢眯起眼睛,看向陈错。
陈错轻轻点头。
红鸢就道:“我等得罪了所谓的王都圣殿,你等不怕被牵连?”
徐铄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磕着头道:“若无两位神主,以我族孱弱,迟早要被大族吞没,有了神主或许会被圣殿迁怒,却也让我族有了崛起的机会!族人安于现状,不之凶险,我为族长,却不得不多多思量。”
红鸢了起来。
“倒是小瞧了你,居然是个人物。”
徐铄抬起头,语气真诚:“百族争活,不兴则衰!”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名映道心种云雾
徐族的主城,不在这片密林之中。
先前那座村寨,是徐铄为了等候上仙降临,领着人开辟出来的,前后划分了几年时间,如今已经开垦了不少土地,不仅有徐族之人,还有许多零散的荒野之人被吸引过来。
显然,徐铄并非只是来这里等待,也顺势领着族人在这里开辟出新的村落。
“从这方面来看,这个徐铄在管理和经营上,也是有着一定的天赋的。”红鸢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不过,此时的红鸢与陈错,并不在那座村寨中,而是在徐铄的护送下,到了徐族的主城。
说是主城,但比之南陈的县城都大有不如。
但陈错还是注意到,在建筑的运用,乃至夯土构成的城墙上,有不符合上古生产力的情况发生。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去深究了,倒是红鸢似乎很感兴趣。
似乎是看出了陈错的心思,红鸢毫不遮掩的道:“既然决定暂时在这安顿,自然要对这个部族加深了解,才能好生利用,也顺便瞧瞧,如何为这送子神,还有,师兄你这财神,也该聚聚宝了。”
说着说着,其人压低了声音,道:“何况,再过不久,可能就要迎接所谓圣殿的攻势了。”
说到这里,红鸢不见多少担忧,反而十分兴奋。
“也好,多多了解,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陈错点点头,“那你就安心了解情况,暂时不用担心圣殿的威胁,除此之外,再过不久,有穷氏的使者大概会过来,到时我若是未曾出关,那就由你来接待。”
红鸢一愣,问道:“师兄要闭关?”
“不错,”陈错笑了起来,“这次闭关,时间可能会比较长,相信你也发现了……”他指了指周围,“这神藏里面的时间,该是和外面有差别的,所以在前面进来的几人,都是几年前抵达,所以要凝练冥想,耗费的时间可能也会增加。”
红鸢则问道:“师兄不是想着,去寻你那妹子?”
“她都在这里待了五年了,若有危险,早就碰上了,再说了,我去寻她,是要护佑她,但神藏局势扑朔迷离,那总要多点底牌才行。”
这般说着,陈错挥挥手,转身前行,很快就到了这徐族为他准备着的好的闭关地点。
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坐定之后,陈错从怀中取出了个瓶子。
这瓶子正是离去之前,四师兄南冥子交给他的,当时并未说明,但言语暗示之间,已经陈错明白了里面装着何物。
打开瓶塞。
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更伴随着种种气味,似有千百掺杂。
抬手一摄,一团变幻不定的土壤便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陈错的心中浮现明悟。
“土行至宝,息壤……”
他张口吐纳,五色流转,然后一把握住那团息壤。
玉榜之上,诸名摇晃。
昆仑秘境之中,长发男子盯着榜单最上面的几个名字,神色越发凝重。
在他的前方,站着三人,乃是那元留子、周定一和一个高冠宽袖、拿着拂尘的道人。
这两人一个是昆仑山掌权者,一个是终南山掌教,在不久前的八宗共商中,还针锋相对、一副暗地里争斗的模样,但眼下却是相安无事,面对长发男子,都一副恭敬模样。
尤其是注意到男子脸上的凝重后,元留子、周定一和高冠道人都皱起眉头,有心想要询问,却不好贸然开口。
“我知你等心中担忧……”
长发男子忽然开口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此处神藏即便不是位于世外,也必然与世外联系紧密,至于哪两个是冒充的,一时也无从分辨。”
元留子有几分不确定的道:“连祖师都不能确定?”
“世事玄奇,哪能事事皆知?”长发男子摇摇头,“须知,世外不同于凡间,奇异众多,可能随便一句话,都能在他人心中种下种子,可谓防不胜防,因此进入其中的几人,如今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念头开始浑浊了。”
元留子和周定一听到这里,都朝星罗榜上的几个名字看去。
首先就是“陈娇”之名。
乍看之下毫无异象,但仔细观看,就会注意其上有淡淡一层雾气,飘散不定,似乎随时都要散去,偏偏又好像是黏在名字上一般,怎么飘荡,都不会远离“陈娇”两字。
再往后,很快就到了“陆忧”两字,同样也是蒙着一层烟雾,比之“陈娇”上的要明显许多,几乎毫不费力就能看得到。
再往后,过了好几列之后,便是“张博”、“高白”两个名字。
不过,“张博”之上的烟尘颇为怪异,一般薄如蝉翼,与“陈娇”上的一样,不仔细探查根本看不出来,但还有一半雾气,却是泛着淡淡的红色,稍显浓郁。
“这该是典云子本身所受之侵染,以及他身上的那道先秦残魂了,果然是个隐患。”元留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发男子却道:“未必如此,你等仔细看看,凝神观望。”
听他一说,对面三人不敢怠慢,再次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异样。
那一半的红色雾气,居然在不断的吸纳另一半的薄雾,试图彻底根除!
“那残魂,在帮着典云子抵御?”元留子很是意外。
长发男子并未回答,而是道:“典云子的天赋神通,本就超凡脱俗,能斩人名,能断命数,若无扶摇子异军突起,他本该是此次转世的佼佼者,是气运所钟之人,自然有大福缘。”
元留子一听,抚须而笑。
周定一却冷不丁的道:“也有可能是藏着大隐秘。”
元留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随即他指着星罗玉榜上的“高白”之名,道:“若说隐秘,怕是无过于此人吧?”
只见那名字上正盘绕着一层黑雾,浓郁而阴森。
边上的高冠道人看着,也不免道:“这样子,看着是有几分不祥。”
周定一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倒是长发男子摇摇头,道:“这高家自高欢起,便已被世外血脉侵染,所以这点黑气,乃是他本身所带,反而没有收到太多侵染,俨然是道心坚定。”
“……”
元留子脸色尴尬。
高冠道人则是拱手道喜。
周定一轻笑一声,对高冠道人道:“这也不算什么,倒是令徒际遇,才令人羡慕,红莲转生,万邪不沾身,自然不用担心。”
“红鸢啊……”高冠道人摇摇头,叹息道:“红莲转生,前世记忆觉醒,但真灵不归,就像是得了仙人记忆一般,难免眼高手低,更是看不起人,别管嘴上说的多好听,其实觉得谁人都比不上自己,好在运气不错,做什么事,红鸢虽说都会抢先出手,但都能一举做成,偏偏旁人还真就比不上,可惜了,正因如此,想要训斥几次,敲打敲打都难啊!”
说着,还刻意摇摇头,一脸叹息。
“……”
元留子和周定一却是听得眼皮子狂跳,哪不知道,这老道分明是在炫耀!
着实可恨!
但都是有身份的人,自是不会当众戳穿,反倒是相互恭维起来。
这时候。
长发男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们别忙着互相抬轿子了,这次入内的,可是有六人!”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最上面、最耀眼的那一个。
“陈方庆”这三个字,此刻正大放光芒,莫说有迷雾笼罩,连榜上的其他名字,都似乎在微微退避!
“……”
沉默了片刻,元留子叹息一声,道:“太华山真洪福齐天,得了这般佳徒!”
高冠道人则道:“此名绽光明,似要有突破!”
周定一却是轻笑一声,道:“听说这扶摇子,本来该是被你们昆仑收入门中的?”
元留子的脸色立刻一片铁,冷哼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周定一又道:“看这个架势,莫非是要踏入长生?一旦长生,性命合一,榜中的寄托之念就要脱出,那可就无从探查了,不过,只看这名字晶莹泛光,该是最不用担心被世外侵染的了,就是不知,他是否是冒充之人……”
“错!”
长发男子叹了口气,道:“过去未曾注意,如今他入神藏,性命皆攀巅峰,有了要性命合一的迹象,这才让许多隐藏的东西浮现出来!恐怕,他早已被世外侵染!”
周定一一愣:“祖师此言何意?”
长发男子也不说话,抬在那名字上一抹。
顿时,这名字悬浮起来,似虚似实,隐隐勾勒出一张青紫脸谱。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五行五念一明月!
“魑魅魍魉?”
见着这张鬼面的一瞬间,元留子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周定一更是张口吐出了一个词汇。
元留子和高冠道人虽未出声,但从凝重的脸色上也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长发男子屈指一弹。
那张青紫脸谱登时化作一缕青烟。
见着这脸谱并未出现更多异象,对面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三人的表情却严肃起来。
周定一直言不讳的道:“陈方庆居然被世外邪魔附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留子一边思索,一边说着:“陈方庆入了太华山之后,修为突飞猛进,甚至连世外都无法拿下他,反而被逼着飞升,若他本身就是世外邪魔,那就说得通了。”
高冠道人沉吟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如此说来,他应该就是两个冒名仙人之一了。”
结果三人说完之后,长发男子又忽然出言道:“未必!”
对面三人纷纷侧目。
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说陈方庆有问题的是你,现在问题出现了,你这一句“未必”,可又让我等糊涂起来。
可惜,面对眼前这一位,三人心中就是再有疑问,也不敢贸然问出来。
长发男子笑道:“你等无需糊涂,即使陈方庆已经被世外侵蚀,也未必就说明他是冒牌仙人,毕竟仙人本身就是自世外转世而来。”
听他这么一说,三老心中一动。
“祖师的意思是说……仙人在转世之前,就已被侵染?”
“很有可能。”长发男子点点头,“否则无法解释,为何这么久才被发现,除此之外,这情况也颇为离奇,那陈方庆我虽未曾亲自见过,但既录了名字,就算有太华山的藏命之法,亦不至于毫无迹象,这感觉,就仿佛他并非……”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口不言,眼中闪过一道思索之色。
“那……”
元留子三人听到这里,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后背发凉。
毕竟,若是长发男子的推测为真,那岂不是,这次转世的五个仙人,不仅提前被人宰了一个,然后有两个是冒充的,余下的人里面,还有可能有个在转世之前就被世外邪魔侵染了?
这……
一时之间,三人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元留子又忍不住问道:“祖师,此事该如何应对?”
长发男子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乃过往之人,你才是如今昆仑的管事人,你们三个,都是执仙门牛耳之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是自己动手的。”
听得这话,元留子等人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好在长发男子也没有再说,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传令出去,八宗共商!”
“又是八宗共商……”元留子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错,除此之外,再去请那位天敌……”长发男子说到这里,不理对面三人的诧异和意外,自顾自的道:“须得布下周天之阵,才有可能破开迷雾,探查到神藏之内的景象,但其中时光扭曲,想要做到,亦不容易。”
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的道:“但终得一试,得趁着他们几人都还未踏足长生,名字还未从星罗榜上脱离,尚能为大阵的落点,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玉石榜单,失笑道:“这榜单本意实非是探查转世仙,如今却真的要起这般作用了。”
对面三人听到这一句,都是眼皮子一跳,却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点头称是。
随后,几人心有所感,又都转头朝那张玉石榜单看了过去。
榜单最前列,“陈方庆”这三个字上,五色光辉流转,更有诸多闪烁着晶莹光泽的念头缠绕,隐隐交缠,化作奇特纹路。
“天人交感,天然大阵!”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是心境复杂。
长发男子更是忍不住感慨道:“这等天赋,当真是令人惊艳,就是先秦之时,亦不多见!”
五色光芒不断的汇聚、变化,慢慢的凝聚在一起,被陈错张开五指,抓住了光芒之后,猛地一捏!
光芒炸裂!
陈错的周围绽放种种异象接连!
头上,赤红火龙盘旋飞舞;
周边,碧绿嫩芽节节生长;
身后,水幕倒映日月星辰;
面前,兵刃交替碰撞寒光;
地上,泥土震颤翻转涌动。
他一挥手,小葫芦便飞到半空。
葫芦的表面,浮现出四个圆环,每一个圆环,都是无数细小的符篆组合而成。
陈错抬手一指,他的心中道人便一挥手,便有一道人念光辉飞出来,直接融入赤红火龙。
“神火燃烬万物,以绝念隔绝内外。”
顿时,这火龙落下来,化入葫芦表面的一道圆环。
那圆环当即绽放红色光辉,上面的一枚枚符篆跳动、燃烧!
跟着,陈错又一指,一道人念光辉便又飞了出去,与周遭的嫩芽结合在一起。
“建木悠然千年,以忘念模糊岁月。”
顿时,一道道嫩芽震颤着崩解开来,分出丝丝缕缕的绿色光点,融入了第二道葫芦圆环。
那圆环便释放出碧绿光辉,符篆扭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紧随其后,第三道人念光辉洒落出来,与三光重水融为一体。
“重水倒映星空,以欺念装点掩饰。”
重重水光汇聚到第三道葫芦圆环,那圆环便泛起幽蓝色的光辉,组成圆环的一枚枚字符流转变幻起来,隐隐折射光辉。
第四道人念闪烁着,浮现出来,与那一把把不断演变的兵刃结合一处。
“金铁杀伐性命,以鉴念约束掌控。”
一把把刀兵呼啸而起,汇聚成一道冰冷寒芒,直接灌注到第四道葫芦圆环之上,这道圆环便绽放出冰冷的金属色泽,一枚枚字符冷硬的像是金属铸就的。
“跟着就是这个了……”
陈错长吐一口气,看向身下,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息壤厚德载物,以梦念寄托人心。”
第五道人念光辉散落在地上,那地面震颤着,一粒粒灰尘飘荡起来。
细细观看之后,才能看到这每一粒灰尘,都赫然是一点光辉,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层层的土黄色光芒,然后尽数朝着小葫芦汇聚过去。
第五道圆环缓缓成。
一枚枚字符像是尘埃一样飘荡着。
五道圆环骤然收缩,尽数刻印在小葫芦上。
葫芦一震,忽然有朦朦胧胧的雾气从葫芦嘴中飘出来,迅速弥漫周遭。
轰隆!
梦泽之中,一道雷霆闪烁!
跟着陈错就感到心中道人忽然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梦泽的空中,当空盘坐。
轰隆!轰隆!轰隆!
整个梦泽的天空翻滚,雷霆震颤。
而后心中道人身上的灵光骤然爆发开来,将周遭的雾气摄了过去,慢慢与光相合。
一轮明月,渐渐成型。
恍惚之间,无数人影在心头闪过,阐述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意境。
陈错的思绪则是一阵恍惚,一副画面呈现在眼前——
广袤大地上,七颗参天大树伫立其中。
七树边上,一颗小草摇晃着,正缓慢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