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为鞘,我为刀
“一丈为十尺!道心种魔,一朝生根。服下此丹,师兄、师姐你们功力就可短暂暴增十倍,强行冲破先天门槛,短暂晋升为先天宗师!到时候四大先天合力,我们才能一举逆转颓势,镇压这胡氏老贼!”
范无心沉喝一声,话语中带着浓浓地催促之意。
道心种魔丹!
三大刀王一听,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妥起来。
这丹药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再说先天门槛何其高深,江湖上无数高手穷极一生之功都难以跨越!
这小小一枚丹药就能让人窥探先天妙境,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也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跨越不过门槛,只因无路可走。
只要一步踏出,哪怕到时候再退回去,但前路已清,何愁之后不能再次成就?
光从这一点,手中这枚玄丹也是价值不可估量。
但正因如此,三大刀王心头不但不喜,反而越发凝重,手中如捧烫手的山芋。
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
任何好处,都需要代价。
这等天降的大机缘,有逆转造化之大造化,代价也必然是极大。
他们只怕自己接不住啊!
不知后患如何,三大刀王一时也是惴惴不安起来。
而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他们手中刀势稍稍一缓,更有汹涌刀劲冲刷而下,再添累累伤痕。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你们还在等什么?老鬼凶狠,今日若不解决他,我们一个都活不了!”此时范无心在旁怒喝出声,毁容的面孔上一条条疤痕如同丑陋的虫子一般扭动,显得无比地狰狞。
“师弟说的对!与其瞻前顾后,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冷刀王冷冷喝道,虽为女子,却率先做出了决断。
屠刀王和诡刀王对视一眼,也无奈点头。
后患什么的,还是等活到最后再说吧!
若是命都保不住了,又有什么值得在乎呢?
三人也是久经厮杀之辈,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
他们随后仰头一口,就要玄黑之色的道心种魔丹一口吞入腹中。
“啊啊啊……”
刚一入腹,三人立刻面色大变,呼吸粗重,更是一根根青筋暴起,如同蛛网一般在手臂上,脖颈上蔓延……最后蔓延到了整个面孔,一片青黑,狰狞凶恶,双目赤红,人如恶鬼。
他们更是一个个面孔扭曲,露出无比痛苦之色。
“不要抵抗!魔种入道心,一朝先天成。”范无心在旁引导。
三大刀王只感到自己的心灵都快被无尽的魔念给淹没了,嫉妒、傲慢、暴怒……种种欲望蒙昧着感知,渐渐沉沦。
而与此同时,他们周身却是气势大盛,隐隐突破某种无形的门户,气机掠空,横空划出三道虹桥,只是颜色却呈现青、黑、紫、血等诸多阴冷的色调,透出浓浓的不祥意味。
桥为渡人!
虹桥一成,立刻四面八方有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凝聚成形,隐显出三柄形态迥异的刀兵,在其中沉沉浮浮……
白骨屠刀、细长尖刀、圆月弯刀……
虽还未彻底成型,却立刻有雄浑气机横空,森然、尖锐、幽冷……更是将天空分割成数块,泾渭分明。
已是夜幕!
明月、群星并辉,洒下万缕光线,但在刀气冲突之下,纷纷错乱,迷惑人眼。
刀神老人刀势如潮,一时也为之逼退,双目剧缩,不禁沉喝出声。
“天人之桥?先天玄象!”
亲眼目睹三个逆徒一朝突破,他面孔阴沉,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道心种魔丹?
助人突破先天之丹!
除了武当的玄武升天丹以外,没想到今日又有一枚此等神丹出世。
虽然那玄象虚浮,总感觉透着一种虚假之感,不似为真。
但天人交感而生先天之气却做不得假!
绝不能这三个逆徒成功破境!
刀神老人一瞬间做出了决断。
形式已然不同。
同为先天宗师,任他再是自信,也不敢妄自尊大,以一敌四。
“地葬势!”
刀神老人双手持刀,侧举于额前,脸上皱纹褶皱裂开森然之弧度,似是那地底之恶鬼窥伺着人间,眸子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恶意。
刀落下,刀柄于手心中旋转翻滚,劲力卷起山石崩塌。
大地翻卷,似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一切都给彻底淹没,永世不得翻身。
三大刀王原本还守着一线清明,不愿彻底屈服于魔种邪念。
而随着灭顶之灾降临,他们面带惊惧,终于抛下了最后一丝坚持。
轰!
心念一变,他们面孔上的青筋就如同抽根而出的触手一般,急速蔓延,攀爬到口、鼻、眼、耳……最后盘结在一起,各自化作一张怪异的鬼脸,于眉心中消失不见。
大地倾覆的刀势还未真正落下。
三大刀王头顶就有三朵玄象,遥遥顶住,再也落不下来了。
一刀惨白,通体仿佛由一根巨骨打造,上有血迹斑斑,更有鬼脸浮现,发出阵阵凄厉哀嚎,猪、马、牛、羊、鸡、鸭、鱼、鸟……屠宰众生,魂魄不散,更多的却是一个个凄厉地人影。
纤细长刀,似剑而屈,其上刀芒吞吐,时而延长如长枪,洞穿一切,时而塌缩成一点寒星,跳跃灵动,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森然的痕迹,万物被切开,锋锐逼人。
弯刀如月,缓缓升空,洒下万缕光芒,阴冷皎皎,清晰地照着人影,却冷到了骨子里,让人心神都为之颤栗,如同死灰,再也升不起任何抗争的念头。
屠刀杀生,魔刀绝命,神刀斩神……更有心刀无痕!
三大刀王一朝突破,玄象成就,立刻与范无心气机合到一处,彻底反压过来。
屠、魔、神、心乃昔日刀圣四大传承,今朝一旦聚齐,更是生出诸多变化。
四种刀气碰撞间,相生相合,隐隐脱出了原本刀法的桎梏,趋至崭新的境地,渐渐有笼罩天地之象。
“天有四象,地火水风。刀有四象,神魔心屠!好,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夫能得见刀圣昔日刀法的神韵!”刀神老人短暂惊愕过后,顿时朗声大笑。
不见畏惧,反而更生豪情。
他这一生,唯刀而已。
拾刀无惧,得刀而喜,挥刀忘情……
一生刀道无对手,原料想就要携刀入黄土,没想到老年又遇新转机,竟是从四个逆徒身上看到了刀道更高处的风景。
一想到这四个逆徒由自己亲自调教而成,刀神老人此时再无任何愠怒,反生出颇多自得之感。
“来!”他不再多说废话,持刀指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刀神虽老,神威犹在!
三大刀王虽一时突破先天,但对于师傅的恐惧已然刻在了骨子里,此时气息被迫之下,呼吸猛然一滞,就连刚刚成型气势正盛的先天玄象也为之大衰。
“师兄,师姐,你们根基不稳,现在只算得上伪先天,只有一个时辰的宗师功力!速战速决,不要再拖了!”范无心再次开口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三大刀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先天境界,虽然美妙,但不可持久,若是错过时机,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用那一招!”屠刀王断喝一声,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范无心、诡刀王、冷刀王相视点头。
范无心双目直视眼前以一敌四,却丝毫不露怯色的百岁老者,面孔一片肃穆,一字一句而道。
“心有杀机,戾气为刀!心刀斩意更斩人,这一招即为……斩心刀!师傅,请赐教!”
一语落下,他已出手。
七色玲珑心刀悠悠划过夜空,仿若流星,迸射炫彩夺目之光辉,连群星也不能遮掩其色。
“屠刀非无情,天道循环也!师傅,你曾教我习练屠刀当存仁义之心,解脱众生于痛苦。徒弟深以为然,化毕生之功化这一招,为……仁屠刀!师傅,请赐教!”
“魔就是魔,我自逍遥。世俗常规都是狗屁,我只练我的刀,有我无天!师傅,这是徒弟从你身上学到的,我这一招即为……无天刀!师傅,请赐教!”
“圆月凄冷,万古高悬,不为世移,不为情伤。生为人,而超脱于人,这就是神!师傅,我这一刀已然超脱了自己,名为……唯我刀!师傅,请赐教!”
……
范无心出手之时,几乎同一刻,三大刀王似乎早已商量好一般,一起出手了。
声音恭敬十分甚至充满着对眼前这刀道大成就者的致敬以及授道传刀之恩的感激,但正是如此,他们更是不加以丝毫保留,倾尽全力出刀。
稍有保留,都是对眼前老者的不敬和侮辱。
屠刀从头劈下,魔刀自下而上,神刀横斩而来……
“天地刀笼!”
齐齐一声断喝。
三大刀神自然分开,站在各方,配合无间,恰到好处,刀势竟是严丝密封合到一处,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稳固结构,仿若牢笼,有笼罩天地之势,将刀神老人重重困在其中。
更有一道隐秘刀光,在虚空中游走,出出没没,如天刀之无痕,忽隐忽现,直指要害,防不胜防。
“原来你们早有串联!”刀神老人何等样人,一看头顶牢笼,哪里还不明白!
范无心有备而来,三大徒弟违逆,也不是临时起意,更是蓄谋已久。
冲天势!
刀神老人撩刀而起,周身所有的气息为之收缩,不露半点,只在刀尖一点凝聚。
淬亮的光是如此夺人,望之刺目!
嗤!
一刀冲天,将虚空都为之刺穿,留下一个惊心怵目的黑洞。
以点击面!
天地刀笼顿时被一刀贯穿的架势,稳固的结构为之崩散。
砰砰砰!
而此时那三大刀王见状,却是依次斩击而来。
刀尖对刀尖,针锋相对!
屠刀沉重、细刀尖锐、弯刀狠厉……连绵而来。
一刀对三刀!
同为先天!
这一刀之威顿时受阻。
嗤……
空中一声轻微地细响,近在身旁。
危急关头,刀神老人只来得及稍稍侧一侧身,下一刻左臂一痛。
只见已经被刀刃贯穿,露出一个老大的血洞。
但他却丝毫不看,似乎毫无疼痛,反手就是一刀斩下。
范无心古怪一笑,一沾即走,毫不拖泥带水,又消失在原地。
一时间,三大刀王虽已为先天,但却无丝毫与刀神老人生死搏斗的打算。
不求杀敌,只求困人!
刀神老人不管出何等刀招,他们都合力将其抵消。
师徒五人陷入僵局。
三大刀王牵制,那范无心更不惜先天宗师之脸面,暗地刺杀。
心刀无相最难防!
所有的凌厉汇聚于一点,刀神老人成为众矢之的,一时竟是连连遭受重创,局势顿时逆转。
伤势累积,老刀神难免气息大衰。
“心刀一线!”
只听一声断喝。
范无心手中持刀从空中倒坠而下,刀光凝练一线,蜿蜒而下,如游龙摆动,却深藏极致之锋锐。
“好一招心刀!”刀神老人眉心刺痛,脑髓欲裂。
刚准备出刀,他眼前就晃出三张冷然面孔,竟是三柄刀齐齐而来,将他刀势架住。
还没等他准备变招!
“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
刀神老人眼角厉光一闪,下一刻就是胸口透心一凉,转身望去,就见那范无心突兀地闪烁到了他背后,双手作持刀状,久久不动。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已是被贯穿出一个大洞。
咔嚓、咔嚓……
刀神老人面色剧变,随后就看到伴随自己纵横一生的冷月宝刀竟然从中断裂,哗啦啦碎了一地。
心神重创之下,他立刻单膝跪倒在地。
“我们赢了?赢了不可一世的师傅!”
三大刀王面色狂喜,更是满满复杂,甚至不敢置信。
眼前这位老人一直以来在他们心中都是无敌之象征。
只因他为人太过霸道残酷,不给他们突破先天之机,更是时时刻刻担心性命不保,朝不保夕,才生出反抗之心。
本只是无奈地拼死一搏,连他们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现在一旦成真,他们一时间竟生出不切实际地荒谬之感。
而偏偏这一切都真实而又明确地发生在眼前。
四人各自欣喜,却没注意到这一切都落在一个旁观人的眼中。
“好一个道心种魔丹!好一个道心种魔大法!”从范无心、三大刀王四人处处受制,性命垂危,到一朝服下魔丹,逆势翻盘,吕纯良一一收入眼中,记在心里。
那人当初不惜自绝于武当,也要广大此魔功,当真诡秘难测。
光是窥探一斑,逆转造化,批量人造先天,就可畏可怖!
就连刀神老人也一朝遭受重挫。
“师傅,你败了!乖乖认输吧,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们不杀你性命!只废你武功,让你安度晚年!”范无心缓缓走来,高高俯视而下。
刀神老人单膝跪地,久久无言,不作回应。
范无心瞳孔一缩,就越发深沉起来,阴测测而道:“既然您老人家冥顽不灵,那就可别怪小徒我……”
他身上升起浓浓地危险气息,手中心刀缓缓举起,于星光下迸出越发炫目的光芒,梦幻中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哈哈哈……”刀在头顶就要落下,突然一阵低低地笑声响了起来。
“你笑什么?”范无心冷喝一声,心中生出浓浓地不妙之感。
“这既是你们全部的能耐吗?”刀神老人低低而笑,“可惜你们终究不是刀圣!哪怕集合刀圣四大传承,也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冷月宝刀已碎!身为刀客,你连相伴一生的宝刀都没了,还不肯认输吗?”范无心阴鸷道,声音沉凝得可以滴水。
“刀没了?”刀神老人古怪一笑,缓缓站起,抬起脸来,只见其双目哪里有丝毫颓势,更是远超之前的淬亮,不是刀而更胜刀一般凌厉,“既然你们不懂,那今日为师再教你们最后一个道理。
刀客无论到了何种绝境,都不会没有刀!因为刀客就是
……刀啊!”
一言既出,他双手缓缓张开,浑身衣衫落下,露出一具褶皱重重密布全身,腐朽如木的枯躯。
更有声音回荡。
“而刀客无论学得是何等刀法,都应该学会这最后的一招,那就是……藏刀!今日……
老夫出鞘了!”
褶皱如流水般流动,竟如蝉蜕一般,从头顶开裂,朝着两边缓缓褪尽,露出一具鲜活生嫩地崭新躯体。
于是在范无心、三大刀王四人惊骇的目光中,就见那垂垂老矣的刀神老人已然不在,站在原地的却是一个身躯雄壮的九尺青年,长发披散而下,与风中狂舞。
整个人立在那里,赫然就如同一柄尘封已久的绝世神刀,一朝出鞘,就展现无匹之锋芒,割裂了人间。
随后就见……
那长发青年什么动作也无,只是竖掌成刀,这么遥遥一指。
范无心、三大刀王四大先天宗师,仿若被神刀割喉,无形中遭受重创,不自禁连连后退,不敢直面那手刀之锋。
一瞬间,他们心沉谷底,失声沉喝。
“藏刀出鞘,返老还童,这是什么刀法?人是刀,刀亦是人!你又是什么刀?”
长发青年低声而笑。
“天为鞘!我为刀!刀在鞘中藏,我就是……
天人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就是刀道的天
人是刀,刀亦是人!
皱褶死皮纷纷褪尽,刀神老人如同褪去了一重死去的躯壳一般,重返青年之时。
垂垂老矣的生命恢复到了最巅峰!
手中虽无刀,但他自己就是刀!
竖掌成刀,遥遥所指,四大先天宗师一时竟也不敢直面其锋,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机。
在他们感应中,眼前这哪里还是一个人?
分明是一个人形的神刀!
浑身皱褶如同刀鞘,褪去之后,神刀出鞘,青年刀神锋芒毕露。
范无心、三大刀王四人一时握刀的手都为之微微颤抖,仿若遇到了刀的祖宗一般,几乎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了,发自内心为之颤栗。
“这就是天下第一刀嘛?门道当真不小!藏刀术,藏刀术……这是要将自己当做刀来藏啊!”
相比于他人被青年刀神气机所夺慑,吕纯良却是眸子深深,洞穿了这刀神老人返老还童的真正秘密。
宝刀虽厉,但长久使用,仍难免遭遇风吹日晒,有所磨损,锋芒变钝。
这就产生了刀客中最为精华的一招,即为……
藏刀术!
将刀之锋锐养在刀鞘之中,不受外界侵袭,不停温养壮大。
正所谓……
养刀千日,用在一时。
当那藏刀出鞘的刹那,千日之锋芒于一时绽放,足以斩断一切。
这本就是传说中的一门刀道奇术!
少有人能练成!
这刀神老人不愧有“刀神”之名,更是彻底参透了藏刀之真谛。
以人为刀,将自身的精气神藏于体内化作有形之刀气而温养,从而最大程度减少生命的消耗。
先天宗师有吐纳天地元气之功,不但寿命长久,更能终生都将保持强悍之武力,衰弱之慢远胜普通武者,只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一朝元气泄尽,坐化入灭。
而这刀神老人却是不同,皮肤褶皱,苍老如朽木。
正是如此,他也最大程度了抵消了时光的消耗,沉淀着大量的生命元气。
以人藏刀!
哪怕年已百岁,一朝他这人刀出鞘,立刻返老还童,重复最巅峰之时,积蓄百年的元气一朝爆发,更是远胜从前。
此刻刀神重返青年,光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气息、动作……任何细微地举动都会带起凌厉之劲力,化作一柄柄无形之刀,悬在所有人头顶,有大难临头之感。
四周无人敢于发声。
“岁月流逝,逝者如斯!”青年刀神却悠悠开口了,抬头望天,凝望深深,“天道无情,主宰众生。生于此世间,我等武夫功到深处,虽有改天换地之手段,却终究不能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长生久视。
我被束缚着,如同一捆稻禾,舂打我,使我赤罗,筛分我,使我剥去皮壳,研磨我,直至粉尘,揉搓我,直至柔弱……最后甚至把我彻底腐蚀,成了世间一柄腐朽不堪的残刀!
天地是牢笼,而我视之为刀鞘,藏我之锋,我化……
天人之刀!”
虽未出刀,言语更胜刀锋。
范无心以及那三大刀王心头无比压抑,比直面刀锋,压力更是巨大。
只因为他们清楚,他们的刀还是刀!
而这青年刀神用的刀已经近乎于道了……
“出招吧,师徒一场,别说老夫没给你们机会!”青年刀神冷冷喝道,明明已复青年,却一口一个“老夫”,言语诛心。
“师兄,师姐,拼死一搏!”范无心咬了咬牙,“现在哪怕求饶,这老贼也不会放过我们!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清楚!”
三大刀王心沉到极点,正如小师弟范无心所说。
半生为徒,自己这个师傅性情之残酷,他们自然知道厉害!
一生唯刀,不容人情!
求饶是毫无作用的!
……
十方屠灭!
大修罗刀!
明月轮转!
……
三大刀王知道自己与师傅本就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现在这刀神老人一朝重返青春,光是直面就可畏可怖。
若是再不出刀,他们就怕自己将再无出刀的勇气了!
屠刀王手握黑粗短刀,刀芒化实,沉重如山,重重压下,仿若开天裂山之神斧,劈碎一切,屠灭十方生灵。
诡刀王细刀在手指间跳跃,迸发出一片不祥的血色,满满的恶意充盈其中,刀光闪烁,重叠循转成一个刀轮,落入其中,瞬间就会被千刀万剐!
冷刀王双手纤纤,手中弯刀悠悠掠空空中,新月、娥眉月、上弦月、凸月、满月、凸月、下弦月、娥眉月……仿若有一轮皎月上空,轮转不止,洒下千万缕戚戚冷冷的光芒,每一缕都冷如人心。
……
三人没有丝毫留手,甚至拼命到头顶的玄象都剧烈塌缩,汇聚到这一刀之中。
一时间连空中气象都为之剧变,
面对三重围杀,那青年刀神却古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丝毫没有还手的打算。
轰!
下一刻他身形就被彻底淹没入席卷而来的刀势之中,不见了踪影。
成了吗?
三大刀王气力用尽,跌倒在地,见状却毫无欣喜,只有浓浓地忐忑和不敢置信。
果然……
于刀势乱涛之中,一声轻笑响起。
“天若让我腐朽,那我就是这刀道的天!”
咔擦咔擦……吞噬的声音。
三大刀王面色剧变。
只见刀气汹涌中,露出了那青年刀神冷酷无情地一张面孔,空中咀嚼作响。
三大刀王费劲全身之力斩出的刀光竟如同倦鸟入林一般,落入了那青年刀神口中,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似乎这九尺青年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柄绝世的好刀。
此刀一出,万刀臣服,不但难以伤他丝毫,更成了其壮大自身的资粮。
唯有一人持刀在空中来回纵跃,忽隐忽现,如古之刺客,神出鬼没,杀人无形。
眉心、心口、脑门……几乎是同一瞬间,青年刀神身体各大要害就遥被刺下。
锋锐割裂而来,没有之前那坚韧的重重摺皱阻挡,青年刀神如今细嫩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细微地血痕。
他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那细微刺人的一缕锐光,咧嘴而笑。
“好!我以人为刀,却没想到这世上仍有我不能掌控的刀!唯有道无止境,我的道才能也无止境啊……看刀!”
天人一刀!
青年刀神赤条条的身躯,头发飞扬,天地元气呼啸而来,在他身前赫然化作一柄一丈长的巨刀之形。
他踏出一步,就走入了其中。
砰砰砰!
人刀合一。
他光是不动,所有的刀气都被挡在之外,迸射出道道火星。
范无心眼眸一缩,急速后退,重新遁入刀光之中。
“哪里走?”青年刀神沉喝一声,纵身而起,竟是整个人同样化作一道刀光,紧追而去。
无相心刀!
天人化刀!
一个是身形无相,缥缈无痕,难以追寻。
一个是以人化刀,破空而至,紧追不舍。
心刀、天刀……
一前、一后两道刀光立刻在空中你逃我追,竟似是纷纷摆脱了肉身之束缚,让人视线都无法捕捉。
左、右、东、南、西、北……
一时间天空之上处处都是刀光碰撞之痕迹,似乎无处不在,短短刹那间,就交手了数百次。
而此时三大刀王却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因伪先天毕竟不是真正的先天。
爆发一时,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头顶玄象如缩了水一般干瘪下去,气息衰弱。
而神刀山庄之中各个隐僻的角落更是藏着一个个漏网之鱼。
这些江湖中人虽没有直面刀神之威,哪怕是被余波扫到,现在更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如同见了鬼一般。
眼前这一幕,早已超越了他们对于武道的想象,从凡俗晋升入如神如圣之流了。
还没来得及震惊太久!
刀气如虹,肆意切割,无所不在,一片苍夷。
那些藏在角落里,他们也无法自保其身。
不时有人发出惨叫,扑街倒地,身上赫然已经是千疮百孔,被贯穿、切割、撕裂……凄惨无比。
少年手持砍柴刀,全身都在发抖,从小做农活被太阳晒得黢黑的面孔一时也彻底煞白起来。
但即使如此,他也始终咬着牙,哪怕他的面孔已经痛哭流涕,也不肯放开手中的刀。
现在的他还是太弱小太弱小了!
甚至连一个最弱小的武者都不是……
只是借助仙刀的助力,才能冲出大殿。
但现在面对这如神如魔的可怖,哪怕手握仙刀也没用。
当刀斩不开阻碍的时候,年幼就流落江湖的他更是明白,忍耐,只能忍耐,忍耐到自己真正强大起来,再握刀斩去心头所有的不平。
前所未有地,黑脸少年尚显稚嫩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执念,无比的渴望,人间武力!
……
但刀气实在太多太多了,如潮水一般席卷,似要淹没整个人间。
少年人面孔上也不由露出无边的绝望之色,紧紧闭上了眼睛,握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生命的最后一刻,唯有如此,才能带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嗖!
一阵清风徐来,如一双无形的手拂去了他心头所有的惊惧。
那席卷而来的刀气寒芒似是突然消散一空,再也不在。
黑脸少年愣愣睁开眼,就见到一袭道袍披身的修长身影站在自己身前,缥缈不似凡间人物,高山而仰止,任眼前天惊地塌,也不足以撼动那人影丝毫。
那身影令少年如此地熟悉,虽只是见过一次,却终生难忘。
只因为眼前这个人曾握住他的手,劈出了那一刀……
“神仙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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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见天人,真仙在前
萍水相逢,只见一面。
但再次出现时,却是如此地熟悉。
只因为……
一见天人,终生难忘!
那人那一刀,斩断万丈之洪,更斩尽了少年心头块垒,留下了不灭的痕迹。
而此刻……
那身影只是立在那里,不见任何动作,凌厉刀气竟是纷纷而散,化为无影。
站在后面,黑脸少年愣愣看着,绷紧的身子不由放松。
天塌地陷,只要有那人在前,也不禁让人心头安宁,再无丝毫恐惧。
叮叮叮……
刀剑之声脆鸣,所到之处,万物切割。
神刀山庄占地广大,青年刀神与范无心,这一对先天师徒,搏命相残。
心刀、天刀……
二人同化刀光,身形如急光掠影,几乎无处不在。
咔咔咔……
楼殿倒塌,土石崩飞!
所到之处,不管是房屋、墙壁、还是石柱,一瞬间都就绞成碎石,又化作粉尘。
一时间,偌大的山庄坍塌一片,沦为废墟。
那些在山庄内浑水摸鱼的众多江湖众人无论藏在那个角落,也一个个被逼了出来,慌不择路地向外逃窜。
但还没走出三步,就纷纷僵在原地。
刀气凝练如丝,将他们身躯纷纷贯穿,又切割成碎肉。
“呕……”
四处都有幸存之人倒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纷纷而下。
“神仙大哥,我们快走!”黑脸少年惊声道。
“不要慌!”吕纯良微微一笑,“有我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话语平淡,波澜不惊,让少年不自觉提起的心头又放了下去。
“好好看!”这时温和声音又在耳旁回荡,“行万里路,胜万卷书!见江湖之精彩,得武道之真谛。这一场宗师之战,对你以后武道大有好处!旁人相求,也不可得呢?”
黑脸少年似懂非懂。
但他清楚一点,只要是神仙大哥所说,就绝不会有错的。
说来也是奇怪!
明明他们两个大活人站在交战的不远处,那交战的师徒五人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来一眼,仿佛将他们当做透明一般。
这难道就是仙家的隐身术吗?
黑脸少年发自内心地为之惊奇。
仙人传说缥缈,但亲眼所见之后,他才发现……
修仙之术,更比想象的更加玄奇。
见神仙大哥笑而旁观这场生死搏杀,黑脸少年也循着其目光,望了过去,眸中倒映刀光,万物失色,他渐渐入了迷。
……
“呵……”一声声压抑地痛苦低哼。
青年刀神一朝展露百年锋锐,有势不可挡之威。
每对上一刀,范无心身形就倒退十丈,面色苍白,尽显扭曲。
步步紧逼之下,山庄内部虽十分广阔,渐渐也再无多少腾挪闪避的空间。
“着!”突听一声大喝。
又是当头劈落的一刀。
一具身影恍若流星一般坠落往下,砸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坑。
范无心四肢摊开,躺在其中,玲珑心刀崩飞到了一边,显然已经无力再战了。
“到此为止了吗?”又是一道刀光落下,从中走出一个九尺魁梧的身躯,居高临下望来,目光如刀,只是被望上一眼,就生出皮肤割裂之感。
啪啪啪……
一步一步逼近,人如刀,如死神一般降临,让人心头升不起任何抗争的念头。
刀在哀鸣,握刀的手在颤抖。
三大刀王练刀一生,此时连刀都快握不住了。
“天门四老,请现身!”
“天门四老,请现身!”
“天门四老,请现身!”
……
此时范无心突然大声高喝起来。
“天门四老?”青年刀神面色一凝,目光朝着四周刺去,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请现身!……”
一遍一遍地喊着,但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只有呼啸的山风在庄内回荡,掀起阵阵阴森的气氛,处处弥漫着血腥之气。
范无心的面孔剧烈变幻,从一开始充满希望的乞求,慢慢变成忐忑不定地厮喊,最后已经是一脸绝望,口中喃喃自语。
“怎么会?天门四老,你们不是说随后就到吗?北天门,你们耍我?……”
“北天门吗?诛了你们四个逆徒之后,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北天门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竟敢谋害我神刀山庄?”青年刀神沉哼一声,眸中有厉光闪过,竖掌成刀,高高举起,重重斩下。
范无心遭受重创,而三大刀王玄象退化,再次被打回原形。
四人一时再无反抗之力,目眶欲裂,只能眼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记手刀,将要斩落在他们头颅之上,刀势笼罩,锁住了他们周身气机,无处可逃。
咔咔咔……
而就在他们以为就此身首异处之时。
一阵劲风扑面,而又溃散。
那记手刀如铡刀落下,刚到一半,却突然僵在半空,落不下来了。
笼罩而下的凌厉气机竟是溃散殆尽。
范无心四人如蒙大赦,四散而开,逃出刀势范围,惊望而回。
只见那青年刀神人楞在原地,手掌上竟是出现一道道不祥的黑褐色斑点,密密麻麻,渐渐扩散着全身,如同宝刀腐败的锈迹蔓延到了他周身各处。
那雄壮慑人的身躯开始急速地老化,生命力衰弱,再也不复之前威势。
“刀神老鬼,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以藏刀术锁住了自身生命力,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大限已至,一朝人刀出鞘,毕生元气爆发出来。威不可当,却没想到老天爷却来收你入黄土了……”范无心见状大笑。
刀神老人谋图心刀之法,害他范氏家破人亡。
一朝得保大仇,他虽然无尽畅快,但不知为何又升起了缅怀、不忍、难舍……等诸多复杂难名地情绪。
毕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说到底,自己这一身刀法根基还是得眼前这仇人所授。
“不可能,不可能……”
斑纹深深,如黑褐色的锈迹透着经历时光的腐败气息,青年刀神惊怒连连,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如流水一般倾斜殆尽。
“不,我就是刀道的天!我若不想死,老天爷也不能收我!去!”
他猛然手刀一挥,只见一抹凝练的刀光竟是脱手而去,于空中飞舞。
噗噗噗……
刀光之下,十多个来不及逃窜的身影被串冰糖葫芦一般,一口气贯穿。
嘶嘶嘶……
鲜血如泉,似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牵扯而出,纷纷没入这刀光中被吞噬殆尽。
而那倒地的身影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具具干枯的尸体,似乎死去多时了。
染血的刀光重回体内!
青年刀神面孔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妖异的血光,衰弱的气机重新升腾,锈迹斑纹蔓延之势为之停缓,甚至开始褪去。
他双手不停,面孔尽是狠厉,连连斩出刀光,吸取生命。
不停有人凄惨倒地而死,身化枯尸。
本就尸横遍野的山庄内,一时间更是如修罗地狱一般。
“你这是什么刀法?什么刀神,你分明是刀魔!”又遭剧变,范无心又惊又怒。
青年刀神却只是冷冷一笑,“你懂什么?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些庸庸碌碌之辈浪费生命,留在世上又有何用!还不如供奉给我,到也算死得其所了!天之刀,去去去!”
他手刀丝毫不停,连连斩去。
每一刀斩落,就有血光而落,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范无心和三大刀王见状,目中一片绝望,再无一点侥幸。
“停下吧!”却听一声轻喝,淡淡响起。
嗖……
气氛席卷,不知何时,场上突兀出现一个道袍身影,一双手指夹住了气刀,让其动弹不得。
“什么?”青年刀神、范无心、三大刀王自始至终一点察觉都没有,顿时惊声望去。
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就陷入了诡秘地沉默中。
这是何等仙风道骨之人?
一见其人,当真如见真仙在前……
……
第一百二十章 空手入白刃,刀神遇刀仙
嗡嗡嗡……
真气化刀,无形伤人,万物斩断,此刻却夹在一双纤细手指之间,动弹不得。
空手入白刃!
这是何等手段?
他到底是谁?
……
在场之人,都惊住了。
兵器之锐,不是拳脚可比。
刀剑之下,血肉之躯,瞬间殒命。
想要空手入白刃,非要武功彻底碾压于对手不可。
但要知道,这可是天下第一刀所斩出的无形气刀,擦刀即伤,中者即死!
谁能以一双手指应对?
若非亲眼所见,之前是绝不敢想象!
到底是哪位高人出手了?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武道高手,更不缺先天宗师之流,现在却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到有人一旁,无声无息地出现,仿佛光天化日变成一个大活人一般。
当真是又惊又恐!
若这人心怀歹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顺着手指向正脸望去,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就楞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不是什么想象中仙风道骨的高人前辈,只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小道而已。
只是……
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夜幕之下,光线昏暗。
那一双眸子却如灿若星辉,微微阖目间,精光四溢。
眉心朱痕,赤红如丹,更显丰神俊朗,周身衣袖漂浮,更有气机凝聚成云,升腾不止,衬托其身,似云中仙客谪临凡尘,缥缈难寻。
不凡!
实在不凡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只要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天生不凡。
从未想过,江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
手夹气刃,风轻云淡!
那人嘴角微微含笑,仿佛在做一件最微不足道之事一般。
一静一动,更有一种天生就与万物合一的气质,一举一动,蕴含道韵。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言语不足以道万一。
而在那双清亮眸子之下,青年刀神、范无心、三大刀王等周身一凉,只感觉所有的伪装都被揭开,从内而外再无秘密可言。
无形压力落下,压在心头,一时失语。
青年刀神纵横江湖一生,毕竟非同凡俗,率先反应过来,已经是满满地忌惮。
相比几个小字辈,他功力精深,体会自然更多。
此仙,不,此道看上去如天人临凡,一眼望之,为之震慑。
但偏偏在他感应之中,此道气机毫不泄露,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种直觉和感应的巨大反差,让青年刀神不见轻松,反而越发忌惮。
他以人化刀,打磨一生,早已对周身气机把握到了精细入微的程度,人体一点一滴的变化,哪怕气血的微微浮动,也逃脱不了他的感应。
但偏偏在这突然出现的年轻小道上失去了效果。
此人对于气息的把握,达到了不泄一丝的程度,功力很可能不在他之下。
但再看其岁数,却又觉得,实在难以想象。
如此年轻的先天宗师?
实难想象!
……
青年刀神眸子幽深,只是这一盯,虚空中就有无形的气机透空而发,逼迫了而来。
而吕纯良面孔笑容不改,所有劲气,都如春风拂面,化为无形。
一时高下立判!
青年刀神眼眸剧缩,沉声而问。
“尊驾,到底是何人?”
年轻小道淡淡而笑,“贫道是谁,而不重要!世外之人,不涉江湖斗争,名字只是一个称号而已。此来,只请阁下给贫道一个面子!贫道此来只为寻一人而来!”
“哦,是谁?”青年刀神不置可否,反问一句。
“正是阁下的第四徒,范无心!”吕纯良手指范无心,笑道,“贫道寻访北天门踪迹而来,此人与其颇有渊源!还请阁下刀作留情如何?”
范无心一听,顿时面色为之一变。
“是这样吗?原来尊驾也与北天门不对付!这倒真是巧了……”青年刀神诧异一笑,“看来我倒是误会阁下了!”
话音一落,他微微侧身,却是回身反手就是一刀。
此时青年刀神眸中已然尽是杀机。
天刀不仁,损他人之生命,以奉自己之有余!
这一刀之真意,一旦传了出去,江湖上那些迂腐无知之徒必然会视之为魔道之流,引来无穷尽的麻烦。
到时候哪怕他修为高深,有神刀之名,在江湖上也是立足不下去了。
所以必须断绝一切后患!
当头一刀,其中凌厉之意,收敛为一线,连空气都为之破开,露出一道清晰地白痕,却是无声。
只因这一刀之迅疾,已超过了声音。
啪!
又是一双手指悠悠伸来,敲到好处地将刀刃夹在指间,动弹不得。
一指一刀!
青年刀神连续两招破空而来的气刃,竟是纷纷被夹住。
“阁下这是为何?”吕纯良笑容微微收敛,沉声而问。
“哼!你鬼鬼祟祟躲在一边!我神刀山庄的秘密以及老夫的底细都被你窥探殆尽,你以为老夫还会放你离开吗?”青年刀神冷哼一声,此时眸子中已经是不加掩饰地杀机。
“回来!”他伸手遥遥一招,只见被吕纯良夹在指尖的无形气刃颤动不止,仿佛有着灵性,生出磅礴大力。想要强行挣脱而出。
两指纤细,却如同铁牢一般,将刀刃死死夹夹住,动弹不得。
咔擦!
猛一发劲,从中对折!
只见两柄刀刃竟是被硬生生从中折断,崩散成无形的刀气,又被一记长袖给吹散成云烟。
指断神刀?
此人是北天门的敌人!
范无心见到这突然冒出的年轻小道,竟有如此惊世手段,顿时感觉到浓浓不妙,心沉谷底。
青年刀神在前,无名道人在后!
怎么看,今日他都没有活路啊!
三大刀王却是心头升起了希望。
本料想今日必死无疑,却有这神秘道人出现,看来有救了!
而山庄四周更有一个个身影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脸孔上皆是劫后余生地侥幸,以及难以道尽地惊诧。
这次品刀大会,波折迭出,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先是仙刀出世,还没多看几眼,就有书生献刀刺杀,然后就是师徒相残的惨烈局面……
甚至有魔丹出世,一朝三大刀王一朝突破,四大先天围攻老刀神,将其逼到绝境……
没料想刀神以人为刀,藏刀出鞘,又返老还童逆转局面,却由神化魔,屠戮众人……
直到这神秘道人出现,空手入白刃,指断气刃,才让人有喘息之机……
这局面变化之快,反转、反转、再反转……直如走马观花一般,每每遇到绝境,似乎大局已定,立刻又生出新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喂,你们刚才听到了没有?那仙刀的主人喊这年轻小道为神仙大哥!”
“嗯?莫非这神秘道人就是那刀分洪水的仙人不成?”
“什么仙人?依我看,这分明是一尊武功到了匪夷所思之境,从而能永葆青春的武道高人!”
“有道理!哪里这么年轻的岁数,就成为先天宗师的!这这不可能!”
“刀神遇刀仙,这下子有意思了!”
……
行走江湖,武功不一定高,但眼力见一定要有。
三言两语之间,这些江湖众人都得到了一个不是真相的真相。
众人窃窃私语,声音虽小。
但场中那个不是武道高手,听觉敏锐,瞬间变了脸色,看向吕纯良的眼神早已满是忌惮。
那范无心却是阴沉着脸,心沉到谷底,目光更是朝四周游离起来!
“原来你就是那用刀分洪的刀仙!”青年刀神目光赫赫,一向冷酷的眸子破天荒地迸出跃跃欲试之战意。
“刀仙?我又多了一个名号!”吕纯良嘴角微微抽动,满满地无奈。
下山之前怎么说来着?
低调,低调,再低调……
但不过是信手出了一刀,怎么又多出这么个名号?
争名夺利,名号这东西,每多一个就是一重麻烦啊!
看到青年刀神的眼神,吕纯良哪里还不明白此人心中所想。
麻烦,真是大麻烦!
吕纯良摇头而道而道,“各位,你们都认错了!贫道世外之人,那称得上刀仙之名,贫道只是机缘使然劈出了那一刀而已!”
机缘使然?
青年刀神一听,嘴角咧出森然弧度。
“我在天下第一刀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终生苦寻刀道对手而不可得,故被人称为刀神!而先天之上为玄境,本料想这辈子再无指望。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刀仙!好好好,老夫今日就要试试到底是我这刀神更厉,还是尊驾这刀仙更高?
百年练刀的本能告诉老夫,若能战胜尊驾,老夫就能窥到那玄之又玄的境地!”
说到此处,青年刀神不复之前高驾其上,而以凝神戒备之态,面朝眼前这年轻小道,双手做举刀之态,肃穆开口。
“尊驾,请看刀!”
落地有声,声出而刀落。
青年刀神却是连四个逆徒都不看在眼中了,只剩下那悠然站在眼前的身影,猛然脚踏出一步。
他身形在原地微微扭动,下一刻整个人就化作一柄无匹的刀芒,冲上高空,当升到极致,划出一道森然曼妙弧线,骤然坠落。
天人一刀!
……
刀神遇刀仙,言语不足道,只在刀上说!
那一刀从空而落,恍若流星,顿时斩破了虚空,照亮了夜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飞刀,又见飞刀
天人一刀,坠如流星。
从天而降,人刀合一。
……
夜幕重重。
那一刀落下,群星为之失色,皎月随之暗淡。
似乎漫天垂落的星月之光,都在这一刀之下,被一刀斩断。
年轻小道站立当场,眸子间倒映着那一道淬亮的光,却是发自内心地无奈起来。
这些江湖中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说好的世外之人,不涉人间恩怨?
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江湖中人,果然都是一群铁憨憨。
吕纯良摇头无奈,袖子一挥,顿时将身后的黑脸少年卷飞了出去,落到了刀势以外的安全地界。
而此时……
刀已落下,近在咫尺,额头天门生出割裂之感,似要将他连头带人劈成两半。
这样以点破面的凝聚斩杀,再以两指应对就显得有点托大了。
可惜武当的心有灵犀指已经失传,不然两指也足够应付了。
那就……
三指?四指?
不,还是五指!
这就很稳!
刀芒落下,电光火石之间,吕纯良做出了最稳健的选择,五指并在一起,竖掌成刀,迎着那天人合一的一刀,反撩而去。
无声无息处起杀机。
手掌边缘处,细细之白痕延伸所至,万物自然分成两半,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
神刀,刀气无双,大开大合,有代天挥刀之恢宏,气魄惊人。
而仙刀却是,缥缈无相,不着痕迹,直指刀之本质,技近乎道,由凡入仙。
“什么?”从天而落的刀光中,传出一声冷喝。
同样都是以刀对刀!
刀芒无双,掀起气象波澜,但与那细细刀痕一碰触,没有想象中的针尖对麦芒一般的气机冲突,竟仿佛落入一团细密坚韧的丝网中,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嘶!
刀网猛然收紧,瞬间将刀芒渐渐肢解开来。
“破!”刀芒闪烁不定,从中传出一声雷霆断喝,竟轰然爆碎开来。
刀网开裂,一道身影从中激射出来,重新显现于吕纯良面前。
“好一招仙刀!好一个仙刀!”全力一刀,无功而返,青年刀神不见气馁,反而面升异样喜色。
百年藏刀,苦寻对手而不可得!
今日终遇强敌!
更难得的是,此人之刀法仿若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丝毫凡俗之刀的痕迹,也超乎了他这人间刀神的想象。
“看到了,我看到了刀道更高的境地!”青年刀神一时见仙刀而喜。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一成玄境,陆地神仙。
但踏天梯而登仙,何其艰难也?
仙人两隔,天地绝通,本是无路可走,唯有以大毅力、大机缘、大武力……强行冲破,踏入玄门。
天赋、传承、才情、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更关键的,还需要一种冥冥中缥缈不可寻的气运加身。
想他壮年时,就为天下第一刀,藏刀一生,却仍连触碰玄门的边缘都做不到。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刀道更高的一处天地,其中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更是他终生梦寐已久的境地。
沉寂许久的内心开始沸腾,而落在实处,就是他手上的刀光越发地铺天盖地起来。
“天刀不仁,屠众生为刍狗!杀!”
言出刀落。
一瞬间,青年刀神身形分化,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渐渐千千万万。
杀、杀、杀……
刀光衍化重重,伴随着杀声不断,弥漫到空中到处都是,化作了刀之领域。
一时,天地之大,除了刀再也不容他物了。
刀,刀法,抱、握、缠、劈、砍、截、撩、挂、扎、斩……
刀,刀刃,环首刀、长短刀、鸳鸯刀、九环刀、太极刀……
一刀一刀法,一刀一兵器,一刀一杀机!
天刀化万刀,无量众生,皆临杀机。
吕纯良身处其中,只感到一时面临千刀万剐,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而他也只能出刀了。
没有那般恢宏气象,手刀无声,留下一道道的弧迹,妙到巅峰。
但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刀法,所到之处,一切却自然剖解而开,似乎每一刀就斩在一个个关键却无形的节点上。
万物自有脉络,顺势而断。
哪怕本就是斩断他物的刀气,也随之纷纷涣散。
以刀对刀,破尽刀招!
“庖丁解牛之能,这就是你的仙刀吗?”青年刀神低沉笑声从刀光中传了出来。
吕纯良却是摇头,“仙不仙刀的,贫道却是不知道,只是唯手熟尔!”
“好一个唯手熟尔!用刀万遍,刀意自现!尊驾之刀法,已超凡脱俗矣!”青年刀神大笑一声,一时间竟生出惺惺相惜相惜之感。
但越是如此,他更是毫不留情,尽展平生所学。
重刀沉、弯刀狠、长刀厉……天下各门各派之奇门刀法,再是玄奇,只要仍在刀法之流,此刻皆被青年刀神一一施展而出,完美发挥威力。
而其中最凌厉的刀,却是他自己身化刀光,速度极快,拉出幻影重重,势若飞刀一般,破空而来。
“好一个刀神!”吕纯良一时间如面江湖所有刀客同时朝自己出招,一对千万,难以破尽,只能以手刀挥动,刀痕化作无形之网,紧守四周。
更有刀神身化飞刀,在虚空窥探,寻找那一线之机,将他彻底斩断。
虽然一时看似占尽上风,但那青年刀神面色不见半点轻松,反而越发凝重了,只因他知道对方刀法实已到了返璞归真之境。
如果说刀神的刀,是一刀演化万物,出神而入化,是神之刀法。
对方的刀就是追寻大道至简之奥义,万物化一刀,不再是凡间之流,可称为仙之刀法。
两种刀法没有本质的高下之分,最后更是殊途同归,拼得就是各自对于刀道领悟的高深而已。
正因如此!
刀领宏大,刀网细密!
刀仙遇刀神,各自手段层出,却是僵持不下,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而四周观战之人,更早已是目瞪而口呆。
想他们也是江湖中少有的刀法精深之人,但眼前这场刀法巅峰之战,他们别说插手,连靠近都不敢,更过分的是,却看都看不懂了。
刀客、刀客,用刀之客!
这二人明明手中无刀,但刀法之狠厉,却胜过世间任何一柄刀。
因为他们两人仿佛都成了刀之化身。
虽然看不懂,但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生平遇到的最巅峰一战,绝不能错过。
别人想看都看不到。
只要领略了其中一线神韵,就足以让他们以后余生受用无穷了。
武夫,武夫,练武而痴!
他们目光紧紧锁定着场上刀法仙神之战,一丝一毫都不肯漏过,渐渐都忘了自身身处何等险境。
四周不停有人闷哼出声,中了逸散刀气,倒地而亡。
剩下的人却仍是看得如痴如醉,连逃命都忘记了。
……
而此时身处场中,吕纯良也深深感觉到了对方的棘手。
对方不愧是以刀称神的武道大成就者,对于刀的领悟已达江湖巅峰,想要纯粹以刀来压他一头,实在是难之有难。
而两人刀气碰撞之下,劲力逸散,四周更是伤亡惨重。
他顿时皱了皱眉头。
世外之人,不沾因果,若徒造杀孽,因果轮回虽然不惧,但却实在是麻烦。
久战无果,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吕纯良此心一动,右手竖掌成刀,劲气涌入其中,顿见一柄细细的刀尖从指尖延伸而出,不停生长,三尺、一丈、三丈……
不一会就化作了一柄四十丈的大刀,拔地而起,居高临下,高耸如峰!
远远看到,光是目视,就有刀芒在背之感,如临刀山。
“刀气化山?”青年刀神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地阴郁。
此人真气何其浑厚,简直如大海无量一般,竟能一人之力衍化如此凶威之刀山,可畏可怖!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招!
轰!
手臂一挥,四十丈的大刀顿如推金山倒玉柱,轰然压下。
一力降十会!
噗噗噗……
刀域之中的千万柄刀,万千刀法,顿时在这前所未有的一记大刀之下,被斩得纷纷破碎,强行分出一条道路。
青年刀神身化飞刀,千钧一发之际,从刀势之下掠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下一刻一股无匹毁灭之机,紧追而来,硬生生将其从空中逼了出来,回头而望。
一双清冷的眸子映入眼前,那袭道袍只是左手虚握,轻轻一抖!
就见一点寒光从指心迸出,眨眼就在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刀?
看似只是一道光!
但青年刀神却知道,这不止是一道光,是一柄无上锋锐的刀!
刀不是某种固定的形状,而是锋而锐,斩断一切的锋芒。
这光一显世,仿佛连时光都被斩断,停止了流动,思维为之呆滞,做不出任何之反应。
什么是飞刀?
飞若无影,刀出无回,这才是真正的飞刀!
仿若凭空挪移而来,近在眼前,而此时青年刀神却思维空空。
这才明白这一记惊世飞刀之下,自己的身化飞刀,又是如何地可笑!
更是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头久久盘恒不去。
这难道就是仙家之……
飞刀?
飞刀,又见飞刀!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这是怎样的一刀?
无人能知道,这一刀在哪里,甚至没人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
刀未出手前,甚至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也看不到固定的形状。
飞刀还未在手,刀的精气神已在!
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
而是某种天上地下,无法代替的气质!
当看到那刀光的刹那,你立刻就会明白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一刀!
飞刀,又见飞刀!
这才是真正的飞刀!
天外而来,只为杀人!
刀……无声。
人……断魂!
……
原来那四十丈的大刀只是虚晃,为的是给这这一记小小的惊世飞刀,开辟前路!
躲不掉,根本躲不掉!
看似小小的一点锋芒锁定了眉心,青年刀神感觉到自己的肉身、灵魂都被彻底锁定住,要一起被斩杀掉,上天入地,也无处可逃。
事实上,他的脑袋渐渐空白,思维渐渐僵硬,连每一个无形的念头都被斩断了。
躲开,一定要躲开……
老夫练刀百年,怎么甘心在这小小的一记飞刀下殒命?
怎甘如此,怎甘如此啊?
一股无端地明火从他心头升起,浓浓的不甘以及无尽的忿怒,眸子深处喷射出如火的亮光。
最后于寒芒临身的一刹那,他脖颈猛然挺直,微微侧过了一丝弧度。
嗤……
血光飞溅!
一具魁梧的九尺身躯从空中跌落而下,捂着脖颈,鲜血从指缝间汨汨流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终究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念躲开了眉心要害。
虽然仍是身受重伤,但终究在那惊世一刀下,保留了性命。
“无…刀…胜…有…刀……,你…这…是…什…么…刀?”喉咙漏气,口中喷出血沫,但那青年刀神一双眸子却死死盯着这个经历大战仍显得游刃有余的年轻小道,一字一句而问。
那股执着,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
“什么刀?”年轻小道却不由面带诧异,想了想,这才低声而笑,“此刀无名!但若是阁下想的话,可以称之为小吕飞刀!”
“小…吕…飞…刀?”青年刀神听到想要的答案后,不见释然,更升恼怒。
这差点让自己一招殒命的惊世一刀,怎能起这样一个草率的名字?
草率得甚至敷衍!
而败在这一刀下的自己,又算什么?
“不错,正是小吕飞刀!例无虚发的小吕飞刀!”那年轻小道却再次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之前并没有听错。
“原来尊驾姓吕吗?”青年刀神抛开心头荒谬之感,站起身,不知不觉脖间狰狞伤口恢复成了一丝血痕,细不可见了。
名字如何,终究只是虚名,并不重要。
那一刀所蕴含的刀道真谛才是真实,已记在了他的心头,挥散不去。
“胜负已分,阁下还不停手吗?”看他再次起身,吕纯良只感头疼,“我等之间并无仇怨,相反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北天门!何不你我携手呢?”
“携手?老夫纵横江湖一生,可没有与他人合作的兴趣!”青年刀神面色冷酷如初,眸子中却有光芒如火一般在燃烧,“再说,相比于刀道的真谛,这些无聊的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呢?此战,既分胜负,也分生死!尊驾,请接刀!”
他重新以一双手臂摆出了持刀之态。
不知何时,不祥的黑褐色锈迹重新从他双腿脚踝处朝上蔓延,散发出腐朽不堪的气息。
但青年刀神却再也没有以刀光掠夺他人的鲜血与生命。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了!
双手化刀,他将毕生积蓄的精气神都凝聚其中,此时此刻,心灵中再也不容他物了。
一股无形的气机从他周身扩散出去,夜间山庄呼啸的风被一柄柄无形的利刃肢解溃散,化于无形,星月的光支离破碎,万籁俱寂。
风断、光灭、声碎……一切皆被斩断!
以生命出刀吗?
一瞬间吕纯良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说任何多余之话,因为他已明白了对方的决意。
百年藏刀,与天争命,只为那终极的一刀!
相比于那一刀的最终绽放,命又不算什么了……
如此,才无愧于刀神之名!
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唯我独刀,故而称之为……刀神!
此时、此刻、此境地,任何多余之话语,都是对其一生执着的亵渎与侮辱。
气机锁定之下,范无心、三大刀王,以及旁观的众人都为之屏住了呼吸,生怕泄了一丝气息,引来那石破天惊的终极一刀。
“天不怜我刀非道,我以我血荐我刀!”刀神低低而笑,右手举起,缓缓落下。
“右手刀!”
右手化刀,当空斩下。
随后左手又侧掠而去。
“左手刀!”
右手刀凶,左手刀险!
一手一刀,正奇相合,左右十字交错而来,刀痕落下,物体之形状皆分为四块。
嗤嗤……
鲜血四溅!
两点寒星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刀神双手一疼。
飞刀之影都没看见,左右手的掌心已经被射出两个惊心怵目的空洞,左右刀再也落不下去了。
而那刀神却是连眉都没皱一下,身形如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左右腿如旋风一般扫出。
左腿刀!
右腿刀!
双刀旋转,绞杀一切,化作粉碎。
嗤嗤……
寒星贯穿,旋风溃散。
双腿血流如注。
刀神肘击、吐气、开声……一举一动,皆化为刀!
以生命出刀,毕生修行之精华都化入刀法之中,尽展锋芒。
但那年轻小道,却始终不动,却每每指尖迸射出一点寒星。
明明已经凝神戒备,做了完全之准备,但那样的刀,却始终看都看不到,更别说躲避了!
无论他怎么躲闪,却始终躲不了那冥冥中注定的因果律之刀!
他以生命出刀,终极的奥义还没完全成型,就彻底溃散!
怎么会?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逆天之刀?
这已经不是凡间之刀了?
刀仙吗?
真的是刀中之仙啊!
……
伴随着一声声不甘的声音,以及满是遗憾的回响,一个魁梧的身躯已经从空中跌落而下。
不知何时,他再也不复之前的青年巅峰状态,皱褶密布全身,整个人已经如同腐朽的枯木一般,唯有那双眸子却始终锐利,始终盯着年轻小道丰神玉秀的俊逸面容,发自内心地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老夫躲不开这一刀?”
“心意所指,刀之所至。”人之将死,刀神垂暮,吕纯良也无须隐瞒什么,“只因这一刀注入了我的心神!”
“以神驭刀吗?原来这就是刀道更高的境界!”垂暮刀神面孔上升起异样的潮红,发自内心地为之狂喜,但转而低低一叹,“可惜老夫终究明白得太晚了!悔没有早日遇到阁下!”
他话中虽有悲戚,但再无多少遗憾了。
只因为不管是早是晚,终究见到了刀道更高的天地,那便……
够了!
最后垂暮刀神深深地看了吕纯良一眼。
“江湖都称我为刀中之神!老夫原也是如此料想,但现在才发现,阁下你才是真正的刀神!你才是天下第一刀……”
嘚!
江湖名号什么的,麻烦,实在是大麻烦!
吕纯良一听,正欲摆手。
但垂垂老矣的刀神嘴角流露出一丝释然笑容,一头栽倒而下。
“我是谁?我在哪?我将去哪里?……”
天旋地转,万物褪色,一片漆黑。
似乎穿梭在时光隧道中,无数遗忘已久的的画面与记忆在眼前飞掠而过,如走马观花一般。
“哦!
想起来了……
老夫是胡飞,飞狐的飞……
而不是匪徒的匪!”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昔日飞狐,今日匪徒
“我的名字叫胡飞!飞狐的飞!
我出生在一个闻名已久的武道世家胡家,以刀法称雄于江湖。
按理说我将平平安安长大,父严母慈,得父亲传授胡家刀法,终将成为新一代的胡家刀神。
但没想到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就受奸人所害,家业被夺。
幼年的我流落江湖,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乞儿,甚至连我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家有良善,福德不绝。
幸好我胡家的忠仆平阿三,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还将不顾性命之危保存下来的胡家刀法残谱传给我了。
自此我知道了我胡家的灭门大恨,练刀有成之后,就在江湖闯荡,为的就是报仇雪恨,重振胡家!
一人一刀,江湖险恶,在经历了一次次生死危局,险死还生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对于一个刀客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的,一生唯刀而已。
除恶贼、杀贼寇、劫暴富、救贫民……
一路闯荡,快意平生。
我少年练刀,青年就闻名江湖,等到壮年时就已是天下有数的大刀客!
只因为我家传身法卓绝,来无影,去无踪,故江湖人称我为“飞狐刀侠”!
只为刀侠,不是刀神!
但不久之后,我终于武功大成,突破先天之境,终于一对一之下击杀了那仇敌田鬼龙,将那天下第一刀的玄名号终于从奸人手上夺了回来。
随后我更是娶了苗人风女儿为妻,集齐了胡、田、苗三家刀法精髓,我的刀法境界终于超越了前人,达到了前人未有之境,更是以自身的威势建立了超越胡家的神刀山庄。
而接下来,我所追寻的只剩下刀道的极致,先天之上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了。
一步踏出,凡人登仙,可享数百年之寿元,更有改天换地之手段,堪称陆地之神仙。
江湖千古,能趋之这一境界者,也是屈指可数。
而我自信我胡飞终将也成为神仙中人,成为第二个刀圣。
只因我成就先天不过三十,至少还有百年时间去力求突破。
而以我的刀道秉赋,若我都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呢?
于是……
10年过去了,20年过去了,30年过去了……
我天下第一刀的名头,在江湖上越来越大,渐渐有人称呼我为刀神!
说我的刀法已经趋之了神而明之的境界,非人力可以匹敌了。
但唯有我自己知道,这四五十年来,我的刀法一直没有得到本质的突破。
玄境一关仿佛一道不可跨越的天门一般,死死的拦在了我的面前,找不到半点突破的机会。
不知不觉,我的头发已经花白,甚至我的老妻已经去世了。
由于我终身追求刀道,不通于儿女俗情,连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让其抱憾而逝。
人的生命是如此地短暂与脆弱,如昙花一现。
终身挚爱离世,我身边只剩下的只有一柄持之闻名江湖的冷月宝刀了。
最后的日子里,我心无旁骛,将所有的念头都投入刀道之中。
为刀而痴、为刀而疯、为刀而狂……
可是穷尽了我能想到的无数办法之后,却连玄境的一丝踪影都找不到,让我渐渐为之痴狂。
为了寻求那一线突破的会,于是我开始寻找刀圣的平生事迹。
他是江湖中已知的纯粹以刀称圣的前辈高人,更是刀法四大传承的祖师。
一人一刀,闯荡江湖,身经百战,染血沙场,终于一朝成为刀中神圣,更是卷动天下风云,自称闯王,与百龙夺鼎,斩破赤明龙气……
刀法须从磨砺出!
想要成为刀中神圣,光是闭门造车是没用的。
如今江湖风平浪静,死气沉沉,庸碌之辈甚多,不比之前风起云涌,强者辈出,武道兴盛。
我的刀已是天下第一刀,没有任何人在刀法上是我的对手。
无奈之下,我只能逼迫那些刀法门派,交出他们的武功传承,供我观摩。
就这样,不知何时,江湖上对我的称呼从胡飞的“飞”,变成了胡匪的“匪”!
但这又如何呢?
我胡匪纵横江湖,何曾在乎他人的看法。
我这一生已无牵无挂,唯刀而已。
在尽收江湖千门百派的刀法传承之后,融会贯通,的确让我的刀法更上了一层楼,毕竟了人间刀法的极致。
但那玄之又玄的神仙路径却始终不曾向我打开。
难道是我的天赋不够?
纵使我一生自傲不弱于人,此时也不免怀疑起来。
于是我开始广招弟子,将我毕生的刀法传承传授给了他们。
既然世上已无对手,那我就自己培养出对手。
可惜的是这些弟子却一个个都不成器,虽是我千挑万选的刀道种子,但却连我年轻失手十分之一的的功力都不如,实在是让我大失所望。
不甘之下,我又纳妾生子,想自己生个刀道奇才出来,却又是个经脉羸弱的废物。
难道我真的一辈子都要被拦在这玄境之外吗?
愤怒、不甘、憋屈……
我的性情也随之渐渐暴戾,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渐渐不对,哪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都不敢轻易靠近。
甚至江湖中有人称我为刀魔,说我这个刀神已经走火入魔了!
但我又何曾在乎?
这种庸俗之人岂能明白我的气量?
一生为刀,只要能最终突破凡人之限,这世间任何烂俗礼教我又何曾看在眼中?
正道、魔道、邪术……我都不在乎,甚至不惜走火入魔。
可玄门之难,难于上青天。
我仍看不破一线希望!
终有一日,我突然明悟。
刀圣争夺天下失败后,临死之前为何偏偏只闯下四大刀法传承。
难道刀圣传承中竟保留着突破玄境的秘密不成?
四刀合一,以刀称圣!
刀神四大传承,我已得其三只差其一了。
终于在费劲好一番搜索之后,我终于找到那那隐姓埋名的范家。
可惜那范家实在不识相,无论我怎么威胁劝说,一直不肯交出心刀之法。
哪怕我将范家之人几乎屠尽,也没逼问出来。
一不做,二不休。
老夫干脆假意将范家仅剩的嫡系后代收做了弟子,密切监视,为的就是从他身上一窥心刀功的奥秘。
没想到这范无心小小年纪竟是心机深沉,从不显露痕迹,表现平庸,成年之后,更想密谋翻盘,报范家之仇,被我一刀削去脸皮,劈下山崖。
原以为他必死无疑,心刀从此彻底失传,我也逐渐放弃了集全刀圣传承的打算。
这反倒促使我走上了另一条刀法。
我之刀法,已趋人间极致,可惜天不垂怜,气运不钟。
既然如此,他干脆以藏刀之法的奥义,以人藏刀,将毕生功力与生命力汇聚于体内进行温养,准备在寿元将近之时与这老天爷好好的拼上一场,强行杀出一条生路。
但世事之离奇往往超乎人的想象,眨眼又是二十年。
我一百二十岁大寿的品刀大会上竟有仙刀出世,据说曾有仙人手握此刀,劈开万丈之洪。
原本只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小小一个黑脸乞儿在手握仙刀之后,竟是瞬间脱胎换骨,有顶尖刀客之气魄。
我一招出关,亲自现身。
没想到那书生名为献刀,实际上是却是刺杀,戳穿面目之后,竟是那早已以为死亡的孽徒范无心!
在加入了那所谓的北天门之后,更是一早突破为先天!
三大亲传徒弟也随后背叛,可笑的是他们怎能明白,我之藏刀术的奥妙。
一朝人刀出鞘,返老还童,就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可惜我寿元将近,只能以天刀不仁这一招,从他人之生命来补自身寿元之不足。
没想到竟引出一位道人出手,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竟就是江湖传闻中一刀分洪的刀仙!
只是看到的一瞬间,我瞬间就明白,这正是我百年难遇苦寻已久的高手。
若是能与其全力一战,定能窥探到刀道更高的境地。
是的,就是如此!
咦?
这样的激动、热血、亢奋……已经多久没有在我身上出现了,差不多有百年了吧!
是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一战之下,刀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如果说我的刀法是融合天下刀法,以刀演化万象。
那么这刀仙的刀法却是直指本质,以大道至简,招式寥寥,却可破尽天下之招。
而对方更是让我看到了,刀法新的一重天地。
原以为将是旷日弥久的大战之时,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射出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那是怎样的一刀?
刀未出手前,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看不到形状。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刀!
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我枉为刀神,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一招落败。
我这才明白……
我手上虽无刀,但心中还有刀。
而这刀仙却已经是心上和手上都没有刀了。
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昔日飞狐,今日刀匪。
一生唯刀,不曾有悔。
只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逼这刀仙使出那终极的一刀啊!
刀仙、刀仙,刀中之仙吗?
一生练刀,我,胡飞,终未成仙!
……
伴随着回光返照破灭,意识破碎,彻底跌入黑暗中。
一具身影,如山如岳,轰然倒下。
一生功与名,皆成一培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辈,真乃神仙中人也
“死了!师傅竟然死了!”
“那个男人竟然真的败了!这如何可能?”
“师傅……”
……
人老威犹在。
那身影虽然垂垂老矣,但光是站在那里,就仍有不可撼动之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直到他轰然倒地,再无生息,在场之人才一时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
三大刀王更是久久无言。
他们自幼和眼前这老人练刀,在他们心中,这老人早已成了人间无敌的象征。
虽然逼不得已而反叛,但也只想拼出一条生路而已,可不敢抱着杀死对方的妄想。
所以当真的看到那如神如魔的身影倒下时,他们心中满满地不切实际之感。
但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清晰地发生在眼前,不得不信。
“刀神老贼真的死了吗?”范无心面孔复杂难明。
一朝大仇得报,原本心生无尽的欢喜和畅快才对,为何有种莫名地悲伤呢?
“刀神竟然败了!”
“雄踞江湖百年已久的天下第一刀已然易主!”
“这神秘道人如此年轻,他到底是谁?”
“真人不露相!看上去年轻,可真身却不知道是哪位隐居江湖已久的老前辈呢?”
……
大战时山庄内一片肃杀。
大战后,却有一个个人影冒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震惊地猜测连连。
目光锁定在眼前看似云轻云淡的年轻小道身上,这些江湖中人目光闪烁,竟似乎瞬间达成了某种一致,没有经过任何商量,纷纷上前跪倒在地。
“多谢刀仙老前辈诛杀匪徒,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等感激涕零!”
众人拜倒,眼神更是炙热。
若是能拜这刀仙为徒的话,那以后闯荡江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什么,这刀仙看起来如此年轻,比他们岁数还小?
胡说!
这分明是这刀仙武功已练到鬼神莫测之境,而能锁住寿元流逝,长保青春。
他的真实年龄不知道多大了,不然岂能趋至如此至高之境地,一对一,连刀神老人都败在他刀法之下。
呵呵,你们真是想多了……
嘴角微抽,只是看了一眼,吕纯良就看透了这些人的小心思。
收徒,是不会再收徒的!
这些江湖中人武功平平,天赋更是不堪入目,他吕纯良又不是给人当保姆的,傻子才会收下这群累赘,完全是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无事,你们便离开吧!”他也懒得废话,挥了挥手,掉头就走。
“等等,我等无以为报,愿意在前辈座下效犬马之劳,请收我等……”那些江湖中人满色大变,转而就要扑上来。
因为他们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再想遇到此等高人,可就难了。
“散了吧!”他们意图还没说出口,就听一声微微不耐地淡喝。
劲风席卷,顿时将他们包裹其中,毫无反抗之力。
一阵天旋地转之感,江湖中人一个个他们身子腾空卷飞了出去。
等到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他们回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竟是一个个落在了山脚下,离山庄大门足有数百丈之远了。
这等无声中搅动风云的劲力……
江湖众人一个个楞在原地,额头尽是冷汗。
若非前辈手下留情,这样恐怖的手段若是用来对他们出手的话,后果简直不敢设想,他们恐怕会死得连渣都不剩吧……
一想到,他们之前那些不知好歹地请求,他们就暗感后怕,赶紧将心中的妄念抛得烟消云散,慌忙朝着山庄拜倒在地。
“前辈,真乃神仙中人也!请赎我等冒失之罪!”
这些江湖中人三拜九叩之后,见前辈没有再发怒,才慌不迭地起身,灰溜溜地下山了。
终于清静了!
山庄内,吕纯良轻吁了一口气,扫了一圈空荡荡地四周,向前方望去。
目光从身体掠过,三大刀王身子本能绷紧,感觉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瞥,浑身就有透凉之感,仿佛被彻底看穿。
直到一划而过,落在那范无心的身上,他们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随后就有一声淡淡轻笑响起。
“范无心,说吧!北天门助你成就先天,不会只是帮你突破先天这么好心吧,他们派你到此,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范无心身子一僵,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心沉谷底。
但他没有故装硬骨头,也没有嘴硬说什么狠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这刀仙面前,他知道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与其自讨苦吃,还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下若是说出秘密,阁下能饶在下一命吗?”他谈条件道。
吕纯良不置可否一笑,“这就要看你吐出的秘密如何了?”
“好,我说……”范无心犹豫了片刻,做出了某种决定,终于开口了。
“北天门派我来,只为…神刀……”
话还没完全落下,只见他面色顿时大变,眉心竟是诡异地浮现出一个黑色鬼脸的符文,瞬间蔓延着全身。
范无心面带痛苦,皮肤之下浑身血肉竟是如同老鼠一般滚动,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凭空消失,随后就化作了一具干尸,本就脸皮被毁的面孔更显狰狞,双目瞪大,死不瞑目。
“师弟……”三大刀王走了过来,早已是满脸悲戚。
“北天门留下的手段吗?”吕纯良眸子微垂,越显幽深。
虽然事出突然,但并无多少意外。
以那人的手段,行事隐秘。
这范无心作为他的一颗棋子,若是身上没留后手,那才真是奇怪呢!
只是令他在意的是,这范无心口中最后所吐露的“神刀”二字,却仍有话没吐出。
神刀什么呢?
“神刀谱!一定是神刀谱!”这时那冷刀王冷声开口了,眼角流泪,厉声道。
“还请三位说说!”吕纯良望了过去,淡淡而道。
目光平静,注视过来,却莫名让人压力山大。
屠刀王苦笑一声,缓缓开口了,“神刀谱是师傅所创的刀法秘籍,汇聚了他老人家一生刀法精髓!神刀山庄虽大,有无数珍惜之物,但如论最珍贵,非属这门神刀秘籍莫属了!当然对阁下来说,此物就并无多少珍贵之处了!毕竟连刀神本人就败在阁下手下,更别说区区一门神刀秘籍了。”
“哦?去看看!”出乎预料的是,他话这么说,眼前这神秘小道却完全来了兴趣的模样。
“请!”三大刀王对视一眼,苦笑连连,就在前领路。
以此人之修为,他们自然不会以为这神秘道人会贪图一门手下败将的刀法。
再说,神秘道人若真想要,他们也拦不住,还不如乖乖行事。
神刀山庄内自有藏书阁。
吱哑,大门推开一看,下一刻却见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竟是所有的秘笈都无声无息被人彻底搬空了。
“这怎么会?谁干的?”
三大刀王又惊又怒。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一个北天门!”吕纯良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却是转身就走。
“前辈……”三大刀王惊疑不定。
这神秘道人这么就放过他们了?
只听一道声音传来。
“刀圣传承,前辈心血,怎能断在贫道手上!今日你们三人的脑袋就暂且放在你们的脖上,若贫道知道以后这神刀山庄仍敢胡作非为,哪怕你们逃到天涯海角,贫道也要把你们打落九幽地狱,永生不得超生!”
劫后余生,三大刀王心生狂喜,远远拜倒在地。
“谨遵前辈之命,绝不敢有违!”
吕纯良手一挥,却见有两团离体真气从刀神老人、范无心身上掠回,他目带了然,大踏步向外走去。
而山庄门外,一个黑脸少年手里牵着大青牛,早已等待多时了。
虽然此行未尽全功,倒也有颇多意外之喜,倒也算不枉此行了。
此间事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去休,去休……
吽……
牛吼欢快。
少年在前领路,小道倒骑青牛,没入夕阳余晖中,自有天人合一的道意,飘然离去。
三大刀王站在山庄门前,躬身相送,久久没有起身。
真人已去,他们久久瞩望,只觉得此中有真意,言语却是难以道尽,只能齐齐而叹。
“来而无影,去也随风!天地之大,任由来去。前辈,真乃神仙中人也!”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龙一现,暗流涌动
“看!换榜了!”
“又换榜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快看!虎榜未动,龙榜却变了!”
“竟有此事?难道江湖上又发生何等大事?竟让先天宗师易位!”
……
武庙之外一阵骚动,众江湖人你争我抢地涌上前来,看着刚被朝廷护龙卫新挂上的龙榜。
“咦?龙榜二十九位的胡匪怎么没了?”
“第三十位的武当小师叔也没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
……
刚看不到几眼,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只见龙榜最末两位名次已然大变。
“龙榜二十九:凤良朋
生平:轻功卓绝,神行万里,游览天下,无所不至,能人所不能
事迹:东海屠蛟蛇,北荒镇妖熊,南疆伏凶虎,西原灭魔狮……
上榜原因:一代游侠,云游天下!”
……
“龙榜三十:罗宏义”
生平:枪中霸主,手中五钩神飞枪,座下闪电白龙驹,横扫天下无敌手
事迹:一人一马一枪攻破千人匪寨,剿灭太湖二十六匪……
上榜原因:冷面寒枪,枪出无敌”
……
“咦?第三十位的罗宏义是上上次龙榜的榜尾,被武当小师叔挤下了龙榜,现在怎么又上来了?”
“这二十九位的凤良朋是上次龙榜的第二十八位,是被谁给挤下来了?”
“难道是那天下第一刀,老当益壮,以百岁之身,重得突破?”
……
这些人以自身的江湖经验纷纷推测起来,目光往龙榜前列扫去。
“快看!龙榜第二十位!”
众人循声望去,立刻就见到上面赫然写着。
“龙榜二十:吕纯良
生平:武当小师叔,骨骼惊奇,武学奇才。年纪轻轻,先天宗师
事迹:记名弟子女斗宗王灵儿,点化无名魔僧为法海,一掌降服半步先天血海魔童,孤身斗败四大宗师,刀法胜胡匪,夺天下第一刀之名”
上榜原因:那个男人下山了!
……”
他竟然战胜了天下第一刀!
一时场上为之失声。
众江湖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
那刀神老人雄霸江湖足有百年,以刀法称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被人正面击败,用的还是刀神老人最擅长的刀法!
胜他之人,还是一个岁数不到二十的小子!
哪怕是武当小师叔,天生的武学奇才,名声一朝传出,就留下颇多奇闻异事,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一点。
这还是人吗?
“这名单不合理!武当小师叔哪怕战胜了胡匪,顶多也只是顶替了第二十九位,怎么会名次上升如此之多!”
“这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不要卖关子,快说!”
“那武当小师叔击败那天下第一刀胡匪,恐怕并没有花多少力气,甚至颇为轻松,呈碾压之态!所以朝廷才会给出如此至高的评价,将其名次一口气调高了十位这!”
……
众人不解,但其中不乏眼力过人之辈,猜出其中的几分玄妙,更是蜚语声不断,惊叹、敬畏、忌惮……皆有之。
只因他们完全知道,这武当小师叔一跃十位的恐怖。
能列龙榜之人,每一个都是先天宗师中的大宗师,武力惊人,都趋至了人体极限。
每进一步都困难无比。
一口气跃升十倍,这武当小师叔到底做了什么?
江湖之多,无奇不有。
一时间,哪怕他们在江湖上经历各种奇闻怪事,也猜之不透起来。
人群后方,一个半大的道童只是看到了新换上的龙榜一眼,立刻面带狂喜,一溜烟地跑得远了。
片刻后!
钦天监上,又响起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师傅,师傅,换…换……”
道童气喘吁吁,漫长的台阶上走下一个清矍老道,行走带风,自有仙风道骨,却是笑道:“我辈道门中人,万事不惊,如此慌张失措,成何体统?”
“师…师傅,换龙榜了,小师叔祖他……”道童重重吁了一口气,用力说道。
“什么?龙榜又换了,小师叔祖怎么了?”一声惊呼,陈玄机从观星台上飞掠而下,紧紧抓住道童的胳膊,用力之大,痛得他龇牙咧嘴。
师叔,说好的万事不惊呢……
“小师叔祖以刀击败刀神老人胡匪,已经是新任的天下第一刀了,更一口气提升十个名字,跃居龙榜第二十位……”道童声音狂热,满满地激动。
陈玄机一听,远远眺望,果然见到武庙外一片沸腾,传来的风声中更夹杂着关于“武当小师叔”的惊叹。
“小师叔,真乃神人也……”天高地阔,他目光无限眺望,隐隐见到那一袭倒骑青牛的道影,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口中喃喃有声。
“十年修行无人问,一朝下山天下知。
小师叔你真人不露相,下山之后,就杳无音讯,天下之大,谁也不知道你的踪迹。
没想到一朝出手,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搅动江湖风云!
武道万古,一人当之!
这就是……
武当啊!”
道人悠悠而叹,声音于空中回荡,久久不绝。
一老一少,武当二道,远远拜倒。
……
“重走三疯路,天下无敌手!”
啪!
风陵渡口乃江川要塞,南来北往,消息灵通。
酒楼满座,只听人都在讨论最近龙榜骤变之事。
“不成天下第一,不下山!这武当小师叔已经下山,江湖还在猜测这武当小师叔为何敢喊出天下第一的口号,现在看来已经水落石出了!”一个折扇公子轻笑一声,语出惊人,顿时引来四周人
“哦,此话从何道来?”
“这还用想吗?女帝坐金銮,汇九州气运于一身,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哪怕这武当小师叔也不可能以硬实力胜过对方。但不妨碍他另辟蹊径,具有某种天下第一的独门手段。现在看来就是刀法了!”
“何以见得?”
“这不是明摆的吗?能以刀法击败刀神老人,这武当小师叔已成新的天下第一刀?”
“有道理!”
……
众人纷纷点头。
啪!
惊堂木一响,打断众人思绪。
只见堂上坐得还是那瞎眼说书人,四平八稳,却是摇头而笑。
“若只以天下第一刀来衡量那武当小师叔,各位却是肤浅了!”
“哦,此话怎说?”那折扇公子不复之前成竹在胸,却是诧异起来。
“各位,要衡量那武当小师叔,先要明白他是何等样人?”瞎眼说书人悠悠到来,“三疯武当千年运,其后中兴靠纯良。此人骨骼惊奇,为那天生的武学奇才,是那冥冥中延续武当气运之人。
千年前三疯道人中年先天,下武当试拳天下无敌手,化人间真武,天下任何武学皆能上手就会,入顶尖之流,更有拳、脚、剑三绝,一旦出招,状若疯魔,无人可敌,故得三疯之名。
这武当小师叔此次下山,分明是重走三疯路,再续武当气运!只得一项天下第一,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瞎眼说书人娓娓道来,道尽其中隐秘。
底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一门天下第一不够吗?这是何等野心!”
“多少人一生只求一项,都毫无指望啊!”
“不愧是真武传承,三疯嫡传!”
“武当又要出一个三疯?这还让江湖其他门派怎么活?”
……
一时众人面色复杂难言。
这一代天下,本就有女帝当朝,万古罕见。
若再是多出一个三疯,哪又会是何等场景呢?
三疯遇女帝吗?
台下无声,悠然神往。
台上瞎眼说书人安稳端坐,瞳孔黑窟窿,似是黑洞洞地不见底,吞噬世间一切光线,耳旁却是微微测听,仿佛将天上地下,万物之声都尽收耳底。
吕纯良啊吕纯良,你这人似从天而降,仿佛没有任何来历,凭空冒出来一般。
世上生你这般人,倒也真是有趣!
就看这以后之江湖又会如何变化?
我万晓生侧耳以待了!
……
六月飞雪,高山皑皑。
山下酷暑炎炎,山上却是冰天雪地。
山巅高耸入云,直插长空,坐于北方,似是一道有形的门户,直通天穹。
高空罡风汹涌,凄厉地寒,更有声音在回荡,如金钟大吕回荡在天地间。
“天门四老,还没有回来吗?”锵然之声落下,如天人从高空传音,惊动雪花纷飞。
“少主,至今仍没有丝毫音讯!”
“那吕纯良下武当了?”天人之声又问。
“是,少主!那人已于十日前,战败了天下第一刀。据那胡匪之子所说,此人必然已是知晓我北天门的不少隐秘了,已成心腹大患!”
“如此看来,四老已是凶多吉少!可以收网了!神刀山庄、金刚寺、丐帮、水泊梁山四桩大事涉及到我北天门出世的关键!不容有误!”
“是,谨遵少主之命!”
……
龙榜生变,江湖震动。
武当小师叔之名再传天下,无数江湖势力为之惊动。
无形的大网展开,寻找那一袭道影的蛛丝马迹。
只是那人却当真如天人临尘一般,来去无踪,不着痕迹。
神龙一显,却再又无踪。
唯有他惊起的波澜却在江湖中久久不散,暗流为之涌动。
……
而谁也不知道,匆匆数日之后。
神刀山庄向西两千里处,荒漠沙尘飞舞,遮天蔽日,如天公震怒,席卷天地。
老牛匍匐在地,身下背风处蜷缩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怀中抱着破旧的砍柴刀,不敢露出头来。
衣袍纷飞!
年轻小道缓缓走入沙尘暴中,一人之身,与天地之威相抗。
头顶上有赤、紫、青三色九品莲华,凝练如真,当空绽放,摇曳之间,屹立不倒。
呜呜呜……
须臾间,空中四面八方竟有风声呼啸,一缕缕一道道气息纷纷而来,赤、白、黑、青、黄……
刚一成型,就五色轮转不止,有衍生万象之兆。
小道身影立于当空,如披五色霞衣,无边尊贵,受天地万物之朝拜,当真如谪仙临尘一般。
大青牛瞪大眼珠子,黑脸少年偷眼看来更是张大嘴巴,久久也合不拢。
这难道就是乡下老夫子说得缥缈神话里所记载的仙人之仪?
这是三花聚顶……
五气朝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仙人之仪,五气朝元
何为仙?
仙字,一人一山也。
仙为人来修,却与天地同。
古老相传,仙人与天地合一,超脱凡俗,一举一动,自有仪态,生诸多妙象,为万物相谐之道。
三花聚顶,精气神合一,长生而不老。
五气朝元,生而为气宗,五行来朝拜。
……
天穹高古,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吕纯良昂头而望,眸子悠远,视线在无尽的天际延伸,凌空而立,衣袖飘飞,却有飘飘欲仙之感,似超脱了世间,身处另一个维度,超然于物外。
呼…吸…呼…吸…
胸膛微微起伏间,气息在口鼻中喷吐,于天地交感。
筑基入道、周天搬运、后天炼气,武道修行,一品一功夫,一步一重天。
如果说后天境的功夫就是完成真气属性三种劲力的转变,那么后天之上的先天,则是搭建天人之桥,武道意志外放,干涉外界,更与天地之气相合,从而无中生有,真气生灵,即为阴、阳、灵三品,又分为三种功夫,即为阴魄、阳魂、元灵。
阴魂是采炼天地阴煞,化入真气之中,而生出阴魄,招式一旦打出,追踪敌人,不死不休。
而阳魂则更是不俗。
阴魄只是自生出一种本能感应,而阳魂则是以天地阳罡之机,混合阴煞之气,阴阳合一,催生出一股不曾有的意识念头来,招式如有活物,而生无穷变化。
至于更高的元灵,那就真正是武学趋神的境地,此谓之……
法生元灵!
元气即为魂魄,二者合一,而生真实之灵魂。
招式一旦打出,虽然离体,却也成了武者意识之延伸,仿若一个脱体的真实生物,可以自主感知和应对,成了武者离体的化身。
三种劲力,三等功夫,三品境界。
与先天之前的境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上下有别不同。
先天三品,每一品境界都有无穷奥妙,往往需要耗费武者一生的时间来探索。
就好比第一品境界的法生元灵。
有人招式打出,若三岁孩童,灵性自生。
却有人能招式化身外化身,有神鬼莫测之能。
而上古之时,更有传说,有武道大能真气一朝离体,却是立地生灵魂,化作真实的生灵,与世而长存。
同一品境界,功力精深,也有天壤之别,其中玄妙,深不可测。
吕纯良自知,自身武道虽有先天神魔的本质,天赋归天赋,境界这东西却是无法天生的,只是修行快慢有别而已。
现在的他在先天之中,还只是一个刚刚入门者,还有太多莫测需要他去琢磨了。
若是仅凭自己,自然需要费尽苦功。
但他另有手段。
神刀山庄一行,虽只探到了北天门的蛛丝马迹,未经全功,但却另有大收获。
刀神老人百年先天,天下第一刀,于这一途之造诣,江湖也是少有。
范无心,心刀嫡系传人,刀圣一脉的先天高手,年纪轻轻,突破先天。
两人都有不凡之处,传承不俗。
真气成丝,渡入人体。
二人虽死,但他们体内都残留着毕生修行留下的痕迹,被一一还原而出。
取其精华,去除糟粕。
这些一一都是化作吕纯良修行的资粮。
前路已通,以他之天赋,自然是水到渠成!
阴魄一关,采炼天地煞气!
那么……
吸!
广袤沙漠,皆是黄土,一眼望不到边。
沙尘暴四起,呼啸而来,似要淹没一切。
却有一人之身,迎面而去。
一步一阶梯,步步而上,立于当空。
胸膛起伏间,吕纯良口鼻一开,微微一吸。
天地之气息顿时纷纷来到,赤、橙、黄、绿、青、蓝、紫、黑……酷热、凄冷、狂暴……
万千混杂之气,纷纷而来,相互重叠组合,不停凝聚,最后渐渐重合一体,化作了五色之气,象征天地之五行,如山如岳无边广大之气机扩散开来。
五行生万物!
五行乃天地本源之气,一旦形成,立刻有主宰万物之势。
嗡……
吕纯良身躯微微一震,头顶一股炽热气机大如巨柱冲天而起,形若狼烟。
而真气源源不绝,不停涌入。
真气如柱,搅动五行,竟是逐渐扩张开来,如五行光轮一般循转,扩散无边光芒,又如花骨朵一般,迎空绽放。
呜呜呜……
五色光轮转动,竟是搅动虚空扩散,刷尽万物。
那漫天的沙尘暴竟也是为之扩散,无边沙尘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空洞。
日光、五行……空气扭曲之下,光线错乱,五彩梦幻。
一时,万丈沙尘,烟消云散,天地为之一清。
一人立于当空,风轻云淡,身形扶摇,若仙人降临,自有仪态,身立之处,更有五气来朝拜。
“神仙大哥,真的是神仙!”
从大青牛背部,黑脸少年露出头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嘴唇一点一点张大。
原本只是窥到一斑,当做神仙,心中却有不敢置信之感。
而现在亲见仙人仪态,才终于确信下来,一切皆为真实。
……
“伟大的长生天,请饶恕我等的罪恶吧!”
“我们都是长生天忠诚的信徒!饶恕我等吧!”
“长生天在上,信徒求求了……”
……
无边沙漠,于神州边缘,一个个骆驼商队在其中穿梭,此时却在无边天威之下,骆驼将头埋入了黄沙,只以屁股朝天,更有诸多胡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时时刻刻有大难临头之感。
“快看……”正当他们以为就要如此灭亡之时,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眼望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万丈黄沙为之豁然而开,似乎被神人挥剑,划分天地。
但朝四周望去,仍是昏天暗地。
唯有那中心空洞出,有五色光芒闪烁,如梦如幻,更隐隐见到一个人影立于其中。
“快看,天上似乎有人?”
“难道是九州神话中的神仙?”
“不,那一定是伟大长生天的化身!来救我们这些忠诚的信徒了!”
“是,一定是这样!”
“长生天万岁!”
……
一时好不容易爬起身来的众多胡商又纷纷趴倒在地,虔诚祈祷不止。
……
五气朝天!
五行神光,刷尽万物?
我才刚刚有所领悟而已!
吕纯良抬头望去,暗感无奈,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事实上,他现在还只是三品先天阴煞的境界,五行朝元还没完全成型,五色神光更是为虚幻。
但等他一步一步稳步踏入二品,一品,特效凝形,到时候又会如何,却又难以想象了。
当然不会弱,就是了!
只是还需时间,一时也难以求成。
只因……
实在是他天赋过了头!
阴魄这一关,一口真气,一口阴煞!
十年筑基,一元炼窍,他凝练的真气实在太过雄厚了,如五湖四海一般用之不尽。
想要采集同样庞大的阴煞,谈何容易?
这不,他所立之处,虚空中的天地元气都被吞噬一空了。
看着消散的沙尘暴,吕纯良无奈一笑,缓缓飘落而下。
别人练武,我修仙,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苦恼啊!
荒漠风暴为之平息。
黑脸少年牵牛在地上等待,远远迎了上来,“老爷!”
“孙百忍,走吧!”吕纯良点头一笑。
与这黑脸少年平生相逢,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但结一段善缘倒也不错。
“是,老爷!”黑脸少年孙百忍牵牛而行,走动之间,竟是筋骨为之齐鸣,似有奇技在身。
牛背上一个身影,安然端坐。
但那沙漠中,仍有一个个身影跪地叩拜。
于是……
一少一牛一神仙,头顶是天穹万年,脚下便是人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紫气三千丈,道祖东来相
“走,快走……再不走那些秃驴就要追上来了!”
“这些该死的秃驴算什么出家人?”
“不错!他们分明是一个没头发的魔头!”
……
漫天黄沙中,一个个人影相互搀扶着向外逃去,不时惊恐地往回看,生怕走的慢了,就引来什么无比恐怖之事。
事实上,身后平坦荒漠上只是一座巍峨的城池,此时四方大门已经彻底打开,一个个人影慌不择路地逃窜出来。
背后更是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在追,手拿铁索,一捆一个准,如同牲口一般被拖入城内。
说来也是奇怪!
这些凶悍士兵明明都是鹰鼻碧眼的胡人模样,唯有头顶一颗颗光溜溜的脑袋十分醒目,金发、赤发……各种杂毛都已不见,在日光照射下更是锃亮锃亮。
“快走,快走……”
那些已经逃离的人纷纷打了个激灵,更是不敢再多看一眼,一股脑逃窜了出去。
沙漠广大,看似无比开阔,但其实处处都是绝路,吞噬一切生命。
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东而行而已,那是九州所在,物华天宝,土地富饶。
男、女、老、少……一个个胡人背着沉重的包裹,全身的家当搀扶着向东而去。
前方前方就出现了一座连绵的黑影,巍峨耸立,如同一条大龙一般横躺在大地之上,唯有中间露出缝隙,呈现一线峡谷。
山体巍峨,在阳光照耀下呈现一片金色,颇为刺目。
那些逃难的胡人见到顿时大喜,一拥而去。
“阳谷关终于到了!”
“只要进了这个关口,就是九州地界,那金刚寺的臭和尚再也不敢化作非为了!”
“我们小命保住了!”
……
只是一线之天,此刻却成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原本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疲惫异常的身躯,也陡然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加速前进。
咚咚咚……
虽然他们面孔变色,大地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拥数过来。
回头望去,只见沙尘起伏,一个个骑马魁梧,面带狞笑,手中长索挥舞成圈,追逐而来。
“跑啊!”
一声大喊,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一股脑朝峡谷涌,到处都是哭天喊地的声音
光头士兵中为首的人满脸横肉,见状冷哼出声,“真是不知好歹!顺从我们金刚寺,是你们几世修行不来的福报。佛祖慈悲,度化世人。金刚降世,镇守人间。这群不知感恩地凡人,还想逃进阳谷关?给我追!”
“是!”身后那些骑马的光头士兵狞笑出声,潮水般扑了过去。
峡谷狭窄,只容数人而行。
批家带口,人潮涌入其中,你争我抢,重重堵塞。
“前面的人给我快一点!”
“那群秃驴要追过来了。要是我被逮到,你们也别想好过!”
“催什么催……老子都渴死了,哪有力气?”
……
对于生命的渴望,他们一个劲地往前冲,心急如焚。
狭窄地谷道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漫长,几乎没有尽头一般。
啪啪啪……
突然前方一阵低沉异样的踏步声。
他们抬头一看,就惊讶地看到,前方竟有一座小山般的魁梧身影踱步走来,是如此的高大,青牛双角顶天,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却是透着似人的灵性,灵动异常。
哪怕是前面牵牛的少年手中虽拿着一柄腐朽不堪的砍柴刀,但周身却都有凛然之气质,让人望之肃然,仿佛一柄正在打磨的宝刀,一旦成型,必然绽放绝世的锋芒。
一人一牛皆是不俗。
出乎意料的,牛背山坐着的却是一个乍看平平无奇的年轻人,鼻不高,眉不峭,除了普通,就是普通。
但多看了几眼后,就会发现,看似普通的五官搭配起来却总有一种和谐之感,眸子迸射幽光,深邃异常。
而更令众人惊愕的是,这骑牛青年身上竟然身披一袭苍青色的道袍。
“快看,是道人!”
“这人是疯了吗?竟然还敢往这个方向走!”
“安息城的修道之人都快被金刚寺的秃驴给杀光了!”
……
只是一袭道袍,立刻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各位施主有礼了!贫道前往安息城,请问是这个方向吗?”年轻小道在牛背上稽首道,温和想问。
而这些逃难之人却是答也不答,如视瘟神,连连催促起来。
“道人快走,快走……你不想要命了吗?”
“三天前,金刚寺的秃驴就在满城屠杀道人,焚毁道宫,还抓壮丁去训练僧兵,你去找死吗?”
“快走!离这个道人远点!免得被他害死了!”
……
“屠杀道人?抓捕僧兵!”吕纯良若有所思起来。
有这么巧的事吗?
这金刚寺突然这么大的动作,正好是在自己击溃刀神山庄之后!
北天门的动静好快……
而此时这些逃难百姓,为了小命,不管不顾,只朝着大青牛冲了过来,越显混乱。
吽……
大青牛眼睛人性地转动了一下,猛然一声低吼,沉闷如雷。
“好难受!”汹涌的众人立刻一个个捂着耳朵,趴倒在地,没有一个能站起身来了。
“哈哈,终于逮到你们了!看你们还往哪里逃?”突听一声大喝,只见峡谷两侧的崖头之上冒出一个个居高临下的身影。
众人之后,更有凶神恶煞的光头兵追了过来,视众人如视家畜。
“完了,完了,完了……”
前方更有道人骑牛挡住了前路,后有僧兵恶煞追来,一时间上天入地,四面八方都没有逃出的希望。
那些逃难的百姓满脸绝望。
“咦,还有一个道人!看来佛祖都让我今日立功啊!外来的道士最可恶,寺里又要奖励我一套功夫了!”光头兵前方横肉统领一发现骑牛小道的身影,立刻一声大笑。
下一刻他笑容一收,就转而阴沉地沉喝道。
“抓住他们!”
一声令下,峡谷之上一片轰响,乱石滚滚,铁爪飞射。
众人困在峡谷之中,无处可逃,只是绝望地应对着灾难降临。
“好一群金刚寺的秃驴!百忍,我们走!”吕纯良轻轻一笑。
“好的,老爷!”孙百忍笑了一声,握紧手中砍柴刀,竟是牵着牛儿,不退反进,迎着漫天的滚石飞爪而去。
嗡!
虚空一声震动。
九阳在天!
吕纯良手往额头一拍,立刻就见九股庞大炽热之气冲天而起,浓郁得化作实质,化作九团气圈漂浮当空。
万缕光线落下,气圈上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如同九个太阳悬于脑后,衬托得他如仙佛临世,神圣不可亵渎。
吽!
座下青牛猛然昂天长吼,雷音阵阵,声破九霄。
吕纯良于其背上端坐,却是无悲无喜,如立云端,如仙似圣,一丝丝、一缕缕紫色气息从面孔上渗出,袅袅而上。
呼…吸…呼…吸…
他深深地吸气,那紫气便呼啸成了云,如托华盖,从东方而来,只是这么一托。
噗噗噗……
那满空的落物就再也落不下来了。
“快看!好大一团紫云!”
“什么紫云?这是道家紫气!”
“紫气东来,这是道祖东来西出之相!他…他…他到底是谁?”
……
原本那些凶神恶煞地僧兵此时一个个惊怒出声,但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只见华盖悬空,更垂下紫气如丝,千条万缕。
看似轻柔,但只要稍稍碰触,就有万钧之力。
那些凶恶僧兵连靠近都不能,立刻被甩飞了出去,光溜溜地脑袋一个个插入地面沙土中,如同栽葱一般。
“走!”一声轻喝。
吽……
“是,老爷!”
一牛一少年应了一声,就迈过地上那些早已被吓得匍匐在地的身影,直朝西方峡谷口而去。
只过了许久,那些鸵鸟似的胡人老百姓这才敢抬起头来,远望那一袭道影,早已是一片虔诚之声。
“真神仙啊……”
真人一现,再难追寻,他们可望却不可既。
徒留那天际之上,却有紫气连绵,足有三千丈,笼罩在阳谷关一线天之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刚化魔,神仙入城
黄沙万里,一城独立。
出了阳谷关之外,离了九州地界,便是关外西域。
入目处热浪翻滚,看不见的黄沙,道不尽的悲凉。
一座绿洲位于其中,泉眼汨汨,滋润一方水土,于这荒凉的沙漠之中,别有生气。
而此时那里却处处都是杀机,血腥遍地。
“逃!”
“快逃呀,那些和尚追来了!”
“金刚寺里藏污纳垢,哪里是和尚,分明是一个个光脑袋的魔头!”
……
数不清的城民从安息城四面大开的城门中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城墙染血,天地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和凄凉。
“逃、逃,一定要逃!逃出了安息城,我们一家就有活路了!”
拖家带口的男人如此想到,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他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了下来,眼中尽是惊恐和绝望。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浑身肌肉虬结的高大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张温和慈祥的脸,眼睛中却是发自骨子的寒以及狰狞。
“施主,你与我佛有缘,送你一场造化!”
僧人低垂的眼帘抬起,左手成掌,轻轻推出,空气为之沉闷作响。
“不!”
在男人恐惧的目光下,他的妻儿父母瞬间爆成了血雾。
“入我金刚寺,保你得永生!”
僧人一把打晕了目眦欲裂的男人,然后往身后一抛。
这是他抓的第二十三个僧兵。
这样的情景不管是在城里城外都在发生,浑身血腥环绕的僧人不停地抓着一个个壮丁,同样面无表情的“普渡”着一个个老弱病残的男人。
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惨叫声和求饶声充斥在天地之间,入目之下,尽是一片血红,仿若人间炼狱。
城楼之上,身穿黄色僧袍,外罩黑色袈裟的老和尚静静站立。
他双手合十,平静的看着下方的人间炼狱,皆白的眉目发须随风轻轻飘动。
“我佛慈悲,普渡世人。”
“世人既苦,当由我等超度。”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轻宣了一句佛号。
“我佛慈悲,师兄慈悲。”身后,同样穿着的僧人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而后一掌隔空拍出,城外的两名道人瞬间变成了血雾。
“佛祖慈悲,降下八百僧兵度世人。”
……
城外,数以万计的城民争先恐后地朝着安息城外的阳谷关涌去。
只要穿过这个峡谷,就会进入九州地界。
神州沃土,皇朝屹立,江湖广阔……
据说金刚寺只不过是中原大派少林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从中逃出的丧家之犬而已,绝不敢再这样胡作非为了。
阳谷关虽然遥遥在望,但此时看来,仍不过是一线黑影,但却成了众人仅有的希望。
在他们身后,数百名面无表情的光头僧兵穷追不舍,杀机凛凛。
“我佛慈悲!”
在一声声悠扬的佛号之下,一名名青壮年被打晕抛在了身后,一名名老弱病残和道人化作了满天血雾!
“爹!”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
……
人群之中,哀嚎痛哭者有之,跪地求饶者有之,折返搏命着亦有之。
只是,更多的人在死亡的驱赶下,紧咬牙关,朝着峡谷中跑去。
普通人哪怕是成千上万,在那八百堕入魔道的僧兵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慧恩。”僧兵之中,一人开口说道。
“弟子在。”
“传令下去,不得再杀戮平民,只杀道人,只抓壮丁。”他知道,僧兵虽然强大,但是毕竟数量摆在这里,要想将那么多人全部杀光是不可能的。
只要主抓壮丁就可以了,当然,道人也是绝对不能够放过的。
想到这里,他低垂眸子,念了一句佛号,脚下的速度再度加快。
“近了,近了……”
“就要进峡谷了!”
“大家,加把力!我们快有救了!”
……
跑在最前面的安息城民们看到渐渐逼近的峡谷入口,一张张脸上泛起了劫后余生地惊喜之色。
穿过峡谷,就能逃出生天!
求生的驱使之下,他们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哼!哪里逃?”
突听一声大喝。
砰砰砰……
数十多道身影竟是一跃而起,高高升上空中,然后如滚石一般,重重砸落而下,立在众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一个个身形魁梧,皮肤上迸射着古铜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头顶的结疤更是刺眼。
“各位施主,请回吧!我佛慈悲,渡尔等入佛门,脱离红尘之苦,早升西方极乐世界!”
一个赤着上身的魁梧僧人走了出来,面带慈悲,合十而道。
看似温良和善的话语,在众人看来却如摧魂的魔音一般,心生无限的恐惧。
“大师,饶我等一命吧!”
“我们以后家家为你供奉香火!”
“饶了我们吧!”
……
这些塞外的百姓此时都在光头僧座下拼命地磕头,只求取一线生机。
魁梧僧人笑容微笑如初,口中却道:“各位施主,客气了!我等不过是佛像座下的肉身金刚,怎敢受尔等香火。惟愿尔等也与我等一样,长侍于佛祖座下,永享无边极乐!”
说罢,他手一挥,就见背后那些僧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哭天喊地声中,将那些逃窜的百姓捆成了一团。
明明那阳谷关已经遥遥在望,此时却如同天堑一般不可追寻。
众人目中尽是绝望。
“福生无量天尊!佛门慈悲,道门清净,各修各法,相安无事!与百姓何干?”
突听一声清亮地道号,回荡在耳边,缥缈不可寻,不知从何而来……
“什么人?”
众僧面色一沉,回头望去。
只见沙尘呼啸而过。
天际竟是显出一抹紫色,充满了清净祥和之气。
翻滚热浪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来,看似极远,但闪烁之间,眨眼就来到了近前。
最前方的更是两只漆黑如墨的冲天巨角,顶端锋芒折射着幽幽寒光,一双粗壮而结实的蹄子踏在松软的黄沙上,竟无半点痕迹,却是一头神异无比的大青牛,清澈如水的眸子中清晰地倒映着眼前僧人以及逃难百姓,露出了人性化的好奇情绪。
阳谷关外,什么人敢管我金刚寺的好事!不想活了?
金刚寺众僧面目阴森,尽是寒意,但还没等说出什么,只是抬头一望,一看那端坐牛背的身影,顿时无言。
塞外黄沙漫天。
这年轻小道却是周身不沾半点风尘,似独立与天地之外,不临凡尘,自生清净。
眉心朱痕,赤红如丹,凤目星眸子,阖目间迸**光。
衣袖纷飞间,再狂躁的风都化为无形。
身形随风,不沾尘土,嘴唇微微含笑,但清凉眸子之下,却让众僧不自觉身体一紧,仿佛从内而外都被彻底看穿了。
不凡!
实在不凡了!
此人一眼望之,就生不凡,更有一种天人相谐的气质,一举一动,都让人有莫大压力,为之震慑。
金刚寺凶恶面孔,一时被慑,楞在原地。
嗤……
那年轻小道却是轻轻而笑,长袖而挥。
噗噗噗……
混铁打造的坚硬铁索竟是一袖之下,纷纷绷断,落在地面上。
“好了,都走吧!进了阳谷关,各自求生去吧!”温润如玉之声从青牛背上响起,年轻小道面不改色,自有泰山崩于前的淡然之感。
“我,我们自由了?”那些塞外百姓一个个跪在地上还一脸茫然,下一刻立刻纷纷回过神来。
“多谢神仙大慈大悲,救我等性命!”
“道门才有真仙啊!佛门都是秃驴……”
“不,这一定是长生天派下神使,来救我们的……”
……
那些百姓一个个三拜九叩之后,这才起身继续逃离,一阵嘈杂的声响之中,人群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峡谷之中。
吕纯良看着眼前的乱象,眼中一片平静,不生丝毫波澜。
只是,他那青色的袍摆无凤自动,发出了猎猎的声响。
“兀那道人,坏我金刚寺大事,贫僧送你前往极乐世界!”
金刚寺众僧终于克服了心头的恐惧,为首的僧人转而大怒,气势汹汹扑来,其他人更是慌忙追逐那些百姓。
但怒归怒,但他们武道的本能更是面前的道人并不简单,发自内心地为之忌惮。
轰!
降魔棍法!
僧人纵身一跃,手中禅杖劲力翻涌,朝着吕纯良才当头轰下!
吕纯良却是看也不看,无喜无悲,甚至还将眼帘垂了下去!
“哞——”
青牛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陡然瞪大,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而后,巨大的前蹄在地上猛的一踏,一股无形的气浪朝着僧兵涌去,高举禅杖僧兵竟直接倒飞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其他僧兵的注意,僧兵们直接放弃了那些四散奔跑的城民,将吕纯良、孙百忍两人一牛团团围在了峡谷入口处。
“僧人好胆,竟敢伤我金刚寺僧众!”
身穿黑色袈裟的老和尚看出了吕纯良的不凡,从城头一跃而下。
几个跳跃间,便出现在了吕纯良才面前,后面同样穿着的和尚也跟了上来。
“秃驴也好胆,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戮黎民百姓!可惜尔等还没资格与我交手!”吕纯良也轻笑一声回应,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言罢,不等老和尚接话,吕纯良突然起身,脚尖一掂,一跃而起,竟凭空升起了数十米,竟是化于风中,如风驰而电掣向安息城掠去。
“哪里走?”金刚寺众僧于西域中高高在上,被视为神佛法师之流,何等被人如此轻视过,顿时大怒,正欲一涌蒲扇。
锃!
一柄黯淡无光的刀从空中挥下,破风无声,但刃间的寒芒却让人发自内心地寒。
刀光从空中一闪而过,数颗僧兵的大好头颅冲天而起,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贼子尔敢!”老和尚爆喝一声,身影冲天而起,一袭黑色袈裟猎猎作响,手中禅杖携千钧之势当头打下。
老脸上皱纹扭曲,哪里还存半点的佛门慈悲。
但禅杖沉重,还没落下。
他突然就眼前一黑。
“什么?”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轰然坠下,一蹄大如沙包,竟是将他狠狠捶下,倒插葱一般栽入地面。
黑影缓缓站了起来,却是一头人立而起的神异青牛,眸中竟是狠光,冲入僧众中。
沙包大的牛蹄,一拳一个秃驴。
明明是一头异兽,使出的拳法却更比武道高手更为凶猛,势大力沉,却招式如疾风骤雨,不给人丝毫喘息之际。
黑脸少年人狠不废话,只是蒙头舞刀。
在跟着神仙老爷之后,他足量大地,以老爷传授的功法搬运真气,经脉运转,不知何时已经踏上了武道正途。
而仙刀在手,心中更充斥着无上刀意,招式妙到巅峰,如羚羊挂角一般。
那些僧人虽然力气磅礴,身躯横炼,但在仙刀之下,却如纸张一般脆弱,纷纷奉上了一颗大好的头颅。
少年握刀,异兽挥拳……
金刚寺众恶僧一时如同笨拙的憨憨一般,任由宰割。
却有一袭道影头也不回,施施然直朝那塞外杀戮之城而去。
而不一会后,安息城上就是一片大乱。
道影飘飘欲飞,长袖只是轻轻挥洒,就有一个个身影倒跌而下。
不一会,满城皆是“妖道入城”之声。
金刚化魔,城如龙潭虎穴。
众多逃难的胡人百姓回头而望,一一跪倒在地,口中更是虔诚祈祷不止。
“长生天来救我们了!神仙入城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和尚真秀,佛子拜道
安息城中,大道之上。
“桃花山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摘下桃花换酒钱。
……”
一青年道人仰卧青牛脊背,一腿弯曲,一腿复搭于另一腿上,口中清音洋洋。
黑脸少年孙百忍紧随其后,手提柴刀,目光锋锐。
初露锋芒的少年沾了血气,就如同一把宝刀淬火开锋,浑身锋芒再无半点隐藏。
这孙百忍在百忍之后,如脱胎化骨一般,周身气机已再无半点隐藏。
吕纯良倒也不意外,此子虽是天赋平平,但在见过他一刀分洪之后,又亲历刀神老人全力出手,经历重重险境,愣是将浑身气机锻打为一股,竟是隐隐有了几分以身入刀,以身入道的意味。
街道阴暗处,可以见到几道目光远远窥探过来。
“就是他吗?他就是入城的神仙!”
“什么神仙?分明是妖道!座下的大青牛就是一个牛妖,竟然还会使出拳法武功!”
“管他是神仙,还是妖道!只要与金刚寺的秃驴不对付,那就是救星!”
“不错!据说之前城外有数十个僧兵合力围攻,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
城中暗处,各种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妖道何在?尝尝佛爷金刚伏魔拳。”
金顶僧兵立于道中,拦住了入城的骑牛小道,喝声中气十足,隐隐带有狮吼虎啸之势。
佛门锻铸不灭金身,先铸体肤,再锻血骨。
城门外四十僧兵皆只是八品,眼前金顶僧兵却已是七品有余。
方丈有命,扫清关外道门,这妖道竟是还敢大摇大摆走在安息城中,端的是不把金刚寺放在眼里。
心中大怒,金顶僧人已经一跃而起,金光裹拳,带起阵阵风声,直取吕纯良头顶。
却不料悠哉哼歌的道人翻了个身,宽大袖袍挥动,带起一道无形气劲。
金顶僧人只觉胸口如遭重锤击打,竟是连残影都没看见,就口吐鲜血,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地。
他仓皇爬起,满眼震惊看向眼前,却发现那妖道不知何时正端坐牛背上俯首望下。
清亮眸子中蕴着无上道意,妖道嘴角微勾,笑而反问:“秃驴,这城中可有酒肆?”
金顶僧人发自内心地为之恐惧,嘴唇哆嗦着,想说出什么狠话,手指却已经指向了南方。
“谢了……”一声轻笑。
魁梧的牛影在旁迈过,黑脸少年孙百忍看着这碍眼地光头秃驴一眼,默默握了握手中之刀,但见神仙老爷已经走得远了,才松手慌忙跟上。
那沉重如山的压迫笼罩在头顶渐渐散去,身后那金顶僧人这才深吐了一口气,自小练武而长成的八尺魁梧之躯一下子竟是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而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不一会周边街巷之中,就有急促脚步,密集而去。
“什么?城外来了个神仙,竟是将金刚寺的僧兵打得大败亏输?”
城中隐秘之处,听到手下汇报,一个满脸金须的壮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大为惊异。
只见他双目枣大,目光炯炯,一头金发浓密,如金发怒狮,有赫赫之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胡博尔头领,正是如此这还不止,这神仙道人一入城,却是手也不动,只是一袖就将金刚寺一个拦道的八品金顶僧兵打得吐血,倒地不起!”
手下在旁恭迎而道。
“竟有此事!”胡博尔鹰目低垂,陷入沉思起来。
金刚寺以八百僧兵攻占安息城,城中大小道观,新老道士无一幸免,都毙在了秃驴的戒杖之下。
城中往来江湖人,青壮有力者,更是被僧兵四处追捕,抓入金刚寺中,剃光须发,化为僧兵。
有反抗者,更是毫不留情,直接诛杀。
但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城中江湖人又怎会坐以待毙?
于是在僧兵入城一日之后,他将想法设法,将安息城幸存的江湖人聚在一处,共同商议对付僧兵之事。
金刚寺势大,不能正面相抗。
众人达成共识,放下往日恩怨,结为同盟,隐于暗处,共抗魔僧,又以他为首。
胡博尔乃是城中成名高手,自然知道这金刚寺的厉害所在。
这些僧兵虽然品阶不高,但个个横炼功夫在身,皮糙肉厚,刀剑不伤,格外棘手,更是人多势众,有军阵之威,凝作一股,几乎不可撼动。
江湖中人,不乏高手,虽手握兵器,身怀各种绝技,但天性散乱,却是无力与金刚寺为敌,只能隐于暗处,等待时机。
这神秘道人被人视为神仙,是什么来历,竟能轻松的扫除?
更敢一人之身独闯这龙潭虎穴的安息城!
奇人奇事,必有奇技在身!
这人会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吗?
……
胡博尔想不通,地下同盟的人也各自陷入了纠结中,不知不觉间目光望向了席地端坐的年轻僧人身上。
僧人正闭目养神,虽身着破衣,但年纪轻轻,自有从容之气度,面如冠玉。
僧兵入城,城中江湖人按理说都恨极了和尚。
出乎预料的是,此时地下同盟之人却各个目带感激,似对这僧人感恩戴德。
“少林佛子,当日僧兵入城时,若非你暗中指引,给我们找了个藏身之所,恐怕我等都要被抓入金刚寺了光头秃驴了!现在这神秘道人入场,到底是福是祸,还要请您指点!”胡博尔偌大一个汉子,礼敬年轻僧人。
被称为少林佛子的年轻僧人缓缓睁眼,刹那间,有一缕金光精芒闪过,屋内为之一亮。
“此人从关内而来,据说年龄不到二十,就被称为神仙!中原道门中何时除了如此奇才?会是谁呢?”少林佛子心中惊诧,脸上却是无波无澜,淡然而道:“各位施主,稍安勿躁。等贫僧前去见识一番,自有后话!”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他脚下草鞋轻轻在地上一点,身如急影,掠了出去。
……
“世间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呐……”
城中酒肆,被俗人看做神仙,被秃驴称作妖道的吕纯良坐在酒桌之后,品着几道小菜,一壶清酒。
虽不是太美味,但人间俗食,倒也别有风味。
毕竟他吕纯良,独坐山巅十年,可还不想辟谷成一个活死人。
那练武修仙又有何意义?
“哞!”
大青牛虽是异兽,却无这等高雅之兴,看着店小二战战兢兢捧来的上好鸡子拌黄豆,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百忍,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吕纯良又道。
“神仙老爷,我们杀了僧兵,那些秃驴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孙百忍皱着眉头,心有担忧。
吕纯良却是不以为意,悠哉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百忍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是。”
“可是...”
“坐吧、坐吧,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见眼前的神仙老爷将万事都不放在心上,黑脸少年张百忍也心头安定下来,坐了下来,但还没吃上几口,酒肆外就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围了过来。
孙百忍耳朵微动,本能就要拔出腰间的砍柴刀。
只是他的手刚刚抬起,就被按住,抬头看去,吕纯良满脸淡然,轻声说道:“急什么,别坏了吃饭的兴致。”
“就…就是他。”酒肆外,方才被吕纯良拂袖扫飞的金顶僧人竟被一众秃驴抬着出现,一看到那坐于酒桌前的安然道影,声音也为之哆嗦起来。
“放肆,伤我金刚寺门人,你这妖道还不束手就擒。”
僧兵中有一膀大腰圆的大和尚手握禅杖,推众而出,做狮子怒吼,四周地面都为之颤动。
但酒肆之中,似乎独处于一方天地,与世隔绝。
任外界狂风骤雨,里面却是自有清净。
那大和尚脖粗眼睛红,连喊数声,里面也毫无动静。
那年轻小道坐于桌前,更是懒得理会这些人,领着张百忍到里屋去了,自享清净,从头到尾却是看这些秃驴都欠奉,
大和尚一张脸拉了下来,忍无可忍,大喝出声,“给我上!将这妖道给我揪出来!”
众多僧兵如狼似虎一般恶扑而上,从四面八方,将四周给重重围堵,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酒肆没有任何防御,眼见就要一拥而入。
砰!
砰砰!
砰砰砰!
……
只听一阵密集地碰撞声。
那些凶悍僧兵竟仿佛一头撞到了什么铜墙铁壁上,纷纷倒跌而回。
“无形气墙!”为首的大和尚见状立刻沉喝一声,声音转而无比凝重。
能真气离体,布下如此气墙,化为实体,不可撼动,这妖道年纪虽轻,但功力实在可畏可怖。
他顿时心生大忌惮!
但金刚寺出八百僧兵攻占安息城,背后自有大谋算,不容任何意外。
胆敢碍事者,死!
擎天一棍!
大和尚双目怒睁,沉喝一声,双臂肌肉块块鼓起,手握手中的一丈铁棍,陡然高高越到空中,腰杆扭动成弯曲的弓背,猛然一弹,千钧之力凝于棍尖,当头轰下。
“好棍法!”众僧在后大叫。
话音未落,下一刻他们就见到大和尚偌大的身躯如同破沙包一般倒飞而回,手中混铁打造的铁棍竟是从中对折弯曲,不成形状了。
他十指更是剧烈颤抖,钻心地疼痛,连铁棍都攥不住了,砸落下来,百来斤的重量砸在了脚尖,又引起一阵哀嚎。
众僧张嘴哑口无言,半天也合不拢。
散花掌!
握石拳!
连环腿法!
……
掌劈如散花,拳捏石粉碎,腿法更连环……
金刚寺无愧金刚之名,尽展佛门刚猛功法。
这些僧兵拳脚霸道,一一轰击而来。
但就是那看似浅浅的一层无形气墙,却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地屏障,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化作了徒劳之功。
短短一线的距离,此时却显得如此地遥远。
就在众僧兵手足无措之时,突听一声清亮之佛号,如空谷钟音,灵魂之浊,洗涤一轻。
“阿弥陀佛,诸位戒兄,缘何聚集于此?”
僧兵侧目,顿时纷纷双手合十。
“原来是少林佛子,真秀大师,法架到此!有失远迎了!”
金刚寺缘出少林,虽分割已有百年,但真秀佛子一个月前自中原而来,香火缘分还没断。
方丈一见,惊为天人,为佛子如见少林禅宗祖庭。
这些金刚寺的僧兵此时虽然桀骜,但却无人敢有所不敬。
“佛子,怎的法架到此?”
佛子真秀双手合十回礼,又道:“戒兄,你们聚集在此,可是为了那妖道?”
“佛子,这妖道诛杀我等同门,更是目中无佛,当真该死。”大和尚指着酒肆中那一袭道影,面无慈悲,尽是杀机。
“戒兄勿怒,此事交由贫僧如何?”佛子真秀竖掌而道。
“佛子?这妖道好生邪异,怕是会暴起伤到你。”大和尚顿时吃惊。
“无妨,心中有佛,佛祖庇佑!行走此世,又有何惧?”真秀摇头而笑,身躯微微一震,竟是从内而外透出阵阵宝光,若隐若现。
看似无形,却让人闭目可见,此为心光,直入心中,七彩琉璃,无边梦幻。
大和尚一见此境,顿时合十不再多言。
是矣,天生佛子,自当有十方诸佛护佑。
这小小妖道,能奈他何?
心思及此,大和尚手一挥,众僧就自发让开道路。
佛子真秀微微一笑,无形气墙在前,就不紧不慢走上前去。
见此一幕,大和尚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妖道的气墙无比坚韧,难以打破,这佛子如此上前,当真有佛祖庇佑吗?
“咦?”突然空中响起一声轻咦。
下一刻众僧兵就眼睛瞪大,就见那无形气墙仿若当真无物一般。
佛子畅行无阻,一路走入了酒肆之中。
“难道是……”大和尚见佛子未受到任何阻隔,下一刻就兴冲冲地冲了上去。
砰!
又是一声脆响。
无形气墙再现,将他整个人轰飞了出去,深陷入坚硬的地面中,刻出了一个人形。
“南无阿弥陀佛!真秀大师当真是天秀的佛子,得诸佛庇佑,行走此世,百邪不侵,不沾因果!礼赞,少林真佛子……”
金刚寺众僧见状,五体投地而拜,更是心生敬仰。
佛子出手,这闯入城中的妖道必然要在佛掌下俯首受降了!
但此时无人知道的是,于酒肆之中,年轻小道座下,面如冠玉的佛子一见道容,却立刻合十拜倒于前。
“武当小师叔在上,佛子真秀有礼了。还请前辈吕纯良看在武当、少林两派渊源的份上,救少林一救。”
第一百三十章 少林旧事,山人妙计(均订2000加更。)
道,是年轻小道,外有强敌,自生清净。
僧,是天生佛子,宝相庄严,如佛亲临。
为争道统、信徒,僧道明争暗斗,往往不两立。
但此时酒肆中,场景却是大不相同。
孙百忍这黑脸少年手中握刀,却见宝相佛子拜在神仙老爷这道门高人面前,更是面色古怪。
和尚,你之前在外边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好的佛道不两立呢?
你怎么一进来就拜倒了!
你这和尚可真的太秀了……
少年一时间江湖观都被这彻底颠覆了。
“果然是少林的高徒!欲练神功,先修佛法!从外面我就感应到了少林一脉相承的禅道佛功。”而此时吕纯良却是伸手虚虚一托,将少林佛子扶起身来。
“前辈果然神目如炬!”佛子真秀合十而道。
“真秀你这小和尚就不要客套了!坐!”吕纯良微微摆手,却是奇道:“本座倒是奇怪,你第一眼是如何认出我的?”
真秀缓缓坐于桌前,虽满桌都是酒肉荤腥之气,他却面无异样,只是笑道:“数月前的道门大比,道门青年俊秀一一展现平生所学,小僧也是有所耳闻的。但金刚寺为我少林分支,有先天高手坐镇,敢于一人闯入安息城的,却是无人可以做大。只要看到了前辈真容,小僧这才知道竟是武当吕真人真身到此!”
说到这,佛子真秀又是合十一礼,再次相求道。
“自从百年前少林大劫之后,封山已有百年!小僧下山,原本是想解决百年前的旧事,让少林再次开山收徒,广大禅宗。但现在又有金刚寺再起祸端,掀起江湖豪杰,少林也不可避免,请吕真人看在武当、少年千年渊源的份上,为江湖众生计,出手相救!”
少林佛子二次拜倒,言语真切,发自内心。
“小和尚,不必如此!我武当三疯祖师出自少林,由佛入道,这段香火缘分,你我两派自于他人不同!你但说无妨!”吕纯良伸手虚托,再次将佛子扶起。
“前辈高风亮节,小僧实在佩服!”真秀和尚面带赞叹之色。
积善之门,必有余庆。
少林封山百年,不涉江湖,今朝能得眼前高人相助,实在是先人福泽余荫啊!
真是……
南无阿弥陀佛!
佛子真秀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号,这才悠悠开口而道,“前辈,此事说来话长。要从根源上,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金刚寺以佛门横炼金身著称。
这横炼金身,不是别派功夫,正是我少林独门天下的金刚不坏神功。
一百多年前,本寺一火工头陀不修禅心,一味追求武道威能,夜闯藏经阁,偷学了此门神功。没想到此人倒是也个横炼的奇才,不知不觉将金刚不坏神功修炼到大成,趋至后天极致境界,只差一步就能得入先天。此门神功,一旦修成,自然外生异象。纸瞒不住火,没想到这火工头陀被发现之后,竟是不知悔改,盗取了达摩祖师的天珠舍利,一朝突破先天,杀死了达摩院长老,卷走了藏经阁七十二绝技之二十六,一路逃到关外。
山高路远,这火工头陀又为先天宗师,少林寺元气大伤,一时也无法追究,只是传言江湖金刚寺不准进入中原,不然手下决不留情。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但经历此事之后,少林也元气大伤,更有五大魔教趁虚而入,攻上山门。
少林虽然勉强退敌,但却也是彻底衰败下来,不得不封山百年,不涉江湖,恢复元气。
……”
说到少林旧事,佛子真秀话语虽然平静,但面容难免有暗淡之色。
吕纯良微微点头。
这少林百年封山之事,他在武当典籍中也有所耳闻,现在由当事人到来,自是别有细节。
一旁孙百忍更是侧着耳朵,一字也没有漏过,如此江湖奇闻,可不是什么人才能听到的。
“佛子进去多久了?怎么半天还没有动静?”
“那妖道手段诡异,佛子不会出事吧!”
“胡说什么呢?佛子得佛祖庇佑,岂是妖道所能伤的?”
……
酒肆之外,那金刚僧的众多僧兵等得急不可耐,却一张无形气墙却将他们牢牢挡在了外面,一步进入不得。
此时酒肆之内,却又佛子禅音,悠悠回荡。
“百年之期将至,少林重开山门,就在当下。但从江湖秘闻中得知,金刚寺又有动作。金刚寺乃我少林分离的旁支,又被称为西域少林,若是为祸江湖,必然再毁我少林佛名。
于是小僧以劝导金刚寺重回本门的名义,表面上是来拜访金刚寺中,其实却是打探消息,终于被我窥探到了金刚寺的隐秘。
金刚寺表面上对小僧颇为恭敬,原来这一代主持真净和尚竟是与江湖一个隐秘势力北天门勾结,效仿当年少林寺十三棍僧助唐王夺天下的典故,攻下安息城只为抓捕壮丁,大练僧兵,背后目的,竟是意图回到中原,取少林佛门正统之名而代之,甚至以八百僧兵扰乱江湖,与北天门图分武林。
这金刚寺为祸江湖,毁坏佛门声誉,小僧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
但这金刚寺的护法真刚禅师为身居龙榜二十五位的不坏金刚,金刚不坏神功已到金身不灭的地步。
小僧无力为敌,只能暗藏下来,等待时机。
只等到吕真人今日到此,小僧才终见希望。
请吕真人为江湖众生,以免大劫再起,生灵涂炭,出手镇压金刚寺!”
说到此处,真秀双手合十,三拜而求。
北天门吗?
吕纯良却是暗暗沉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因他隐隐觉得此事不对。
之前他所见,北天门的天诏可是要讨伐金刚寺!
怎么这佛子真秀口中却成了金刚寺与北天门勾结。
他不认为,这佛子真秀是在说谎。
只因以他现在的功力,元神之下,哪怕这佛子佛法高深,心境无波,但只要一点心绪的变化都逃脱不了感应。
而此时真秀和尚再次出声:“小师叔,你可知晓那金刚寺为何大肆打杀道士?”
“哦?为什么?”这一次,吕纯良也好奇起来。
金刚寺灭道,难免蹊跷,就算它要发展壮大,把道士赶走就是。
追杀道士,费时费力,对金刚寺却并不会有多少好处。
“前辈,此事还是因你下山而起。据小僧所知,那北天门似乎与前辈有着恩怨,更是得知前辈近日大破神刀山庄的,金刚寺得到北天门的消息后就处处提防起来!”真秀和尚道出此中隐秘。
“竟有此事!看来此行更加有趣了!”一念及此,吕纯良轻笑一声,也不再迟疑,对真秀笑道:“我此行正为金刚寺而来,帮你不难。但在此之前,你我二人还有一件事要做!”
“哦,什么事?还请前辈示下!”真秀和尚惊疑道。
吕纯良神秘一笑,“先演一场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僧道做戏,高人隐遁(第三更均订2500加更,求订阅)
光头大和尚,膀大腰圆,法号方和,乃是金刚寺主持真净和尚的第三徒,修炼金刚寺真传的浑炼金钟罩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横练功夫,刀剑难伤。
但之前撞上那无形气墙后,他现在却还是浑身剧痛。
酒肆内屋,墙体阻隔。
他紧紧盯着眼前迷雾,心情渐渐紧张起来,从佛子进入其中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方和心脏渐渐提了起来,佛子身份尊贵,那妖道手段更是诡异,若是佛子出了什么事,师傅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薄薄的一层无形气墙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无法打破,他实在是只能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又怎么冲入其中,救下佛子?
左思右想之中,方和也没生出个好点子,只能暗暗祈祷,佛子能将那妖道给降伏。
只是佛子来到金刚寺后,便极少出手,一身境界究竟如何,无人清楚。
他当真能降服那妖诡道士?
正当他迟疑不定时,忽的,酒肆之内传出一声雷音震响,方和只感觉脚下猛地剧震,四周的僧兵东倒西歪,竟一时站立不稳。
又听一声佛门狮子吼,隐隐可见金光闪耀。
无形气墙突兀消失,一阵狂暴劲风席卷而来,将整个酒肆横扫。
强横气机蔓延而至,方和只感觉身处于无边剑气之中,这些气机道道都锋锐无比,似是无形之刀侵入体内。
方和顿时面色大惊,他一身筋骨强横,刀剑不催,在这无形之刀面前却脆薄如纸,顿时大难临头之感。
这气机之中更有诡异生机绵绵不绝,逼着他不得不赶忙后退。
若是让气机入体,再等它生根发芽,那他一身功夫可就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退,退,退……”
“妖道和佛子大战起来了!”
“靠近了我们都会死!”
……
余威之下,一众僧兵皆是惊恐万分,连连后撤,撤出了那酒肆之中。
下一瞬,酒肆之中传出更大的声响。
众人此时才终于定神,看清楚其中景象。
只见那个妖道一头长发在劲风吹拂下胡乱摇摆,袖袍鼓胀,其中蕴含无穷力道。
他双掌成爪,掌握雷球,道道电芒在他的指尖噼里啪啦的跳动着,如操天威,威力无匹。
而与他交手之人,正是佛子。
佛子满身金光,就如罗汉下凡,龇牙怒目,好不狰狞。
妖道遍体雷光,更似真武在世,光影交错,当真唬人。
双拳飞速挥出,拳带金光,竟是带起满天金影。
双掌齐齐拍出,雷鸣电闪,更有溅出耀眼雷光。
酒肆中轰鸣之声绵绵不绝,就如雷公电母大战西方佛祖。
俄顷,声消影散。
金身佛子盘腿悬空,双掌合十。
掌雷道士凌空而立,背手身后。
“停了?”
方和心中惊疑,欲要上前一探究竟。
但他刚刚迈开步子,心头略过一抹危机,让他连忙再次后退。
金银两色光芒自地下涌出,两人脚下地面道道皲裂如蛛网。
裂痕飞速扩大,竟是形成一方圆阵。
底下金光汹涌而起,形成滔天光柱,生生将这小小酒肆顶端给开了个洞。
两人脚下多出了一方太极图,而和尚、道士两人,则是分别站在阴阳鱼的鱼眼之上。
方和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要是刚才自己上前,只怕已经被这光柱给冲的形神俱灭。
这妖道当真有几分手段。
只是佛子竟能和妖道抗衡,方和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两人交手,恐怖如斯,旁人却是连靠近都不能。
不远处,大青牛淡定咀嚼着鸡子拌黄豆,眼里闪过极为人性化的看戏神色。
黑脸少年满面惊愕,眼中更是无比古怪。
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蜷缩在柜台之后,呆呆的看着这神仙打架般的场景,张大嘴巴,久久合不拢。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回过神来,因为两人打架破坏的地方,可是他家的酒肆啊。
“两位神仙,佛爷啊,你们别打了……”酒肆掌柜哭天喊地,但微弱无力地反抗声顿时淹没在拳招碰撞中,掀不起任何波澜。
“小和尚,年纪轻轻,功夫不俗,再吃道爷一掌。”年轻小道轻笑而道。
“妖道,废什么话,吃佛爷一拳。”宝相佛子却是做明王忿怒,拳势刚猛。
拳掌相碰,竟是带起狮吼雷鸣之声,震耳欲聋。
门外方和只觉耳中雷音阵阵,慌忙盘腿席地,这般神仙交战,细细感受,定能受益匪浅。
门内掌柜不禁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掩耳,那等天人碰撞,紧紧护身,才可留得一命。
安息城中,道上行人驻足观看。
这神仙打架的场面,世人见过几何?
只见到气势浩大,空气都为之翻滚不尽,摧毁瓦砾无数,遥遥观之,更是惊骇莫名。
轰!
一阵爆响。
城中酒肆不堪重负,竟是轰然倒塌。
沙尘弥漫中,有细细的声音在回荡。
“前辈,咱们似乎演过头了?”
“小和尚,这可得赔钱啊。你们和尚布施天下,可比我们道士有钱多了!”
“额……前辈,说得是!”
温和声音之中充满着苦涩,还有无奈,随后渐渐隐去。
“完了,我的酒楼啊。”
烟尘之后,顿时响起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废墟之前,掌柜老头浑身泥土,号啕大哭。
毕生心血,今朝却化为废墟,让他怎能不大哭流涕。
正在他满脸涕泪时,突然眼前一阵金光闪过,不知何时,泥土中竟是埋着小小一方金锭,在眼中是如此地耀眼。
他哭声顿时结巴了,左右看了四周,一下子将金子扑在怀中,一溜烟地跑了,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老迈之态。
“佛子人呢?”
废墟之旁,方和顿时心中惊慌起来。
只见原本酒肆所在,只成了一片破旧瓦砾,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对这少林佛子,主持师傅另有算计。
若是佛子出了什么事,师傅可饶不了他!
“快,快救出佛子!”
方和大喝一声,身后众僧兵飞快上前,在废墟之中翻找起来。
他们手脚极快,等僧兵将整个废墟都给翻了个底朝天之后,佛子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和佛子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妖道。
方和脸上表情如丧考妣。
“完了,佛子定是和那妖道同归于尽了。”
一想到两人刚才交战声势,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场面。
再加上以两人实力,只怕打到最后,两人都已经是尸骨无存。
“佛子以身灭妖道,不愧佛子,当真有无量慈悲。”
“等回到寺里,我定要为佛子诵经十万,求佛子超脱西方极乐世界。”
“佛法灭道!我等当继承佛子遗志,度化众生。”
……
众僧兵不知不觉涕泪横流,合十诵念佛号不止。
以肉为鹰,以身饲魔!
这是何等大宏愿,大决心,大牺牲!
真如……
佛陀在世!
“大慈大悲,天生佛子,渡难降魔,普度众生……”
众僧兵跪倒在地,口中默念佛音,超度佛子真灵。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不远处一个巷道之中,却回荡着一个恭敬声。
“前辈,我来为你牵牛引路!”少林佛子亲自牵着大青牛的缰绳,在前方引路。
年轻小道坐于其上,黑脸少年紧随其后。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行人就这么无声无息,隐遁而去。
之前掀起的偌大波澜直如一场大戏,曲终人散,空荡荡真是干净。
这真是……
来也匆匆,去也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