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生气
苏元白见这金色佛手自降魔杵的杵尖拍下,下意识松开降魔杵,但没有躲开,反而是手掌一翻对着拍去。
砰。
僧人闷哼一声,嘴角有猩红刺目的鲜血溢出,很快被海水冲散。
苏元白则是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忽而浮现那片月牙色的红色逆鳞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你相信我吗?”
苏元白无奈望着敖凝轻叹问道。
“.......相信。”
敖凝双耳同样被震出鲜血,她看着苏元白无奈的表情犹豫了一会说道,刚才苏元白掌心的逆鳞是她唤出来替苏元白抵挡那佛手攻击。
“不用帮我。”
苏元白转过身,抬眸看着僧人身后的仙鹤红袍女子,这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的眼眸也在漠然注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却无任何情感。
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瞳仁骤然化作两个八卦图案,八卦又衍成十六卦,十六卦继而成六十四卦,最后又成二百五十六卦。
“你不在我的卦象之内。”
仙鹤红袍女子瞳仁恢复正常,漠然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
苏元白轻笑一声,身形骤然出现在了仙鹤红袍女子身边,而在苏元白刚才所站着的地方,数缕剑光顷刻落下。
将地面削矮一寸。
仙鹤红袍女子见状立即飞速后退几步,两袖袖袍飞出数缕白色丝线射向苏元白。那僧人也反应了过来,转身降魔杵一拍。
又是一道佛手自杵尖拍出。
“疾!”
一声轻喝。
苏元白的头顶忽而一道符箓落下,符箓旋转焚烧化作朱雀,衔着南明离火朝着苏元白而来。
“没想到沧海之中有你这等奇人异士,何不与我们一同处事?”
阴柔男子骤然出现在苏元白身前,他扭曲的双臂已经恢复了正常,阴柔的脸庞带着和煦笑意看着苏元白说道。
“我这件衣袍不是法宝。”
苏元白两指一夹,夹住一枚偷摸撞向自己衣袍的生有一对飞翅的圆形方孔的铜钱,铜钱内有天道铭文隐现其上。
但这一耽搁的功夫,头顶的南明离火以及身后的佛手便已经落在了苏元白的身上。
佛手金光不怒自威,南明离火赤焰烈烈。
深陷这两道攻击之中的苏元白在阴柔男子的眼中,已经很难有可能活下来,纵然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两道攻击下能毫发无伤。
“不行。”
苏元白一边摇头轻叹一边从佛手金光与烈烈赤焰中走出来,那件月白色的衣袍顷刻间又自他赤裸的身躯浮现。
“嗯?”
苏元白疑惑低语。
他夹住那枚生有一对飞翅的圆形方孔铜钱不翼而飞,指间之中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一本泛着淡淡青光的书籍从他的体内掉出,落在了地面上。
公琴狱典。
未等苏元白弯腰拿起这本掉落在地上的青色书籍,阴柔男子的身形在他视线之中掠过,书籍已经落在了阴柔男子手中。
“天讨有罪!”
阴柔男子一拿起这本书,立即翻开书页,沉声对着苏元白一字一句喊道。
随着阴柔男子每喊出一个字,他都吐出一道精血溅在书页上,四个字便是四道精血,让阴柔男子的气息瞬间变得萎靡不振。
与此同时。
一只獬豸的虚影自书页中奔跑而出,朝着苏元白撞去。苏元白望着这只獬豸的独角撞向自己,没有躲开。
他的肌肤又再度泛起金光,一道道古朴繁密的符文自金光中浮现,互相交错形成一条条金色的锁链。
后背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亦是浮现,游动舒展,形成一朵朵黑色的莲花,交融汇成两朵巨大黑莲在苏元白的双足之下。
但不同的是,苏元白脚下飘落一朵花瓣的黑莲骤然生起一片花瓣,头顶的光圈金色锁链耀眼如太阳。
苏元白见到这一幕,脸色难得一沉。
他没有等阴柔男子再度捧起这本【公琴狱典】,身形骤然出现在阴柔男子的面前,一拳打在了阴柔男子的脸颊上。
这一拳直接将阴柔男子打得身形如流星般飞坠深海,不知生死。
苏元白拿着这本【公琴狱典】,低眸看自己身上那件由彼岸花幻化的月白色长袍逐渐褪去,看来有些东西会对禁锢加持。
剑花如梨花一般在苏元白头顶飘落,亦真亦假,分不清虚实。
砰。
又是一拳。
苏元白的身形出现了丝丝残影,他看着手持长剑的青白道袍道人,神情冷漠的一拳打在道人的胸口。
这道人也如阴柔男子一般,被这一拳打得直接不见踪迹。
苏元白侧眸看着一旁的僧人。
僧人顿时意识到不妙,立即双手合十,掌心降魔杵中段的三佛像,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皆是齐齐冒金光。
金钟自僧人体外浮现,身后更是出现一道双手呈拈花状,双腿盘坐于金莲的佛像虚影。
砰。
苏元白面无表情,一拳挥出。
金钟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痕,这一道裂痕连一息都未坚持到,裂痕便如蜘网在金钟上般蔓延开来,顷刻间化作金光碎影。
身后的佛像虚影也是四分五裂。
面容肃穆的僧人仍是双手合十,闭目不言,七窍之中皆是血流不止,极为凄惨。
苏元白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手臂高高抬起,单手握拳,又要一拳挥出之时,忽而一缕缕白色丝线牵住僧人的四肢,将僧人拽走。
“你不是道门弟子,也与佛门无关,我们与你更加无利益瓜葛,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何必来趟此番浑水。”
仙鹤红袍女子将僧人拽到自己身边,深绿色的眼眸望着苏元白漠然问道。
“浑水?浑水又有何趟不得。”
苏元白平静说道。
仙鹤红袍女子一听苏元白此言,也不待苏元白再有什么动作,将僧人手中的降魔杵拿于手中,却不是打向苏元白,而是径直刺向了僧人胸口。
仙鹤红袍女子后退一步,将这胸口插着降魔杵的僧人向外轻轻一推。
降魔杵渐渐消融于僧人的体内,怒状佛像端坐于印堂处,笑状佛像端坐于紫宫穴处,骂状佛像端坐于神阙穴处。
僧人睁眼,俨然已是金刚怒目。
第九十二章 变数
流经泪鲛丘的海水流向早已经被这些力量所搅动的混乱,就连泪鲛丘本身都被外溢的力量震得时不时颤动。
砰砰砰。
拳声如雷鸣。
道道金光闪烁,残影绰绰。地面脚尖犁成的纵横交错的沟壑,以及泪鲛丘岩壁上的深陷拳印,倾诉着这场战斗的恐怖。
“他恐怕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苏不凡望着身旁的敖凝缓缓说道。
因为他看到敖凝身上的金色绳索没有半点缓解的趋势,这也意味着这件法宝的主人其实是还活着的。
“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敖凝抬头看着苏不凡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现在是什么想法,他不是想着逃跑,而是想着该怎么样去帮这个帮助她们的人。
可现在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她距离在战斗的边缘都感觉都心悸与恐惧。
苏不凡轻叹一声。
咚。
一道金光闪过,泪鲛丘再度为之一震,海水翻涌。
泪鲛丘岩壁上翻涌的海水渐渐平复,方才露出岩壁上一个大字的凹坑,凹坑深处隐约可见淡淡的金光。
苏元白漂浮在海水之中,漆黑的眼眸平静看了一眼岩壁上的凹坑。
身形忽闪。
他便再度出现在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前,这一次苏元白没有任何停顿,他五指并拢,手掌掌尖直接穿透仙鹤红袍女子的胸口。
“刚才你身上肌肤泛起的金光是三百六十五道神印,封印你的三百六十五道穴位,致使你灵气不入躯,身难用万法,只得用这一双拳脚。
你这神印非天界正神不得施,每个神印符文又个个不同,意味着封印你的天界正神不止一位。”
仙鹤红袍女子站在泪鲛丘高处,俯瞰着泪鲛丘下苏元白手掌穿透的人形木偶,还未等她说完,苏元白又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你后背浮现的是九幽冥莲纹,同样也是一种禁制封印,既有九幽诸鬼神的踪影,也有西方极乐教的手段。”
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影渐渐散去。
苏元白低下头,这一次他手掌穿透的不是人形木偶,而是一块枯木的木心。
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泪鲛丘血色阵法的边缘,她淡漠深绿色的眼眸里浮现一丝不解,瞳仁更是化作一黑一白。
一阴一阳。
阴阳生四象,四象衍八卦,八卦继而又生成十六卦,十六卦复成六十四卦,最后又成二百五十六卦。
但二百五十六卦后忽而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衍成十六卦,十六卦化作八卦,最后八卦化四象,四象衍阴阳。
周而复始,其间又包罗万象。
“除非有人帮你,你是不可能在这种神印禁制封印下拥有着自己的思想,更别说可以如现在这般自由行动。
但这人没想过你将会是这次天地杀劫即临之时的最大变数吗?”
仙鹤红袍女子深绿色的眼眸不断衍化卦象,这一次她的身体更是没有经过苏元白的出手,就自己蓦然化作一堆齑粉。
齑粉散落,顺着海水冲散不见。
“难不成有人想让你也如五千年前的那场最大变数的神皇一样,来阻止这次的消弭因果,再定乾坤的天地杀劫?
等等,是阻止,还是加速?”
泪鲛丘的血阵纹路上接连浮现仙鹤红袍女子的身形,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仙鹤红袍女子的虚影。仔细看去这些仙鹤红袍女子所行的步伐,皆是按九宫八卦而走。
并且她们之间的距离刚好都是三丈六尺五寸,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
噗。
气泡清脆破裂的声音响起。
仙鹤红袍女子的众多虚影一一破碎,泪鲛丘上的血阵纹路早已经又变幻了一番模样,变成了一个血色的八卦。
血色纹路上流淌的鲛血干涸。
“你杀了我吧。”
仙鹤红袍女子盘坐在血色八卦中央,抬眸望着一直站在泪鲛丘高处的苏元白轻叹说道。
她一双深绿色的眼眸此刻如一块碎裂的玻璃,尽是触目惊心的狰狞裂痕,瞳仁更是灰白一片,俨然已经是瞎了。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俯瞰着仙鹤红袍女子,瞳仁内倒影的人影轻晃,他便出现在了仙鹤红袍女子身前。
噗。
这回不是气泡清脆破裂的声音,而是苏元白的手掌掌尖如一柄锋利的尖刀刺入了仙鹤红袍女子的胸口。
鲜血流淌。
这次也不再是木偶与枯木。
“既然是变数,那就让我的性命使这变数更加不可控吧。”
仙鹤红袍女子漠然的脸庞忽然浮现一丝笑意,一双破裂灰白的深绿色眼眸望着苏元白释怀的说道。
苏元白抽回手掌。
仙鹤红袍女子胸口温热的鲜血大片溅在苏元白的身上,而那些流淌与海水混杂在一起的鲜血并未顺着海流消散。
反而是如蛆附骨一般,将苏元白的全身缠绕。
猩红刺目的鲜血黏在苏元白的身上,就像是苏元白穿了一件血红色的贴身衣衫。这些猩红刺目的鲜血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苏元白胸口心脏处形成了血色八卦图案。
“以我精气神和魂魄灵,经络穴窍与血肉皮骨,成你七魄之形。”
仙鹤红袍女子轻声说道。
她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开始如烟尘一般消散,消散的烟尘汇聚在苏元白胸口的血色八卦处,血色八卦没入苏元白的体内。
片刻。
除了这件仙鹤红袍,天地之间再也不见这神情淡漠的女子。
泪鲛丘猛然震动,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华美的地毯珍珠与鲛人干瘪的尸体都坠入这一道道裂痕之中。
因裂痕而起的一道道深深沟壑之中金光萦散。
轰。
整座泪鲛山竟然四分五裂,一块块落石滚落,所幸苏不凡见情况不对,早已经把敖凝提前带走远离泪鲛山,飘在不远处的海水之中。
“相公你带进来的那几个人族究竟都是什么人。”
敖凝赤红龙眸望着自四分五裂的泪鲛山里显出来的金光虚影怔怔说道。
苏不凡呼吸有些沉重望着自泪鲛山山体中出现的十丈金刚,这十丈金刚面色神情不怒自威,手持金刚杵。
这回不再是僧人金刚怒目。
而是金刚现世。
第九十三章 僵持
泪鲛山的碎石自十丈金刚的身躯滚落,他睁眼便是怒目,手中三丈长的金刚杵更是直接挥向不远处的苏元白。
咚。
苏元白以拳硬接,这一次的情况却出乎苏元白的意料,他竟然被这金刚杵打得倒飞出去,拳骨生疼。
十丈金刚面容呈笑状,一手对着苏元白隔空一抓。
明明被打出去有几百里距离的苏元白,不是为何却出现在了这十丈金刚的金手之中,只见这十丈金刚金手一捏。
苏元白纵然身躯难碎,还是感觉到了断筋裂骨之疼。
“不好!”
苏不凡见到这一幕,脸颊上的红色龙麟浮动,他的口中吐出一道火焰,直指这立于海水之中,十丈身躯的金刚。
火焰落在十丈金刚躯体上,冒起一缕淡淡的灰烟。
金刚不坏之躯又哪是苏不凡这二昧真火所能破坏的,就连敖凝的二昧真火都造成不了对这十丈金刚半点伤害。
不过这二昧真火还是引起了十丈金刚的注意,他回头侧目,手中三丈长的金刚杵对着苏不凡与敖凝挥来,而恰好另一只手松了劲,使得苏元白钻了出去。
这一下十丈金刚双目更怒,同时咧嘴呈骂状,手中金刚杵更是金光流转,佛文涌动。
苏不凡想带着敖凝逃离金刚杵的范围,可这等情况下往往是他的念头刚起,三丈长的金刚杵便已经临近他身。
纵然再逃,也逃不出去这范围。
忽然间,沧海的海水变得无比滚烫,流淌的海水本是无形无色,此刻海水却是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苏不凡肩头难以痊愈的伤口被赤红的海水流经而过,竟然开始自行痊愈起来。
铮。
海水激荡。
一杆突如其来的枪身金色布满龙鳞的长枪挡住这三丈长的金刚杵的攻击,枪尖红光骤闪,金刚杵内佛文涌动。
两者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
“你在等死不成?”
敖池冰冷的声音在一脸懵然的苏不凡耳边响起,待到苏不凡双眼适应金刚杵上耀眼的金刚时,方才发现有一个龙尾人身的高大人影手持金色龙鳞长枪挡在了他们面前。
“二哥!!”
敖凝双眼放亮惊呼道。
“都跟你说人族不可信,但凡你心思少放一点那个人族身上,多修炼些岁月,又哪会落得这般情景?”
敖池的身形骤然也变大成十丈,手中金麟枪也随之变得五丈长有余,一枪将金刚杵挑开,望着身后的敖凝冷冷说道。
“二哥都是这绳索的缘故,它有股奇怪的能力让我浑身有劲施不出来。”
敖凝委屈的说道。
敖池低眸看着敖凝身上的金色绳索,赤红的眼眸一凝,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未等他问些事情的时候,那金刚杵再次打了过来。
敖池举枪相迎。
同时赤红的海水之中又有闪电闪烁,劈在不远处的十丈金刚身上。
十丈金刚面容又忽然出现笑意,笑,怒,骂三态齐齐浮现在这十丈金刚脸庞上,他的头顶赫然浮现一朵庆云,高有数丈,上有八角,璎珞垂珠,护持顶上。
这海水之中无处不在的闪电再难以影响这十丈金刚分毫,这十丈金刚手持金刚杵,招招势沉力重。
“菩萨不菩萨,金刚不金刚,原来你是个假金刚。”
敖池见到这一幕反而大笑起来,手中金鳞枪挥使起来,如一条条金龙搅海,金枪所鳞落之处皆是在金刚杵的一点上。
叮。
清脆的响声传来。
金刚杵出现了宛如针尖的黑点,但正是这宛如针尖的黑点,就像是瘟疫一般,快速蔓延至这十丈金刚的全身。
金光黯淡,佛文流转涩然。
十丈金刚头顶的庆云随之消散,赤红海水中闪烁的红色闪电尽数劈在这无坚不摧的十丈金刚身上。
“她的护法金刚现行,看来那个来自山青州的阵法大师死了,我们该怎么走呢?”
赤红的海水之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接着赤红的海水开始沸腾翻滚,一只浑身赤红的火鸦自海水之上翱翔而落。
青白道袍的道人站在火鸦背上,望着面前被红色闪电劈得金光黯淡,佛文敛去的十丈金刚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反正我们都暴露了,就骑着这个沧海龙宫的二太子回去吧。”
阴柔男子自海水深处缓缓走来,秋色衣衫上束有那条碧玉龙纹腰带,他的左侧脸颊高高鼓起,望着十丈高身形的敖池。
“你们伤我沧海海族性命,便把命留在这里吧!”
敖池冷声说道。
他手中金麟枪刚刚挥动,就听得站在火鸦背上的青白道袍的道人轻言一声。
“去。”
顿时赤红的海水恢复正常,在海水之中闪烁的红色闪电尽数褪去,敖池的十丈身躯骤然被金色绳索束缚动弹不得。
“果然是缚龙索,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这缚龙索?!”
敖池身躯骤大骤小,这金色绳索也是随着敖池变化而变化,纵然他有万般本领都无法从这金色绳索里挣脱出来。
只因他是龙,而这缚龙索便可束天下之龙。
“这件事你就不必知道太多了,我们最后都会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阴柔男子刚想走到敖池身边,捡起敖池手中的金麟枪时,他的步伐忽然一停,看着漂浮在海水之中的一道身影。
苏元白。
阴柔男子对这个家伙心有忌惮,若不是他身上有一件极佳的护身法宝,恐怕那一拳直接会把他打得有死无生。
“他还活着!这护法金刚竟然没杀死他?!”
青白道袍的道人也是脸色一白,他的法宝护心镜被这个家伙一拳打得稀碎,自己更是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故而这两人都对突然出现在海水之中的苏元白心有余悸。
“你究竟想要什么?”
阴柔男子眼眸微微眯起,望着穿着那件仙鹤红袍的苏元白缓缓问道。
“定海珠。”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盯着左边脸颊高高肿起的阴柔男子,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火鸦背上的青白道袍的道人。
“这件东西不行。”
阴柔男子双手放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苏元白说道。
静谧的海水流淌。
青白道袍的道人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左手已经掐了一个护身法决,右手拿着一个防护符箓,至于用来攻击的那柄长剑已经被青白道袍的道人收起。
他不求攻击,只求活着。
第九十四章 身死
“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阴柔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细缝之中寒光微闪,望着漂浮在海水之中,面色平静的苏元白轻笑说道。
“定海珠。”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望着阴柔男子平静说道。
“定海珠这件东西是蓬莱碧游宫指名道姓要的东西,纵然我将定海珠还给了你们,你们也守不住这定海珠。”
阴柔男子眯成细缝的眼睛微微睁开说道。
“神皇赐于我们沧海龙族的宝物,岂是容你们能随意拿走的。”
敖池即便被缚龙索捆住身躯,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冷冷的怒气望着阴柔男子说道。
“不是我们要拿,是蓬莱碧游宫。”
阴柔男子目光掠过苏元白,微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敖池,在蓬莱碧游宫这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蓬莱碧游宫又如何?东海的事管不到沧海。”
敖池冷声说道。
“二哥,蓬莱的碧游宫曾经是上古诸神参拜,万仙来朝的截教祖庭......不过自上古封神之后,碧游宫敛于仙域真境,此后杳无消息。”
敖凝游到敖池身边,附在敖池耳边轻声说道。
自家这二哥除了打架就是打架,从来也不翻阅沧海龙宫内的藏书,更加不听父亲与大哥时常谈论的事情。
“你这小妹倒是比你懂得许多。”阴柔男子看了一眼敖凝,又轻撇了一眼敖凝身旁的苏不凡,“就是眼光不太行。”
“要你管!”
敖凝对着阴柔男子气鼓鼓露出自己的龙牙恶狠狠说道。
“上古之事又岂能拿在今日来说,现在统领三界的都已不是天帝,而是神皇。倘若你们不将定海珠还给沧海,我定会上天去禀奏神皇!”
敖池听到小妹的解释,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声更冷对着阴柔男子说道。
“神皇啊......”
阴柔男子听到敖池说得话,嘴角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他抬眸望着深海之上,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的耐心不多。”
苏元白打断阴柔男子与敖池的谈话,他平静的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阴柔男子说道。
“定海珠我非要是不给呢?”
阴柔男子向后退半步,又忽而向前走了两步,一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苏元白问道。
“死。”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与阴柔男子的对视平静说道。
一直观望这幕场景的青白道袍的道人紧张咽了咽口水,他从这个字中感觉到了丝毫不收敛的杀意。
这是他之前从未在这个俊美男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杀意。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给呢?我只是一个马前卒,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
乐贤你说呢?”
阴柔男子忽然轻笑一声,耸耸肩抬头看着站在火鸦背上的青白道袍的道人问道。
“定海珠给他们吧,反正定海珠上的烙印还未消散,我们现在也用不着,日后自有机会再拿回来。”
被唤作乐贤的道人看着阴柔男子点了点头说道。
“行。”
阴柔男子伸手探进自己的秋色衣衫之中,忽然动作一顿,微微一笑望着苏元白。
“许心远,凌云楼十二楼之中第二楼罗浮楼的楼主,无尘境修士。不知道友你是何名讳,又是哪方人士,何等境界呢?”
自称许心远的阴柔男子微笑问道。
“苏元白。”
苏元白平静简短说道。
“好名字。”
许心远眼眸微微眯起,静候片刻见苏元白没有了下文,也不恼,只是轻笑的从秋色衣衫中丢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灰色小盒。
“乐贤,走了。”
许心远出现在道人身后,拍了拍道人的肩膀说道。
乐贤身下的火鸦高鸣,双翅挥舞带来一股热浪,将身旁的沧海海水尽数烧干,在一阵烟雾缭绕之中消散不见。
苏元白并未抬头,而是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看向空荡荡的前方。
敖凝刚想游到那向着海底掉落的灰色小盒中,确认这灰色小盒里装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定海珠的时候,却突然被身旁的苏不凡一拦。
“忘了,缚龙索还没解开。记得与你沧海的水族知会一声,我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
许心远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敖池的身边,深邃的眼眸望了一眼苏元白的背影,然后微笑着对敖池说道。
敖池身上的金色绳索骤解,化作一缕金光朝着海水上空而去。
“走。”
敖池一只手抓住敖凝与苏不凡两人,一只手拿着金麟枪,身形骤动。
炽热的火焰自海水高处俯冲而来,那只火鸦去而复返,载着手持缚龙索的乐贤,又将许心元托起,再次掀起一股热浪,将海水蒸发。
“苏元白,日后你若有事,可来罗浮楼寻我。你身上那三百六十五道神印,或许我有办法替你解除一二。”
许心远轻笑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那火鸦的遁去消失不见。
“是定海珠。”
敖池一脱困,便立即捡起向着海底坠落的灰色小盒,他将这方方正正的灰色小盒打开,里面露出一颗透明的圆珠。
圆珠之中自敛五色毫光,五色毫光之中又可见二十四诸天象,每六诸天象之中定有海水交汇,一共有四海。
敖凝见到自家二哥打开灰色方盒后,看到那颗透明圆珠是定海珠后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您出手相助。”
苏不凡却是已经游到了苏元白的身边,朝着苏元白深深鞠躬谢道。
自苏不凡记事以来,他从未对任何人鞠躬过,哪怕曾得到那位仙姑赠宝也仅仅是微躬,也从未这样一躬到底。
但苏不凡没有得到苏元白的回复。
苏不凡倒也不意外,这等人物不理会他的道谢也是应当。他虽说曾是王公贵族,但在这等神仙人物眼中也无非是粪土罢了。
“这位恩人怎么了?”
敖凝游到苏不凡身边,正准备与相公一样朝着这位恩人道谢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恩人的漆黑眼眸无一丝神采。
接着苏元白的百骸九窍之中赫然有猩红刺目的鲜血溢出,他的身躯向后仰倒。
“死了。”
敖池拿着定海珠与金麟枪,出现在敖凝的身后,平静看着向深海坠去的苏元白,冷漠的眼眸底下浮现一丝遗憾说道。
第九十五章 红雨
“二哥,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会死呢?!”
敖凝身形骤转,将不断向着深海坠下的苏元白托起,游到敖池面前一脸震惊的说道。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但据我所观,他现在只剩下微弱的魂魄气息,身躯筋骨寸断,周遭三百六十五穴道悉数被毁。”
敖池望着敖凝托上来的苏元白冷冷的说道。
那缕微弱的魂魄气息也快要消散,不消一刻,这个人族就会成为一个空躯,幸运的话可能会在某一天被其他人族炼作傀儡。
肉体能徒手抵抗那护法金刚的攻击,炼成傀儡后恐怕也是震惊十二州的存在。
可惜敖池并不懂傀儡术。
“去阴曹地府也不行?”
苏不凡皱眉问道。
“不行,他已经是身死道消,魂魄亦会灰飞烟灭。”
敖池看了一眼面色略显苍老的苏不凡,又望了一眼看着自己的敖凝,最终还是冷冷回答了这个妹夫的问道。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敖凝看着焦急的苏不凡,望着自家二哥问道。
“没.......”
敖池突然心有所感,神色凝重的抬头,身形骤然化作一条庞大的赤龙,浮游而上,直冲出沧海海面。
“难不成那两个人族又去而复返了?”
敖凝心中一惊,看着苏不凡问道。
“应该不会.......”
苏不凡也不敢确信,他疑惑看了一眼敖凝。
两人对望心有灵犀,敖凝赤龙身形骤长,苏不凡骑在敖凝背上,将气息全无的苏元白紧紧扶着。
敖凝浮游而上,冲出这广袤无垠的沧海海面。
雨。
红雨。
如血一般的红雨从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稀沥沥落下,红雨并不腥臭,反而还带着一缕缕奇异的清香。
苍穹之下,云层之中,无数人影浮动。
无论是空中,亦或者是海面,都有形色各异的水妖与海怪探出头,贪婪的吸允着这温和落下的红雨。
“相公,你又变年轻了?”
敖凝回头看着背上的苏不凡,赫然发现苏不凡苍老的面容与身躯竟然在这红雨的沐浴下,渐渐变得年轻且充满活力。
“凝儿,你的龙角也有变化。”
苏不凡看着敖凝额头上的龙角,晶莹剔透的龙角上原本有三根分叉,如今竟又多了一根龙角分叉。
而且敖凝身上略显青涩的赤麟,纹路年轮骤转,颜色又蓦然加深了几分。
“它们也都是。”
敖凝能感受到自己被这红雨沐浴后,原本疲惫的身躯骤然充满了力量,充沛的力量都让敖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龙吟。
但同时敖凝也感受到了一股悲凉,这股悲凉使敖凝的龙吟带着一丝悲怆的意味。
这一声龙吟之后,便是水妖海怪此起彼伏的叫声,叫声虽是各不相同,但同样也带着那一丝悲怆的意味。
苏不凡也感受到了这股天地悲怆的伤怀,他抬头望着头顶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此刻也显得有几分凄凉黯淡。
“相公快看看恩人!”
敖凝龙吟之后,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悲凉散去了不少,立即想到了背上的苏元白问道。
苏不凡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紧紧扶着的苏元白身上肌肤又出现了之前在泪鲛丘看到的诡异情况,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红雨落在苏元白身上,苏元白的肌肤又再度泛起金光,一道道古朴繁密的符文自金光中浮现,却没有形成一条条金色的锁链。
而是各自化作了一道金色小人盘坐在苏元白的穴道之中。
苏元白后背依旧还是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花纹游动舒展形成一朵朵黑色莲花,每一朵黑莲上或有鬼神恶容而立,又或有佛陀菩萨慈悲而坐。
除此之外,苏元白的胸口忽而浮现了一道血色八卦,红雨落在这血色八卦之中,血色八卦因势流转,化作血色阴阳朝着苏元白百骸九窍而去。
至此八卦消散,苏元白身上异象也随之散去。
红雨却是不散,落在敖凝这一处方位的红雨骤然也变得急促了几分。但红雨却是无一落在敖凝和苏不凡身上,反而尽数汇聚落在了苏元白的身上。
“父亲。”
敖凝突然惊讶喊道。
苏不凡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深红的龙眼,这一只龙眼就足以容纳十个他的大小。而这双深红龙眼的主人,是一条将沧海海面遮住的五爪深红巨龙。
它身上的龙鳞年轮厚度已经看不清活了多少岁月,额头上的赤红龙角分叉九根,根根都比敖池额头上的龙角还要粗壮。
宏伟气势与龙威压得所有沧海海族低头俯首。
“让敖平将那些人族尽数放回云海州。”
沧海龙王声音低沉说道。
即便是敖池数十丈的粗壮龙躯在这沧海龙王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宽广龙躯面前,也像一条细小的麻绳一般。
“父亲,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敖池面色凝重抬头看着沧海龙王问道。
“神皇道消,散福众生。”
沧海龙王龙眸没有看向敖池,而是沉默的望着敖凝背上的苏元白缓缓说道。
“那天帝......”
“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你还是需要向你大哥学学。即便你今后不掌管沧海龙宫,但也会掌管其他湖泊海川。”
沧海龙王声音低沉,听不清喜怒说道。
敖池不再多言,化作一缕红光,直奔桑榆岛的方向而去。
“你们拿此龙鳞向南海借道,不要将他送往云海州,去到南海东域尽头,把他送到南荒州州域之中。
你们可以不必先回沧海,不过一定不要在南荒州逗留,其余十一州随你们游历。”
沧海龙王望着敖凝与敖凝背上的苏不凡,从身上拔下一道足以将苏不凡整个人盖住的深红龙鳞缓缓说道。
“真的吗父亲?!您真的让我们重新去十二州游玩吗?!”
敖凝双眼放光,仰头看着沧海龙王高兴说道。
沧海龙王点了点头。
按理而言沧海龙王放苏不凡回到十二州,苏不凡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可他现在面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苏不凡沉默的抬头看着沧海龙王。
“不要再让我女儿失望了。”
沧海龙王望着苏不凡,庞大的龙躯在半空中缓缓游动,没有龙归沧海,而是扶摇升空,消失在泛着五彩祥光的苍穹云层之中。
第九十六章 梦浮
现在整座梦浮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是本地世族崔家的才女崔淡淡,更加不是徐家的麒麟子徐震东。
而是一个渔民,谢秀石。
这个本应住在海边茅草屋的渔民,在一个月前竟然买了梦浮城北城浮梦坊的房子,要知道浮梦坊内哪怕最普通的房子,在梦浮城牙行最低成交价格是一千两白银。
一斗米才五文钱,一千文方才一贯钱,一贯钱才是一两白银!
不仅如此,这个渔民还以高于市场三倍价格收购了梦浮城南城繁华街道上的药材铺以及一间酒楼,但他并未将药材铺和酒楼的人员进行更换。
连管理账簿的账房先生都没有换。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叮嘱药材铺和酒楼每次进货时要进一些药材食材送往浮梦坊的谢府,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吩咐。
另外这个渔民还在牙行买了许多奴婢下人,又去武行招了几个看门护院的武夫,出的价格又是高出市场价的两倍。
如此豪奢阔气的出手,自然而然就让这一个月前进城还默默无闻的黝黑渔民,成了梦浮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日不知有多少人会徘徊在谢秀石的院落前,求得一个眼缘,以高价被招进这谢府之中。
但伴随着渔民谢秀石的高调,也有不少流言蜚语在梦浮城的酒肆茶楼里传播。
“这谢秀石不过也就是一个靠海吃饭的渔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就在他的那间破茅草屋里度日,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对啊,往上三代他家也是渔民,他的钱都是从哪来得?难不成前些日子恶羊岭邓财主出那档子祸事就是这家伙干的?”
“要我看,就是这家伙干的。都说相由心生,我瞧他的那张脸就感觉后背发寒,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东西,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可我看他长得挺憨厚的啊?况且恶羊岭邓财主发生那事虽说也是在前些日子,但谢秀石一个月前就已经进城了......”
“你是收了谢秀石的银钱,特意来这里帮他说话的吧?”
“这家伙一定是收了谢秀石的钱,谢秀石那长相我看得也不舒服,邓财主那件事不是他做得还能是谁做的?!”
“正是如此,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渔民心狠手辣也不意外,定是他杀了邓财主一家,将那金钱银两全部掠夺而走。”
“要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回来呢?而不去其他城池。”
“这等凶恶之人的心思本就令人难以琢磨,你此番帮他说话,是不是也收了那渔民谢秀石的银两?!”
“......”
梦浮城南城一间酒肆内,纵然有些许不同的反对声音,也很快被淹没在群情激愤的吐沫之中,而另外有些也想表达疑惑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保持沉默不再多言。
流言蜚语向来传播的速度快得惊人,再加上那刺激夺目杀人掠财的话题。
让徘徊在谢秀石院落面前求财的人们,很快变成义愤填膺替邓财主主持公道的壮汉义士,若不是谢秀石院落前那四名护卫手中的刀刃还算锋利。
说不得谢秀石的院门都早已经被踏破了。
“公子,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在这群义愤填膺的人群背后,一个手持纸扇,腰佩环形玉的翩翩俏公子站在最后,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
“渔民就应当有渔民的本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进这浮梦坊的。”
徐震东收拢纸扇,听到身旁下人的低语,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缓缓弯腰钻进了碧绿轿顶,草绿轿帏的四抬轿子之中。
这轿子未抬至几步,便到了一处朱邸。
朱邸上的金丝楠木牌匾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徐府。
在这浮梦坊有两处占地最广的府邸,一处是徐府,而另外一处则是崔府。徐府与崔府隔街对望,浮梦坊余下院落房舍皆是豪绅名仕所住,少有商贾。
梦浮城的居民自是感叹称浮梦坊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但在一个月前这个渔民却突然买了浮梦坊的四合院,纵然这四合院已经挂在牙行有一段时间无人购买。
可也不该是这个身份低贱的渔民应当住的。
即便他买得起,也绝不能买!
“世间麒麟子若是真如这徐家麒麟子一般庸俗肤浅,那真是侮辱了麒麟这等神兽。”
崔府后院红亭内银帘轻扬,琴弦随着纤细巧手拨动传来阵阵优美的琴音,红亭长廊下的池塘鲤鱼轻跃,泛起一圈圈涟漪。
“小姐,谢秀石也已经调查得差不多。据附近的渔民所言,自一年前的天降福雨后,谢秀石便一直开始在茅草屋内深居简出。
而在南溪郡的伴月城,遥平城的典当铺内这一年期间陆陆续续有人典当价值不菲的珍珠。”
崔淡淡盘坐在纹绣青叶莲花的软垫上,十指轻抚古琴。在她的身后有一位容貌姣好的青衣丫鬟,拿着一本蓝色小册对着崔淡淡说道。
“按照伴月城典当铺的伙计和遥平城典当铺的掌柜所言,这人应该是同一人,极大概率就是谢秀石本人。”
“运气好的渔民。”
崔淡淡十指轻停,优雅的琴音渐消,微风吹起银帘的一角,露出崔淡淡惊艳的容貌,唯一遗憾的是她的嘴唇呈现病态的苍白。
使这惊艳的容颜稍稍逊色了几分。
“一个月前谢秀石推入城盖着茅草的木板车,根据安插在他院落里的下人所言,木板车内的东西是一具造价不菲的水晶棺材。
除此之外,他在药材铺和酒楼进货的药材食材多是具有一些疗伤补气的功效。”
“哦?”
崔淡淡脸上浮现了一丝兴趣。
“这具水晶棺材除了最开始露过面外,便一直被谢秀石锁在内院的一间厢房里,由城里武行的两名徒手可碎百斤石的武夫看管。
其中一名武夫曾经是徐家的护院。”
“怪不得徐震东这般心急想要把谢秀石咬死,原来怕我会知道这件事。”
崔淡淡微微一笑,轻轻伸出一只手,身后的青衣丫鬟合上手中小册,连忙将崔淡淡轻轻扶起。
“但他忘了梦浮城可不是我们当家。”
崔淡淡轻咳一声,拿起一些鱼食丢进亭下的池塘,望着向这边聚拢靠近,争抢鱼食的鲤鱼轻笑说道。
这轻笑的声音带着一些自嘲。
第九十七章 来访
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浮梦坊谢府门口忽然来了一个僧人,这个僧人的出现让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
“慧明大师,您也是从听到这渔民的凶恶行径,特意从法慈寺下来惩恶扬善的吗?”
这位僧人身穿赤色袈裟,手持明黄锡杖,托紫金钵盂见有人拦住自己,便微笑点头,也不说话,径直朝着谢府大门而去。
“慧明大师,您是来见我家老爷的?”
谢府大门的四名护卫一见僧人走上前来,纷纷收起手中兵器,神色恭谨的对着僧人问道。
僧人也是点头,但不答话。
“请您先在客厅内休息片刻,待我先去内院请示我家老爷。”
四名护卫之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眼角留疤,下有粗短胡须的持刀男子推开大门,弯腰对着僧人恭敬说道。
待到僧人走进大门后,他方才连忙走进府内,关上大门。
谢府内院的厢房内,原本摆放床榻的位置,此刻却是摆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能清晰见到水晶棺材内躺着一个俊美男人。
这俊美男人穿着一件仙鹤红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在他的胸前还放着一封信。
这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面前,正站着一位愁眉苦脸的黝黑男子,他黝黑粗糙的皮肤看得出来是饱经风吹日晒。
他就是这座谢府的主人,谢秀石。
谢秀石将熬好的药汤依次倒进水晶棺材盖上的九孔八洞之中,药汤落入孔洞之内,顷刻之间浸透在水晶棺材盖。
一缕淡淡的烟气自九孔八洞内逸散而出,谢秀石连忙深吸一口气,将烟气尽数吸纳于体内。
神清气爽。
“我应那对夫妇的要求都照顾你快一年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虽说他们给了我一堆珍珠,但我换来的银钱又没有一个人享受。
你要是再不醒的话,就别怪我绝情寡义。”
谢秀石望着水晶棺材内仍是如同一具死尸的俊美男人,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眼底浮现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珍珠换来的银钱光是购买这间府邸就花了大半,剩下的银钱再过十天半个月是能熬过去,可以后呢?
要是水晶棺材里的家伙还不醒,每天还要花费额外开支和精力,去弄那对夫妇指定的药材和食材熬制药汤。
更何况这家伙看样子就是一个死人,自己也照顾这死人一年,拿他点棺材本不过分。
谢秀石眼底浮现的一丝贪婪逐渐更甚,蔓延至他的眼眸每一处,憨厚的脸庞也浮现了一丝狠色,十指停顿在水晶棺材盖的盖沿上。
只要他用力向上一掀,就可以把这水晶棺材盖打开。
咚咚咚。
三声急促不带停顿的敲门声响起,
谢秀石憨厚脸庞上的那一丝狠色敛去,眼眸的贪婪也渐渐散去,一手提起桌上的灯盏,走到房门边,将房门上的插销拉开。
几乎只是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谢秀石就急忙从房门内挤了出来,然后匆忙将房门外的铜锁锁住。
谢秀石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后,方才回头看着敲门的人。
“有什么事?”
谢秀石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这丝绸制的衣裳可是谢秀石特意派人去布庄定制的,比他之前穿的粗麻布衣不知舒服多少。
“慧明大师在客厅正等着老爷您。”
眼角留疤的持刀护卫望着谢秀石说道。
“不是说谁都不见吗?我请你们来看家护院,你们拿了工钱就是这样看家护院的?!”
谢秀石一听有陌生人已经在客厅,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爽,声音带着些许怒气对着面前的持刀护卫吼道。
“是法慈寺的慧明大师,我劝你最好是亲自去见一见。”
持刀护卫抬头看了一眼谢秀石,眼眸中闪过一丝凶意,撇了站在不远处的两名武夫护院一眼,沉声说道。
“是青潭山上那百求百灵的法慈寺?”
谢秀石并未注意到持刀护卫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凶意,而是惊讶的问道。
“不错,正是青潭山上的法慈寺。”
持刀护卫沉声道。
“我刚好想这几天去法慈寺祈福许愿,捐赠香火,没想到这位慧明大师就来到了这里。你速速去吩咐后厨做些好吃好喝的斋菜,待我好生招待这位慧明大师。”
谢秀石面色一喜道。
“老爷你最好让后厨做些荤菜。”
持刀护卫沉声劝道。
“为何?”
谢秀石有些奇怪问道。
“慧明大师只吃荤,不吃斋。而且老爷你还要拿上地窖里的好酒去招待最好。”
持刀护卫说道。
“不是说僧人有戒律,不吃荤菜酒肉吗?”
谢秀石越发觉得奇怪,虽说他前半生都在打渔为生,但也有听闻路过的人讲过僧人和尚都不吃酒肉。
“老爷你最好不要太好奇,而且记住只得慧明大师问你,不得你问慧明大师,否则惹了慧明大师生气,恐有祸事临身。”
持刀护卫沉声说道。
“那就......让后厨去备些荤菜吧。”
谢秀石见这持刀护卫神情凝重,犹豫了一会还是这般吩咐道。
“老爷最后叮嘱你一句,慧明大师无论说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哪怕做不到都不要当面拒绝。”
持刀护卫刚向往后厨的方向走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秀石说道。
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内院,让谢秀石心中直犯嘀咕。
常说法慈寺百求百灵,怎么听这持刀护卫讲起来这么不对劲,难不成是他唬我不成?又或者坐在客厅的不是法慈寺的大师?
谢秀石决定还是亲自前往客厅去看看这慧明大师的底细。
“伍阳,甘文你们守好这间厢房,任何人不得进入。”
谢秀石即将离开内院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内院的两名武夫护院说道,便急忙离开了内院,连手中的灯盏都没放下。
“法慈寺的慧明大师又下山了,看来这位老爷也要愁眉苦脸咯。”
甘文靠在内院的假山上,望着走到厢房门前的伍阳说道。
“这位老爷有的是银钱,牙行有的是无家可归,食不饱腹的人,还不至于让这位老爷愁眉苦脸。”
伍阳眼睛炯炯有神望着依靠在假山的甘文说道。
“不用这么防备我,你是拿钱办事,我也是拿钱办事。不过我劝你认真想一想,拿一份钱好呢,还是拿两份钱好呢?
在南溪郡忠心与义气可当不了饭吃。”
甘文侧头轻笑的说道。
第九十八章 要求
谢秀石径直从内院来到客厅,远远就瞧见坐在椅子上的慧明大师,他刚想与这慧明大师打声招呼时,眼睛忽然一花。
这慧明大师手中拿着的锡杖成了一具森然恐怖的骷髅,托着的紫金钵盂则是惨白的倒头盖骨,身上的赤色袈裟更像是血流不止的人皮。
谢秀石心中骇然,刚想退去,就听到了这慧明大师的呼喊。
“可是谢施主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慈祥,让谢秀石又再次揉了揉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慧明大师,锡杖仍是那双股六环锡杖,紫金钵盂也是紫金钵盂,身上的赤色袈裟亦是看起来慈悲圣洁。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谢秀石的错觉。
“慧明大师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谢秀石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让一旁的丫鬟替这位慧明大师续上一杯热茶,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左侧的慧明大师好奇问道。
“谢施主的姓名在梦浮城又有几人不知?法慈寺的香客又多是梦浮城的百姓,自然听多了便知谢施主的姓名。
更何况此间府邸牌匾上也正是写着谢府,自然也是能猜到一二。”
慧明大师一双明亮圆眼望着谢秀石,眼眸里尽是温柔笑意,可谢秀石总觉得这温柔笑意总是让他不太舒服。
“想必他们说得都是一些我祸害邓财主性命,抢得钱财一事吧。他们又不仔细想想,那恶羊岭在南溪郡的北边,我是在南溪郡的南边。
况且我又怎么知道邓财主何时出行,何时到恶羊岭?这些家伙只是看不惯我有钱罢了。”
谢秀石一听慧明大师提起梦浮城的百姓,不由得有些生气。
他自是知道这些日子梦浮城外关于他的种种流言蜚语,现在不仅是关于邓财主的,还有关于他喜好男色,故而才会招来这么多看家护院的下人,而少有丫鬟奴婢。
天地可鉴,他只喜欢女人。
至于招来这么多看家护院的下人的原因,无非是谢秀石被每日围聚在他大门口的人群吓怕了,生怕这些人头脑一热就冲进府内。
“心中无尘,心自安,烦恼由心生。”
慧明大师身形微侧,一双明亮的圆眼仍是紧盯着谢秀石,温和慈祥的声音萦绕在谢秀石的耳畔。
“慧明大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污垢?”
谢秀石望着慧明大师有些疑惑问道。
“寻常人污浊流穿九窍,秽气藏于百骸,一副躯壳只剩下一颗心还......算得干净。贫僧观谢施主神清目明,百骸九窍之内罕有秽气与污浊,颇为......惊讶。”
谢秀石揉了揉眼睛,望着嘴唇紧闭,面目慈祥的慧明大师。刚才不知道是不是他又眼花了,他看到这慧明大师似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慧明大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谢秀石心中有些不安,望着慧明大师言语之间有些催促的问道。
“法慈寺于十月十日需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不过谢施主要记住金童须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的金童,玉女须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玉女。
这时辰若是差得一时半刻倒也无妨,古佛不会怪罪。可若是差得一天半月,小心古佛嗔怒。”
慧明大师手中锡杖轻摇,望着谢秀石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便已经在谢秀石茫然无措的目光中离去。
“刚才这慧明大师说了什么?”
谢秀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望着身边提着茶壶的丫鬟问道。
“慧明大师说需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
丫鬟声音怯懦的说道。
“那他跟我说这些为什么?”
谢秀石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因为慧明大师需要老爷您去找一对金童玉女,将这对金童玉女送往青潭山上法慈寺。老爷您要是做得好,法慈寺的大师们会满足您的一个愿望。”
丫鬟小声看着脸上逐渐浮现怒气的谢秀石说道。
“要是做不好呢?难不成这些法慈寺的僧人还会吃了我不成!”
谢秀石气不打一处来,他还以为这僧人是来与他讲些佛理,或是化缘,没曾想是让他来找金童玉女?!
这不是把他当作下人奴隶使唤吗?!
“老爷您住的这间府邸原来的主人.......便是没有完成法慈寺的要求,随后就遭受了回禄之灾,全家老小没有一人幸存。
就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找不到。”
丫鬟低眉劝道。
“这回禄之灾与法慈寺的要求又有什么关系,只得说这里的主人原先……运气不好。不过这间府邸翻新后,倒是看不出来有火灾的痕迹。”
谢秀石一听面色一变,抬头望着横梁房檐,僵硬的转变话题嘀咕着自言自语说道。
“老爷您最好还是去派人去找一找。”
丫鬟低眉再劝道。
“这些法慈寺的僧人就不能自己去找吗?我在渔村过得都没这么多烦心事,怎么到城里来就遇到这种麻烦。”
谢秀石一拍身旁的茶桌,心中越是烦闷。
他从渔村来到这梦浮城就是为了享受的,哪知道花钱办事惹得自己一身麻烦,连去梦浮城满春坊的秦楼楚馆都没有去过几次。
“老爷,门外有人拜访。”
又有一护卫来到客厅,弯腰对着谢秀石说道。
“不见!”
谢秀石本就是烦闷,衣袖一挥说道。
“老爷,来得这位是崔府的小姐,您最好还是见一见吧。”
这护卫抬头瞧了一眼烦闷之色溢于言表的谢秀石,没有折回赶客,而是低声说道。
“我自己家怎么谁都可以来,谁都必须见?!不见就是不见,关门谢客!!”
谢秀石将身旁茶具重重摔在地上,碎片与茶渍溅了一地,声音恼怒喊道。
但这护卫仍是无动于衷。
“你去赶客。”
谢秀石望着身旁的丫鬟压抑着怒气说道。
谁知道这丫鬟竟也是低眉不动,这时谢秀石涌上脑海的除了怒气,更有一股寒意上浮。这府邸的丫鬟护卫前些日子明明还是十分听话,今日怎么都像是变了个样子。
“谢公子,生气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道轻灵的笑声自庭院外徐徐传来,接着一道靓丽的身影走进客厅,随之一抹淡淡的清香在厅内逸散。
来人正是崔府的小姐,崔淡淡。
第九十九章 点明
“谁把她放进来的?把她赶出去!!”
谢秀石一看见崔淡淡进到客厅便如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随意坐在椅子上,黝黑的脸庞都因生气涨得有些黑红。
“谢秀石,南海渔村的普通渔民,曾经给梦浮城的鸿意酒楼送过鱼。生性并不勤劳,打一天鱼就晒两天网。
所以说除非天降横财,你是不可能在梦浮城买上这样的一间府邸。”
崔淡淡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浅蓝色荷花纹绣银丝长裙,方才端起丫鬟刚给自己倒的茶水,看着茶杯上缭绕的烟气平静说道。
“我没有吩咐让你给她倒茶!”
谢秀石望着没有听自己吩咐就擅自倒茶的丫鬟怒声道。
“你们下去吧,免得让这位谢公子急火攻心。想必这谢公子日后也不会用你们了,去崔府找郭总管领些赏钱吧。”
崔淡淡将茶杯放在一旁桌上,一双清冷的眼眸看着谢秀石轻笑说道。
那纹丝不动的护卫与丫鬟齐齐向着崔淡淡躬身施礼,随后便在谢秀石震惊的目光下退出了客厅。
“雅儿,给这位谢公子换些茶叶。”
崔淡淡手指轻抬,跟在她身后的青衣丫鬟立即接过刚才丫鬟放下的茶壶,轻车熟路的往府邸内院走去。
“即便是南溪郡新任的太守来到这座梦浮城,我们也会提前摸清他的底细。你觉得你一个渔民每天深居简出,就能隐藏住秘密吗?
若不是你招的那几个看家护卫是我安排的,你早就被丢出了自己刚买不久的这间府邸。”
崔淡淡平静望着急忙想阻止青衣丫鬟前去内院的谢秀石说道。
“没有我的话,这一个月你能在梦浮城活着都是一个奇迹。即便你是个渔民,你也应当清楚南荒州是什么地方。
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崔淡淡这句话让谢秀石停下了脚步,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说的没错,她可以让府邸里的下人完全不听自己的命令,也可以让这些人轻而易举的杀了自己。
“想通了就行。”
崔淡淡看着谢秀石停下了脚步平静说道。
“那个事你们也知道?”
谢秀石望着面色平静的崔淡淡沉默了一会问道。
“知道。”
崔淡淡清楚谢秀石在指什么事情,她伸手轻轻衬着自己的脸颊,点了点头道。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那个事?”
谢秀石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那具水晶棺材在我眼里并不重要,我只关心的是法慈寺的那个僧人找你干什么?”
崔淡淡眼眸轻抬看着谢秀石说道。
这个渔民脸上的情绪不懂得掩饰,几乎都是浮于表面,这让崔淡淡很容易能分辨清楚他接下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慧明大师?他找我要一对金童玉女常伴青灯古佛。”
谢秀石望着崔淡淡叹气说道。
他正好也是因为这件事烦恼,说不定这位长相漂亮的崔府小姐有办法帮他解决这件事,所以谢秀石并不打算隐瞒。
“仅仅是一男一女,还是说时辰上有要求?”
崔淡淡平静问道。
谢秀石看着崔淡淡有些犹豫,他刚才看到了崔淡淡刚才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需要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金童玉女。”
谢秀石缓缓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崔淡淡刚才嘴角扬起的讥讽笑意是何意思,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哦?”
崔淡淡这才松开衬着脸颊的小手,侧头认真打量着谢秀石,脸庞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崔小姐您可是知道了什么吗?这慧明大师究竟是何用意,是考验自己的诚心,还是说其实是某种禅理,我没有悟到?”
谢秀石一看崔淡淡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慧明大师是看上你了。”
崔淡淡轻轻抬手,示意谢秀石不要靠得太近,微微一笑说道。
“啊?什么意思?”
谢秀石看不懂崔淡淡的手势,又往前走了一步,手臂顿时吃痛,视线一阵旋转,被人重重按倒在地面上。
“通俗一点来讲,你口中的慧明大师想吃你了。”
崔淡淡手指轻放,压在谢秀石身上的青衣丫鬟随即起身,恭敬站在崔淡淡的身后将一旁的茶杯尽数换了新的。
“这是什么意思?!”
谢秀石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他听到这句话的惊讶以及心底浮现的恐惧已经把肉体的疼痛抑制了下去。
“真羡慕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明白的平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意识。南荒州除了是流放罪犯的地方,还是一个神佛不管的妖魔之州。”
崔淡淡轻缓柔匀的端起青瓷茶杯,低眸望着几片翠绿的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沉浮,轻啜一口。
“你也不必再去费心找那四阳与四阴的金童玉女,整个南溪郡这近百年出生的男童与女童,仅仅只有一个四阴的女童。
所以你还是十月十日自行去往法慈寺的大殿佛像香案上躺着吧。”
崔淡淡放下茶杯,低眸看着躺在地面上脸庞上神情变得恐惧害怕的谢秀石说道。
“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可以求救的人,比如赠予你这般富贵的贵人,或许这贵人能有一些办法。”
崔淡淡轻轻伸手,青衣丫鬟随即将崔淡淡扶起身。
“现在九月二十三,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是等死,还是尝试着寻找一丝求活的机会,就看你自己。”
崔淡淡回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谢秀石,平静的在青衣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客厅。
“小姐,你的手越来越冰凉了。”
青衣丫鬟轻握崔淡淡的纤细巧手,有些担忧的说道。
“将我送回府后,你便留在这里。我担心即便我上门之后,徐震东还是会有其他的举动,妨碍到这个渔民。”
崔淡淡轻咳一声,她的嘴唇已经是惨白一片。
“这个渔民真能找到可以铲除法慈寺那些妖魔的能人异士吗?这可是伏风观的道长们都不愿意插手的事。”
青衣丫鬟颇为心疼的看着崔淡淡说道。
“他找不找的到不重要,一颗将死的棋子,总要激发他一点作用出来,那具水晶棺材你去内院看了没有?”
崔淡淡轻声说道。
“甘文与伍阳在,不好悄无声息溜进去看。”
青衣丫鬟低声说道。
“以伍阳的性子,会与徐家那个护卫甘文起冲突的。他们起冲突时,你趁乱进去看看水晶棺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就可以。”
崔淡淡轻声吩咐道,脸上神情有些疲惫靠在青衣丫鬟的肩上。
天色渐晚。
第一百章 城内
梦浮城的夜晚总是比其他城热闹许多,南城的勾栏瓦舍间张灯结彩,北城坊间的秦楼楚馆亦是灯火通明。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两侧商铺叫卖声络绎不绝,也时而能看到巷角街末有几人抱着酒壶醉倒在墙边,也能瞧见胡同深处有几人轻叩寡妇门扉。
夜晚的喧嚣比白天更甚。
谢秀石伸手压低着头上斗笠,低着头脚步匆忙的往南城城门外走去,他要赶紧回到渔村的那间茅屋里。
之前他就是在海边碰见的那对夫妇。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纵然谢秀石有意避开人群拥挤的街道,但还是会不免碰撞到一些人,不过这一次却是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
但这句粗鲁暴躁的话并不是谢秀石说的。
谢秀石看了一眼倚靠在墙边抱着酒壶,醉醺醺的男人,忍住心中怒气正不予理会继续赶路的时候,他的脚却突然这个男人抱住。
“怎么着?!你撞了人还想跑不成!!”
这醉汉抱着谢秀石的双脚,高昂的喊叫声引起了街道上许多人的目光。
“松手!”
谢秀石从衣衫中掏出一块碎银丢给抱住他双脚的醉汉,低声说道。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就能随便撞人了?”
醉汉虽说看起来醉醺醺的样子,但是他捡起地面上那块碎银的动作却是极快。
他将碎银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之后,又紧紧抱着谢秀石的大腿,不让他走。
“你要多少银两。”
谢秀石只得俯身对着醉汉咬咬牙恨声说道。
与一个喝多酒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谢秀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选择是花钱消灾。
“二十两!!”
醉汉脸上浮现得意的神情,脸上的神情虽说醉醺醺的,说话倒是半点看不出来有结巴磕碜的醉酒样子。
谢秀石一愣。
不是因为醉汉说的那二十两的价格,而是他发现当醉汉说话的时候,醉汉的喉咙里似乎有一条青色的肉虫在蠕动。这青色肉虫有口有眼,眼下有一寸短翅。
但街道上的灯火晃眼,谢秀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由于慧明大师的前车之鉴,谢秀石心中有些发渗,直接将衣衫里的荷包丢给了这个醉汉。
“都给你了。”
谢秀石这回一见醉汉送了手,立刻抽腿就跑,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醉汉的喃喃低语“又能去买酒了......”“又可以活过一天了......”。
谢秀石后背发凉,一时间忘了看前路,不小心走错了路,拐进了一处僻静的胡同。
所幸的是这处胡同并不是个死胡同,穿过这个胡同可以到另一条街,从那条街上也能去到南城门。
“好俊俏的小生,想不想进来坐一坐?”
正当谢秀石准备穿过这条胡同的时候,胡同左侧的一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门,一个相貌妩媚,身材妖娆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娇声问道。
纵然这妩媚女子只探出半个身子,可那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细削修长的玉腿以及轻薄罗衫下若隐若现的美妙胴体,都让谢秀石不免得多看了几分,匆忙的脚步也渐缓了不少。
“这......”
谢秀石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天色,又细细瞧了妩媚女子销魂酥骨的半边身躯,心中起了别样的心思。
反正与那法慈寺的期间相隔有十几天,在此处耽搁一天也不是不行。
“屋内可什么都有哦。”
妩媚女子浅浅一笑,柔软玉臂轻扬,将本就轻薄的罗衫牵扯得露出一片春光,自屋内传来的浓郁香气也在窄小幽暗的胡同内逸散。
门扉上挂着一盏红灯笼,带着旖旎的灯火照在妩媚女子的身上,令谢秀石心动不已。
一夜而已,明日再启程也不晚。
噔噔蹬。
谢秀石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像是脚用力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让本想走进门扉的谢秀石奇怪回过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即将谢秀石那种泛起的旖旎心思惊散。
身后窄小幽暗的胡同里,那先前的醉汉摇晃着身子朝着自己追来,他的脑袋肿胀如壶,眼耳鼻中皆往外流出淡黄液体。
而他的嘴角撕裂,一个青色的肉虫撑着他的嘴唇,用它贪婪的眼睛盯着谢秀石。
“姑娘,快躲起来有怪物!”
谢秀石慌张对着妩媚女子喊道,正想也躲进这妩媚女子的门扉之内时,他突然觉得这浓郁的香气有些刺鼻,刺鼻之中还有一种腥臭味。
谢秀石心中一咯噔,向后退了几步,探头往那门扉一看。
在灯笼的照耀下,依稀能看到树叶掉光的槐树,以及水井废弃的辘轳,还有倒在院落石桌上的几个人影,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怪物在哪里?”
没等谢秀石看清门扉后是什么的时候,这妩媚女子的脸庞猛然出现在谢秀石的视线之中。
这张脸一半是妩媚的脸庞,另一半却是森然白骨,白骨之中还能看见有腐烂肉丝残留,几条蛆虫在空荡幽暗的眼眶里爬行。
“啊!!!”
谢秀石骇然大叫一声,飞快往胡同外跑去,他现在的速度是这一辈子他跑得最快的速度,连头都不敢回。
“有怪物!那胡同里有怪物在追我!!!”
谢秀石跌撞进街道的人群,惊恐的拉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对着那窄小幽静的胡同指道。
“怪物,哪有什么怪物,只有你这个喝多酒的莽汉。”
被谢秀石拉住的行人都纷纷皱眉避让,快步走开嫌弃说道。
“要不要送你去青潭山上法慈寺求几道心安符。”
偶尔也有几个好心人停下脚步,瞧了一眼谢秀石指着的幽静孤僻胡同,一脸关怀望着谢秀石说道。
“不......不去法慈寺!不去!!”
谢秀石有些疯癫的后退,他神色惊恐的望着街道上每一个行人,恍惚间这些行人都变成了要吃人的怪物。
砰。
谢秀石后颈一疼,还没等他回头看是谁打昏了他,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意识昏迷倒在了地上。
“小姐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这家伙已经扛不住了。”
一声轻叹。
第一百零一章 苏醒
月色下,一道身影在楼阁的屋檐上纵跃。
崔雅将谢秀石偷偷带回到他的府邸,她的动作即便再小心谨慎,也还是会不免发出一些踩踏瓦檐的轻微声响。
一般人自是听不见,但这间府邸里却有两个不一般的人。
“这不是崔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不在府里好好服侍自家小姐,干起了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甘文坐在屋脊上,手中拿着一柄银纹偃月刀,望着在屋檐行走,穿得一身黑衣的崔雅轻笑问道。
“把我家老爷放下。”
在甘文的旁边同为护院的伍阳手持一杆白猿母子铜棍,候立在一旁双眼炯炯有神看着驮着谢秀石的崔雅说道。
“你怎么跟着一起出来了?谁来看那具水晶棺材?!”
崔雅先是看到甘文脸上神情不变,但随后看到站在一旁的伍阳时,脸色剧变,对着伍阳惊声喊道。
“自家老爷都被人偷走了,看不看那具水晶棺材重要吗?”
甘文轻笑一声反问道。
伍阳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崔雅背上那气息平稳的谢秀石,正准备跳下屋檐的时候,一道寒光乍现。
纵然伍阳及时退了几步,持棍的右手手臂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灰衣。
“有钱不拿,非要赔命?”
甘文用自己两根手指轻轻擦拭着银纹偃月刀的沾血刀刃,脸庞上浮现的轻笑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你带着老爷先走,顺便帮我看看那具水晶棺材。”
伍阳撕下衣襟,将衣襟缠绕在肩膀的伤口上,换手持棍,轻吐一口浊气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崔雅说道。
“不要多管闲事,把他放下,我可以让你安安全全的回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很容易在晚上出点什么事情。”
甘文侧头微笑看着崔雅说道。
“我跟我家小姐一样,吃软不吃硬。”
崔雅冷冷说道。
然后她做了一个令甘文和伍阳都意外的举动,将背后驮着的谢秀石从屋檐上丢了下去,即便这个高度不致命,下面也有草坪。
但至少是会摔断几根骨头。
“他刚才拦着你,说明事情还在进展。你我速速连手把他解决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分开被他逐个击破。”
崔雅说话之时,已经从袖口射出几枚梅花针。
咻咻。
甘文从屋脊上缓缓站起身,对于这射到身上的梅花针连正眼瞧一下的态度都没有,任由梅花针刺进他的身躯。
叮。
梅花针的针头弯曲,掉落在屋檐青瓦缝隙之中。
“你已经练就到了武罡缠身的地步?”
伍阳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说道。
“武罡缠身?那可是外劲圆满,内劲通透才能达到的境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武学天赋。”
甘文手持银纹偃月刀,鲜血顺着倾斜的刀尖滚落,站在月光下轻笑望着伍阳说道。
“是妖气。”
崔雅面色凝重从后腰拿出双刃短刀,警惕看着在月色下浑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诡异红光的甘文说道。
“你终究还是没能在武道坚持下来。”
伍阳左手持棍挥舞,双眼明亮有神看着甘文沉声说道。
他挥舞的长棍有残影,棍气纵横之间,依稀能见到伍阳身上浮现有一道白猿虚影。
“你都到了武魂临身的地步,为什么你我都是一同习武,都是二十载有余,凭什么你在武道的进步就能如此之快?!
而我却连炼出一丝武罡都难成,武道上寸步难行!”
甘文突然放肆大笑起来,他的嘴角向着两旁撕裂,两排牙齿变得尖锐修长,一头乌黑的头发变得赤红蓬乱。
“我在这里会是一个累赘。”
崔雅见到这一幕,将刚拿出来的双刃短刀又收了回去,看着不远处的伍阳说道。
“你先走,我能在南溪郡郡城太守府内打败他一次,也可以打败他第二次。”
伍阳望着逐渐妖化的甘文沉声说道。
崔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背对着甘文,跳下了屋檐。
寒光乍现,青瓦纷飞。
铮。
伍阳身形如白猿倏忽而至崔雅身后,一杆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猿母子铜棍挡住了甘文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斜劈。
“你既要寻死,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甘文双眸泛着妖异的红光,他的身躯竟开始涨大,将衣衫撑破,露出一块块坚如磐石的肌肉,每一块肌肉上青筋狰狞如虬龙盘踞。
伍阳见崔雅带着谢秀石身形几个纵跃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方才侧身抽棍。
嘭。
这座房屋的屋檐竟然硬生生被这一刀斜劈砍下大半,青瓦与梁木重重摔在草坪上,掀起一阵灰尘。
伍阳低头看了一眼棍身上的划痕,左臂持棍临身,炯炯有神的双眸闪过一丝精光,主动朝着甘文打去。
伍阳的身后亦是浮现一道白猿虚影,挥舞粗壮双臂往甘文头顶打来。
甘文见状放肆大笑,那柄重约二十斤的银纹偃月刀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挥舞之间更是带着一丝丝妖异红光。
两人打得火光四溅,打铁之声不停。
而在不远处的内院厢房内,原本悬挂在厢房外的铜锁已经被割断。厢房房门虚掩,依稀能见到一个高五尺左右,浑身皆正白色的人在水晶棺材前摇头晃脑。
他仰耳听了一下打斗声,听得打斗声正酣,便双手将那水晶棺材盖重重一掀,随即又把水晶棺材里躺着的俊美男人拖了出来。
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这具水晶棺材本就是南海海底的玄晶所制,再加上经过南海龙宫的龙匠打造,哪怕是一具尸体躺在里面,不消百年,也会出现一具玄冰尸王。
更别说是活人。
躺一息便能神清气爽,躺半刻就能剔除身上污垢,一直躺下去无须修行,自有灵气氤氲,道行自涨。
可这个浑身皆正白色,身高五尺的人忘了一件事,他拖出来的那个俊美男人虽说无脉搏呼吸,但并不是一个死人。
“舒服吗?”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平静的轻语,令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睁开白色的眼眸沉默望着微笑站在棺材边上的俊美男人,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
看起来是要起身一样。
他抬起的手臂蓦然衍化成一把白色尖刀,刺入了俊美男人的眉心。
第一百零二章 火宅
“刚醒就这么刺激吗?”
苏元白伸手轻轻弹走刺入自己眉心的白色尖刀,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将自己从这具水晶棺材拖出来的正白色五尺之人。
在他脑海的最后记忆里是在沧海深海,此刻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
这浑身正白色的男人见自己手臂衍化的白色尖刀伤不了这俊美男人半分,身上泛起淡淡的火光,这火光并不妖邪,反而有一丝神性。
“有点意思。”
苏元白看着正白色的男人身上泛起的淡淡火光,即便是如此淡淡的微火,竟让底下这见光不化的水晶棺材开始融化。
冰冷刺骨的寒水瞬间浸湿了地面,一缕缕寒雾升腾。
寒雾升腾的刹那,缠绕淡淡火光的正白色男人已经扑向了苏元白,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可循,全是凭借着僵硬的动作。
苏元白自是能很轻易的躲开,但房间里陈设的桌柜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凡是被这缠绕淡淡火光正白色男子触碰到的桌木,柜椅,房木都会燃起火光,顷刻间就化作熊熊炽热的大火。
“看来是敌人。”
苏元白望着开始坍塌的梁木,躲过淡淡火光正白色男子再次一扑,心中开始有了判断,但判断的时候他有些狐疑。
这个敌人未免太弱了。
比他在沧海海底遇到的那些人而言,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快跑出来,这是火宅鬼,它身上的火不是普通的凡火,是鬼金羊赐于它的南明离火,无物不焚。”
苏元白微微回头,他看到燃起的烈火房门外,有一个容貌姣好的黑衣女子在焦急的对着自己呼喊。
她看起来知道一些内幕。
苏元白又侧身躲开房间内锲而不舍扑向自己的火宅鬼,走到房门前,伸手推开这扇冒着熊熊烈火的虚掩房门。
啪嗒。
房门摔在地面上,攀附在上面的火焰落地,化作一片片火苗,闪烁着火光,并不熄灭。
身体又出现变化了。
苏元白低眸看着自己掌心焦黑的痕迹,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身体没有这么脆弱。更何况这南明离火除了那其中蕴含的一丝神性令他不解,其他的与他在沧海之中遇到青白道袍的道人挥出的火焰如出一辙。
那道人挥使出的火焰比这小家伙的火焰可要强盛太多。
崔雅怔怔看着苏元白推门而出,这从火宅鬼身上脱离出来的火焰,只有经过一盏茶的时间才会慢慢退回凡火。
那时才可以水浇土淹,将火势扑灭。
若是在这一盏茶内触碰这火焰,仍是会被烧得皮开肉绽,纵是在地面上翻滚都扑灭不得半点这火。
这家伙竟然看起来掌心只是稍微有些焦黑的痕迹?
火呢?!
令崔雅更加怔怔出神的是这个俊美男人的相貌,非要让她在这张俊美的脸庞上挑缺点的话,那就是他漆黑的眼眸太过淡漠。
其余的地方在崔雅看来仿佛是被工匠雕刻,画师临摹方才会诞生的产物。
俊美的不真实。
“这里是哪里?”
苏元白缓缓走到崔雅的面前,他低眸望着这个怔怔盯着自己的女子,思考了一下没有选择问她的名字叫什么。
“南溪郡梦浮城.......”
崔雅下意识的回答道。
她说话之时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这个家伙能不受南明离火的影响,有可能也是那号称鬼宿星官的鬼金羊一伙的。
原本的担忧与焦急,现在又变成警惕和慎重。
崔雅后退几步,神色凝重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苏元白,余光瞥见从照着大火的厢房内冲出来的火宅鬼,沉默不语。
正好这火宅鬼可以帮自己试探一下面前俊美男子的底细。
“南溪郡又是哪里?难不成会是到了云海州?”
苏元白轻疑望着沉默的崔雅,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女子的眼眸闪动,也感受到了逐渐炽热的温度。
身体变脆弱了,但感知还在。
只是现在他避开的话,这个女子躲得开吗?她要是躲不开,身后那个火宅鬼看起来又不会说话,问起来也麻烦。
“我与它不熟。”
苏元白对着崔雅说道。
随即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平静看着已经近若咫尺的火宅鬼,向前一步踏出,身上仙鹤红袍轻扬。
骨碌骨碌。
一颗冒着火的脑袋在地面上滚动,形成一条火焰长痕。
“所以你能回答我的......”
“你对它还是真不熟,这火宅鬼若不将它胸口的火核取下,纵然你劈砍横斩,把它脑袋摘下来也无济于事!”
苏元白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崔雅无奈一喊道。
如同崔雅所说的一样,这火宅鬼的脑袋即便被苏元白伸手空摘了下来,它的身躯很快又长了一个脑袋。
而在地面滚动的火焰脑袋也骤然长出了完整的身体。
两个火宅鬼没有继续向苏元白发起攻击,反而是齐齐朝着崔雅扑来。
“原来是这样。”
苏元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这两个扑向崔雅的火宅鬼,双臂齐伸,身形如风,分别在这两根火宅鬼的胸前摘得一块赤晶碎片。
赤晶碎片内部有极为虚淡的朱雀虚影,朱雀虚影的羽冠处似有一头斑纹弯角的黑羊昂首傲立。
苏元白手指轻捻这一块赤晶碎片,碎片如薄纸一般被他碾碎,散作丝丝红色齑粉随风飘扬,消散不见。
“鬼金羊,南方朱雀第二宿,也是鬼宿星官之一。”
苏元白仰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夜空之中虽依旧是群星璀璨,皓月当空,但周天星辰排布却已经是混沌无序。
“已经乱了吗?”
苏元白眉头轻皱喃喃道。
崔雅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望着面前被火光映耀,穿着仙鹤红袍的俊美男人,她从后腰抽出来的双刃短刀掉落在地。
“仙长请救救我们!”
崔雅对着苏元白俯地叩首道。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灭火啊!!!”
被崔雅丢到内院角落的谢秀石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睁眼就看到内院厢房烧起的大火,连忙高声喊道。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有钱买来的房子啊!
谢秀石一个起身,突然感觉到肋骨生疼,这疼痛的感觉分明已经是断掉了,可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件比肋骨莫名断掉的恐怖事情。
水晶棺材内的那具尸体竟然活生生站在了火光之中!
第一百零三章 不同
已经受到太多刺激的谢秀石见到这一幕,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眼睛一翻露出眼白,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苏元白瞥了一眼院角大喊又昏厥过去的谢秀石,低眸看着俯地叩首的崔雅。
这每一下叩首都不是虚叩,而是实打实的叩在地面,每一下都能看到崔雅的额头嗑出了刺眼的血渍。
“别嗑了,看着头疼。南溪郡是在哪个州?”
苏元白平静的问道。
“回仙长的话,是在南荒州。”
崔雅虽听得苏元白不让磕头,但依旧俯地不敢抬头,望着地面说道。
“南荒州?听奚春雪与谢谬安谈论过,是妖魔丛生的一州之地。但距离沧海最近应当是云海州,怎么我会到南荒州呢?”
苏元白这一次苏醒并没有向上一次一样忘掉了所有记忆,他能清醒记得在桑榆岛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以及岛上所有人说得每一句话。
自然而然他就找到了关于南荒州的记忆。
是在沧海海底高山洞窟之中,谢谬安与奚春雪两人议论训妖院与十二州之事时,所流露出来的讯息。
“若是仙长您想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许您需要去问一问刚才院角昏厥过去的人。”
崔雅双手俯地说道。
“嗯?”
苏元白轻疑一声。
“正是此人将仙长您休憩的水晶棺材带到了这里,他可能知道仙长您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崔雅恭谨说道。
苏元白听到崔雅的这番话,走到昏厥过去的谢秀石身边,漆黑的眼眸平静望着这个昏迷的黝黑男子。
他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吓得魂魄不稳。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碾碎赤晶碎片的手指,指尖上有一头斑纹弯角的黑羊印记,印记周遭金光萦绕。
“又有什么变化呢?”
苏元白轻声低语,弯腰将自己的手指指尖轻轻按在了这个黝黑男子的百会穴处,指尖泛起淡淡金光。
铮铮。
仿佛是锁链震动的声音。
苏元白摩梭着自己指尖,指尖上那斑纹弯角的黑羊印记已经散去,萦绕的金光更是不知去往了何处,反而是有一朵细微的双生花如雨后青笋一样冒出。
一红一白。
虽说这双生花与蚂蚁般大小,但依旧能看清全貌,正是那阴曹地府的彼岸花。
而直挺挺躺在地面上的谢秀石身上也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的百会穴处蓦然出现一道火光,火光如朱雀一般向着他的身体四肢蔓延。
火红的纹路遍布他的全身,黝黑的皮肤更显深沉,额头上竟然长出了一道弯曲粗壮的羊角。
“那一丝神性能已经让他拥有鬼宿星官鬼金羊的神职之力了?”
苏元白低眸看着谢秀石身体上的变化,他之前在火宅鬼身上感受到的那一抹神性已经转移到这个黝黑男子的身上。
这一次的情况比他之前触碰段令启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好冷.......”
谢秀石双眼缓缓睁开,瞳仁内闪过一丝妖异红光,他突然感觉到身体像是被放入寒窟里一样,彻骨的寒意让他本能的去找温暖的地方。
让他连眼前的苏元白都忽视掉了。
崔雅俯地侧眸,望见一个头顶羊角的人影朝着自己摇晃跑来,心中一惊。
但这个熟悉的人影并不是朝着自己走来,而是往燃起大火的厢房内走去,他的人很快就被火海淹没。
“仙长他是被妖怪控制了吗?”
崔雅微微昂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苏元白问道。
“那边的吵闹是怎么回事?”
苏元白并未回答崔雅的问题,而是侧眸看着另一个方向问道。
“那里......是两个武者在打斗。”
崔雅犹豫了一会说道。
在她的印象中山上的道长是很瞧不起山下的人,特别是山下的武夫,伏风观的道长们就评价过这些武夫都是只会蛮力的蠢牛。
即便有道长被这些用蛮力的“蠢牛”掀翻倒地的情况,他们仍然还是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崔雅并不知道面前这位身穿仙鹤红袍的道长对于武者会是怎么样的态度,所以她才有些犹豫。
杀人的道长,她也曾跟着小姐一同见过。
杀人的理由仅仅是扰了道长的清净,纵然这个人只是因为妖魔残忍杀害亲人时,恐惧哭泣的声音稍大了一些而已。
而更多的情况下,没有理由。
咻。
风声呼啸,崔雅恍神之间已经不见了苏元白的身影。
“不会吧。”
崔雅站起身喃喃自语,眼眸之中望着甘文与伍阳打斗的方向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她就被眼前的异状吸引了过去。
内院厢房那熊熊燃烧不见有半点减弱趋势的大火竟然开始慢慢变小,被火海淹没的那道人影开始慢慢浮现。
外院高堂的房檐青瓦早已经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打斗也早已经从屋檐转移到庭院之中。
庭院内的假山翻倒,泥土四溅,花扬草飞。
铮铮铮。
刀棍交加的声音不绝于耳,残影绰绰,唯有地面上一道道被犁出狼藉的沟壑痕迹与溅落的血迹,来述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你修得武魂临身又如何?!比不上那位赠予我的一缕妖气!”
甘文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伍阳大笑道。
他嘴角已经裂到耳边,蓬乱赤发飞扬,手中的银纹偃月刀上沾满了鲜血,他身上虽也是遍布伤痕,但萦绕在他身上淡淡的诡异红光越发越浓郁。
“见你这样子,我便知道坚守武道没有错。”
伍阳左手持棍跪在地面上,双眸炯炯有神看着放肆大笑的甘文沉声说道。
即便伍阳的双眼依旧明亮,可他身后的白猿虚影早已经摇摇欲散,就连自己的右臂早已经被甘文砍断,鲜血淋漓的臂膀露出森然白骨。
更别说他身上密密麻麻,宛如凌迟割肉的刀痕,鲜血早已及将他的衣服染成血色。伍阳清楚若不是甘文有意折磨自己,他早就死在了甘文的银纹偃月刀下。
但纵然到这一步,伍阳都不后悔。
“武道?如今妖魔当道,武道又有何用!!”
甘文伸出长舌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牙齿,高约一丈三尺的身躯缓缓靠近伍阳,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腾的怒火变成了一种贪婪的食欲。
他想吃掉伍阳。
第一百零四章 恐慌
甘文遍布猩红血丝的双眸里猛然闪过一道人影,他手中的银纹偃月刀顺势朝着人影的落点一劈,妖异的刀气闪过。
如一阵平地掀起的红色海浪。
苏元白还未落稳身形,见到这刀气如海,便选择后退几步,先避其锋芒。
甘文并没有给苏元白喘息的机会,武者对于机会的把握能力本就是嗅觉灵敏。
他趁着苏元白旧力未散,新力未生,一个垫步就逼近苏元白的身边,双手持银纹偃月刀更是携着狂暴戾气重重斩向苏元白的腰间。
纵然面前这俊美男人不是一般人,甘文也确信这一击绝对可以将这人一刀两半。
“只是单纯的妖气吗?”
可这俊美男人危难当头并不害怕恐惧,反而言语之间有一丝遗憾的轻问。
这让甘文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银纹偃月刀这一斩并没有丝毫留手,萦绕在他身上的浓郁诡异红光反而尽数涌入银纹偃月刀中。
银纹变红纹。
刀尖萦绕的红光更是触不及防的暴涨几分,直接提前触碰到了苏元白的腰间。
“生花。”
苏元白低眸看着刀尖暴涨的红光砍到自己腰间,他感受到了疼痛,属于他的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鲜血流出的瞬间,伴随着苏元白的这声低语,便化作一朵朵血红彼岸花。一朵朵血红彼岸花比刀尖的红光更加鲜艳,更加妖异。
但甘文感觉自己砍到的不是花,而是一座山。他心中那股不详的感觉更甚,让他浑身毛骨悚然弃刀而逃。
这个俊美男人并没有追他,只是用一双不知何时变得血红色的眼眸平静望着他。
甘文虽然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武者的尊严并不重要,现在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回事?
甘文转过头,他发现双眼看到的尽是一片血红,即便他回过头,身后也是一片血红。而当甘文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处在了一个血红的花蕊之中。
血红的花瓣渐渐收拢。
甘文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皮肉如血水般融化,露出一根根筋脉骨节。他想张嘴求救,没有皮肉支撑的下颚“哐当”掉在血红花蕊之中。
他的意识渐渐在黑暗沉沦,永不复醒。
苏元白眼眸里的血红色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正常模样,他伸手接住那自甘文脚下升起的血红色彼岸花化作的血红花瓣。
血红花瓣穿透他的手掌,没有留下痕迹。
苏元白腰间的那道被斩开的伤痕开始痊愈,不消一会,腰间连一道细微的伤疤都见不到半点。
“会受伤流血,能感受到疼痛,记忆中的彼岸花神通也能用。”
苏元白轻声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他甚至还感受了一股自心底油生的疲惫感,以及精神力被抽空的虚弱。虽然结局仍是不变,但苏元白罕见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是否意味着现在的自己是能被杀死的呢?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深邃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沉默的想道。
伍阳持着白猿白猿母子铜棍的左手微微颤抖,甚至他的后背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甘文的死亡被他看在了眼里。
一个能虐杀他的强大敌人,在这个俊美男人的手上连尸骨都未留下。
那片血红的花朵是什么?
是妖魔的手段,还是道士的术法?
他.......是敌还是友?
诡异寂静的氛围在庭院内弥漫,伍阳不敢随意动弹,有时候实力差距太大,连战斗的欲望都升不起来半分。
啪啪啪。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伍阳你的手断了?!”
崔雅从内院来到外院的庭院,在一片狼藉的庭院里看到了右臂仍在滴着血的伍阳,眼眸中瞳孔震动问道。
“别动。”
伍阳低声警告道。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房檐下的苏元白。
崔雅这才注意到苏元白的存在,也明白伍阳为什么低声警告自己别动的原因。她沉默了一会,走到了苏元白的身边。
“仙长,他受伤很重需要去治伤。”
崔雅低下头轻声说道。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望着地面上自己滴落的一滴滴汗水,她不敢抬头看着苏元白,甚至她都有种错觉。
她的脑袋等下就会掉在地面上。
“好。”
苏元白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低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低头的崔雅,侧头望着紧张看向自己这边的断臂男子,手掌微张。
一朵血红色的花瓣自掌心旋转飞出,飞到想要闪躲却因身体无力摔在地面的伍阳身上。
“手臂再捡回去,应许还能接的上。”
苏元白平静的说完,便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该去看看那个吸收鬼金羊的家伙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脸上浮现绝望神情的伍阳发现这血红色的花瓣飘进自己的体内,并没有让自己如甘文一般尸骨无存,反而让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尽数痊愈。
他想起已经走远的苏元白的话语,连忙将那只被甘文砍掉的手臂接了回去。
令伍阳震惊的是,这断掉的手臂真如那俊美男子所讲接得回去,除了右臂臂膀能见到一道浅浅的刀伤伤疤。
挥舞甩动起来并无任何不适。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仙长?!你是不是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奉献给他为代价,也不对,你的性命也不值得这么贵。
难不成你家小姐也把身家性命奉献给他,才让他出手的?!”
伍阳看着同样一脸愕然不敢相信的崔雅,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这位仙长竟然就这样救治了伍阳,连一点报酬都没索取?
在崔雅眼中这位仙长比伍阳这种一根筋拿了钱就要办事的家伙还要虚幻不真实。
“难不成他想要整个南溪郡所有人的性命?”
崔雅脑海里甚至浮现了一个恐怖的猜想,惊慌的看着伍阳问道。
“我可猜不出你口中的这位仙长究竟要做什么,我觉得你现在赶紧把你家小姐叫过来,或许她还能问清这位仙长真正想要什么。”
伍阳看着苏元白离去的方向打了个寒颤,在南荒州其实并不缺少像苏元白这样实力强悍无比的仙长。
但这些仙长最后索取的报酬,以及要求支付的代价往往比他们的实力更加恐怖。
曾有一个郡为了请一位仙长除妖,最后妖虽说被仙长除掉了,但最后那一个郡往后几十年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三十岁。
第一百零五章 内容
苏元白并不知道外院的一男一女如何猜想自己,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拥有一丝鬼金羊神性的黝黑男人又会有什么变化。
早知道那打斗之人身上只是纯粹的妖气,苏元白就不会过去看看热闹。
不过也算是让苏元白稍微清楚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看来以后跟人打斗并不能向在沧海海底时那样抬手便打了。
苏元白回到内院,令他意外的是这黝黑男人站在内院中央,手捧着一封书信正在恭恭敬敬等着自己。
内院厢房的火已经尽数熄灭了,只剩下烧焦的木头与灰烬。
“多谢您让我想起了我的职责。”
谢秀石将那封由南明离火都烧不掉的书信递给苏元白,低头对着苏元白恭敬说道。
他的脑海里多了一些记忆,仿佛他前世就是南方第二宿的鬼金羊,是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之一,是鬼宿星官。
额头上长出来的两根弯曲粗壮的羊角就是证明。
苏元白平静的望着这个黝黑男人,即便黝黑男人极力想要掩埋脸上的神情,他还是从这个黝黑男人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倨傲。
有趣。
苏元白没有多说什么,平静接过这封入手极凉的书信,在书信的右下方有一个娇憨可爱的赤龙印记。
是敖凝?
苏元白很快想到了在沧海遇到的那个拥有晶莹剔透龙角的沧海龙宫小公主,也算是一个他没有询问姓名,却主动告诉他名字的可爱小家伙。
这封书信外封是淡蓝色,看不清是由什么材质制作的。能让南明离火烧而不散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材质。
书信的封条并未被拆封,这个黝黑男人并未自作主张的拆开这封书信。
还不错。
苏元白抬眸看了一眼偷偷盯着自己看的黝黑男人。
谢秀石发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要缓解尴尬。他左瞄右看,发现这个不知什么来历的俊美男人还是望着自己,只好转过身去。
苏元白低下头,将手中书信封条撕开,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元白兄,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是从水晶棺材里醒过来,此刻脑海里应也是会有一些疑问。
您所在的地方是在南荒州南溪郡渔村,至于您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地方,是受沧海龙......”
苏元白低眸望着这处污渍,明显是被人涂抹过,而苏元白看到下文时,大概也猜得出来是谁涂抹的。
“是受我的岳父的安排将您送到这里,想必在南荒州或许有什么您需要的东西,否则我岳父不会特意撕下龙鳞向南海借道将您送往这里。
请您务必细心寻找。
我与我家娘子因为岳父的嘱咐不能在南荒州逗留,故而将您安排在长相看起来憨厚的一个渔民手下照顾。
即便他有别的心思,那水晶棺材盖上的龙气没有连续受三百六十五日的飞禽走兽的野气侵蚀,也打不开水晶棺材骚扰您。
接下来我还有一个私人请求,南荒州应该还有我母亲那一脉留下的血脉,希望您若有一日遇到了请帮忙照拂一二,不胜感激。
接下来,便是我家娘子要与你说的话。”
苏元白看着书信尾端乱七八糟的划痕,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看不懂敖凝是在写什么字。
不过最后一句歪歪扭扭的话语,苏元白倒是看懂了。
“以后来沧海龙宫找我和相公玩啊。”
待到苏元白将这封书信看完之后,书信的尾端忽而垂下一滴滴冰水,冰水落在淡蓝色的外封上,浮现了短短八个字。
“神皇道消,天帝神隐。”
这南明离火都烧不毁的信封蓦然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眨眼之间便将书信连同信封烧毁得一干二净,连一缕灰烬都没有留下。
“怪不得星官现在敢随意下凡,原来已经是群龙无首。”
苏元白若有所思仰起头看着夜空混乱无序的周天星辰喃喃自语道。
枯燥白茫茫的天界哪有红尘百变的人间来得缤纷多彩,再加上那神皇登天后,仙气下泄十二州,天地之间便已经再无多少差异。
“徐家的公子来了。”
伍阳一手拿着银纹偃月刀,一手拿着白猿母子棍,走进内院,望着仰头观夜空星辰的苏元白低声缓缓说道。
“他是谁?”
苏元白低下头,侧眸看了一眼伍阳疑问道。
“是梦浮城徐府的少爷,也是徐老爷最宠爱的儿子。”伍阳见苏元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豫了一下,“徐老爷的叔父曾在南荒王府当过一段时间门客,南溪郡的郡守都会给徐府一点薄面。”
“徐家还有人在南荒王府当过门客?!”
谢秀石转过身,惊讶望着伍阳问道。
“您.......你是老爷,还是妖怪?”
伍阳看见谢秀石先是松口气,随后看到谢秀石额头上的一对弯曲粗壮的羊角,手中一刀一棍对着谢秀石惊问道。
“我是神仙!”
谢秀石鼻孔吐出两道粗气,双手环抱胸前,黝黑的脸庞浮现一丝傲意说道。
“......”
伍阳沉默看了一眼谢秀石,刀棍低垂,看起来这个招自己为护卫的老爷应当还是老爷他本人,只是不知他为何额头上长了一对弯曲粗壮的羊角。
“仅仅就这些?”
苏元白眉头轻皱看着特意过来与自己说这一句的伍阳。
他以为这个家伙会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结果带来的却是这种索然无味的消息,正当苏元白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忽而想到了书信里的话。
也罢,反正也无事,留在这里看看吧。
苏元白眉头舒展,眼眸轻抬望着一脸怒容走进内院的翩翩俏公子,在这位翩翩俏公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拿兵器的下人。
在这群下人之中,有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腰间系着丝绦,脚下穿着麻鞋的道人极为显眼。
徐震东快步走进内院,双眼眸带着冷峻的寒意,望着额头上长着弯曲粗壮羊角的谢秀石,连苏元白都被他掠过不看。
即便谢秀石额头上有着一对奇怪的弯曲粗壮的羊角,这位翩翩俏公子也丝毫没有将这种奇怪的事情放在眼里。
“谁给你的狗胆敢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