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我们合好吧
“你说得对,原就是我错了,我想办法弥补。”他点点头,“但现在……你肯和我和好了吗?”
“不能。”
“那要怎样你才开心?”
“自己想!”
戚继光站起身,踱到窗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明天早上我来看你,包管你高兴。”他走过来在如初脸上偷得一吻,“不过现在我得走了,倘若在外逗留时间过长,下回出来就难。”
如初当然舍不得他,好多天没见,今天可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但她知道小光的难处,所以也就不婆婆妈妈了。两人又私语了一会儿,戚继光起身离开。
到了晚间饭后,白凝若又来拜访了。或者说,是来示威吧。
“胡姐姐,请你放弃元敬。”这一次,她开门见山,端端庄庄往那儿一坐,颇有点当家主母来摊牌,要劝服外室小妾安分的态度。
“我说过,只要他说不再爱我,我立即就走。”
“我也说过,何必弄得大家不体面,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
听着这句话,如初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见到白凝若以来,她就一直和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姑娘斗心机,可因为才见过小光,此刻她的心忽然软了,很想诚恳地对白凝若说:没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你明知道小光不爱你,为什么偏偏要做出这么多事来抢他。所谓佳偶天成,但如果是硬要凑成一对怨偶,别说你只有戚家长辈的支持,就算是老天帮你,也终究不是个了局。所谓婚姻,如果男女双方不能相爱,甚至一方还惦记着别人,那又有何幸福可言?真正的聪明,不是在情场上不计后果的比拼,是要在最合适的时机退场,寻找自己真正的机会。感情的事毕竟不是一场战斗,而只是关乎于自己的一生。
不过她这番肺腑之言还没有说出口,就听白凝若好整以暇地道,“想必今天你已经看到了,我和元敬之间是很默契的,纵然他现在迷恋你,舍不得你,但那不过是一时,以色侍人,终不得久。所以不如趁着你还能抽身,给大家一个干脆。”
“你凭什么这么说?”如初的满腔热血被泼了一盆凉水,只得无奈地笑,“这世上的事很奇怪的,就算亲眼看到,也有可能是假的。”
“可我和元敬的青梅竹马却没有半分是假。”白凝若冷笑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如初。
本来,她还想慢慢把眼前的女人弄走,好保住自己的婚姻,嫁给自己梦想了好多年的人。可是,当被派来监视这狐狸精的家丁报告说,元敬自与她分手就来到客栈,并逗留很久后,她心中的怒火就再也压抑不住。
于是她打算施展点激烈手段,倘若这狐狸精再不识好歹,她也只有搬出戚老太太和夫人了。她不想闹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让镇上人知道这些事,她丢不起这个人。可现在,她不得不如此了。这不怪她,全是这狐狸精和元敬逼的。
白家对戚家有恩,她平时在两位老人面前也做足了姿态,没道理戚家人不全心向着她。她想嫁给元敬也不是贪图什么,以她在本地的名声和家世,多少富贵人家随便她挑,可她仍然一门心思等元敬回来,为的不就是自己的一片爱慕之心吗?就算元敬真的不曾喜欢过她,也不曾承诺过她又如何?只要能嫁给元敬,占住那个位置,她就能慢慢令他真心对她。如今眼看就要梦想成真,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给搅了!
“六岁上,元敬已经捏土为马,以陶为人,在地上排兵布阵,双方厮杀,显示出极高的才华。我爹断定他是个人才,因此分文不取,悉心教导。十岁,元敬武可抗成年之人,文可败当地有名的童生,成为整个济宁州都赫赫有名的小才子。十四岁,第一次随父亲到海防卫去,恰逢倭寇来袭,元敬临危不乱,从容应敌,随父亲打了一个近年很少能胜的阵仗。可是他自己受伤严重,在床上足躺了几个月。十七岁,他赴京办理承袭事宜,我十里相送,恋恋不舍。”白凝若滔滔不绝地说起往事,“胡姐姐,自从我认识六岁的元敬,他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重大成长我都旁边亲眼看着,你有吗?所以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适合他呢?你知不知道他讨厌胡萝卜?知不知道他其实喜欢安静?知不知道很孝顺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很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愿意当这个四品的小小武官?知不知道他最爱吃的是三丁包子?也就是肉丁、蘑菇丁和豆皮丁所制?你什么也不知道,和他什么也没经历过,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来这里和我抢他,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又有什么赢的可能?所以,听妹妹一句,离开鲁桥镇,再也不要回来。这样至少大家的面子还保得住。我知道胡姐姐是商人之女,用不着我赠送路费盘缠,可只要你肯放弃元敬,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你。明白吗?胡姐姐,请你离开元敬!”说着,向前一步,逼视如初。
好厉害的女人呀!倒小看她了。这些歪理初听起来还真唬人,可是却没有一句提及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小光和她之间的爱情。她长篇大论,叽叽歪歪,但她和小光的感情互动在哪里?分毫不曾有过吧?
于是如初镇定地站起来,与白凝若对视着,而因为她的高挑身材,在气质上还略胜一筹似的。
“没错,你和小光青梅竹马,而我才认识他不过一年有余,可是论起对人的了解,并不是由时间来决定的。表面上,你占尽上风,可实际上,你一无所有。”如初很自信、很认真地说,“是,我和他没有共同的过去,可我们可以有共同的、长长的未来。因为我们的心贴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可以一生都手拉手、肩并肩地走,可以在艰难的人生中相互扶持、可以在寒冷中相互拥抱取暖、可以相偎相依、相濡以沫。他讨厌胡萝卜,可他为了我吞得下整块胡萝卜肉饼;他喜欢安静,可是他见了我就笑闹个不停;他孝顺长辈,疼爱弟妹,这是一个好男人的优良品质,我为他感到骄傲,并且会和他一起这么做;他爱吃什么,我都可以煮给他吃。不好意思,我虽然不会看病、不会作诗、不会女红,但厨艺却好得很。甭说三丁包子,就算三百丁包子,我也能做得出来!他不爱当这个四品武官吗?你错了,他一腔报国之愿,不过被少年人的气性蒙住了眼睛,他现在不知道有多么想立即到海防卫上任,好杀光侵略百姓的海盗,多么想保卫大明的领土和人民的安康。他是个雄心壮志的人,注定要成为英雄,并不是你口中愤世忌俗的普通男子。不错,你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了解他在家乡的亲朋好友,但这些东西只要肯花一点时间,是人就能慢慢看清楚。可是……他的心呢?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呢?你又了解多少?今天我来和你说这些,不是要和你比什么,只是要说明,父母这命,媒妁之言全是可以改变的,唯有心,这一刻真正的心意,永远永远也不会改变。所以,你要我放手,就先去问问他,他到底爱的是谁?这一生,他愿意牵着谁的手?”
这一番话,真挚恳切、掷地有声,把白凝若镇住了,因为她所举例的那些外在的东西,怎么及得上如初所讲的心灵相通?她心里明白她所欠缺的就是这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被打击之下,她却忽然生出一股悍勇之意,心道事情已然僵住,既然这狐狸精就是不肯放手,那就怪不得她搬出救兵了。
“言尽于此,多说无宜。”她向后退了一步,傲然望着如初,“胡姐姐好自为之吧,妹妹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眼见客栈房门在眼前关上,一直缩在一边的八重跳了出来,有点焦急地道,“小姐,她虚张声势,结果让你揭穿了。不过看来她不像要善罢甘休,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呀?”
如初坐了下来,无奈感加剧。
她也不想事情闹到这一步,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白凝若钻了牛角尖,就是不肯和小光去谈谈,然后做出决定,硬要保着自己的婚约。看来,不想扩大伤害是不可能的。
只是也不能全怪白凝若,古代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婚约了吧?而且眼看心上人就要被套牢,很难有女人明智到立即抽身的。
“恐怕她要跑到戚家长辈那里告状了。”如初叹了口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平静解决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了,就等着闹得鸡飞狗跳吧。”
“啊,那怎么办?要不把老爷叫来?要不通知下未来姑爷?”八重一听,小脸都白了。
如初摇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惊动我爹,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操心了。至于小光,明天早上他不是说来看我吗?那时再告诉他好了。白凝若虽然已经决定动手,却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我猜她会想好每一个细节后再去报告家长。”
“这白凝若真是的,干嘛死抓着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放手呀。”八重撅着嘴道。
如初无语,因为大家对“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概念理解不同。她觉得是爱情,可白凝若觉得是婚约。
“洗洗先睡吧,养足精力,过几天有你瞧的。”她吩咐。
而因为心中有事,大脑超级亢奋,所以这一夜如初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太阳才出来,就听到有石子敲窗的声音。披衣下床,打开窗户一看,瞬间,心里所有的郁闷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感动的笑意。
在她的房间窗外,是一条偏僻的后巷,而正对着她的窗户,有一棵小小的、不知名的树木。因为已经入冬,天气寒冷,树上的叶子早掉光了,每天她看到它都是光秃秃、可怜巴巴的样子。可现在,树上“开”满了花朵,难得的是不仅有红花绿叶,还有黄的、紫的、蓝的、黑的、白的各色花样。
确切的说,那些花不是开的,而是被粘上或者被系上的,全是碎面料做成,样子嘛……超级难看,手工差到令人不忍卒睹,有的甚至只是两条烂布条拧在一起。可满树春意就让这些碎布生生装饰了出来,再看树下那两个呵着手、傻笑着、蹦跳着保持身上温暖的年轻男子,如初心头的暖意怎么能抑制得住。而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正仰望着她,眼睛亮闪闪的,笑容比初升的阳光还要明亮温柔。
“如初,我们合好吧?”他的声音在早晨的幽静中清亮的传了过来。
原来,她昨天假装生气,让他来哄她,他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他是大明朝第一个送她花的男人,之后也送过几次,大概知道这个能讨她欢心,所以在寒冷的冬夜一夜不眠,在朋友赵三红的帮助下,让一棵进入冬眠的树开出花来,以搏她一笑。
如果有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心上人这样用心,还需要什么来证明他的真情吗?
“你能接住我吗?”如初系紧衣服,一脚跨在窗台上。
戚继光二话不说,轻轻松松翻墙而过,伸出双臂,以行动代替回答。
如初毫不犹豫的从二楼跳了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她会轻功,可就是想让他抱着。她穿越而来时没落到他怀里,现在选择后再跳也是一样。
“你接住了我,今后就要娶我,而且不能辜负我哦。”她也不管自己蓬头垢面的可怕样子,响亮的在戚继光唇上亲了一下。
“一生一世。”戚继光望着怀中人,极认真的承诺。
头顶上,八重站在窗边对着墙外的赵三红摊了摊手,表示幸好没人看到这一幕,不然这对奸夫淫妇白昼宣淫,说不定会被浸猪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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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分章的关系,这一章比较大,四千字,那么下一章就比较少,两千字。提前和大家说明一下。
另感谢大人们对我更新不正常的理解。
谢谢。
第一回 好人家的女儿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需,有孚,光。下卦为乾为天,上卦为坎为水。
如若逼得敌人无路可走,就会遭到猛烈的反而,如若故意放其一条生路,反而会减弱甚至瓦解他的斗志,加速其灭亡。比如以退为进,欲取先与,示敌以弱。此一计是本书中两件非故意成计的计策之一,只是因为猪脚看不得心上人两难……)
……
“孽障!”
戚继光才悄悄潜入自己的卧房,膝弯处就挨了一拐杖。由于没有提防,所以对方虽然力量并不大,但因为正打在关节处,他也腿一软,跪倒在地。
同时,房内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你一向听我的话,从小到大也没违逆过,我说这回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有勾死鬼儿在外头吊着你的心肝!”戚老太太用力以拐杖敲着地面,气得浑身发抖,“把爷们儿留到深更半夜才回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粮食!你说,到底是什狐媚子拖着你!”
戚继光听到是自己奶奶痛骂自己,心知白凝若已经泄露了如初的存在,干脆没有起身,就势跪好。稍抬头看看,见房间里除了坐在门边椅子上的奶奶,还有坐在八仙桌边的母亲,以及手拿火折,才点亮了油灯的弟弟戚继美。
“奶奶,母亲,元敬不孝。”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因为让两位老人家这么操心而心存愧疚,只是他有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如此。
“你也知道不孝吗?那为什么背着我和你奶奶在外头找女人?”戚夫人满面寒霜。这个儿子纵然不是她亲生,但因为其母早死,也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母子感情非常好,以前有什么事,儿子从来不瞒她的。
“如初不是外头的女人,是我喜欢的人。”戚继光硬着头皮说,“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之前我亲口承诺过她,要娶她为妻的。”
“好人家的女儿?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追到男人家里来?”戚老太太气得不行,“一个姑娘家没有父兄陪着,就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里,每天价勾搭着你往那儿跑。这是哪门子的好人家女儿?你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除非我死了!”
“奶奶!”戚继光听戚老太太把话说得很绝,吓了一跳,连忙跪行几步,抱着戚老太太的双腿,“奶奶您听我解释,如初真的不是品行不端的女子,只是……她随父亲到济宁州做生意,所以顺路到鲁桥镇上来拜见奶奶和母亲。”
他撒了谎,因为如初喜欢在外面到处跑的事、以及她在天津卫学当教习的事、还有曾经扮了男装在少林寺学艺的事,都不能透露半点给奶奶与母亲。虽然他很喜欢她那自由奔放的性子,爱慕的就是她那份与众不同与眼界高远、心胸开阔,可老人家必定不能接受。
所幸,之前他和如初已经想好了对策,编好了谎言。他讨厌撒谎,可如果这是为了如初,为了让奶奶和母亲不要气坏身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笑话!”戚夫人接过话来,“就算你对她正式许婚,一来这纯属私定终身,根本不成体统。二来真个要娶她进门,也得是咱们家去她家提亲。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随便到男人家里拜见长辈?这成个什么样子,你还敢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儿?”
“那是因为……她之前曾经做过一些错事。”戚继光斟酌着词汇,“其实也不完全是她的错,她有她的苦衷,但她觉得应该向您们正式道歉。”说着,瞄了一眼弟弟继美。
如果说奶奶和母亲都是分外气愤的话,继美的神情却是不可理解中带着几分好奇。在他十四岁少年的心中,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娶温柔文雅的白姐姐,又是什么女人能让向来沉着孝顺的大哥做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来。
“继美就待在这儿。”戚老太太看出戚继光的意思,哼了一声道,“让他看看他那大哥被美色所迷是个什么德行,以后可别像你这样。再说,他也个男人了,过一、两年就要娶妻,在你身上出的错,他要当成前车之鉴!”
在弟弟面前说自己的感情事,戚继光虽然尴尬,但戚老太太既发了话,他也不敢反驳,只道,“奶奶教训得是,但孙儿对如初是真心的,求奶奶和母亲成全。”
“那个什么什么如初有什么好?”戚老太太一听他说这话,怒火又起,“白家丫头又是哪里不好?你怎么就一根筋下去了,非娶她不可?就算你亲口承诺娶她吧,毕竟没有告知家里长辈,怎么比得上一纸婚书大?你怕做背信弃义之人,又怎么选不出哪头重,哪头轻?”
“不是白姑娘不好。”戚继光双手搭在戚老太大的膝盖上,说得无比诚挚,“只是我喜欢了如初,心里放不下别人了。奶奶,我知道您是为着我好,千挑万选帮我订下亲事,可我的心别不过来,想着如初又怎么能再娶别人?”
“把你那心给我收收。”戚老太太以拐杖头儿点点戚继光的后背,“娶妻娶德,要心有什么用?将来日子久了,你的心就会放得下白家丫头了。”
“奶奶,恕孙儿不孝。”戚继光一咬牙,又叩下头去,“今生今世,孙儿非如初不娶!”
他这句话可把戚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抬起拐杖要打,却下不了狠手,焦急中看向自己的儿媳。
戚夫人生怕再闹僵了,不但解决不了事情,还闹得家宅不宁的,于是退了一步,沉声问道,“你非要娶那个如初,她有什么好处,你倒说说看?她又是哪家的女儿?之前又做过什么错事了?”
之前戚继光和如初商量过,已经决定把如初就是王家女儿的事告诉家中长辈,因此缓缓地道,“其实……论起婚约,如初之前与我有过。只是……后来退掉了。”
“什么?”戚老太太、戚夫人、外加戚继美几乎同时惊呼出口。
“你是说……你喜欢的这个如初,就是当年你爹亲自订下亲事的那个王栋将军之女?”戚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随即又暴怒,“她爹不是嫌弃咱们家贫,已经退了亲吗?既然如此,她现在又为什么不知廉耻地再来缠你?敢情是看到你受了皇上褒奖,想着你前程似锦了,于是又来勾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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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卷了,已经第二十计了。
谢谢。
第二回 劝说
“根本不是这样!”戚继光急忙解释,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对着这一团乱麻似的关系,还是头大无比。
“那又是为何?”一边的戚继美插嘴。
“如初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对于钱财,她根本不介意。”戚继光半转过身,跪在奶奶和母亲中间,“她之所以退婚,只因为父亲年迈,而且膝下只她一女,她担心远嫁后老父孤单,这才拼着恶名来退亲的。”
如初对他详细说过退亲的理由,虽然不愿意嫁给未曾谋面的男人是主要原因,但照顾老父这一条比较容易让他的奶奶和母亲接受。如果说其他的,只怕还会招来不安于室的恶名。
“照这么说,倒也是个孝顺的,可现在又为什么抛弃老父,要嫁与你为妻呢?难道见了合意的汉子就忘记自己的爹了吗?”戚老太太说得尖刻。
“因为……她的父亲想结束生意,搬到济宁州来居住,所以她……”
“真没见过宠女儿宠成这样的。”戚夫人拦过话来,“如此教导,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定是连凝若的一分也不如。再者,你那曾经的岳丈姓王,你中意的那女子怎么姓胡来着?你与我们说的是同一人吗?”
戚继光点点头,把胡大海入赘胡家,女儿从母姓的事简单说了。之后又怕奶奶和母亲轻视胡大海,继而更轻视如初,补充道,“爹当年与王家订下亲事,肯定知道事情的根底,但他老人家还是这么做了,可见胡伯父定是个真男儿、好汉子,不然爹怎么舍得我与不良人家订亲?”
戚夫人冷笑一声,“滑头的小子,这时候知道搬出你爹来压我?既知道婚约是重要的承诺,难道我与你奶奶订的亲就不做数?当不得你爹所订的重要吗?就算是这样,王家当初就不该轻易毁婚,现在这算什么?难道我戚家男儿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王家奴仆?他们王家这么随着性子来,人家白家又要怎么样呢?”
戚继光见戚夫人越说越歪,心急如焚,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有力的论据来反驳,只是叩首于地道,“母亲,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如初退婚,有她自己的原因,并没有错,但想是天定的缘份,后来我与她在天津卫再次相遇。”他顿了一顿,又修改了事实,“当时她随父亲到天津开办庆善号天津分号,无意中与我相识,我对她一见钟情。怪只怪我只想着回乡后亲自与奶奶和母亲说及此事,没有提前写信告知,这才陷入两难之局,绝非是我们故意。所以奶奶、母亲,请成全我们吧。”
“成全你们?那谁来成全凝若?”戚夫人一拍桌子,“是,订亲前没有与你商量,不敢说你祖母,但确是我的错。但我想,你与凝若青梅竹马,虽然长大后疏远了些,你也并没有对凝若表现出什么,不过你对她也并无恶感不是吗?自古以来,婚姻事就是父母之命,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不成?你那个如初就算千好万好,与人私定终身就是不该,这品行,和凝若有的比吗?”
“母亲!”戚继光心中有千万言,可就是硬在喉咙中说不出,只有不住叩头。
戚老太太见孙子额头都见了血丝,不禁心疼了,连忙叫道,“继美,快把你哥哥扶起来,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一家人,就算惹了你们母亲生气,也用不着如此,再磕坏喽可怎么得了。”
戚继美应了一声,上前就拉哥哥,但戚继光却闪过身,向戚老太太跪行几步,扑到老人家怀里,落泪道,“千错成错是我的错,请奶奶和母亲不要责怪如初。她是个正派善良的女子,我们相遇之后,她对孙儿本无他意,只朋友般看待,是孙儿爱慕于她,苦苦追求,她这才倾心的。而当时向她求亲的人有京城的高官和其他贵人,她若是贪图富贵的人,断不会点头答应孙儿的求亲。如今她这样,也是一片真心啊!”他想起严世蕃和虚海。
如初……不管选了任何一个人,都比跟着他幸福吧,至少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发过誓不辜负她,但其实还是让她受了苦。他为什么这样无能,为什么无法保护她,让她快乐,还要让她受家里人的轻视,面临成亲的艰难呢?今后要如何报答她,才能不负她的深情?
“这么说来,这个狐狸精也不是很坏。”戚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从戚夫人和戚老太太的反应上看,戚继光知道从母亲那里是无法突破的,加上奶奶一直非常疼爱纵容他,所以他决定在这边入手。现在听奶奶这么说,连忙继续道,“奶奶,倘若孙儿与如初只是普通的男女之情,那么为了孝道,孙儿也不能让奶奶和母亲为难,会忍痛顺从您们的意思和白姑娘成亲。可是……我与如初生死与共,感情极为深厚,要孙儿如何能割舍得下?”
“哟,这话儿怎么说?”戚老太太好奇起来,从心底也觉得孙子这回这么顽固,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初……救过孙儿两次性命。”戚继光再次撒大谎,但其中也掺杂了真实情况,“今年的天津卫娘娘会,孙儿、三红和另两位兄弟一起去逛,没想到遇上了皇上爱女常安公主。公主微服出宫,先是不慎落入冰河之中,后又在集市遇刺,两次孙儿都奋力救架,也两次受伤。”
“啊!伤到哪里?严不严重?”戚老太太一听就急了,伸手在孙子肩头摸索。
戚继光连忙道,“奶奶,不必担心,孙儿已经完全好了。但这确有其事,不信可以找三红兄弟对质。而我这两次受伤,都蒙如初细心照料。第一次还好,只是因跳入冰河而得了伤风,虽然病势凶险,好歹医治得及时。可第二次,却是被箭射中肩背,几乎送命。”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服,让奶奶和母亲瞧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免得她们担心。
自他六岁开蒙入学,就很少再让母亲和奶奶帮助更衣什么的,这次回来也是一样,所以他肩膀上的伤痕是第一次暴露出来。那新伤痕隐隐发红,在他肌肉扭动之下更显狰狞,可把房间内的三人吓着了。
“我的孙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还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让奶奶活吗?你个不孝的呀!”戚老太太当场就心疼地哭了起来,戚夫人也很后怕,手都哆嗦了。
“奶奶,现在孙儿可是好好的,连点病根也没留下。母亲,您也放心。”戚继光穿上衣服,免得两位老人再心疼下去,“您们也知道,天津卫学是皇上亲点,大部分学子是显贵后代,特准入学的普通学子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全是额定的,没有多余可用。而公主是微服,事发后吓跑了,所以孙儿别说受到照顾,就连治伤也成问题。是如初花钱请了天津最有名的大夫给孙儿治疗箭伤,还亲自下厨,每天调理孙儿的饮食,孙儿这才能顺利康复。奶奶,母亲,在孙儿伤重就要不治之际,如初不顾男女大防照顾我,才能让我活到今日,我怎么能负她?”他故意夸大如初的难处,以打动母亲和奶奶的心。
“此话可当真?”戚老太太问。
“千真万确。”戚继光垂下头。
事情确实是发生过,不过第一次是为了救公主,第二次可是为了救如初,只是当时她照顾他,侍候他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段时间也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明确了起来。
“还有……”他看出奶奶有些心软了,于是乘胜追击道,“孙儿幼年就曾随父亲到过海防卫,也曾听父亲时时提起朝政的腐败、边备的松弛,上京后又亲受那些纨绔子弟到侮辱和轻视,所以心中愤懑不满,在卫学时曾经自暴自弃,说来惭愧,竟是全卫学最差的学子。也是如初,不断鼓励我,告诉我只要努力,早晚能施展志气,有报效国家的时候。如今孙儿能有今日,如初功不可没。这样的女子,难道不配进入我戚家吗?”
他说的这段话可全是真的。如果没有如初,也许他现在会是个没有理想、没有本领,只知道愤世嫉俗的无用之人吧?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如初不仅有爱,还有一份敬重和感激。
而戚老太太正听得入神,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道,“配!不仅配,还算对我戚家有恩呢。你这小子,在外面只报喜,不报忧,如果没有如初那孩子,你现在不仅不成才,说不定小命也没了。”
听戚老太太这么说,戚继光心里一喜,但转头瞄了下戚夫人,心又迅速凉了下去,因为戚夫人看样子虽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但显然并没有被彻底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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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亲爱的读者大人们。
这是第一更。
第三回 女方的行动
“娘,那凝若那边又怎样呢?”戚夫人提醒情绪转变剧烈的戚老太太,“好吧,我承认,这个胡如初确实对元敬有恩意,而且并不是个坏女子。但是,凡事有轻重。倘若说她与元敬之间有缘,那么在她退亲之时,那缘也就尽了,后来再遇到,肯定是老天要让她知道放弃了一段什么样的良缘。而她对元敬好,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吗?世事皆因果,难道不是她欠了咱们戚家,所以上天借这样的事情来让她还?说起恩义,难道白家对咱们戚家没有?胡如初的爹退亲之时,帮咱们修缮的祖屋,这在他看来是善举,可对咱们戚家来说却是侮辱,因为他用钱换来与咱们戚家断绝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你叫我们还有什么脸面与他王家再续前缘。而白家呢,你小时候读书,白先生分文不取,还时常中午留饭,全是因为看中你是个人才,这才无偿相帮。你爹去世之时,我没钱发丧,是白家借钱于我,为着是与你爹的交情,我这才能让你爹入土为安。这份情,要怎么还?如今白先生只想让女儿嫁入戚家,一生平安幸福,我们连这个也要回绝吗?你那人心又在哪里?你只顾着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可做为家中长子,戚家的责任你就不该扛吗?况且,你以为只是你不想娶,人家就要委屈退亲那么简单吗?戚白两家联姻,全镇的人都知道,全济宁州的人都知道,如果你不娶凝若,无故退亲,她名声坏了,今后还能嫁给谁?难道白先生对你这么好,对戚家这么好,我们却这样对他的女儿吗?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就算你爹还活着,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现在如果真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问心无愧,你那书本就白念了!”
一番话,说得戚继光心头全凉了,刚才他做的种种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而屋子里的其他两人,也完全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戚家要接受白家的恩惠?可那真的是不需要报答的吗?那为什么他现在要两难?不,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想过要报答恩师,可那并不包括他的亲事在内。假如他心里没人便罢了,那他就会娶白凝若,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戚家欠白家的债。
可偏偏,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还是无法抹掉的,就算死一万次,就算心神俱裂,也抹不掉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娶白凝若?他的心不在白凝若的身上,一丝一分也没有,那么成这样的亲如何能给她幸福?
可是,这样的情,又让他怎么还?爱情?责任?他放不下爱情那头,但另一头却拼命拉扯着他,令他感觉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不,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他舍不得,也不能放弃如初,可也不能陷白凝若声名扫地的境地,要怎么办呢?
“媳妇,你说得有理,道理大过这孽障的。”戚老太太看房间内气氛压抑,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只余自己的孙子杂乱的呼吸和媳妇愤怒的粗喘,于是打圆场道,“这事咱们娘儿俩原也有责任,和白家订亲时怎么就不问问他呢?所以,也不能怪元敬一个人。这事我看不如缓缓再说,反正咱们和白家也没确定好成亲的日子。唉,真是冤孽,怎么就两头有恩呢。咱们家元敬就一个人,劈开了还也还不上啊。”
“娘说得是。”戚夫人站起来施了一礼道,“但娘呀,这小子就是吃定您宠爱他,所以一味地磨您、歪缠您。要我看这事要好生解决,不如全交给媳妇办吧,您多歇着,甭跟这小子操心了。”
戚老太太本来很坚决,力挺白凝若,但听说如初救了宝贝孙子的命,宝贝孙子在外面受气,还多亏人家姑娘照应着,心里天平的另一端就翘了起来,现在两下平衡,倒不知道要选谁了。
不过她毕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精力有限,这会儿给闹得脑仁儿疼,又一想张氏也不可能太为难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所以干脆放手道,“也好,就交给你吧。”又低头对戚继光道,“你也别求我了,我就是再疼你,这事也帮你解决不了,不如多求求你娘,看最后得个什么善了,大家全高高兴兴的,别亏着谁。”
“奶奶!”戚继光拉着戚老太太的衣袖。
戚老太太叹了口气,硬着心肠甩脱道,“你这孩子从小懂事,原以为是个不用操心的,可谁知儿女债就是还不完。这么说吧,甭管你娶谁,只要你娘点了头,我绝没二话,这总成了吧?天晚了,我去睡了,你不能再闹脾气,好生和你娘商量,不然你就是存心要我死。”
话说到这份儿上,戚继光也没办法阻拦,只是焦急不已。
而当叫来丫头,扶着老太太一离开,戚夫人就冷冷地道,“既然老太太把事情交给了为娘,今天你就得听我的。凝若已经知道你和胡如初的事,今天来咱们家告了一状,不管最后如何解决此事,现在我得给人家一个交待,毕竟人家是握有婚书的正妻。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府一步,否则……我就撞死在你门前。我也不用着人看着你,为娘的命就在你上,你自己看着办吧。”扔下这句话,转身也走了。
戚继光呆住了,因为戚夫人的性子有多刚烈他最清楚不过,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他想念如初,想和她在一起,也需要和她商量对策,可他真的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结果一定惨烈,而他和如初也不能得到好结果。在陷入僵局的时候,他必须冷静耐心,他只是舍不得如初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来想去,就只有让赵三红当信使了。戚夫人说不许他出府,可没限制他在府里走动。
“对如初说,叫她先回家,我必不负她。”他找了个机会,悄悄对赵三红道,“虽然她自己一个人在外跑惯了,可我总是舍不得她这样,所以麻烦你送她回金陵。这边的事我解决了,立即就去她家提亲。只是这件事只怕不那么容易,让她不要急,等着我就好。”
嘴里这么说着,但一想到如初离他越来越远,心里还是被牵拉得生疼,于是又嘱咐,“告诉她,我心里就只有她,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别人。这次……是我对不起她,以后她怎么发脾气、生我的气都成,只是……别放弃。千万……不要离开我。”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了。
赵三红很同情他,立即前往客栈和如初见面,转告了小光的话,还详细描述了现在的状况,之后又赶回戚家,想想觉得不妥,立即修书一封给自己的爹,让他别随便给自己订亲。小光这情况他全看在了眼里,很能体会这种两难的苦楚。
家和心上人之间,感情和责任之间,难道非得要有取舍吗?作为男人,这真是天下第一痛苦选择吧?
而另一边,如初冷静思考的结果是不打算离开。虽然她选择回家似乎是息事宁人,把矛盾淡化了,但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拖得时间长了,只怕更难解决,也会让戚家长辈感觉不到她的真心。所以,她还是决定采取些行动,自己这方也争取看看。
爱是双方面的,把困难全丢给男人并不是一段成熟的感情。当然,她会注意分寸,尽量争取不添乱的。
“戚家长辈本来就误会小姐是喜欢抛头露面、不守妇德的女子,小姐现在还要亲自登门,她们会更看不起你的。”八重担心。
如初苦笑一声,“她们已经这样认为了,我走不走都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要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这样了,顺便表现出我的优点,比如真诚、逆来顺受、锲而不舍什么的。”
她自嘲,第二天找客栈借了厨房,挖空心思精心制作了点心,然后打扮得端庄贤淑,亲自的、非常正式地到戚家登门拜访。
敲了门,应门的勇伯先是惊讶,不知道哪里来的漂亮姑娘前来造访,但当听清楚如初的名子,就立即流露出一脸的鄙视和讨厌来,好像如初是来抢位置的,而那个被抢的人是他喜欢的菩萨心肠的姑娘。
“瞧见没?白凝若把仆人的心也收服了,我要进戚家当好儿媳、好孙媳,要面临的困难可大呢。”
“那小姐要知难而进吗?”
“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代价,听过这话没?”如初开玩笑,掩饰心中的委屈与难过,还有被拒绝的尴尬。
不出她所料,戚家长辈根本不见她,勇伯还直接把拜贴扔在了地上。八重气得不行,如初却因为有心理准备而很平静。她没有立即走,而是在戚家大门前站足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到镇上后,又以戚老太太的名义把点心施舍给穷人,之后才回到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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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大家说两件事。
一,更新的事。因为家里出事,看来不是很快能轻松揭过这一页的。66倒霉,年底遇到这些坏事。想努力更新,但时间上确实不太来得及。加上因为处理事情,耽误了出版进度,所以这边恐怕要改一下更新节奏。为了避免前面多更,后面断更的已有,现在定每周更新五天,六日休息,每更2000字。
好在月底66就发新书了,这个不用担心,是大量存稿,不用现写。所以算做66对大家的补偿吧,两本加起来,看得比一本字数多些。当然您可爱不喜欢新文,但新文我相信应该给您带来欢乐。
最后跪地说一句,真诚的说一句:对不起。
二,今天发上一个外篇,非常好看,书迷写的,算是额外补偿大家一下,借花献佛了。
谢谢。
第四回 进门
然后一连十天,如初天天如此。早上很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尽量做到即不太华丽、又不太寒酸,然后亲手做点心,到戚家去拜见。无一例外的,她连戚家的大门也进不了,有好几回还眼睁睁看着白凝若进出自如,但她虽然挫败感严重,却绝对恭敬地站上两个时辰才离开,最后再去施舍点心,为戚老太太积德。
八重哪见过自家小姐受这个气,又气又难过,不甘心地道,“小姐你何必忍气吞声?反正未来姑爷说不会负小姐,小姐就在家中享着福等他就好。奴婢信他,难道小姐不信?”
“我也信,可我不能扔下他呀。”如初点头,“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临到大难各自飞,难道我也这样吗?才不要哩,我要和他同甘共苦,这样将来他想起这一段,就会想起我有多么懂事,多么大方,会很疼我的。我受一点委屈,换来老公疼爱我,不是很划算吗?”
八重听他这么说,气消了一半,但仍然忍不住大骂戚夫人铁石心肠,居然连赵三红也给禁足了,说是只要出门,就再不许进来,结果好好一只传声筒也毁了,害小姐和未来姑爷两不相闻,咫尺天涯。然后又骂白凝若假作好人,收买人心,害小姐天天踢铁板。
其实如初嘴里虽然说得好听,但内心也很郁闷纠结,每天只是强撑着坚持,可却还要强颜欢笑安抚八重,心里很苦。她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古代爱情和婚姻,为什么要达到目标却这么艰难。她很累,不理解为什么戚家长辈似乎是铁石心肠,如果她们真的爱小光,怎么能看着他痛苦呢?其实如果她只是想和小光在一起,自有百八十种方法可以实现,可一面要成全他的孝义,一面又要成全他民族英雄的未来,所以她就只能这样无效的努力,被动的等待、独自的委屈了。
在第十一天上,她照例徒劳地站在戚家大门外等待,眼见两个时辰即将过去,她动了下发酸发麻的手脚,打算再度失望地离去,没想到似乎万年不开的戚家大门却打开了,那个一直恶声恶气的老头儿伸出脑袋来,没好气地说:“夫人有请。”说完,把门虚掩上,人就不见了。
作为家仆,他这种行为极其没有礼貌,不过如初却非常开心,完全不计较这些。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戚家长辈肯见她就好,哪怕是挖苦侮辱她,只要肯见面就是进步,哪怕只有小小一点。
陪站的八重也很高兴,连忙上前帮如初整理衣服,抹抹她额头上被太阳晒出的汗水。在确定外形上没有失礼之处后,如初才忐忑不安地推门而入,由于院门内没有其他人,八重还乖巧地帮着闩好大门。
“要去哪里见戚老太太和戚夫人呢?怎么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八重不满地咕哝着,抬头却看到自家小姐恭敬地对着一个地方施了一礼,望过去,正见到一名衣着朴素,但气质高贵威严的老人家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立即低眉顺眼地闭了嘴。
不用问,从年龄和气度上猜,也知道这必是戚夫人无疑。戚家听说是很讲究礼仪的,她在小姐面前随便惯了,这时候却不能拖后腿,要表现得规规矩矩才行。
八重并没有猜错,等在回廊上的人正是戚夫人。她把身边的人全摒退了,只自己坐在那儿,看到如初后一招手,让这迷得自己儿子神魂颠倒的女子过来坐。
如初很紧张,有点丑媳妇头一次见公婆的感觉,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让八重留在原地不动。
到了戚夫人身前,她再施一礼,呈上礼物,然后就不说话了,等着长辈先开口,守足古代的礼节。
戚夫人也大方,没说什么客套话,真入主题道,“你就是王栋将军的女儿?”
“是。”如初垂着头。
“原来元敬就是为着你抗婚不娶。”戚夫人冷冷地叹气,“模样确实出众,活泼伶俐,怪不得他心里就只有你,把祖宗长辈全扔到脖子后头去了。”
如初听戚夫人这话说得重了,连忙跪下道,“夫人,之前的事是如初不好,但元敬是很尊重您和戚老太太的。只是我和元敬是真心相爱,还望夫人成全。”
“爱不爱的,姑娘家怎么好随便说出口。”戚夫人严厉地道,“我知道你在元敬困难地时候帮着他好多次,也知道你并不是个坏女子。可这世上的事,错过了就无法挽回。我和老太太已经给元敬在家乡订下了亲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无论如何,当初是你们王家背信弃义,我们戚家却不能如此。今天叫你进来,不是认同你,也不是赞成你每天站在门外以显示诚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诚心是没有用了,只请你不要再这么做,给我们戚家造成困扰。”
“夫人,您就不能给我和元敬一个机会吗?”如初没想到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心下一片冰凉,羞辱感令她想立即离开,可她又不得放下自尊,请求道。
“非是不肯,而是不能。”戚夫人望了望天空,“我说了,很多事错过了就不能回头,现在你来要求我同意元敬娶你,可你想过凝若要怎么办了吗?整件事,她没做错任何事。元敬娶你,置她于何地?”
如初回答不上来,因为她真的无话可说。只是,就因为家长在小光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订了亲,他们的爱情就要让路吗?那小光有什么错?她又做错了什么?无辜的,岂只是白凝若而已。
“那么夫人,这件亲事是不是可以缓缓?让我们三个人来想办法。”如初退了一步,也很了解这起因误会而结的亲解决起来多么困难,“说到底,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三人的未来,让我们自己解决好不好?”
“不好!”戚夫人略略有点生气,在她眼里,觉得如初是个不明事理的,她这样劝,这小女子也不肯点头答应放弃元敬,实在很无理,“本来我们老爷去世还不到两年,照理戚家是不能婚娶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你们三人解决?说得好听!元敬一心向着你,倘若我放了手,凝若还不知要怎么被欺侮呢。说句不好听的,在我看来,你们王家是背信弃义的人,而白家却是世交朋友,孰重孰轻,我还辨别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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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开始,只要是更新日,还是早上九点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另外,关于入群问题,请看看书评区一则置顶贴,其中有详细解释。
谢谢主。
第五回 真正的爱
她说得不讲理,如初压抑了很多天的委屈不小心泄露了一点,“夫人,当初我执意退婚,自认并没有错处,因为当时我有我的苦衷,况且是好好商谈来着,您也同意了,并没有强迫。后来我遇到元敬,完全是两情相悦,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我知道白姑娘无辜,所以才会想要我们三人好好协商,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您要是真心疼爱元敬,就听听我们的说法行吗?不要拆散我们,让我们一生都生活在痛苦里。夫人,我只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证明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是真心疼爱元敬吗?你有什么胆子敢这么说!”戚夫人怒道,但声音却还压抑着,显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番对话,“那么好,我反过来也问问你,你说你和元敬真心相爱,但你可曾为着他想过吗?倘若没有你,他现在就会乖乖答应这桩亲事,凝若绝对会是他的贤内助,他未来的人生会顺顺当当。可你在这儿,还赖着不肯走,结果他为着对你的承诺,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自古婚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为着你背弃婚约,是为不义。白家于我戚家有恩,他身为长子却不肯回报,是为不仁。这档事解决不了,他不能尽快到海防卫上任,是为不忠。你看看,就为了你一个女人,元敬从一个忠君爱国、正派孝顺、深知礼仪廉耻的大好男子变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下流东西,你还敢说,你是真心喜欢他,真心为着他好吗?”
如初愣住了,不明白古代人这是什么逻辑。明明是不合理的存在,硬要他人服从,如果反抗,就从大好青年变成了社会渣子,哪有这样的?最重要的是,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小光选择的,只是两个老人在家商量后就决定了的。她了解古代是家长意志强大的时代,但……这也太不讲理了吧?难道儿女不是人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喜爱?
“你知道元敬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看如初不说话,戚夫人更以为有理,继续道,“他上回不吃不喝地跪在家祠,害得我和老太太都很伤心,元敬心里只怕也是不好受的。现在他被禁足,不敢再故技重施,怕快九十高龄的祖母承受不了。可是有你在外面,他又不得不哀求我和老太太放他出去,答应他退婚,所以连日来不停求见。我们不肯纵容他,他茶饭不思,夜不能眠,人都憔悴得脱了型,窝囊啰嗦,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男儿气概?你说我不是真心疼爱元敬吗?那你呢?因为你不肯放手,元敬就夹在你和我们之间难以做人,跟你走,他的孝道和责任何存?你要明白,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元敬退婚的,除非我死!难道你要元敬杀祖灭母吗?你真心爱他,为什么要让他为难?让他做小人?你要我成全你,你又为什么不成全他呢?就是为着你,他才会不得安生。你若真心爱他,就该让他脱离这苦海,因为他是绝不能看着我和他祖母活活气死的。照你的意思说,真心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为着他好吗?”
戚夫人不去参加辩论会真是太可惜了,真会把正确的道理唱歪呀。可是……小光真的那么为难吗?现在真的很憔悴吗?他们的坚持,真的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吗?爱情本来就是脆弱的东西,经得起这样消磨和折腾吗?假如他们的爱让他那样疲惫,不惜对抗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到最后就算胜利了,这份情还剩下多少呢?她想努力表现大方,让他今后想起这段就疼爱她。可她从没想过,这样艰难的一场战争,如果最后造成的伤害很大,小光再想起往事,会不会心力交瘁,觉得付出得太多呢?会不会后悔呢?
是她把爱情想得太浪漫、太纯粹了吧?爱情可能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婚姻……确确实实是两家人的事情。她现在不肯放手是值得的吗?她是在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还是消灭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不明白了。她糊涂了。纵然戚夫说表面上说的是正理,其实全是歪理,可却真的击中了她的心。因为戚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好,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为着他好吗?怎么舍得他痛苦?
而说到底这场争夺,最痛苦的就是小光吧?她、白凝若、戚家长辈、所有矛盾,逼的都是小光啊。亲情,他不能舍。恩情,他报不了。爱情,他不能辜负,那么……他还能怎么做?
那她,爱小光到了什么地步,真的为着心疼他……可以放弃吗?
如初心乱如麻,以至于都不知道怎么出的戚府,怎么回的客栈,把八重急坏了。
“小姐,你到底和戚夫人谈的什么?”八重拉着似乎离魂了的如初,“是说的不好听的话吗?小姐你就告诉我一句,你这样很吓人的。”
“我没事。”如初虚弱一笑,在床上躺了下去,“只是有很多事我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能决定。你不要吵我,让我好好想想。”
八重看她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心里只是焦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就在戚夫和如初交谈的同时,戚继光正在想办法给如初传点信息。如初一个人住在客栈这么久,他根本放心不下,可现在局势又僵住了,他无法很快解决这件事,必须让如初先回家才行。而且,他必须让如初明白他坚定的心意。他很怕时间拖长,如初会误会,如果她为此离开他,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太爱她了,不知为什么这份情就深入了他的骨髓,也不知为什么可以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他也不知道还要面临多少困难,不知道执意只守着这份情要经历多少艰难,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如初。
其实这就够了,因为一个人要彻底的、真正的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很难的。而他,从未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在今后的人生中跟她一起走,一直到人生的尽头,也要和她在一起,坠入无渊轮回,还是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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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准时吧,嘿嘿。
这几天情节小虐,希望大家也喜欢这样的情节。
谢谢。
第六回 继美的信息
“继美,来一下。”他看到弟弟在门前路过,立即叫住。
“哥,你别让我为难,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戚继美很警惕,“我不会给你传递消息的,虽然母亲和奶奶不会怀疑我,但我不会背叛她们。”
“你以为我背叛了她们是吗?”
戚继美想了想,不客气地点头道,“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母亲和奶奶维持这个家很不容易,现在你这样违逆他们,实在是很不孝。哥,我一向崇拜你,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得好,可这次……你错了。”
“我错了吗?”戚继光轻轻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继美,你年纪还小,如果你没打从心底喜欢一个姑娘,怎么能说我的对与错?”
“凝若姐姐不好吗?”戚继美虽然决定不帮助哥哥,却不知不觉踏入哥哥的房间,“那个女子我偷偷看过,是挺漂亮的。可是娶妻娶德,长得美有什么用?再说,为着她,你把母亲和奶奶都得罪了,还让她们生气,这值得吗?”
“你不懂,继美,你不懂。”一想到如初,戚继光的心都揪起来了,“当你真心要娶一个女子为妻,不是为着她的容貌,也不是为着她的品行,更不是为了她的家世财产,只是为了喜欢她。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有多难吗?这世上太多人,只是为了娶妻而娶,好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好的,势如水火,寡情薄义,可是要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那是要看缘分和运气的,不是人人都可以遇到。我有幸,遇到了,喜欢上如初。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好像你一生找的都是她,而且没有道理可讲,就算全天下的人反对,就算有一万个大道理要我明白,可我就是放不下。继美,但愿你以后也这样去喜欢一个姑娘,那时你就明白我了。现在,你只要帮我带给她一封信就好,甚至你可以看我写的什么,我不密谋什么,只是舍不得她孤零零的在外面,没人保护她。好吗?继美,就算哥哥求你,只带一封信就好。”
看着自己哥哥那无奈的神情,戚继美心软了。他不明白哥哥所说的那番话的具体含义,可是心灵却好像被什么触动了,所以不忍拒绝。
“我只帮你这一次。”他冲口而出,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但看到自己一向敬爱的哥哥露出这么多天从没有过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很舒服。
而戚继光得到弟弟的同意,立即欣喜地跑到书桌边,拿起笔,饱饱蘸了墨,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却在落笔的一刹那哽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执笔呆站着,面对着信笺发愣。良久,一滴大大的墨汁落在了纸下,留下一大块污迹。
“哥,染卷了,换一张纸吧。”戚继美在旁边看着哥哥,看着他眼中闪现过复杂的神色,又是温柔、又是苦楚、又是痛惜、又是爱怜,虽然脑海中混乱着,却陪着心疼起来。
戚继光想了起,终于摇了摇头。他放下了笔,待那墨迹干透,细心折了起来,递给戚继美道,“就把这个给她好了。”
“可是你什么也没写啊。”戚继美瞪大眼睛。
“她看了就会明白的。”戚继光露出酸涩的笑容,“顺便替我捎句话,让她回金陵去。”
这一下,戚继美更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是希望那个名叫胡如初女子快点离开鲁桥镇,离开哥哥的生活的,可现在为什么忽然替哥哥感到很难过呢?为什么又不想让那女子消失了呢?
“哥……”
“照我说的做。”戚继光抚了抚弟弟的头发,“哥哥没疯,等你长大,从心底、从骨髓里喜欢了一个姑娘,就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快去吧,别回来得太晚,不然奶奶和母亲会担心的。”
戚继美呆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哥哥今天非常奇怪,不知道胡如初会做什么反应呢?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点好奇,而当他来到客栈,把信交出来,并且传了那句话后,眼睛一直瞄着如初,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结果,他看到哥哥的心上人哭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令他都为之心酸起来。
“小姐你别哭,我去找戚继光理论!他不能这样,他这是什么意思?”八重心疼如初,不禁暴怒。
“八重,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如初却拦住她。
“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当初是他信誓旦旦,现在他怎么可以这样!”说着,八重就要往外冲,因为如初拉着,一时走不掉,于是顺手抓着戚继美的衣领,骂道,“你滚,回去告诉那个狼心狗肺的,我八重虽然人小力微,可早晚一天要宰了他,挖了他的心喂狗!”
戚继美听八重骂的难听,本来有点生气,但看这小丫头的眼圈儿都红了,又有几分不忍,才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就听如初道,“八重不要这样,你不懂他的心,你不懂得,你不懂,他不是……”说到这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那封信一个字也没写,你也明白吗?”戚继美好奇的问。
如初摇摇头,眼睛扑簌簌而下。
她怎么会不明白?虽然只有一个墨点点,但当两个人心灵相通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是他对她坚定的心、他的为难、他对她的顾念、他要她耐心的等待的请求、他不要让她煎熬,想要自己扛下一切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只是一滴墨迹,但传达的每一分心意,她全明白!
可是,当她正为戚夫人的话犹豫不决,当她的心在灼烧中无法确定时,小光疼惜她的一片心,却让她做了决定。
坚持不总是胜利的,假如当那坚持会伤害所有,那坚持就成了负担,就成了伤害爱人的利刃。他们彼此相爱,为什么最后要弄得伤痕累累?她嫁不成他,永远爱着他也一样,再不嫁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假如戚夫人和戚老太太以死相逼,他们的姻缘是无法成就的,不管多么努力也一样。如果小光不顾及自己的长辈只追寻爱情,那就不是她爱的那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了,那她非要强占着他的身体有什么用?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唯有放弃。不是说她不再爱他,正因为希望他没有心灵的负担,所以痛就痛吧。
“帮我带封信给你哥哥。”她咬紧牙关,擦干眼泪,“然后帮我盯着他,别让他干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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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虐了,不要急,继续看下去吧。
谢谢。
第七回 放弃你
看着她的决然,戚继美突然害怕起来,下意识地觉得这女子一旦走掉,他所敬爱的哥哥就算不死,只怕也得疯了。不要这样!就算对不起凝若姐姐,就算母亲和奶奶非常生气,他也不要哥哥就此毁了。从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样,娶什么样的女人不是娶呢,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当认定一个人的时候,别人是根本没办法替代的,别说婚约,就算天王老子做保也是不成的!
“我才不管传信呢,你自己不会给他吗?”他甩下这句话,吓得跑走了。
如初心如刀割,傻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去写信。
八重一把夺下过她的笔,哭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一定是未来姑爷有苦衷,你不能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呀。咱们这就去找他怎么样?就算他被关起来了,我们半夜翻墙也行呀。小姐,你难道不喜欢他了吗?”
“正因为喜欢他,才要离开。”如初旧泪未尽,新泪就涌了上来。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假如有一个男人令会令你笑,令你为他哭,就是真正的爱上了他。虽然从不曾怀疑过,但这一刻爱的感觉却更加真实。
……虽然很努力,可最后却只能说对不起,今天答应自己的心,放弃你……
泪透纸面,如初心痛得无法形容。小光,我走了,但不是你的希望,不是回家去等你,却是决定放弃你。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些,环境迫得所有人都窒息了,她喘不过气,他只怕也是无法呼吸的。唯有她放手才能让这份感情永远存在,不会被破坏,才能在长长的一生中有可以回忆的东西。
“小姐……”八重也哭,隐隐约约知道小姐做这样的决定是为了什么了,但她真心疼自家小姐呀。她心肠这么好,她没做错什么,之前还信心满满要争取,可为什么结局是这样?
不过她知道劝也没用,只得默默收拾东西,等从柜台上结了帐,天已经擦黑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八重有点为难。哪有人天黑赶路的?
“先出了镇子再说吧。了不起咱们露宿,小姐我有功夫,你还怕吗?”如初勉强一笑,根本不敢感觉心里是什么滋味,生怕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崩溃了,生怕心现在就流血,让她回不到疗伤的地方,直接死在回归的路上。
低头又看到手中拿着的信,犹豫一下,直接走到街角的一个假装卖瓜子的小贩面前,把信递过去,“把这个交给你家小姐,让她帮我交给戚继光,相信她会乐意帮我了结。那样,她就彻底清静了。”
那小贩没想到被人看出是奸细了,一时尴尬得不知所措,如初也不理会,放下信,大步流星的离开。
八重在后面追上,“小姐,白凝若真会帮你传信吗?”
如初冷笑,“她会偷看,然后发现那是分手信,当然巴不得做这个好人,因为这样才能让我们断得干净清楚,还能令她留下宽容女人的好印象。”
“就这么便宜她了,真不甘心!”八重愤愤。
如初没有回话,因为她在乎的不是别人,白凝若死与活,快乐与悲伤与她没有关系,她为的是那个男人。她委屈自己时是为的他,她痛彻心扉时也是为的他。但愿她没有做错,但愿他从此没有烦恼,只一心为着自己的理想奋斗,保护沿海的无辜百姓,成就他本来就应成就的事业。因为爱他,才不想成为他的羁绊,因为爱他,才不逼他做选择,以前常常在小说中看到这样的情节,曾经还嘲笑过,但当轮到自己,才明白那心情真是如此,并无半分矫饰。
很多天前,她迎着朝阳,信心满满来到鲁桥镇。今天,夜色中她孤单单的离开,强行割舍下本割舍不下的东西,连头也不敢回。
而就在她离开不到一柱香的时候,那封信已经到了白凝若的手中。听说自己派去监视的人被识破了,她脸上不太好看。不过当她偷看了如初的信,却露出了笑容。那狐狸精终于走了呀,看来之前是她笨了,为什么自己跟她争锋呢,费力不讨好,早知道就直接告诉戚夫人,不是容易多了吗?
元敬终究是个至孝的人,那女人和他有情又如何,抵不过世间大道的。元敬到底是她的,只要给她机会,她也会让元敬爱上她,永远忘掉胡如初。
“小姐,把这信扔了,才不给他们传信呢。”水容在一边说。
“不,在这件事我该大度,懂吗?”白凝若笑得开心,“但是我们过两天再送这封信,等这个女人走得远些,就算元敬想追也追不上了。就算那女人是欲擒故纵,我也要彻底绝了这个机会!”
“那……戚公子会不会恨小姐?”水容担心地问,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敢说。
白凝若叹了口气,但眼神中却全是希望,“恨就恨吧,会淡忘的。我娘说过,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元敬这种顶天立地,以天下为己任的大男人来说,他要的是沙场胜利、是权倾天下、是对人生杀予夺,女人永远是细枝末节。如果连这点也看不透,如何能妻以夫贵?那狐狸精就是想不通,其实她要甘愿为妾,事情也不用演变到这样不可收拾。男人,有了功业,谁没个三妻四妾?既然不可能全占了,何必跟我争呢?又何必非要离开这个男人不可呢?说到底,她是个糊涂人,不配嫁与元敬呀。”
“小姐真聪明。”水容听白凝若这么说,放下了心。
白凝若笑得志得意满,忽略了心中做为女人的那丝不甘和无奈,“我不过是清醒罢了,女人要真太把自己当回事,怎能顺利渡过一生?只占住自己该待的位置就行。男人的感情又怎么会只给一个人?水容,你好好的,等一年后我嫁过去,就让你给元敬做妾,到时候咱们主仆一心,不管以后元敬再娶谁,也不会反出天去了。”
她满心胜利后的喜悦,却不知远在镇外的戚府内,几天来心力交瘁的戚继光睡着了,梦中见如初渐行渐远,心痛得无以复加,居然生生痛醒了,只感觉寒意遍身、惊恐莫名。不安中跑到弟弟房里,再度问起看到他的信,如初有什么反应。
戚继美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不良猜测,只含含糊糊道,“哥不是让她先回家吗?她听从了。看到哥的信后只是哭,说明白你的意思。”
“真的只是这样吗?为什么我总是心悸?”戚继光轻呼了一口气,“我是太紧张了。不过也好,她离开了,母亲就会理会我了,到时我再想办法劝说吧。”
“哥,你非她不可吗?”戚继美试探性地问。
戚继光想了想,之后郑重点头,“非她不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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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吐血
(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上卦为乾为天.下卦为兑为泽。
比喻做事要从根本上解决,兵法上是指如果在力量上无法战胜敌人,就应该设法削弱敌人的气势,从思想上去瓦解敌人的战斗力。本书中是指,亲爱的小光看到心上人受委屈,于是出狠招了。)
……
两天后,白凝若拿着信到了戚府。
她把送信延迟的责任都推在那个家丁的身上,说是因为开始没有找到她,后来吃酒就忘记了,已经狠狠责罚过了,希望没有耽误正事。
她说的时候诚惶诚恐,显得歉意深厚,但戚夫人却暗中摇了摇头。此事再明显不过,掉这样的花枪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平时看着凝若丫头挺聪明的呀,怎么在关键时刻犯糊涂?让元敬失了道别的机会,他对胡如初就会更牵肠挂肚,对她也会更加怨恨的。就算将来成了亲,夫妻感情也会因为这个疙瘩而好不了。
戚继光两天来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拿了信,看到上面略略歪斜的字,还有水湿的印迹,体会到如初哭泣着和自己道分手,因为压抑痛苦而手哆嗦着,心瞬间碎了,一时僵在当地,任无边无际的痛蔓延到全身,先麻木着,然后才变得尖锐起来。
此时,戚家一家大小都在花厅内,一边的戚继美看哥哥的神色不对,抢上一步拿过信纸,惊得脸上立即失去了血色。那女子……哥哥那么喜欢的人……真的走了吗?
“信上说的什么?”此时戚夫人也紧张了起来。
戚继美说不出话,直接把信纸递给戚夫人。戚夫人看了看,佩服如初够坚决利落的同时,也感觉有点对不起儿子,因戚老太太催促,就把内容讲了出来。
戚继光一直处于呆站的状态,心里混沌一片,这宛如致命的打击令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但随着戚夫人念信的声音,他恍然清醒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失去如初!他要把她追回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却感觉胸口传来剧痛和冰凉感,似乎胸膛整个被生生撕开了,那痛苦令他再也无法忍受,喉咙一甜,哇的喷出血来,人也向后便倒,陷进时间停顿的黑暗之中。
“我的孙儿啊!”全体惊恐地呆愣之下,戚老太太第一个哭叫了起来。
戚继美离哥哥最近,一把抱起他,摇晃了下,才发现哥哥人事不知,已然昏了过去。
戚夫人见状又惊又悲、白凝若则是又气又恨、戚如意年纪还小,吓得哇哇大哭、丫鬟和老妈子也吵成一团,倒是闻迅赶来的赵三红清醒点,张罗着把戚继光抱到房间内放平,又让现成的大夫白凝若给诊诊脉。
“元敬只是急火攻心,顺顺气儿就没事了。”白凝若强打着精神说。
“孙儿啊,你别吓奶奶,快醒过来吧。”戚老太太重放悲声,踉跄着扑倒床边,哆嗦着摸孙子的脸,“你就那么喜欢王家姑娘吗?那随你。你爱娶谁就娶谁,奶奶听你的。不孝的孙儿啊,你想吓死奶奶呀,你醒醒,奶奶都依你,任谁说出大天去也依你。有谁不乐意的,就冲着我老婆子来吧,我的宝贝孙儿啊!”
她老人家急切之下,说出了每个人心里的话。元敬就这么爱那个胡如初吗?爱到失去她,他连活下去的想法也失去了?
“娘,您别担心,元敬会好的。一切从长计议吧!”戚夫人也心疼儿子,可是不得不先劝婆婆。
戚老太太与戚夫人婆媳五十年,从来没红过脸,此时看到宝贝孙子气若游丝似的,一腔悲痛化为了怒火,以拐杖用力拄地,骂道,“什么叫从长计议?要听我的,一开始就缓一缓,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凡事你都要逞强,天底下为人爹娘的啥时候强得过儿女去?咱们当初背着他订的亲,现在难道还不许他不乐意了?我这该死不死的老婆子糊涂了,你怎么也不省事!我不管了,谁也不能让我宝贝孙子受委屈,甭管人家说什么骂什么,自有我老婆子承担,断坏不了你的好名声!我的宝贝孙儿啊,你爹活着时就那么严厉的管束你,现在他死了,他订的亲就不做数了。”老太太心疼孙子,说话不讲理起来。
戚夫人心里又是痛又是气,回头见白凝若摇摇欲坠的样子,委屈道,“我这也是为着他!身为戚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得负起责任哪!”
“你说得都有理!”戚老太太道,“可他现在要死要活的,你逼他又有什么用?”
戚夫人也掉了泪,心里的为难简直无法形容。她定了定神,看儿子虽然面如金纸,倒不似不行了的样子,于是转头对白凝若说,“凝若呀,你先回去,元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你放心,老太太是心疼元敬,一时气火攻心,可戚家断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我也不会委屈你的,过几天就给你交待。你现在先回去,这边的事也暂时不要和你爹娘说起。”
白凝若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不想走,却又无法自处,于是只得神态柔顺地离开。她前脚一走,戚老太太又埋怨起戚夫人逼儿子太甚,现在王家姑娘走了,孙子的魂也丢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戚夫人不好跟婆婆顶嘴,只一味地说是为着元敬好,订亲如是,阻止他和王家女来往亦如是。毕竟那边是已经退了亲的人,而且如果元敬毁了长辈给订的亲,那名声就坏了,不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之类的。
戚老太太在所谓道理上反驳不了,只是埋怨不休,本来静立于侧的戚继美此时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戚家的责任要哥哥承担?就算如此,他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吗?这样的话,母亲不也很自私吗?只要哥哥为着这个家牺牲,从不考虑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要不,我娶白姐姐,我也是这个家的男儿,我也可以承担责任,而且我没有心爱的姑娘。如果只讲道义,不讲感情,白姐姐嫁我还是嫁哥哥,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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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追
“混帐小子,你来添什么乱!”戚继美的话虽然幼稚,却击中了戚夫人的心房。
是她太自私了吗?她只想着戚家的名声,元敬的未来,却没体会他对那个胡如初用情竟如此之深。
“伯母,对不起,我觉得……继美说得对。”一直沉默的赵三红插嘴,然后一咬牙道,“人家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没成亲,更没有孩子,但是我想,当爹娘的都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东西。就拿姻缘来说,最爱自己孩子的人,只怕是最好的吧?”
“你是说,王家姑娘比凝若更喜欢元敬吗?”戚夫人皱了皱眉,心里非常失落。她忽然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因为就连一向胆小寡言的戚如意都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好像是她伤害了元敬似的。可她,为的又是谁?现在怎么就成了罪人了?
“你知道凝若这些年都为戚家做了什么?她虽然没进戚家门,但该戚家媳妇做的,她都做了。一心一意等元敬回来,她的父亲对我们戚家还有恩。这样,还算对元敬不好吗?”
赵三红摇摇头,很诚恳地道,“我不懂这算不算对元敬好,但是我之前听过一个故事。”
那故事是以前在卫学时,如初无意间讲过的《一休的故事》,此时赵三红突然想起,不禁给戚家人讲了起来,“有两个女人争夺一个婴儿,都说这婴儿是她的孩子,大家根本无法判断。后来一个和尚就说,干脆一人抓着婴儿的一只胳膊抢,谁的力气大,把婴儿抢过去,孩子就是谁的,于是两个女人就抢了起来。两人拉扯婴儿,婴儿吃疼,当然哭了起来,这时一个女人放手了。这时和尚说,放手的女人才是婴儿的亲生母亲,因为真正的母亲是舍不得孩子疼的。同样的道理,现在白姑娘和如初争夺元敬,如初那么喜欢元敬却忍痛放弃了,不就能证明她对元敬的真情吗?如果这还不是真正的喜欢,我就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什么算得上真心真意了。”
一席话,屋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是啊,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王家姑娘都追到鲁桥镇来了,怎么会忍痛放弃。不管家长们有什么过错,不管之前的亲退得是否讲理,不管他们两个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元敬与胡如初之间确实有情,而且很深、很真。
“如初……如初……如初……回来……”满室沉寂中,戚继光突然喊了起来,声音痛楚无比,令人动容。而后他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前方,目光都无法聚焦,似乎在追寻着远方看不清的东西。
“孙儿啊,你要什么,跟奶奶说,别吓奶奶。”戚老太太全部的心神全让孙子占据了,双手摸着孙子惨白的脸,还有嘴角上未擦干的血迹。
戚继光脑海一片迷蒙中,听到戚老太太关切又伤心的话,慢慢清醒过来,紧紧抓着戚老太太的手,“奶奶,我不能没有如初。我没有她,活着一天也没滋味。我要追她回来,我要她回来!”
“好好,咱追,咱追。”戚老太太哄道,“不过你才吐了一大口血,养好了身子再追好不好?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家你总认识的。”
“不不,我要现在去追,时间长了,她会胡思乱想,会伤心。要是她爹一气之下,给她也订了亲怎么办?我要立即就追!”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戚老太太不许,全家人又是一阵忙乱。
“老太太,您就让元敬去吧,我陪他一起,您放心。我们身为武将的,吐一口血算什么。前些日子我们追击俺答那胡贼,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赵三红又来打圆场。
戚老太太眼看拦不住孙子,转身抓信赵三红的手,含泪道,“赵家小哥,我把元敬交与你,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务必早去早回,倘若真个追不上,也先回家再说。元敬要是死了心娶王家姑娘,我老婆子自有办法帮他了了这桩心愿。”
赵三红认真应下,叫继美帮着备马,随便收拾了下就和戚继光去追如初了。
这一边,戚家也算安静了下来,但每个人都挺发愁。事情闹到这一步,往后可怎么收拾呢?如果自家的孩子用情不那么深,还可以做下棒打鸳鸯的事,可看他这一往情深的劲儿,一棒打死的可能是元敬呀。
“继美,先送你妹妹回房,然后你也歇着去。”好半天,还是戚夫人先开口。
戚继美并不想走,可他也知道这个家中,母亲很难做,上有婆婆,下有儿女,对外要做主,对内要公平,如果不是她在哥哥的婚事上错了,可以说是个相当好的母亲和一家之主了。
他叹了口气,依言而行,留下戚老太太和儿媳两两相对。
“现在怎生是好?”戚老太太抹了抹泪,“元敬这孩子入了扣儿,心结如果解不开,如何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就算他屈服了,今后也没有安生日子过。可是,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白家说。”
戚夫人紧锁眉头,今天被戚继光这么一闹,有心力交瘁之感,而且也真怕儿子出点什么意外,回头再魔怔了可怎么得了。
她想了想,才缓缓地道,“如今,想要元敬舍了王家的姑娘是不可能了,但凝若那边,戚家没脸也没有理由退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不如……和白家商量下,两个都娶吧。”
“白家怎么会同意,除非王家的姑娘……唉,爹姓王,女儿偏偏姓胡。”戚老太太也皱眉,“除非元敬喜欢的那个肯委屈做妾。这事,是有点对不起凝若的,不过她是正妻之位,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她。”
“娘,事情可不是您想得那么简单。”戚夫人叹了口气,“本来男人家三妻四妾是没关系的,问题是白先生怎么肯让凝若才嫁过来就有妾室在了呢。再说,那王老爷先前做官做到将军,现在又是大富之人,绝对不会让女儿做妾。这样,两下里争执起来,还是没有个了局。”
“那怎么办?”戚老太太也为难,“不然,娶平妻?两个一起娶,不分大小。至于往后,谁先得了儿子给我们戚家传宗接代,自然就有脸面呀。”
“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戚夫人点头道,但心里很是忐忑,因为很明白元敬心里只有那胡如初一个,她们当长辈的虽然退了下白家的亲事,但他却未必肯让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女人分享他。另一方面,凝若就算同意,白父同意与否也是未知。
而且最重要的,从她自己的意思里都不愿意凝若嫁过来了。元敬的心都在胡如初身上,虽然身为女人不可妒忌,要相夫教子,不与他人争宠,但她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终究是需要丈夫的喜爱的。元敬一念的心思都爱着胡如初,凝若受冷落是必然的。而白家于戚家有恩,她不忍心看着凝若受苦。
不过,现在是骑虎难下之局,且看今后吧。想到这儿,她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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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我不再是你的学生
“如初走的是这条路吗?”戚继光马不停蹄地追了一天,也没看到如初的人影,不禁焦急。
“放心,走陆路回金陵,这条路是唯一的。而且我过问码头上的各个船家,如初也没走水路。”赵三红道,“小光你别急,毕竟如初早走了两天。以她的个性,必定想快点离开伤心地,所以想必走得极快,我们最多再追两天,绝对能追上。就算追不上,咱们杀到她金陵的家里,你顺便求亲就是了。”
听赵三红这么说,戚继光稍安了点心。不过如初是伤心而去的,他怕她路上出事,所以还是心急如焚。
一路不知疲倦地狂奔,到了沿途的市镇后,两人也不打尖,直接分头去各客栈打听,看如初有没有在这里歇脚。到晚间,当他们在镇口碰头时,赵三红带来了消息。
“如初在前面的福临客栈落脚。”赵三红向东边一指。
戚继光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终于追到她了啊,既然这样,一切就都能挽回。
“我们去找她。”他翻身上马,却又见赵三红吞吞吐吐的样子,立即大为紧张,“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赵三红连忙摆手,“你别胡思乱想,她没事……呃……没大事……就是受了风寒,病倒在客栈了。你也知道她心情不好,邪风入里……唉,小光你等等我。”
见戚继光提马疾行,赵三红赶紧跟上,劝道,“你冷静些,八重很生气,未必让你见她。再说如初说不定也在气你,她在病中,你这样……对她身体不好。”
“我冷静得了吗?”戚继光勒住马,苦笑道,“她为着我千里迢迢、她为着我受尽委屈、她为着我放低姿态、最后还是为着我黯然离开。现在她心伤之下病倒在外乡,如果我还能冷静,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小红,你不明白,她从不怨我,也不怪我,更不恨我,否则她就不会走。可我,怎么还能让她再受伤害?”
“我不懂你们,但如果你有把握,我当然帮你。”赵三红想了想道,“我来带路,免得你错过路头。”说着策马前行,片刻后到达那家客栈,拴了马就直接到达二楼的上房,正好碰到八重端着一盆水出来。
“你来干什么?”一见戚继光,虽然明知道事情不怪他,八重还是忍不住发怒。
戚继光半个字也不解释,一手点了八重的穴道,另一手取过那水盆放到地上道,“小红,把这丫头带走,我要和如初单独谈谈。”
赵三红愣了下,“你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说虽这么说,还是告一声得罪,把八重扛在肩头,一拐身就进入旁边没上锁的空房,然后下楼去交银子了。
戚继光站在门前半晌,因为知道如初就在门后边而突然紧张起来,心嘭嘭乱跳,似乎要冲破胸膛,这情形,就像当初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时的强烈感觉。他犹豫良久才推门而入,就见如初脸朝里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屋里还放了好几只火盆,又呛又热,药味弥漫,心中不由大痛,甚为怜惜。
如初在她父亲身边是捧在手心怕摔到,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的被宠着,在卫学时也是自在快乐的性子,可现在呢?居然病在异乡,除了八重,身边一个可依靠的人也没有。
这,全怪他!全是他的错。
他轻轻走过去,没想到如初并没睡着,听到脚步声后病恹恹地道,“八重,我喉咙像要着火了,你给我弄点凉凉的水喝。”
戚继光停步四望,见床边的小桌上有一只装着白开水的瓷碗,立即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扶起如初,让她妥妥帖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碗中的瓷勺舀了水,小心地递到如初的唇边,连喂她喝了好几口,然后又把水碗放回桌上。
他做些的时候带着极温柔心疼的态度,令如初舒服地叹了口气,连眼睛也没睁开就道,“八重,我想小光了,很想他啊。”语毕,唇边牵起一朵苦涩的微笑。
戚继光眼圈立即红了。她想他!他何尝不想她呢?就算她就在面前,他依然想念,何况他差点丢了她。
“说好忘记他,给他自由的,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挺难呢。”如初继续梦呓般地呢喃着,“你看你家小姐我有多傻,居然做梦了,梦到他来看我。这梦做得很真哦,现在还感觉他就在这屋里,抱着我。好笑吧?明知道是你照顾我,却觉得气息怀抱全是他的,我都不敢睁眼,怕他消失,怕……再也见不到了。”
“如初。”听她的话说得很痴,戚继光再也忍耐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
如初吓了一跳,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怀抱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割舍不掉的人,不禁愣了愣,之后敲敲自己的头,烦恼地轻叫,“怎么办?我烧得出现了幻觉,这下子要多久才能离开,离得他远远的啊!”
“不许你走!我不许!”戚继光看到被子从如初身上滑落,赶紧又帮她裹严,连带她整个人也紧抱在怀里,“胡如初,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随便离开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能自己做决定?你听着,胡如初,我不再是你的学生,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你的男人。至少,你该要给我一点商量的权利,你讲讲理,你不能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说了算!这样你置我于何地?!”
“小光,是你吗?”一直冷得发抖的身子被抱在温热的怀中,如初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
“我来追我的逃妻。”戚继光的眼框也湿了,“她是个可恶的女人,从来只会逞强,不懂得有些事要男人来解决。可她这么坏,我却就是舍不下她,听说她离开了,觉得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你说我要怎么办?只能追回来,然后看得紧紧的,再不让她离开我身边半步。”
“小光,你不明白……”如初艰难开口,舍不得这怀抱,可她这么决定也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我全明白!而且我已经知道今后要怎么做了。”戚继光稍稍放开一点如初,细碎又缠绵地吻她,“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玩点釜底抽薪之计,我保证再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但你可以生我的气,因为我是困在家里这么多天才想到的,让你辛苦为难了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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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毁名声的办法
“你要干吗?”如初听戚继光说得笃定,有点吃惊,生怕他做出以后会后悔的事来。
哪想到却撞见戚继光沉静的眼睛,立即明白他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好了。突然间,她有了一种安全和安心的感觉,果然把事情交给男人要轻松多了呀。她干吗总逞强,难道不相信小光吗?
“能不能说具体点,我好奇。”她扭了扭身子,又问。
“别乱动。”戚继光的脸出现了可疑的晕红,强力压抑自己的绮念。
一边的如初暗笑,如果不是因为正虚弱着,真想调戏一下。男人害羞的时候是非常可爱的。
“你得发发汗。”戚继光摸了摸如初的额头,细心的再把如初紧紧包裹起来,之后搂在怀里,让她躺得舒服点,“要喝点热水吗?”
“我连说话也没力气,你就别转移话题了。”如初感觉有些气短,喘息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我信任你,也得给我点提示不是吗?你到底要怎么釜底抽薪呀?”
戚继光沉吟了一下道,“如初,我喜欢你,但我事先真没想到事情阴差阳错,会变得这么艰难。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妻,我也不说对不起你的话,反正咱们有长长的一生,我会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觉得咱们之间最大的阻力是什么呢?”
“当然你妈和你奶奶。”如初叹了口气,虽然怨恨那两个戚家长辈的顽固,但公平地讲,从她们的角度考虑,她们有自己的道理。
戚继光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开始是她们,但当我反应那么激烈,现在却不是了。现在……最大的阻力是我的名声和白凝若的名声。你知道,白家与我戚家有恩,倘若我们冒然退亲,白凝若今后很难再找到好人家。她是我恩师之女,于情于理,我不能陷她于这样的境地,更不能恩将仇报。我母亲那么拼命的反对你,也是顾虑着这一层。另外,她还怕我的名声因此坏了,我们戚家男儿全是忠诚守信之人,我之前已经被你退过一次亲,她怕的是再来这么一出,我今后的官途和人生都会留下污点,会影响我的一切。”
如初微微感觉有些惭愧,不过看戚继光相当冷静和理智,略放了下心。她是现代人,不太能接受古人的这种思维,但却可以理解。在他们看来,名声有时比生命还重要,所谓饿死事小,失节是大嘛。女人凭白无故被夫家退亲,人家就会猜测这女人妇德不好,确实会伤害到白凝若的未来。
“那要怎么办呢?跟你讲好哦,我……”
“不用说,我全明白。除你外,我不会娶第二个女人。我知道你的底限,也知道自己心里根本再容不下旁人。”戚继光打断如初,“我不会娶平妻的,虽然我奶奶和母亲肯定打了这个主意,因为这在她们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事到如今,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还不伤害白凝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毁了我的名声。”
“什么?”如初吓了一大跳。
她既然知道名声对古代人有多重要,就该知道那对小光意味着什么。听到这儿,她有几分明白小光要做什么了,可是那样好吗?难道为着她,民族英雄的私生活要落下污点?
“小光,我们可以再想想……也许我们不要太急,反正你守孝期也没过,跟谁也成不了亲,有时候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还是不舍得小光牺牲古人最重视的东西。
戚继光很坚定地反对,“不,此事不宜再拖,必须尽快解决,之前我就是抱着慢慢来的念头,结果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白凝若……或许对我有情,但白先生和我母亲订下亲事是因为看中我的人品才能,现在如果我让他看中的东西全落空,他怎么舍得把独生爱女的终身交付于我?另一方面,我会让白凝若明白,我心里只有你,那时一切水到渠成,我不过损失名声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家国为先,谁在意别人说什么?等我将来有机会打击倭寇,这小小的不良过往,谁会在意呢?”
“话是这么说。”如初心头有小小的喜悦,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但还是很犹豫,“可是你这么好,突然变坏的话,谁会相信呀?人家也不是白痴。”
戚继光一笑,“在这件事上,你帮了我很大的忙。现在谁都知道我没你不行,而你却跑掉了,我伤心绝望之下,难免自暴自弃。那么……不管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至少有理由可以解释。白先生倘若连我有心上人的事也知道了,自然不能让女儿受委屈,大概会很公开的表示对我的不满,然后立即退亲吧。不过嘛,我要演这场戏,提前支会你一声,否则当我街头买醉,青楼逐笑之时,你真生了我的气可怎么办?我可受不了你再离开我了。”
如初听戚继光处处顾念自己,心头甜蜜,感情的伤痕本以为无法消除,却让他三言两语就治好了。只是细一想,她突然注意到几个字,皱眉道,“你还要去青楼?反了你了!活得不耐烦了就直说,何必以这种方式来申请?”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得发脾气。”戚继光哄着如初,“到那种地方去才能彻底又迅速的毁掉名声呀。再说你可以派人监视我,我保证不做对不起你的任何事。”
如初有点不乐意地道,“就算你坐怀不乱,至少小手小脸要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摸吧?凭什么呀,那都是属于我的。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借机想去见识一下,根本不是为我。哼!”
“真的绝无他意。”戚继光就差赌咒发誓了,“你让小红跟着我,他在你面前连一个谎也撒不出来。”
如初本来挺不高兴戚继光去那种地方,万一不小心学坏了怎么办,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半撒娇、半试探地发了脾气,此时一听戚继光提到赵三红,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哦,只要派赵三红跟着小光就行了,到时再审问这位陪逛青楼的大少爷,肯定能事无巨细的全知道。说来奇怪,一个西北首富的独子,怎么居然淳朴厚道到如此地步。可见,虽然人不可貌相,但也不能以家庭背景来判断人品呀。
“那我呢?”她问。
戚继光知道她是同意了,不禁松了口气,轻声道,“我舍不得你在外面受罪,不如先回金陵,等我这边一退亲,立即就去你家提亲,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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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一箭双雕
如初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在她看来,在感情面前,男女也应该平等,虽然她不打算再搅和在戚家人之间,免得帮忙不成反倒添乱,但她还是希望为小光做些什么。
“我想……先到你要上任的海防卫去。”她说出心中的想法。
戚继光吃了一惊,“你到那里去做什么?那边荒僻,没什么好玩的。再说卫里除了边军就是他们负责屯田的家眷,你一个人跑到那儿去,我不放心。不行,你得回金陵去。”
看戚继光态度坚决,如初只得采取怀柔手段,脸颊蹭了蹭戚继光的胸口,柔声道,“你先别急,听我仔细对你说这样做的好处。至于说我的安全,你不应该担忧呀,海防卫也不是龙潭虎穴,还有边镇嘛,再者我又不是自己去,你要和我一起哦。”
“啊?”戚继光有些意外,不禁皱了皱眉头,年轻英俊的脸上流露出迷惑的神色,帅呆了。
如初转开目光,认真地道,“我是这么想的,与其你在鲁桥镇胡天胡地的,不如去海防卫做恶人,这样还比较可信一点。你的心上人……也是就我离开你之后,你自暴自弃,不想理会白凝若,于是到海防卫上任,这样远离了家乡,你再胡作非为的话,显得不突然。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对你将来整顿边备也有莫大的好处。”
“怎么说?”话到这儿,戚继光有点感兴趣了。
“之前你的愤世嫉俗,就是因为朝廷边备松弛,吏治腐败,后来你想明白了,就希望先管好自己这一摊,先训练出自己的钢铁队伍,让倭寇不能从你这边突破,对不对?”
戚继光点点头,露出坚毅决然的神色来。
“可是呢,海防空虚,卫中士兵潜逃的、换籍的比比皆是,能有一半兵力就不错了,而就这剩下的老弱病残根本打不了倭寇,还要给那些上级军官奴役。所以,你要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是不容易的,尤其你爹清正之名在外,只怕你还没去,那些天杀的混蛋们就防着你了。”
“如初,对此我有心理准备。”戚继光正色道,“打仗只打轻松的算什么本事,在这一片混沌中夺取的胜利才是真的胜利。”
“我明白啊,可是这样正面对决,你就算能胜,也必付出艰苦努力,何必要浪费这样的力气呢?有那功夫你不如研究下兵器和阵法,真到和倭寇大决战的时候,兵器和阵法都是很重要的,只有报国之心是没有用的,还要有实力,这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可是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贪官坏,做清官呢要比他们还要坏。”如初套用《九品芝麻官》中的台词,“至少你要表现出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慢慢的,他们就放松警惕了。这样,你也才能接近他们、了解他们,然后想出惩治他们的办法,更能发现这其中有哪些人可以为你所用。你要海防卫士兵上下一心,如臂使指,就要建立自己的班子,自己拥有铁一般纪律的军队,在这之前,要深入了解他们以及海防卫真实的情况才行哪。”
“我想……我有点明白了。”戚继光想了一下,蹙起的眉头展开了,露出他那标志性阳光般的笑容,“你说的是一箭双雕之计。于私,海防卫中真正了解我的人很少,就算我爹为人廉正,但天底下不肖子孙多了去了,不多我一个。我在海防卫这边胡来,他们不明底细,会比较容易相信。另一方面,海防卫远离鲁桥镇,我扮恶人的行径传到家乡,大家耳听为虚,以讹传讹,危害性更大。说不定很快白恩师就会与我母亲退亲,也可能亲来海防卫眼见为实,然后再退亲。于公,我能以恶人的姿态细心观察一切,找出海防卫中种种弊端,真正做到对症下药,最后组建起真正为国为民的队伍来。哈哈,这果然是好计啊。如初,你真聪明,我就知道没爱错人。”
“你好肉麻哦。”如初躲开戚继光凑过来的头,心里惭愧一下,因为这些都是她跟那些私访的电视剧学的,“只是不知道这边的海防卫周边热闹与否,是否有你喜欢的秦楼楚馆呢?”她问。
因为心中无愧,所以戚继光并没有尴尬,笑道,“自然是不及天津卫繁华,但普通市镇有的藏污纳垢的场所,这边的海防卫边镇也有,而且还有一桩好处我倒忘记了。”
“是做坏人能为所欲为,比较快乐吗?”如初斜了戚继光一眼。
后者轻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屯田的事。你也知道,朝廷每年对海防卫拔款很少,而经过层层盘剥,真正用到卫里的就更少了。唉,既然一时无法改变这个现状,我要想组建一只钢铁队伍,就得自己想办法筹钱。到任后,我一边胡作非为,一边冷眼旁观,希望可以找到赚钱又守法的办法。”
如初一听,点点头道,“那你就更需要我了,我可是商人之女,最会赚钱。”她胡吹大气,其实她哪里做过什么生意?但她毕竟来自现代,生意头脑总还是不错,再说她可以借胡七来。
戚继光半晌不语,只静静抱着如初,很久后才叹口气说,“只是又苦了你了,那边环境不好,为了避人耳目,你还要偷偷摸摸,我又不能照顾你,不然我釜底抽薪之计就难成。知道吗如初,倘若我戚继光真能一展抱负,可以说是你成就的我。不然,我可能还是那个只知道愤怒,却不知道用另一种方法报国的呆子。”
“谁让你这呆子骗走了我的心呢?”如初拧了戚继光的手臂一下,感觉实在有些累了,可是她又舍不得睡觉,只强打精神道,“至于这些辛苦,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欠了我的,今后用一辈子慢慢还我好了。”
“好,我们说定。”戚继光温柔地微笑着,伸出手轻拍了三下如初的额头,“算是三击掌了。倘若我负你,你可以砍我三刀。”
如初一撅嘴,才要说什么,就听门外八重道,“小姐,跟那个负心汉说够了没?有人来拜访了。”
是谁来了?如初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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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意外的人
“小红?”戚继光也很吃惊,而且有点紧张,生怕是家里人追来了。
就听赵三红笑道,“没事没事,是熟人呢。那……我们要进来了啊。”
戚继光连忙扶如初倚好,自己则坐到一边。不管两人私下是多么甜蜜,毕竟他是古人,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表现亲昵。
而当他才坐定,门就开了,八重和赵三红一左一右打开房门,脸上都带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随后有一人施施然走了进来,满脸的圣光,浑身的慈悲,白衣胜雪,只那双眼睛偶尔流露出令人看不透的光芒。
“师兄!”
“虚大师!”
如初和戚继光异口同声地轻叫,感到了很特别的意外。
“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如初很惊喜,一跃而起。不过她忘记自己目前病中脱力,而且被戚继光包得像个蚕茧了,所以不但没起来,还歪倒在了一边。
戚继光连忙上前扶住,手臂占有性地环在如初的肩头,也不避嫌了。虚大师的人品太出色,而且和如初关系太亲近,对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内,家里的奶奶和母亲阻挠他和如初的婚事。外,强敌环伺。唉,他想娶个真心爱着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缘之一事,分外玄妙,哪是你我凡人可以参透。”虚海摆出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很想上前摸摸如初的头发,却只能忍着,微笑道,“小僧是到云游到山东境内,没想到刚才在外面街上看到了八重,这才知道师妹病在这里。”
他声音温柔,本来如初已经被戚继光哄好了,这时又悲从中来,差点掉泪,害得戚继光心慌意乱,狠狠瞪了赵三红一眼,意思是:你好好的不看住了八重小丫头,怎么让她跑到了街上去?
赵三红无辜地一耸肩,意思是:你点的穴力道轻,她很快就能行动自如了,非要到街上买擀面杖,替小姐棒打薄情郎,我哪拦得住?幸好遇到虚大师,不然你惨了!
而他们在这边眼神交流,那边的八重却高兴地张罗着让她的虚海哥哥坐,又要叫小二重沏壶茶来,又要拿冬令时节的水果。
虚海涌了一声佛号道,“胡师妹正在病中,病者为大,还是不必麻烦了。不过小僧也曾学过医道,不如让小僧把把脉如何?”
“好啊好啊!”
“不用了吧?”
如初和戚继光又是一起开口,但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如初的行动力强,说着话已经把松动了身上的“被”茧,抽出一条手臂来。
戚继光眼看心上人的皓臂前伸,而妖孽的圣僧步步走进,纵然心里万般不愿,也只有起身让座。不过他总算是有急智的,从床角抽出一块帕子,把如初的手腕处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撞到如初怀疑的目光时还解释说,“你不能受凉的。”乐得一边的赵三红差点挠墙。
难道如初全身上下就手腕子怕冷?小光这飞醋吃得太可笑了。
虚海心中了然,也觉得好笑的同时,又为戚继光那么紧张如初而感到欣慰。如初没有选错,他也没有来错,如初能幸福,对他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人这一生都有定数,既然注定他不能照顾如初,那么有这样的男人照顾她,他也放心些。
在两道凛冽的目光注视下,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如初的脉上,宁神片刻,才道,“师妹身子一向健康,这次是急火攻心,邪风入里。但此时想必心结已解,脉象平稳多了,休息几日便会好转。”
“我说发发汗就能好嘛。”戚继光松了一口气,连忙接过话来,之后重新跳到床边,把如初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抱在臂中。
“虚海哥哥说要多休息,闲杂人等没事别来搅和。”八重冷着一张小脸走过来,硬生生把戚继光推开。
“八重……”戚继光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
八重硬下心肠,理也不理。这事她不管到底怨谁,也不管未来姑爷有多为难,更不管是不是她们家小姐主动离开的,只要小姐受一点委屈,帐就要全算在未来姑爷头上,这点没异议!哼!
见气氛一时僵住,如初连忙发话,“你去歇着吧,正好冷静想想你那计策的细节。而且我也想睡了,有什么事大家明天说好不好?”她本来想问虚海真正到此处的原因,因为之前他说过要办点私事,然后会来找她,并不是什么云游四海,但现在空气中泛着酸气,小光又那么紧张,她也不好再问了。况且,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多喝水,多睡觉,确是养病之道。”虚海顺着如初的话音道,“那小僧就告退了,叙旧不忙。”说完就率先退出如初的房间。
戚继光没办法,也只好跟着出来,可却不断向房间内张望,似乎多看如初一眼也好,直到那扇门无情地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他才沮丧地垂下头。
只听赵三红殷勤地道,“虚大师,我订了旁边的客房,不如你到这边休息,我再去订一个房间好了。”
虚海微笑拒绝,“多谢赵施主好意,身为出家人,是不能花钱住宿客栈的。”
赵三红一愣,“这天寒地冻的,难不成睡在外面?”
“那要看小僧的造化了。”虚海一脸禅机,看来真是具备普通人类所缺乏的大智慧,“小僧这就去向店家化缘,化得什么就是什么,倘若没有,便是小僧该受的罪过,也是一番考验哪。”
这样有机锋,其实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话,令赵三红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虚海潇洒的背影走下楼去,搔了搔头道,“小光,虚大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出家人不花钱住店,只住免费的。”戚继光忍不住露出微笑,“你别担心啦,我敢担保,以虚大师那庄严的宝相和说服人的能力,店家肯定会施舍最好的上房,说不定还附赠素斋呢。”
赵三红将信将疑,偷偷溜下楼去看,果然见那看来很奸滑吝啬的掌柜被虚海几句话说得差点痛哭流涕地跪下,之后亲自引虚海到了客栈中最好的上房。
“虚大师三言两语,就能把死的说活了,你信不信?”他一回房间就对戚继光道,一脸的崇拜,“不过你猜错了一点,虚大师谢绝了素斋,只要了馒头清水。”他感叹着虚大师的人品修为,并不知道此高僧随身自带着酒水肥鸡辣牛肉,怎么会吃素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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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意外吧,消失的人又回来了。
我说过虚海哥哥后面还有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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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如此高僧
(小敌困之。剥,不利有攸往。上卦为艮为山,下卦为坤为地。
作为用兵的谋略,是指对付小股的敌人,要包围起来歼灭,也就是说要彻底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同时也避免敌人逃走后,被他人歼灭以取利。本书中是指,某些人贼心不死,猪脚在朋友的帮助下坚决的予以严厉的打击。)
……
纵然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戚继光第二天一早还是忍痛离开了如初,先回鲁桥镇再做打算。不过一想到虚大师和如初在一起,安慰她的病,排解她的忧愁,最后还要和她一起先到海防卫去,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这情绪如此强烈,以致都掩饰不住,被赵三红看了出来。
“你不相信如初?”赵三红劝道,“虚大师确实是人中龙凤的品格,但他毕竟是出家人嘛,再说如初也不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
“我当然相信她。”戚继光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怎么会怀疑她的人品,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什么意思?”赵三红被他说愣了。
戚继光长叹一声,“我何德何能,可以遇到如初,还能得到她芳心首肯,愿意嫁给我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可现在,不过是想娶她而已,却让她遭受那么多的折磨,每念及此,我不知要如何对她再好一些……我总觉得……我配不上她,也所以……我才会紧张虚大师。”
听他这么说,赵三红能体会他的心,却不知道要怎样帮他,只搔了搔头道,“要不,我回去陪着如初?”
戚继光苦涩一笑,摇头道,“你还是跟我演好这出釜底抽薪的戏码吧。这一次,不管做什么无理无德之事,只要对我奶奶和母亲身体无大碍,我都说得出、做得到。长痛不如短痛,我想好了,既然我无法做到不伤人,那就伤个彻底,至少快刀斩乱麻,能让被伤者有恢复的机会,不然大家拖死。”
“好吧。”赵三红叹了口气,“你能豁出声名,我就全力帮你,如初也会明白你这份心的。”
戚继光感激地点头,再没多说什么,策马疾奔而去。
而留在客栈的如初,因为心结解开,又有帅而有趣的师兄不断宽慰,身体恢复得相当快,本来病势沉重,似乎要客死异乡似的,可第三天上就变回活蹦乱跳的了。
把最近发生的事一说,虚海也道,“这件事不能急,但也不能拖,最为难的当然是小光,最受夹板气的也是小光。不过,他要想抱得美人归,卖点力气也是应当的,佛曰,想得到好东西,总要付出代价。”
如初啼笑皆非,不知道佛祖还说过这样的话。
只听虚海又道,“听师兄一句,在这件事上,千万别站在他身边,要站在他身后,不是躲着,是从后方用力,前台让他来唱,不然你过了门,也不会有好日子的。你想,你和他肩并肩是干什么?这样做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是联合起来和老人长辈们唱对台戏?”
“我本来是想跟他同甘苦、共患难,不想让他独自辛苦,而我坐享其成的。”如初有点沮丧,听虚海一说,也觉得自己笨了。
她的想法是好的,她的心意也是真实的,但现实中却造成了反效果,这是她之前绝没有想到的。所谓疏不间亲,小光和家里人再怎么闹,他奶奶和母亲也会原谅他。而她就不同了,就算嫁进戚家门,在生下宝宝前也算是外姓旁人,平时尽力做到最好所有事,婆媳关系也不一定好处,何况现在她还只是个没相干的狐狸精呢?假如一开始她就不自作聪明,就算最后戚家长辈还是会讨厌她,毕竟程度不同,她嫁过去会好过多了吧?现在,唉,只有以后慢慢弥补了。
“师兄,你是方外人,怎么连世俗中的事情也看得那么透彻呢?”她甩甩头,抛掉烦恼,笑问。
“阿弥陀佛,看破世情而而。”虚海目光悠远,一脸虚无状,“师妹,注意‘看破’二字。”
如初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师兄又所为何来呢?”
“为你而来。”他说得简单直接,却唬了如初一跳,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于是,他又露出那拈花微笑的神情。那是他的皮相,完全不会露破绽的,不管心里有多少火在烧,表面上仍然可以淡然若水,“我想……就算困难重重,师妹终是会嫁给小光的,因为他是个性情坚定,百折不挠的人,否则就配不上师妹以心相许。而既然要成亲,身为师兄的,当然要准备贺礼。”
“师兄是送贺礼来的?”这回答让如初很意外,“可师兄不是常说钱财身外物嘛,你没有钱……难道你之前说要办点私事再来找我,是去为我‘化’礼物?”
“非也。”虚海摇摇头,“礼物自然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如何能化来?我办的私事其实是公事,辞掉僧官的职位,再回少林辞去戒律院首座之职,然后拿了度牒……”
“师兄拿度牒是要去云游吗?”如初插话道,心中有些不舍得。有这个腹黑多智的师兄在身边,她会感觉非常安全。现在的虚海对她而言,就和胡大海一样是娘家人,是她的依赖和靠山,更因为虚海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与来历,那种感觉更加特别的亲切。
“拿度牒,是要免除徭役。”虚海云淡风轻地说出高僧不该说的话,看起来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师妹有什么资产可以放在小僧名下,不用缴税的。”
他说得认真,却把如初逗得咯咯直笑。世上哪有这样的和尚啊,居然逃税!
“那你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为免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如初话题一转。
“天机不可泄露,当你成亲那天,小僧自会告诉于你。”虚海神秘一笑,令如初总感觉他又有什么坏主意,心里痒痒的。
不过还没等她逼问,虚海却说出另一个与他们的谈话八杆子打不着,却十分重要的消息,“我在京城时遇到了胡宗宪,他被皇上钦点为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虽然并不是多大的官,但却直接参与平定沿海倭患事宜。他跟我提起小光,认定他是个百年难见的人才,说一旦有机会,就会想办法让小光到倭患最严重的地方去,一展他的才华。”
如初闻言一愣,想起那个在她被俺答掳走时,宁愿充任小兵也要参与追击行动,以此巴结严世蕃的人来。看来果然因此而升官了啊,而小光,终于要站到历史的舞台上了吗?那她的位置又在哪里?还有师兄到底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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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宣传一下新书,下面那一排书名中,第一本就是新书,没看的,收藏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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