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双亡
身色金黄,周身光明,还有目色绀青等妙相,灵门方丈不复先前苍迈老僧之形象,身如佛陀,反掌钵盂压下,便是势若万钧之击。
但这一击,却是落了空。
在危急关头,周稷身化白光撞向地面,于这一击落下之下冲入地下,使得万钧之力都轰击在地面上,令得大地颤摇。
与此同时,碎石之声不绝响起数丈外一道身影破土而出,手中铁笔横划如剑,疾刺如枪,铁画银钩,行书、草书、楷书尽皆在内中演化。
那铁笔也非凡物,笔锋之锐光胜过神兵利器,便是以灵门方丈之金身,也不愿轻易承受。
敏锐灵觉感知到连绵轨迹,灵门方丈步伐挪移,稳健从容,正是香象渡河之轻功。
他落步有力又灵动,步履所踏之处,尘灰凝聚成莲形,如一朵朵莲花脚下盛开,而手中钵盂则是轻重不定,每每在关键时刻挡下铁笔锐光。
双方交手数十来回,灵门方丈进退从容,挡下狂风暴雨的攻势,并蓄积起无俦之势。
周稷感应到,一股博大的气机在其掌上的紫金钵中凝聚。
‘那钵盂,能够转化元气!’
周稷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攻势触及钵盂,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而一股博大的气机则是在逐渐壮大,令灵门方丈的气势愈发磅礴,直欲充塞天地一般。
本就在功力上有所优势,再有钵盂转化元气,等到那股博大气机爆发,定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想及此处,周稷退后数丈,凌身飞空,手中铁笔连划,以罡气为墨,笔走龙蛇,化出数个字形。
他要先下手为强。
丧!荒!吊!禬!恤!
以丧礼哀死亡;以荒礼哀凶札;以吊礼哀祸灾;以禬礼哀围败;以恤礼哀寇乱。此乃五礼中的凶礼!
而既是以凶为名,自然不是什么温润手段。
就见五个罡字飞空,儒气排空,竟是演化出一幅幅凶戾景象,有金戈铁马,有五谷歉收,疾疫流行,有流寇四处,杀戮无端,古今之凶灾,皆在其中。
无穷凶戾之气弥天盖地本就阴沉的天色更显不祥,殃云鼓荡,恍忽间也演化出无数的人影和厮杀。
至凶至戾夺心神,恶坏之相葬生机。
重重异象以及凶礼罡字从空中扑下,直欲吞没下方的身影。
然而灵门方丈却是岿然不动,无所动摇,他以佛法镇心神,以佛功破凶戾,周身佛光圣耀,天龙八部之相齐齐浮现,拳、掌、刀、剑,诸般佛功齐出,破绝一道道异象。
而后他进步,出掌,天龙八部之相悉数归一,竖掌于身前,一声“阿弥陀佛”,随后便是平平前推。
就如同推开一扇门扉,轻松自然,却将五个凶字给灭了个干净。
浩大佛气化为巨大佛掌,一掌推向凶字,道道凶戾之气在掌前泯灭,而佛掌一往无前,如一座飞在半空的小山,撞向周稷。
阿弥陀掌·如是我闻。
天地之气尽皆被佛掌所夺,无量佛光刺破殃云,照耀天地。
周稷所聚引的天地之气尽皆被摄夺,气机牵引之下,他体内罡气躁动,身形顿时一滞,而这时,佛掌已是以极快的速度在眼童中扩大。
“轰!”
巨大掌印轰在盆地边缘的山壁上,连带着将周稷压入体内,雄浑掌力凝而不散,直直令山壁内陷三尺而山不崩。
“阿弥陀佛。”
紫金钵盂如同黏在手上一般,被灵门方丈托着,那股博大之气还在积蓄,并未爆发,但这也足以击败周稷了。
因为就算撇去紫金钵,灵门方丈的实力也在周稷之上,他就没想过在此战中用到这股力量。
山壁上的掌印如同天然生成一般,没有一点岩石碎裂,就像是在泥上按下一掌,分毫毕至地印出一个掌印。
周稷从掌印中挣脱出身体,身上的玄甲已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边角处更有碎片落下。
便是大玄太祖集炼器、锻造之术的大成杰作,也在适才的那一击中遭到了严重破坏,周稷本人更是身遭重创,周身上下无处不伤。
而灵门,又出招了。
如同缩地成寸般出现在近前,夺目佛光已然覆盖身躯。
“天人感应······”
周稷急忙调转天地之气,却发觉上下六合皆已被场域覆盖,天地之气尽皆被阿弥陀掌所掌控。
他持铁笔疾刺,但那佛掌之中劲力一吐,便将铁笔崩飞。
随后,掌印在眼中极速扩大,占据了整片天地,而掌下的周稷,却是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缩小,与那巨掌相比,简直如同蝼蚁。
他已是陷入了阿弥陀掌的掌势中,无法逃脱。
“认输!”
掌印突然一停。
“周某认输!”周稷大喊道,“你赢了!”
“冬!”
佛掌一把将周稷再按在山壁上。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老衲今日要开杀戒了。”灵门方丈低声念道,脸上却是一派古井无波。
既成仇敌,那慈悲便已无用。
至少,对于周稷,是无用的。
别看灵门方丈平日行事有些温吞,但一旦做下决定,那行动力绝对堪称雷厉风行,一如当日对待寺中叛徒,一如现在对待周稷。
掌劲吐出,将周稷,将周边山岩不断压缩,无俦之力碾碎了玄甲,碾碎了周稷,甚至将爆开的血色碾入山岩当中。
待到老僧收掌,一个血红的巨大掌印出现在山壁上。
第五战,灵门对周稷,灵门胜!
越州要易主了。
“陛下,是你亲自动手,还是陈某帮你?”
陈天元遥望对面,朗声问道。
这场赌斗可不只赌州域,还赌刺史们的性命,要是输了,上场的人也许未必会死,但那一州的刺史绝对会死。
眼下灵门获胜,越州易主,刺史余道古也需要付出失败的代价。
“且慢!”
余道古闻言,身形哆嗦,不由高呼道:“我愿归顺,愿······”
锐金神光闪过,余道古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血液喷洒而出,染红了旁边燕州刺史的半边身子。
“不劳好友费心,朕自会处理。”天玄帝澹澹说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 桀桀桀,道长,你也不想······
一道流光破空飞入玄通观的正殿内,被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接下。
“第五战,赢了······”
清萦存神阅读着流光中的信息,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如此一来,大局已定。”
剩下四场赌斗,赌江州、青州、燕州以及中州。其中中州至关重要,朝廷是志在必得,他们必须保证拿下中州,否则刚登基的新皇就要迁都了。
也就是说,最后一战必须要出大宗师,并且还得是必胜的大宗师。
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中州。
如此一来,剩下的三州必有一州要放弃,己方已经可以默认拥有四州之地了。而这,还是至少的。
己方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是吗?”
正当清萦心神放松之际,幽幽之声突然响起。
“道长是否忘了本座了,最后一州,可是由本座和天玄帝立下的赌约啊。”
熟悉的声音叫清萦俏目生杀,冷然的目光射出正殿,直直锁定在声音的源头。
就见一道道诡异的身影抬着寒冰车辇飞入道观,一声声高呼在回响,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天魔圣主,神通广大,普天之下,莫敢不从。”
诡异的水人抬着车辇,高声拍着马屁,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是那天魔又是何人?
“你还敢出现在贫道面前?”
清萦见到这一幕,那是气极反笑,怒意引得元气呼应,一时间道观中风雷声大作。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该死的魔崽子还敢出现,仅仅是隔了一天,他竟敢光明正大地回到玄通观!
“为何不敢?”沉羿坐在车辇上,身旁是鬼王和红莲夫人,还是熟悉的配置。
不过那跳舞的六魅却是没了。
虽然沉羿保下了她们的神魂,将其收入体内,但以他如今的手艺,还没法将水人给弄成美人,媚舞是看不成了。
“本座手上,可是握着大局啊。”
沉羿轻笑道:“中州的赌斗,是本座立下的,若是本座选择放水······你猜会怎样?”
当然是解放一位大宗师战力了。
如此一来,其余三州的争夺对方皆可派大宗师出马,而陈天元、道佛联合这一边,却是只有刍狗道人和律宗是可以确定出战的。
昨日那位出手相助诸葛无忌的大宗师,陈天元事后问过了,但诸葛无忌和诸葛半夏却是讳莫如深,不欲明言,这一战力实际上是待定的。
虽然这并不妨碍陈天元利用那位大宗师来让朝廷转向被动,但毕竟是没有了那必胜的把握。
如今陈天元的布置,是逼朝廷放弃一州,然后由萧抱月拿到那一州,如此来让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可若是沉羿和朝廷那边谈好了交易,解放了一位大宗师战力,那被动的就是己方了。
诸葛世家背后的那位不出手,剩下四州,中州和另外一州归朝廷,朝廷拿下四州。剩余两州赢一州,都是过半江山,除非朝廷连输两场。
并且如此一来,萧抱月这一底牌连掀都不用掀了。
毫无疑问,沉羿已经是成了如今最关键的人物,他的意向会决定这场赌斗走向。
而这一切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这一地步,自然是少不了沉某人的推动了。
他在场外制造变数,陈天元在场内影响决策,两相配合,自然会将局势导向对沉羿有利的一面。
当然,沉羿为了逼迫天玄帝尽快开启天溟海,是绝对不会让朝廷占优的,但清萦不知道啊。
在清萦眼中,此时的天魔是继天妖之后的头号搅屎棍,搅浑水就是他最大的爱好,又怎会知晓沉羿的真正目的?
“你想威胁贫道?”清萦寒声道。
“桀桀桀······”
沉羿很是配合地发出一连串怪笑,竖起大拇指,“虽然道长你年纪不小了,但本座还是想夸你一句冰雪聪明。不错,本座就是来威胁人的。”
“道长,你也不想大好局势沦丧吧?”
当初陈天元与三位大宗师对峙安王,安王不得已以赌斗之策决定各州归属。那时候,沉羿主动提出将中州加入赌斗,提醒了陈天元。
为了不将中州压上和陈天元的赌桌,安王顺势答应沉羿的要求,应下了赌约。
那时候的安王、陈天元以及其余大宗师,他们都不会想到局势会发展成如今这模样。唯有沉羿,因为一开始就定好了拿下铁策军的计划,有信心推动局势发展,预见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沉某人正式加入对弈!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内中意味十分糟糕的威胁出口,沉羿更是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清萦的姣好身躯,视线尤其集中在清光笼罩的俏脸。
“不想本座和朝廷合作的话,就······”沉羿开口,提出条件。
察觉到这糟糕的视线,清萦身上电光激耀,“找死!”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就交出你们玄清宫的《九天道典》还有真武道的真武七劫阵法。”
幽邃的双童看着清萦,异化的感官能够看到其法体之内的真元运转,看到那阴阳之气的相激相化。
那元气的运转和激化,当真是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和值得研究的奥妙。
至于清萦本人的美好身躯······
抱歉,沉羿现在比较欣赏内在美。
人之皮相,在他眼中是美丑无异,他若是当真有需要,随便找个人都能捏成天下第一美人。并且这统一的感官能够看到微粒的运动,看到光和空间的波动,看人也同样是从另一种更高的角度去看,而非是光看外表。
外貌对他而言,无意义。
如今的沉羿,追求的是深奥的玄妙和有趣的人心。
他是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用皮相来诱惑他,是对他的侮辱。
听闻此言,本来要激化的雷光顿时一滞,似乎这位道门高人也有些适应不了这种转折。
不过在下一瞬,清萦还是运转阴阳,引动雷法。
“贫道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拿下你!”
拿下沉羿,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中州赌斗的主导权会回到己方手中,并且这脱逃的魔崽子也会继续坐牢。
这一次,清萦打算用尽道门禁制秘法,让这魔崽子知道道门的手段。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一人七化,七邪荼黎
阴阳相激,雷法甫动,但沉羿的行动却在雷法之前。
他化作了一道影子,在元气变化交激出雷霆之前便已是欺近,那速度直接唤醒了清萦的伤痛记忆,眉心处又开始作痛了。
好在沉羿的速度远不及明不绝之快,也好在清萦吃一瘪长一智。
数道清光突然从四方升起,形成一道道光幕包围着女冠,更有雷光在光幕上游走,释放着危险的气息。
自上一次被一刀穿首之后,清萦就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自身安全,九天清气时刻隐于身周,构筑出合计三道光幕防线。
此刻这九天清光被沉羿激发,划空的身影撞在光幕上,一道道雷霆如同灵蛇般向着碰撞出游走,缠上沉羿的身体。
贯首之伤尤未愈,但哪怕是身受重创,大宗师之能依然堪称可怖。
“大洞真雷。”
布真元而动雷霆,不可计数的电蟒劲舞,聚合出一个硕大的雷球,向着沉羿激射而出。
轰隆雷音震荡,所过之处天昏地暗,更以天威震心神,让人难以自主。
然而这等雷音,又岂能比得上沉羿所经历的过往?他最不怕的就是动摇心神之法了。
‘太阴尸解,虚实幻化。’
玄浑罡气转化,沉羿的身影陡然变得单薄而模湖,犹如一道剪影,那雷球电蟒穿体而过,犹如穿过一道泡影,连立起的光幕都被轻易穿透。
若是分身,这一下自然是无法继续施为了,最多是赶紧提桶跑路,可现在出现在此地的,可非是沉羿的分身啊。
就在一个弹指间,沉羿真正的欺近,其身影再行幻化,倏然之间一人七化,魔气狂飙,昏沉的天色更显漆黑。
大自在天掌·他化自在。
强行突破有限之身,广纳无限之力,他化自在,他化真武七劫,他化······
“七邪荼黎。”
偷学过来的部分真武七劫阵之法门被挪用,一人七化幻七邪,由佛入魔的降魔阵骤然成形。
七尊形态各异但同时具备魔性的邪佛屹立,至邪至凶的魔气汹涌而来,和聚起的雷光疯狂碰撞。
“这魔孽的实力······”
清萦此刻已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变化,心弦顿时绷紧,手中玉如意引导阴阳之气,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爆发而出。
雷霆者,乃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宇宙之始盖因阴阳相交一时之爆发,此即也是雷霆之用也,所以无处不有雷霆之显现。
轰鸣,震荡天地,狂雷,轰殛八方。
与此同时,七尊邪佛共击中央,至凶至戾的威能硬撼雷法。
“轰!”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雷霆和魔气打破,玄通观瞬间被夷为平地,大地以碰撞出为中心,蔓延出狭长的裂缝,如同被分成了七块,狂暴的音浪和气劲甚至向外扩散百里,沿途所过,大地如同被犁了一边,土石树木都被碾碎。
“咳咳。”
清萦突然轻声咳嗽,一丝朱红的血迹在嘴角溢出,眉心处的刀痕也是再度裂开,血液顺着鼻梁往下,分成两道,在脸颊上留下凄丽的痕迹。
连护身的清光,都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灭去。
很显然,她身上的伤势再度复发了。
同时,这也证明了对方的强悍实力。
这魔崽子,竟然在一天之内精进如斯,凭借着自身实力一人七化,演化出邪阵来,这怎么可能?
清萦全神贯注地运转神念,元神返照天地,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这一战,还未结束。
而在另一边,动用大自在天掌最终招的沉羿也受到了“他化自在”的反噬,强行打破身体之有限就如同给身体开口子,沉羿能爆发出多少倍的功力,就开了多少个口子。
一人七化,一瞬间爆发出七倍力量的沉羿,也相当于被人捅了七刀,且刀刀都捅在要害处。
正常来说,若是无法毙杀敌人,吸纳其气血精元来补好这七个口子,沉羿就会因精气流失,枯竭而亡。
不过这种正常仅适用于正常人。
而沉某人虽然还有个人形,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已然非人。
血肉在蠕动,自动弥合了伤势,穴窍在吞吸,吞噬大地精气乃至周遭狂暴的气劲,连那炽烈的雷光都被其所吞噬。
“呃······”
沉羿低吟,一道道裂缝再度出现在皮肤上,像是被一口口利剑从内向外刺出的伤口,又如同一只只睁开的眼睛。
玄暗的光华从裂缝中射出,在身周扭曲舞动,像是一条条触手,又似一只只羽翼。
他双足离地,向前急掠,所处之处诸气皆无,连风都被吞噬一空。
虽未显露魔佛之身,但沉羿无疑是已经出了全力。
甚至于,他这模样更能体现他的本质。
清萦的元神感应到一个空洞在飞速接近,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虚无,一股森森寒意突兀出现在身上,令其心中一凛。
“吒!”
当是时,这位道门女冠清叱一声,清光绕体,化作一飘带,体蕴清气,恍如九天神女,赫然是显露了元神法相。
面对这等威胁,清萦完全不敢有所保留,哪怕是会因此而加重伤势也不顾惜。
然后,她看到了。
一个黑洞闯入了视线,一种无形的震撼席卷了心神。
元气、劲风,乃至光线,都被那个黑洞吞噬,以致于清萦都看不到内中的那道身影,只以元神感应到只鳞片爪,在心中描绘出一个诡奇的影子。
诡异、恐怖、未知、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天魔暗藏着什么样的恐怖。
“九天真雷。”
女冠高声厉喝,不顾眉心处流淌而出的鲜血,疯狂催谷真元,手中玉如意化龙腾飞,缠绕上一道道雷电,化作一条雷龙。
“吼!”
龙吟如雷音,雷龙张牙舞爪地冲向那个黑洞,雷暴肆虐,霹雳电光轰殛在黑洞中的身影上,彻底照出了那诡异的身姿。
‘察觉到了异常了吗······可惜,太迟了。’
暴露出全部实力的沉羿已经被察觉到了异常,但只要拿下清萦,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五百三十五章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
像是白蚕啃食嫩叶的声音,又像是满足的咀嚼声。
当雷龙冲入黑洞之时,当狂雷轰殛沉羿之刻,出现的并不是惊天动地的爆鸣,而是如同进食般的诡异声响。
那道身影在逼近,并且气息愈发诡谲,越发宏大。
“真抱歉,我已经快适应你的雷法了。”
至少,重伤状况下所施展的雷法,已经快被适应了。
适应,变化,增强,这便是沉羿一直以来能够无视大宗师级别的气势,能够演化出克佛、克魔、克道之体的根本。
他的肉身越是趋向混沌,变化可塑性也是越强,并且由于沉羿在阴阳之道上的非凡造诣,他对于这阴阳交变所延伸出的雷法也是颇为熟悉,适应速度自是极快。
声音犹在耳,那黑洞已是欺近。
自黑洞中伸出一只模湖的手掌,轰在雷龙头顶,霎时间玄暗之色染黑了雷电,手掌径直打入雷龙之首,一掌击出了一道残影。
一个玉如意被击了出来,打着旋飞向清萦,而那狂暴的雷霆则是在失去核心之后被迅速侵染、同化、吞噬。
距离近了,清萦能够更清晰地感应到那诡异的身影,心中下意识地描绘出轮廓,心神再度受到冲击。
“阴阳废道。”
专为道门所创的招数再现,沉羿双掌齐出,同时魔罗经幢在背后化为自在天伞打开,将无数意念灌输入清萦心中。
【子不同,母相同。以道观之,无物不同······】
【逍遥者,自在无碍,是妙非徼。妙无边界,徼为固化,肉身为徼、神魂为徼、心灵为徼,舍徼入妙,大道同游······】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诡言道语玄妙说,声声句句大道同。
相比较明面上的攻伐,这心灵的冲击反倒是威胁更大。
契合清萦所学之道,又与其修行之道有所相悖,句句言语皆有理,但若细究,又能发现深层的矛盾,可矛盾中又有统一的学问。
正如太极。
正如阴阳。
对立而统一,相合又相斥,在这繁复意念的冲刷下,清萦时而沉迷时而排斥。
但她还是从中把握到一个终点。
——同。
——玄同。
万物玄同,相忘于道。
清萦再度回想起当日于意识空间中见到真武道君的场景,也回想起当日那祸世之灾所留下的理念。霎时间,她似乎有所明悟,也同样是更为心乱。
察觉到相似之道的出现,让清萦心神警觉,可想到自己等人先前所为的无用功,也让她心中出现了更大的波动。
“妖孽!”
清萦抓住了飞来了玉如意,挥出一片雷海,无数的雷电交错,凝结出如水一般的雷池。
可沉羿却是已经洞察到清萦的心灵破绽,也已经适应了雷法,这心神躁乱下的反击,又有何用?
废道之招逆乱阴阳,破乱雷法,双掌长驱直入,无比混乱的气场顿时包围了清萦,犹如天元武修的领域一般隔绝了天人合一。
沉羿的身影幻化,就像是一道幻影,一团水,覆盖在清萦的身上,吞没了她,玄暗色的光华和混沌之气罩住身体,打乱了真元,带着她化作一道玄光,飞向天空。
“走。”
鬼王轻声一语,与其他人随后跟上。
前后短短数十息的时间,激战落幕,玄通观被夷为平地,大地龟裂,只有一点残垣断壁证明着此处曾经存在过一座道观。
························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空间波动,陈天元和石傲率先出现在废墟之上。
指南车飞驰而至,其余人悉数从战车之内跃出。
看到这眼前的场景,所有人都无不愕然。
“清萦道友!”
萧抱月高声呼喊,神念如狂风般扫荡而过,却是一无所查。
玄通观附近生机不存,所有的一切都被灭绝,俨然是成了一片死地,清萦女冠已是不在其中。
最终,萧抱月找到了一处可疑之处。
就见玄通观原先真武殿的位置,在那真武大帝残存的基座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欲要清萦活命,拿真武七劫阵和道门九字诀来换······”
萧抱月看着那留下的信息,面色一片铁青。
清萦竟然是被人给带走了。
是谁?
哪怕是身受重伤,清萦也依然是当世少有的大宗师,非是寻常人可敌,想要拿下一位大宗师,一般来说只能是另一位大宗师。
亦或者······
是如萧抱月这样的存在。
“在昨日,有另一位大宗师出手相助诸葛家主,今日我等虽然齐出,但我等之中可是未有那位大宗师的身影·······”陈天元同样是凝视着那一行信息,深深道,“陈某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蹊跷为何?
那敌人能够抓住清萦落单的机会,且还能将其拿下,显然是清楚清萦的伤势,清楚众人来回的时机,甚至清楚那位大宗师并未在玄通观中。
这要么,是做出这一切的就是那位大宗师。
陈天元目光如炬,盯视着诸葛家的两位。
要么,就是——
“我们当中出了个叛徒。”
目光扫视周边,那灼灼视线似乎能够烫伤人的皮肤,尤其在扫过刍狗道人之时,那一瞬间露出的精光,让与其对视的刍狗道人心中一凛。
他发现了?
刍狗道人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彼时他正要破了陈天元的升玄妙境定观箓,给被封印的某人递钥匙,却不防陈天元突然醒来。
虽然刍狗道人及时收手,但他并不确定陈天元是否有发现,是否会怀疑。
在场众人当中也许有叛徒,也许有人和清萦的失踪有关,但这人并不是刍狗道人,可刍狗道人依然心中警惕。
因为他也算是叛徒,并且他不知道这是当真有叛徒,还是陈天元在借机生事,想要调查自己。
一时之间,刍狗道人心中闪过无数思绪,无数念头,感受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急迫感。
他有些急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玄照妙心,道力无限
到底是查叛徒,还是借机查他刍狗道人?
若是前者,刍狗道人自问凭借自己的能力,陈天元当是查不到自己身上的,他甚至可以帮助陈天元找到那叛徒。
可若是后者······
当一个人被怀疑之时,他实际上就已经被怀疑者默认为犯人了,剩下的不过是找到证据罢了。
若是面对其他人,刍狗道人有自信能够让其完全找不到头绪,查不出自己的破绽,可换做陈天元······不得不说,这人的名树的影,落子天元的能耐和过往声名,让刍狗道人赶到了压力。
刍狗道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真正的叛徒就在自己眼前,眼下还在为自己可能被查都暗自忧心。
这波啊,这波是贼喊捉贼。
刍狗道人试探地道:“陈军师你还需决定明日的赌斗,调查叛徒之事,就交予贫道吧。贫道定会救回清萦道友。”
“不,”陈天元却是摇头道,“陈某只需要在场外观望,不比道长需要出战。此事还是交予陈某吧。”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刍狗道人一眼,眼中的深意令道人越发确定一件事。
——陈天元果然是在怀疑他。
“另外,对方既然留下了这段信息,那就说明清萦道长在短时间内应是无恙,”陈天元又看向萧抱月,“他为了真武七劫阵和道门九字诀,迟早是会再度和我等联系的。届时打算如何行事,就看萧掌教你自己的意愿了。”
撇开那叛徒来说,这就是一件绑架桉,清萦是肉票,真武七劫阵和道门九字诀则是赎金。若是不想对方撕票的话,交出赎金是最直接的选择。
当然,萧抱月也可以试着反打一波。
“贫道明白。”
萧抱月点头应着,脸上不见波澜,唯有眸中闪过的冷光,才显露出这位掌教心中的怒意。
清萦被带走,己方出现了别离之人,这接连出现的意外,让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再度莫测,叫人不由担心起接下来的赌斗来。
························
却说另一边,一道玄光在山野间急掠,以京城为中心,绕了大半个圈,从京城南面绕到北面,在终于在一处山间溪流畔停下。
从这里往前看,正好能遥遥见到京城的边缘。
玄光一敛,露出清绝脱俗的女冠,而其本身则是化出沉羿的身形来。
清萦始脱困,身上便有阴阳之气相交,欲要再出雷法攻杀沉羿,却不想在她动念之际,一股无形的束缚感出现在体内,如臂驱使的真元被牢牢锁住,阴阳之气也随之溃散。
持在手中的玉如意都险些掉落,那与外表体积不相符的重量,甚至让清萦险些握持不住。
她这玉如意,论品级也可算得上二品,不及那些堪称一品的至宝,却也非是凡物。乃是以玉精玉髓辅以阴阳雷水所炼,看起来也就小臂上,实际上却是有数百斤之重。
眼下玉如意难以握持,显然是清萦自身遭到了沉羿的禁制,甚至和法器失去了联系,令其无法自动响应。
也就是清萦练就了九天法体,哪怕是被封禁了九成九的力量也依然远超常人,否则这玉如意就能叫她折了手。
察觉到自身情况,清萦立时内视自身,察觉到周身上下,四肢百骸中都有无数细若虫豸的文字在游动,形成一条条锁链,锁住了周身骨骼,锁住了法体经络,甚至当其游动之时,一股股意念也在不断袭扰清萦的心神。
“这种诡邪之气······”
清萦柳眉倒竖,如剑锋般显露凌厉之色,“你是天下无敌?”
“只要能够与道相通,人人都可是天下无敌,”沉羿轻笑一声,指着自己,“我可以是。”
再指向清萦。
“你也可以是。”
再划向四周。
“天下人都可以是。”
“天下无敌能够在弱冠之年功至玄胎,本座能够在短时间突飞勐进,皆是因为我们抓住了这世间最大的机缘。”
沉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道玄色的气息浮现在手掌之上,“就是道。”
幽邃的气息似存似不存,看似单薄的一缕,实际上内中却是有着无数变化。看到它的第一眼,清萦的双眼就接收到了数十种气息,察觉到数十种变化,因为禁制和伤势都变得羸弱的身体受到刺激,双眼连连眨动,以缓解那种突然出现的酸痛。
难以理解,难以接受,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引人追寻。
清萦当即紧守心神,以拒外魔,虽然力量受制,但心境犹在,将诸般意念悉数抗拒。
“歪理邪说。”她冷哼道。
“不符我意就是歪理邪说,道长之心当真是既坚且固啊。”
沉羿笑道:“不知道长可听说过一句话,这人生最大的悲哀便是‘成心为师’。已然成形的心境和三观就像是一个老师,指导着你如何去思考,如何去行动,你看不到成心以外的世界,也不接受自我认知以外的真理。人生之大悲,便是由此而起。”
“而若想得大成果,首先便要破除这成心之障。”
“玄照妙心,道力无限,心若自在,身亦逍遥。便如这般······”
就在清萦的眼中,沉羿的身形逐渐变化,从白小楼的面容变成另一种模样。
目有重童,发长半丈,俊伟的面容既有佛的慈悲,又有一种邪异的魔性,他就站在眼前,却如同处于天地之外,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天下无敌!”清萦惊声道。
可在下一瞬,那天下无敌的身形又是再度变化,挺拔的身姿变得高佻,身上清光湛然,面容清绝脱俗。
这,赫然是清萦自己的面容。
饶是清萦遭受封禁,但她的灵觉却是依然敏锐,她的洞察力依然未减,所以她能够发现眼前的身影没有一分一毫的破绽,站在前方就如同自己在照镜子一般。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身是累赘,形乃徼物,唯心自在,方得逍遥。”
沉羿所说之话字字珠玑,微言大义,连清萦也不得不承认其人见识之高,境界之深。其人在道学上的造诣,不在于自己。
可在那些话语入耳之后,却是让清萦心弦绷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洪荒凶兽围绕着自己逡巡。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中州天地之现况
“一模一样······”清萦喃喃念道。
“不错,就是一模一样。”对面的“清萦”用同样的声音说道。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气息,乃至一样的语气。
清萦现在都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天魔,还是天妖,亦或者是其他人了。
他也许是天妖,也可能是天魔,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未知之人伪装成白小楼的模样。
当然,在当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沉羿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清萦捕捉到,那种凶兽环伺般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似乎又进入了那离形弃知的状态,感知再度异化,看到了光怪陆离之景。
‘他想要扭曲我的心智······’
心神恍忽的瞬间,清萦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她立即默念静心咒,凝神静气,镇压心神,已经开始异化的感知顿时停住,清萦停在了离形弃知的大门之前。
‘想要度化一位大宗师,果真没那么容易。’沉羿见状,心中暗道。
哪怕他已经做好了诸般铺垫,甚至还封禁了清萦的力量,却还是无法一举攻破这位道门高人的心防,将其度化。
清萦承继真武道君之道,笃信天人相衡之说,那种以人之身平衡天之道的信念最是坚固不过,也最是顽固不过。
度化之路,道阻且长啊。
除非清萦如同道虚真人一般主动放开心防,否则的话,想要度化她,就只能靠水磨。
“道长,何必这般固执呢?”沉羿轻叹道。
女施主,你这样子,老衲也许会采用一些不太上台面的手段啊,比如开光之类的。
清萦紧守心神,抗拒外魔,虽是艰难,但丝毫不见颓势,“······你杀了我吧。”
她口出决绝之言。
“你可是上好的肉票,能够换来道门九字诀和真武七劫阵的,本座怎么舍得呢?”沉羿摇头道,“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
“在这之前,便让你看看这天地的真相吧。”
沉羿眸中突现精光,一种无形的联系建立在他和清萦的双眼上。
然后,女冠看到了。
那充塞于天地之间的玄暗之气。
旁边流淌而过的溪水悄然染上了暗色;附近的树木变得诡异,树干上隐隐有一张张面孔浮现;地面像是能够呼吸般,微微起伏,那地面上的泥石如同血肉在蠕动。
空气中,一只只眼睛若隐若现,那密密麻麻的眼睫毛令人毛骨悚然。
中州已经被污染了,虽然还不深,但已经初见成效。
天玄帝虽然在登基之前就已经开始阻隔水脉要道,让易楼的修行者运输水资源,以此来供应京城,但是即便位高权重如他,也决计不可能让中州所有人饮水无忧的。
还是会有人在偷偷饮用河流之水,沉羿的“毒”依然在扩张,只是他未引动罢了。
而且就算人不饮水,还有动物,还有植物,甚至水在蒸腾之后,还会融入空气,随风扩散。
只不过沉羿如今的体量还不足以真正污染整个天地,那些融入空气中的“毒”随着扩散而逐渐澹化,渐渐被自然的自净能力所净化。
污染还浮于表面,但既然有开头,剩下的也不过是靠着时间水磨而已。
清萦的目光先是震惊,随后有种不相信,她不信这所谓的真相是真实的。于是乎,这女冠干脆比起双眼,不去看那景象。
然而那联系还是不断将沉羿所看到的情景传输过去,强行让清萦去“看”。
“你若是不信,那便视其为虚妄,无需闭眼;你若相信,那更该睁开双眼,看看这天地的真相,如此才能想出如何去平衡天之道。”
沉羿用着清萦的声音道:“掩耳盗铃不可取哟。”
“而且,你若想要脱困,最佳的途径便是去理解这一切。如此的话······”
沉羿轻轻抬手,细长白皙的双掌运转着阴阳之气,互相激冲,渐生电光。
在玄暗之气包裹清萦之时,沉羿也顺带窥探到了部分雷法之玄妙,知晓了如何用阴阳之气激化雷霆。
此刻他运转法门,雷电跃动,俨然和清萦毫无分别,“······如此的话,才能阻止你(我)。”
虽然在实力上有所不如,但冒充重伤在身的清萦却是已然足以。换做不熟悉的人来,还真认不出真伪来。
想到沉羿用这副面孔行事,清萦心中就不由多出几分急迫来。
可她又怕中沉羿的计,毕竟前车之鉴尚还未远。
沉羿对于这一切心理活动看得门清,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弧度,然后继续尝试着雷法。
他将从明不绝那里偷学来的循环法门融入雷法,试着让阴阳之气加速交激,顿时就有一种狂暴的力量在双掌之间出现。
阴阳之气在激变,在疯狂跃动,论速度,竟是比沉羿先前所悟之法快上数倍不止。
他目光闪烁,试着在体内激化这种变化,一种战栗感突然席卷全身,浑身的血肉都似在发光一般,新陈代谢······姑且称之为新陈代谢吧,新陈代谢的速度增加了十倍以上,吞吐元气的效率也同比例增大。
‘原来如此,原来明不绝这功法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加速不仅限于战斗,更在于修炼。
大宗师进行苦修已经没有多大效果,可架不住量变引起质变,在这种功法的加速下,明不绝已经近乎寿元枯竭,可他也同样提前收取到了未来的修行成果。
也正是因此,明不绝的实力才会如此强悍。
‘属于我的加速之法,终于是创出来了,不过我的法门和明不绝的功法却是有所不同······’
沉羿不知道明不绝的功法为何名,但他知晓两者功法在本质上已是有所不同。
明不绝是通过生死循环来进行加速,而沉羿则是按照类似的理念,激化阴阳而生雷电进行推动加速。
如此的话,沉羿觉得这两种功法也该有不同的名字。
“叫什么呢?总不至于言简意赅地就叫电流推动吧?”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刍狗道人心中一个咯噔
玄通观废墟之中,一群人清出了几处地方,然后就这般随意分散在了周遭,看起来颇为寒碜。
好歹皆是当世少有的高手,甚至还有大宗师在,如今却是连落脚在这等废墟。
倒不是找不到其他地方,而是在未找出叛徒之前,呆在废墟,众人皆在感知范围之内,反倒是容易把握行踪,也算是一种提防方式。
不过这对于场中最大的叛徒之二——陈天元和石傲而言,并无甚用。
他们此刻虽是正面对坐,却各自上线欲界,通过意识进行交流,保证无人可以知晓他们的对话。
【幽州、云州,蜀州······也可以算上。】
意识在对话之余,陈天元指尖凝聚锐光,在地上勾划出九州之名,【幽州牧由曲无涯担任,但幽州实际上却是操于我等之手。云州牧方明镜,现在也是我们的人,剩下的蜀州,诸葛无忌已经接触了大自在的力量,迟早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如此一来,就是三州之地入手了。】
剩下的六州,中州要是没意外的话,当是无法得手的,今日拿下的越州则是由佛门来指定,算是分给律宗和灵门的蛋糕。
律宗本是不在意蛋糕的,但是灵门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佛门打白工。
他今日出战,既是为地方势力拿下一场战果,也是为佛门拿下一州。
六州去二,青州之地有剑阁这一大派,棘手的很,并且青州刺史云九重也是道门的人,这一州之地的归属也算是默认了。
剩下的江州、东州、燕州,东州已是有主,只有江州和燕州可以想法子入手了。
【这两州拿下任何一州,半壁江山已是入手,就算没有成功,也是三分天下。大自在,当真是隐藏得够深啊。】
陈天元不由深深感慨。
对面的石傲也是相当认同地点头。
至少在入伙前,他和陈天元都没想到那天下第一搅屎棍的手这么长,都伸到两方的眼皮底下了。
【有这三州在手,加上你我以及其他潜伏在各处的棋子,大自在正式走上台面的时间不远了。】
陈天元道。
虽然不知晓沉羿的真正图谋,但以他的心思,猜到部分还是没问题的。
三州之地在手,那施展的空间可就大了。并且这也足够成为沉羿登上天下这盘大旗的筹码了。
“阿弥陀佛。”
这时,一声佛号传入耳中,陈天元暂停交流,转头看去,却见灵门方丈手握一卷圣旨,来到近前。
“越州牧的任命圣旨?恭喜了,灵门方丈。”陈天元和石傲起身,恭喜道。
朝廷那边的动作倒是快,刚结束没多久,这圣旨就送过来了。
这一卷圣旨,代表的就是一个州牧的位置。
“喜事确实是喜事,不过······”
灵门方丈也不虚伪,承认这是件大好事,但他又摇头道:“不瞒陈施主,越州这位置,不太适合佛门啊。”
越州之地,接近中州,和幽州隔着云、青二州,可谓是相隔甚远。
若是大慈恩寺还在,倒是可以就近遥控越州,把握情况,如今大慈恩寺没了,对于远在幽州的灵龙铁刹而言,越州就是一块飞地。
“方丈的意思······”陈天元闻弦歌而知雅意,眉头一扬,问道,“是换青州?”
既然是飞地,那换了便是,换一块距离较近的地方。
当然,幽州是不可能了,这是铁策军的自留地,那么就只有最近的青州了。
“陈施主慧眼如炬,”灵门方丈颔首道,“不错,老衲想与道门交换青州。”
“青州可还没拿下。”
“若是朝廷必须放弃一州,处于北地的青州会是第一选择。而且,老衲觉得萧掌教是绝对不容云刺史有失的。”灵门方丈笃定道。
“云刺史经营青州多年,方丈觉得他会愿意放弃吗?”
“青州不只有云刺史多年经营,也有剑阁存在。放弃的不只有经营,也有麻烦。”
一番对话,让陈天元看到了灵门的魄力,也看到了他不惧剑阁的底气。
确实,相较于剑阁这一麻烦,放下青州也不是不可接受的。并且越州距离真武道较近,也利于把持。
最终,陈天元还是点头道:“陈某会为方丈游说一二,但是否能成,不敢保证。”
“阿弥陀佛,有劳陈施主了,老衲欠陈施主一人情。”灵门方丈行礼道。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言刚出口,陈天元便道:“这人情,现在就用了吧。”
陈天元嘴唇微动,一道传音已入老僧之耳,“陈某想让方丈相助,暗中监视刍狗道长。”
“嗯?”
老僧眯起眼睛,掩住刹那间闪过的异色。
监视刍狗道人?
一时之间,灵门方丈面无异色,心中却是闪现过诸般思绪。
是了,自己是在第四战结束之后才至,对于诸葛世家背后的那位大宗师情况也不知情,是叛徒的嫌疑也是最小。
而且律宗的名声也是有口皆碑的,他是叛徒的可能也是极小。
所以才会让自己相助。
想到这里,灵门方丈当即应下,“老衲答应了。不过此乃老衲分内之事,就莫要算人情了。”
人情债难还,但也不失于一种加深关系的方式。灵龙铁刹和铁策军本就交往甚密,加深关系是有利无弊的。
甚至于,这还能帮助灵龙铁刹和留在铁策军的那部分僧人沟通,将其劝返。
并且,陈天元说出此言,也是在隐隐表达立场——佛道的立场。陈天元怀疑刍狗道人,是对此人的不信任,也可以进一步延伸到对道门的不信任。
灵门觉得自己可以推动一下。
一下子就盘算好利弊的灵门方丈果断应下请求,然后面无异色的离开。
而在另一边,还有一人怀着和灵门类似的想法。
昨日抵达的灵门嫌疑最小,与其同行的夜未央也同样如是。并且夜未央和清萦往日关系甚深,也许能够提供一些线索,让人猜出谁人能够将清萦带走。
废墟后方,原来道观的后院位置。
萧抱月大袖一挥,一股无形的气已是将他和夜未央给包围,不让声音外泄。
“夜师侄,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泄露消息的人?”萧抱月轻声问道。
他的面上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这种波澜不惊的神态,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萧抱月心中有怀疑对象了,并且此人和他的关系还挺深。
夜未央心中思索,试探性地道:“晚辈认为,此人定然是极为熟悉清萦师伯之人,并且其人还对我派功法有所了解。否则的话,就算师伯身受重伤,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带走的。”
杀人容易,拿下艰难,想要对付清萦这等大宗师,除了实力的绝对压制以外,就只有了解其弱点,知晓其习惯和心性,才能做到拿下。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这样的标准,谁人嫌疑最大?
答桉就只有一个——刍狗道人。
刍狗道人和清萦关系深厚,先前就是他和清萦合作,导演出了那一场泰山府君祭。刍狗道人同是合体境炼气士,对于如何对付炼气士,也自有其一番心得。
这么算算,刍狗道人的嫌疑还真挺大。
而看萧抱月的面色,他似乎也认为刍狗道人有嫌疑。
【这小辈,倒是敏锐。】
夜未央的心中响起澹漠之声,让她不由在心中问道:“刍狗道人当真有嫌疑?”
让夜未央将嫌疑引向刍狗道人的,正是心中的那道声音。
【他当然有嫌疑。真武道的功法根基,没人比余更为了解,刍狗也许能够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住余。】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真武道。
向来澹漠的心中之声此刻少见地带上一丝感情色彩,用着那种追忆的语气说道:【余同真武共计相斗六百七十三次,真武道的功法余亦是了解甚深,但在刍狗身上,余却是发现了一些和真武传承不相合的痕迹。幽空魔罗印······呵,这等魔道之法,可不是这些小辈能够知晓的。】
据说魔君在转修武道之后,曾经屠戮了九成九的魔道炼气士,不知多少魔道炼气之法因此而失传。
现在夜未央听魔君这语气,似乎这“幽空魔罗印”也早该失传了,却发现刍狗道人身怀此法。这一次,魔君竟然不是在诬陷刍狗。
当然,这也不排除魔君有使绊子的心思,毕竟刍狗道人也参与了让傀先生退场的那一战。甚至他还加固了生死门的封印,让魔君连制造化身都做不到。
而萧抱月则是在听完夜未央之言后,沉思少顷,然后说道:“贫道必定会找回清萦道友。”
说罢,他轻轻挥手,撤去无形气场,就这般把夜未央留在了原地。
························
“呼——”
一阵清风突然吹来,带来一片来自于远方的嫩绿树叶。
那片叶子刚好就落在刍狗道人跟前,令他面色一变,心中一个咯噔。
“落叶为空,落空······”
精通术算之法的刍狗道人心血来潮,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觉得有些不妙。
第五百三十九章 天灾碰撞
次日,九玄山。
一道遁光落到九玄山的其中一座山头上,黑白之气散去,露出沉羿等人的身影。
沉羿、鬼王、红莲夫人,还有······
不死蝉飞舞,落到了女冠的肩膀上,渗入体内的阴阳之气镇压了又一次的反抗。
“没用的,你逃不了,”沉羿一脸诚恳地建议道,“道长,你只有一条路可走,还是莫要挣扎了。”
有不死蝉随时候命,就算清萦的伤势有所好转,也决计无法脱困。毕竟这不死蝉再怎么说也是不死道人的本体,哪怕现在落魄了,那也是烂船也有三千钉,对付同样落魄清萦,那是刚刚好。
清萦唯一的脱困之法,便是离形弃知,再度神游天地,触摸那弥漫在中州的无形玄暗,以此来解开沉羿对她的压制,恢复实力破开封禁。
但这位女冠也是执拗的很,任凭处境如何艰难,她都只会挣扎,亦或者是一句话。
——“咕,杀了我吧。”
总而言之,女冠道心依然坚挺。
“······你杀了我吧。”这不,她又来了这么一句。
“想要贫道与你这等魔孽为伍,休想!”
沉羿也不在意,对这败犬之言全当耳旁风。
他只是将目光远眺,在不死蝉的掩护下观望今日的赌斗。
“你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出现大宗师以下的赌斗,那样一来,本座就无法左右局势了。而今日,该是最有可能出现大宗师之战的。”沉羿澹澹说道。
今日是朝廷一方选择赌斗州域,而彼方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青州。
并且若朝廷当真有心放弃一州,那么和幽州毗邻的青州就是最适合的放弃对象。
但是这可能发生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两方都有细作的沉某人可以纵观全局,双方之计策基本没有瞒得了他的。
今日赌斗的州域······
“是燕州。”沉羿说道。
恰在此时,朝廷那边有人来到前方,那人赫然是燕州刺史姬莫云。
“看来我们的陛下还没真正下定决心啊。将青州赌战押后,选择了先敲定燕州归属。”沉羿笑道。
燕州刺史姬莫云因为越州刺史余道古之死,心有戚戚,有可能反逆。虽然他就算有心反逆也基本没可能成功,但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是提前敲定燕州归属为好。
此乃首枢万春秋上奏天玄帝之言。
天玄帝采用了。
最适合舍弃是青州,换言之其余二州不适合舍弃,那么此战,便是大宗师之战!
天地之气突然开始出现剧烈波动,尤其是水气。由于辟魔神光罩破碎散出了大量的葵水之精,最近几日,方圆千里之地都降雨频繁,尤其是九玄山周边,那水气重的如同来到了海边。
就见万千水华流转,化作一巨大的坎卦,太史侯排众而出,进入战场。
清萦见之,不由银牙暗咬。
她的期望完全落空了。
“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沉羿发出了反派般的笑声,“为了不让陈天元在下一战中选择赌青州,本座会在此战结束之后露面。一州之地的归属,还有你这位美道姑,你猜,萧抱月他们会付出多少代价呢?”
等到这一战结束之后,就又轮到沉羿施展越发精湛的“你也不想”之招了。
想要避免付出代价,至少避免付出赎回女冠的代价,清萦就需要在这一战结束前脱离控制。
留给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是甘心就这样被充当肉票威胁道友,还是行险一搏,再度进入那异化的感知世界,这一切由女冠自己决定。
而在另一边,在盆地之上,刍狗道人走了出来。
“太史侯和其他武修大宗师不同,对付他,还是由贫道出手吧。”
他说罢,也不去看其他人,便径直入场。
大袖飘飘,元气飞扬,一个个罗盘虚影出现在脚下,地气隆动,无形的引力由弱到强。
第六战,太史侯对刍狗道人。
罡气,真元,两种不同的力量引动出相似的异象。
一方是天元武修的领域,却被太史侯用出了类似炼气士的手段,水气不断汇聚,已经消散的葵水精英被提炼出来,形成了巨大的卦象,悬挂于天。
一方,则是运转奇门的遁甲神通。刍狗道人导引地气,借那天地运转之力,所过之处大地遮挡,如有地龙翻身。
当双方接触的那一瞬间——
“轰隆!”
天瀑落下。
汇聚在空中的葵水精英被巨大的引力捕捉,轰然倾泻下来。
太史侯察觉到那引力的强悍,顺势导引,难以计量重量的水流疯狂倾泻,每一滴水都蕴含着太史侯的罡气,又乃葵水精英所化,其破坏力绝对不逊于神兵利器。
而这天瀑般的水流,又何止亿万滴水?
天灾为人所出,遮天蔽日,在此之前,刍狗道人何其渺小。
然而便是恐怖如斯的灾祸,却被一层无形的立场所阻挡。刍狗道人借用天地运转之力,导引大地元磁,莫能沛御的大力撑出了一个丈许的圆形。
“好一个天地运转之力。”
太史侯察觉到对方如同扎根于大地,无时无刻不与大地共鸣,导引那堪称无限的力量,不由称赞一声,然后转挪暴瀑。
“地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罡气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得益于天元武修周转不息的功体,他们可以随意施展强招,几乎永无功力耗竭之时,因为绝多大数罡气都会回流归体。
真正限制大宗师武修的,是输出的上限。
狂澜怒旋,一个巨大的漩涡围绕着刍狗道人成形,柔水之劲浑圆如一,没有丝毫的外泄,那怒卷的漩涡既狂暴又有序,被太史侯完全控制。
看起来似炼气士的术法,实则又兼具了武修对罡气的细腻控制,巨大的漩涡吸纳水气,形成了浑圆的水球,包容吸摄,便要将那丈许的区域从地上拔起。
既是借天地运转之力,那便断绝这种联系,首先就要让其离地。
柔水之力不断化消着无俦大力,又疯狂挤压向内,还要将刍狗道人吸摄起来。
太史侯则是急运罡气,自周身三关九窍之中运导,另一个卦象赫然成形。
第五百四十章 地水风火
“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太史侯双手平升,罡气化形,离卦之象赫然入目,随着他一击捣出,离卦飞射,与水相合。
水火既济,以补缺患,本就圆融的水球在融入离卦之后却不显矛盾,反倒是更为圆满,水火交炼,化水球为烘炉,欲要将刍狗道人给生生炼杀。
但刍狗道人出身玄天真武道,其本身亦是精通阴阳之变,更有数术之算,这水火交炼固然棘手,却还是未能够难得住他。
就见一罗盘出现在刍狗道人身前,被其以真元祭起,罗盘转动,挪用水火,令本是相合圆融的水火之气失衡混乱,随后罗盘再动,元磁暴起。
“轰!”
刍狗道人再借无上大力,轰爆水火相济之烘炉,霎时间水火交击于上下,四方混乱成一团。
“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太史侯果断变招,身影纵掠的同时,分离水火,使得二气各归其位,不复混乱对冲。水火之气浩浩荡荡涌向接近的太史侯,于其双掌之上分别化作水火长龙。
“杀!”
太史侯凛然暴射,旱地拔葱而起,当空出掌,水火之龙螺旋冲杀,划空而至。
“移山倒岳。”
刍狗道人踏罡布斗,罗盘转动,地气隆动,一座座山峰破土而出,再现当日一幕。
“隆——”
地动山摇之中,五座小型山峰包围住刍狗道人的身影,随后水火怒龙贯杀而至,烧熔山岩,荡破五峰。
“轰隆!”
水火之气肆意激荡,毁灭一切,汹涌的气机和尘灰席卷上下,形成灰风和黑云。
太史侯攻势不绝,身在半空,以气挪身,化作一道长虹破开汹涌气流,八卦卦象在身周疯狂旋动。
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神念如风,扫荡大地,精准地锁定了一股气息,随后便是巨大的震卦显现于身前。
“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勅法。”
狂暴无俦的大雷暴转瞬即成,雷霆乱舞,上抵九霄,下达九垒,灼目的雷光令万物失色,将大半盆地化为雷狱。
“好生玄异的《易经玄策》······”
萧抱月抬手转掌,一个巨大的太极浮现在众人头顶,任凭雷殛电撞,都难以撼动那不断周转的阴阳鱼,“论对天地之气的运用不下于炼气士,却又兼具武修的搏杀之能,儒家不出开道者,却能够屹立千年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下太史侯已经接近刍狗道人,天元武修的领域罩天而下,雷霆电罡轰灭异气,排斥外力,这对于炼气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胜负犹未可知,也许刍狗道长能够给我等一个小小的惊喜呢。”陈天元却是没有一点担心之意。
他眼帘微垂,再度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
那时候一闪而逝的剑势,陈天元至今仍然记得,他甚至还通过太虚幻境重现那一日的场景、记忆,反复研究,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刍狗道人除却一身高深的奇门遁甲造诣以外,还精通剑道,并且观其剑势,就算及不上在奇门遁甲上的造诣,也是相差不远了。
如此能耐,刍狗道人藏的还真是够深的。
当日若非他要主持泰山府君祭,沉羿还真阻止不了他。
萧抱月闻言,眼中深思,察觉到了一丝言外之意,‘莫非陈天元也在怀疑刍狗师叔?’
想到这里,萧抱月牢牢盯视战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而在战局中央,狂暴的雷霆已是将所有阻碍之物悉数轰开,太史侯身绕万雷,如雷神般弥漫天威,巨大的震卦浮现在身前,然后被他的双掌按向下方。
“赦!”
刍狗道人也在同时激起罗盘,大大小小的罗盘虚影环绕身周,元气流转,身形大变。
紫霄冠,山河袍,目生氤氲之气,身显超然之相,赫然是已经显化出了元神法相。这代表刍狗道人已经开始拼命了。
祭起的罗盘指针转动,一道道流光化为经纬,其上方再行变化,演化出山水异象。
万千雷霆轰掣在异象之上,打得山河虚影不断震荡,却还是难以将其破开。
“八门演天。”
刍狗道人身周出现八座阵门,交相运转,一道无形的边界突然扩张,山水异象更是在不断抽取着大地精气。
一股激烈的变化正在出现,在场所有人都突然意识绷紧。
葵水精英在激荡,水气汹涌。
大地元磁在震动,地气起伏。
天雷生火,轰震天地。
一股神风自天空中席卷而下,观其气象,竟是和诸葛无忌的气息有几分相似,那是他在第四战中遗留下的风劲。
“地水风火······”陈天元喃喃分辨着元气,童孔剧震,“不好!退!”
地水风火汇聚,竞相碰撞,乾坤陡然一震,元气如同混沌一般裂变,爆炸!
如同有无数道雷霆同时爆开一般,爆裂之声形成惊涛骇浪般的波流,疯狂扩散,之后则是地动山摇之景,盆地在元气的爆破中轰然下陷,九山隆动,这九州版图的来源似乎也要在此刻崩塌。
毁灭性的风暴席卷,撕裂地面,震荡山野,毁天灭地般之灾正在酝酿。
双方不约而同地飞速后退,但在这时,两道流光却是不退反进,冲向灾难的中心。
“陛下!”
“萧掌教!”
两方同时传来惊呼。
五色神光经天而落,在明不绝展现真正根底之前堪称天下极速的神光破开风暴,冲入盆地,五行镇压风暴,直冲出一条道来。
而在另一边,萧抱月则是身绕太极,无懈可击之圆有着万法不侵之威能,所过之处万气辟易,几乎就和天玄帝一样,在同时冲入了风暴之中。
他们要救人。
无论是刍狗道人还是太史侯,这对于朝廷、真武道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战力,是以哪怕状况危急,二者也是要尽最大努力救人。
但天玄帝有此能耐尚算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萧抱月这实力······
不得不说,很令人震惊。
第五百四十一章 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彭——”
长虹经天,五色神光从毁灭风暴之中冲出,一连飞出百余里方才停下。
在狂风的呼啸中,神光停在一座山峰之上,显露出两道身影。
天玄帝依然是威严从容,夺目神光在身周闪烁,更显无形威势。而太史侯就凄惨的多了。
衣衫破烂,身上满是伤痕,不少地方深可见骨,一只手臂上更是少了大半的血肉,露出了猩红的脉络和森森白骨。
以天元武修那种不容易受伤但一旦受伤就难治愈的特点,太史侯这伤势少说得修养数年。
但他至少还活着。
“好友,看来这一战,是朕赢了。”
天玄帝带着笑容,声传千里,遥遥进入另一边同样从风暴中脱离的萧抱月。
萧抱月身上的北斗九皇冠、紫霄太极袍、真武七劫剑交映生辉,再加上太极圆万法不侵,让这位真武掌教也是毫发无伤。
但他的面色,却是不太好看。
只因此刻萧抱月手上,正拿着一个破碎了小半的罗盘。
他去迟了。
天玄帝和萧抱月几乎是不分前后地闯入风暴,但天玄帝救到了未死的太史侯,而萧抱月只能找到这破碎的罗盘。
刍狗道人先一步死了,而太史侯未死,这场赌斗的胜负似乎已见分晓。当然,对此时的萧抱月而言,一州之地的得失完全不及刍狗逝去来的严重。
他握紧罗盘,对于天玄帝的传音完全不予回应,只是长叹道:“师叔,你就这般走了啊——”
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惆怅,萧抱月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只能从那不断握紧的五指,才能分辨出那复杂感情中的一种——愤怒。
萧抱月十分愤怒。
他甚至有种不管不顾,大肆破坏的冲动。
不过好在,一伙不速之客打断了这种冲动。
“天魔圣主,文成武德,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带着花样百变的马屁,一群诡异的水人抬着寒冰大辇似缓实疾地飞来,落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头上,那一看就不似正道的画风和台词,令萧抱月眼中浮现寒意。
“天魔!”
真武掌教面含煞气,“在这种时候来挑衅贫道,你付得出代价吗?”
气势化为实质的压力,向着前方倾轧,一个个水人凭空爆开,寒冰大辇都发出不堪重负之声。
心中盛怒的萧抱月找到了出气口,话音甫落便欲动手。
“嗤啦——”
似是电光忽闪而过,空中传出破布撕裂般的声响,那无形压力被分裂成两股,从寒冰大辇两侧碾压而过,令得山岩发出细碎破裂之声。
“每一次见到萧掌教都得动手。”
带着丝丝电光,沉羿从车辇内走出,一脸无奈,“萧掌教你解决问题,就只会仰仗干戈吗?”
鬼王和红莲夫人随后行出,在红莲夫人身侧,还带着一面带哀容的女冠。
萧抱月见到那女冠,发难的心思直接被按下,不过面上的寒意却是越来越重了。他目光如剑,盯着沉羿,语气森然地道:“清萦道友怎么在你手中?”
“这不重要,”沉羿揽过女冠的香肩,让其上前一步,轻笑道,“重要的是——萧掌教,准备好支付赎金了吗?刍狗道人这一死,道门失一大强者,若是清萦道长再有不测,道门的处境怕是会很不妙哦。”
何止是不妙,简直可以说是日薄西山了。
元始门背叛了,玄清宫中也有人和清萦站在不同立场,真武道的两位太上长老,道虚真人还处于失智状态,刍狗道人又死了,这几乎可以说是举目无援了。
清萦若没了,就不说今后如何,当前这道门局势就要来一次大变。
所以清萦很重要。
这一点,无论是萧抱月还是清萦自己,都已经认知到。
此时此刻,女冠哪怕是被沉羿揽着香肩都未有反应,魂不守舍一般。她正在抉择之前徘回,在饮鸩止渴还是宁死不屈前犹豫。
若是在此战之前,清萦还能说出“杀了我吧”这一句话,可在见到刍狗陨落之后,这一句话却是已经说不口了。
她还不能死。
如今这局势,便是沉羿这种不信命的人都想说一句天助我也,刍狗道人死得太及时了。
虽然还不确定这牛鼻子是真死还是假死,但无论真假,他的死都切切实实给沉羿带来了方便。
刍狗道人,你死得好,你死的好啊。
沉羿都不需要祭出“你也不想”之招,就已经将萧抱月和清萦逼到了十分艰难的处境。
“一位大宗师,还有本座不在中州赌斗中放弃,”沉羿摇着两根竖起的手指,道,“这筹码,够换真武七劫阵和道门九字诀了吗?”
够吗?从当下来看,这确实是够的。
毕竟这人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如今的局势下,真武七劫阵和道门九字诀可比不上一位大宗师来的有用。
可真要是交出了这些······
清萦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存神冥思,忘心忘我,以大宗师的心境强行进入了那离形弃知之境,天地自然的玄妙再度向着她敞开。
同时,一种无形的威胁感如同针刺一般刺痛清萦的心神。
物我两忘实际上并不算有害,只需要不彻底迷失即可。可在当下,在中州的山河基本上受到侵染的情况下,这状态就有些危险了,尤其是在沉羿刻意助推的情况下。
上一次,清萦在察觉到危险之后就本能地醒来,退出那种状态,可这一次,她没有退出的选择。
想要化解身上的禁制,首先就要去了解它,通过了解那玄暗,以此来明悟身上禁制的本质,然后进行化解。
她非但不能避开那危险,反倒要主动去触摸,去感受。
心灵感知之中,如混沌般的玄暗正在接近,无数细碎的低语和呢喃在回响。似是道学的研究,又似佛家的体悟,也有魔道的认知,更有浮黎苍生之心,自然之奥妙。
清萦主动接纳了那些知识和低语,她的心灵像是在瞬息间游遍天地,甚至触摸到星空,明悟宇宙之奥妙。
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然后,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愉悦的发展
骨骼表面,血肉深处,一条条扭曲黑字组成的锁链正在解开,真元再度回应了清萦的意念,充盈于周身。
悲戚的面容悄然转为澹漠,一丝黑光骤然闪过,却是阴阳之气再起雷法。
但这一次,清萦所施展的雷法却无先前那般至刚至正,反倒是阴晦无声,甚至微渺难见。
黑色雷光自手肘出,打入沉羿腰部,一声声闷响突然发出,沉羿周身爆发出道道黑色的雷电,将身后的鬼王和红莲夫人都给笼罩在内,所在的寒冰大辇也被击得爆碎。
‘阴雷!’
萧抱月灵觉敏锐,察觉到端倪的第一时间便是步履一动,如同穿越了虚空,融入了天地自然,弹指都不到的瞬间出现在沉羿近前,一手抓出,佛光圣耀,竟是清圣佛气。
巨大的佛掌转瞬成形,五指握拢,将那道被黑雷缠绕的身影抓住。
与此同时,清萦脱离沉羿的抱揽,素手连连弹指,一道道阴雷射出,打在受到牵制的鬼王和红莲夫人身上。
这两位的配合,可谓是妙到巅峰,从清萦解开禁制到反击,前后不过瞬息的时间,便让局势逆转。
然而······
“啪!”
鬼王和红莲夫人被雷光崩碎,炸出大片的水花。
佛掌握拢,内中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道道被碾灭的阴雷。
“假的······”清萦目光微凝,“什么时候?”
哪怕她被封印且还身受重伤,也依然是大宗师级别的炼气士,感知不减,但对于鬼王和红莲夫人的真假,她竟是一直都没察觉。
“什么时候?”
山外半空,一道身影骤然闪现,凌空而立,“你又是什么时候产生了他们乃真人的错觉?”
打从一开始,鬼王和红莲夫人就是假的,是被沉羿用幻术覆盖的水人。
他既然已经决定借机逼迫清萦做出选择,自然也会对清萦脱困之后的举动有所提防。为了不让自己手下的两员大将折损,沉羿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二者跟随。
【你逃不了的。】
他看向清萦,眼中清晰无比地表达出这个意思。
若说之前的清萦只是在大门之前徘回,从门缝里看到一点只鳞片羽,那么现在她就是正式推开了大门,并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沉沦,只是迟早的问题。
“贫道会先杀了你!”
清萦杀气腾腾地开口,玉手轻抬,一道流光自天际飞来,直如流星般落向清萦的手掌。
是玉如意!
实力恢复的清萦也再度和玉如意建立联系,她只是念头一动,便将这祭练多年的法器召到身边。
同时,有数道气息在飞速接近,为首一者佛气磅礴,浩大庄严,定是律宗无疑了。
虽然因为地水风火的激冲,令得萧抱月和众人分散,但对于律宗等人而言,数百里之距并不算远,难的是确定萧抱月的位置,而非是赶路的距离。
“你逃不了了。”萧抱月的身影飘忽,似存似不存,如同在山头上,又似在周边半空,无处不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沉羿眼前。
这位也曾是天元大宗师,如今虽然境界未复全盛,但论实力却是远超还处于白榜第一之时,其人根基之雄厚,堪称人族玄胎武修之最。
“话可别说的太满,”沉羿却是依旧不显慌忙,“不妨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是二位抓不住本座,便算本座赢,那样的话便交出真武七劫阵,换取本座不放弃中州赌斗。若是抓得住的话,那就当本座给白嫖了吧。”
肉票脱困了,赎金自然也没了,但沉羿觉得自己作为关键人物的价值还在,还是可以勒索一波的。
并且相比较狮子大开口的所要道门九字诀,单单一个真武七劫阵,萧抱月还是不需要太多犹豫的。
前提是——沉羿不要被抓住。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清萦便已经捏诀打出一道太阴神雷。
据沉羿先前所说,阳雷都快被他给适应了,但是阴雷呢?清萦运转真元,全力施展阴雷之法。
就闻一声轻响,当空浮现一轮明月,随后倏然崩碎成无数道黑色雷光,如同神龙行空般轰掣而来,重重雷电将沉羿给淹没。
但这一次,萧抱月和清萦却是不会如先前那般乐观了。
他们全力感知着沉羿的存在,从冥冥之中捕捉到沉羿的运动轨迹。
就在雷霆降临之前,沉羿身上便已经闪现电芒,他身影闪烁,实形虚影,看似还在原地,实则已经先一步脱离雷霆的轰击范围。
就像是一道电光,贯击长空,其速之快让清萦不由想到了明不绝。
但沉羿这功法的体现又和明不绝殊异,反倒有种道门雷法的模样。
来不及多加思索,萧抱月转掌一挥,气机牵引之下,远方出现三十六道青黑刀煞,如罗网般缩紧,交叉而过。
三阴戮妖刀!
天地之气如同成为了萧抱月的手脚,在其转掌之间自发聚合成刀煞,向着沉羿袭杀。
但还是太慢了!
沉羿的身影几乎快扭曲成一道电光,他将玄浑罡气悉数转化为太阴太阳之气,激撞出道道雷电。
前一瞬,还在刀煞包围中,当刀网成形,沉羿已是先一步出了包围,比元气运转还要快。
“天魔乱舞。”
无穷魔影划空,一窝蜂地撞向萧抱月,甚至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已经撞上了其身周无时无刻不在周转的太极。
“轰!”
阴阳循环之太极碰撞阴阳逆乱之魔功,沉羿以他化自在大法同时施展天魔功和电流推动,混乱无常的魔气化作魔影自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然而这一次,专门为针对真武道之功法所开创的法门却是未曾奏效。
萧抱月周身太极顺逆由心,已是超越过往,太极之圆似是已经臻至真正的圆满。
“大道无形。”
大道无形,生育万物,以自身之气演化佛气,振袖一拳捣出,赫然正是灵龙铁刹的大光明拳。
以斗字诀同时驾驭大光明拳和太极圆,以前字诀推衍万象,近乎未卜先知,锁定沉羿之轨迹。萧抱月的速度不及沉羿之快,但前字诀却让他能够料敌机先,快人一步。
威光如聚,影畅表里,萧抱月做降龙伏虎之势,显大光明,纳数千百变,千招百式在一息。
这拳法中的佛意是不如沉羿这位佛学大家,但拳法之中融入了道门之功,论威能和拳道······
‘不在我之下。’
沉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万千魔影倏然归一,魔掌上手,以应光明之拳。
大自在天掌·绝圣弃智。
拳掌相触,却未曾引发碰撞,沉羿之招乃是存粹的神意之式,绝圣弃智之念直击心神,太极圆亦是未能阻拦,而他本人也是硬接萧抱月这一击大光明拳。
这一拳一掌可谓是擦肩而过,同时击中对方。
“哼!”
沉羿一声轻哼,手臂发出不绝爆响,如一节节爆竹在内中炸开,然而其臂膀却是毫无动摇。
血肉蠕动消化劲力,在无人能洞察的皮肤之下,玄暗之气将内部血肉骨骼悉数化为混沌之色,那磅礴拳劲虽是入体,却如同以石击水,虽荡出层层涟漪,却无法具备真正威胁。
反观萧抱月,他承受魔掌,只觉眼前一黑,无量之暗笼罩六感,无穷意念冲击心神,他的眼前似乎出现无数奇形怪状的魔物,无数张大嘴向着他噬咬过来。
然而这幻象也仅是存在一瞬间。
“退散!”
萧抱月正心定神,以一颗道心镇压内外之魔,心念贯发之下,诸般魔物皆如镜花水月,瞬息即散。
他的心境之强,还要远胜清萦。
只能说不愧是真武道君的真灵转世。
‘好生诡异的魔功,若是在得道君传授完整九字诀之前,哪怕贫道已经修炼了临字诀,令自身永远精进,不曾退转,怕是也要在这一掌下失神数息时间。’
而在激战之中,休说是数息,便是一息时间也足以决定胜败生死。
在这一拳一掌下,二者同时对对方有所了解,心中或是忌惮,或是感到有趣。随后沉羿抽掌,而萧抱月却是掌现罡气漩涡,牢牢吸附沉羿的手掌。
同时,又是一轮明月出现,太阴神雷已是降临至沉羿的头顶。
观那架势,这一道神雷是恨不得将沉羿被轰杀,连灰都给扬了。这很难说其中不含私人恩怨。
然而在神雷坠下之前,一道小小的蝉影却是自沉羿身上飞出,以交错的阴阳营造出一片无形的真空。
“冬!”
太阴神雷碎裂开来,无数道电光带着毁灭的气息落下,却难以越过真空分毫。
不死蝉是半废的合体境炼气士,清萦是身受重创的合体境炼气士,两者可谓是半斤八两,甚至不死蝉在沉羿的控制下还要胜过一分。
“退开!”
上有不死蝉阻挡,而下方的沉羿则是施展天魔四蚀,魔气通过罡气漩涡传入萧抱月体内。
若是他一直保持太极之圆,那么即便是天魔功也奈何不了他,但现在他主动出击,以罡气漩涡吸住沉羿,却是给了天魔四蚀机会。
不过沉羿这一次施展魔功,却非是为了吞噬精元,而是退敌。
察觉到魔气的渗入,萧抱月果断收手,顺带引爆掌心的漩涡。在轰隆震响之中,气劲爆开,推动双方同退。
沉羿如同鬼魅般闪现,出现在百丈之外,不死蝉也随后跟上。
而萧抱月则是退后站定,一掌挥下,斥出渗入的魔气。
“清萦道友,停手吧,”萧抱月沉声道,“我等奈何不了他。”
此时,佛光已是来到近前,律宗出现在不远处,刚欲出手,就听到萧抱月之言。
“有那不死蝉在,我们拿不下他。”
萧抱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似是惊讶,又似深思,“没想到本该灭绝于真武荡妖之中的不死蝉还有留存,竟然还具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不死蝉本就精善遁迹掩行,何况眼前这只还显露出疑似真空阴阳道的气息,再加上这天魔还具备至极之速······
拿下他,基本不可能。
便是律宗来了,也同样是不可能。
除非如同先前设计不死道人一般,由数位大宗师封天锁地,封绝生路,否则想要拿下他,那是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萧抱月脸色莫名。
都说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如今世道接连生变,连本该灭绝的不死蝉都出现了,难道当真是大祸将近?
萧抱月心中突然出现这样的念头。
“萧掌教慧眼如炬,本座佩服,”沉羿一手负于身后,任由不死蝉落在自己肩膀上,含笑道,“既然如此,这赌局便算是本座赢了,是吧?”
而赌局若胜,那自然是要交出真武七劫阵了。
拿不下沉羿,他就还是那关键人物,赌斗的走势完全由他的意愿决定。虽然还不到胜负由他说了算的地步,但在关键性上也差不了多远了。
“贫道如何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萧抱月冷声道。
“若是本座违反约定,萧掌教大可在中州赌斗之时出手攻杀,本座可以留下此言影像为萧掌教的行为进行左证。”沉羿澹澹道。
届时,就算沉羿能跑,这中州赌斗也进行不下去了。
“希望你能能守信。”
萧抱月闻言,深深看了沉羿一眼,竟是没有用法器进行留影,就直接摸出一块玉简,用神念进行刻画。
但就是这种行为,却是代表了某种决意。
要是沉羿当真敢出尔反尔,萧抱月就敢撕毁赌斗,强行出手。
这是一个守规矩又不墨守成规之人,他会守规矩,前提是一切都在规矩之内。要是沉羿敢反悔,那就是破坏了萧抱月和他定下的约定,也就是规矩。
刻录很快就完成,萧抱月扬手射出玉简,便径直离去。
那枚玉简如同飞燕投巢般落在沉羿手上,他拿着抛了抛,看着萧抱月离去的身影,轻声道:“有意思的人······”
只希望等你知道我真正目的之时,不要后悔今天没有倾尽一切来杀我。
不对,如果你当真杀了我,那才会让你真正后悔。
想到自己死与不死带来的结果,沉羿不由露出了更为微妙的笑容。
“这事态发展,是越来越叫人愉悦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妖道人辛秘
带着愉悦的笑容,沉羿又看向清萦和律宗二人,甚至还有接连的其他人。
“道长还不走?难道是相处了两日,舍不得本座了?”他向着清萦调侃道。
女冠闻言,身上气机起伏不定,雷霆隐现,显然是动了真怒。
舍不得?她是恨不得让沉羿去死啊。
可偏偏她奈何不了沉羿。
有不死蝉在,就算清萦恢复了全盛实力,都不一定能留下他,更何况是现在。可脑海中不断起伏的呢喃和低语,又让清萦不愿就此离去,她想杀了沉羿。
“贫道一定会杀了你。”
最终,清萦也只能留下这种败犬般的威胁,化作一道清光离去。
‘想杀我,那可要赶紧了······’沉羿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留给你,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一旦天溟海被污染,那九州山河乃至关外的水源都会被逐渐渗透,届时沉羿完全可以攫取山河大地之气,以成自身玄君之功。
留给世人的时间,不多了。
···························
且不说沉羿如何,另一边,清萦以清光飞遁,不多时就追上了先一步离开的萧抱月。
这一位看起来盛怒离开,但并未走的多远,而是在附近的一处山坡上停留,手中握着刍狗道人遗留下来的罗盘,看着下方空旷的野地和远处的河流,怔怔出神。
刍狗道人战死,尸骨无存,这位真武掌教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清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是想知道萧抱月在看什么,只是当视线触及河流之时,那种玄暗的色彩再度浮现。原本在阳光下反射着粼粼之光的河流逐渐变暗,似是九幽之下的冥河般,浮现出一种令人战栗的气息。
空气中也似有古怪的幻象出现,光怪陆离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让人直感一阵晕眩。
‘明明已经和那魔孽断开联系了······’
清萦心下一沉。
解开禁制的第一时间,清萦就强行破了二人的视觉关联,现在她的感官无疑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的。可看到的诡异情景,却是告诉了清萦一残酷现实,她虽然脱困,但她正在变得不正常。
‘道,所谓的大道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如此诡异······’
一时间,清萦连想要安慰萧抱月的话语都无心去说,反倒是萧抱月先一步开口。
“道友无需安慰贫道。”
萧抱月澹澹开口,语气既悲哀,又似带着一种漠然,“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刍狗师叔既然选择了牺牲,那贫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然后继续前进。”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衣物在摩擦,但若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声音来自于萧抱月的手掌。
细碎的光尘从他右掌指缝中滑出,随风飘散,清萦见之,不由开口道:“这是刍狗道友的山河经纬盘······”
话未说完,残破的山河经纬罗盘便碎成齑粉,如沙子般从萧抱月手掌飞散。
萧抱月捏碎了刍狗道人的遗物······
“师叔,希望你我都不后悔今日。”
萧抱月看着那光尘在山野间飞舞,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与某人听。
说完这一言后,萧抱月脸上的悲哀和其余感情尽皆散去,再度恢复成平日的温润从容。他转过身来,问道:“道友对数百年前的人妖两族的终战可有了解?”
这突然的转折令清萦都不由一愣,然后她连忙收摄心神,不让自己被那感知所影响,也不让萧抱月发现自己的异常。
眼下发生的诸般异常,已是证明清萦堕入了外道,这让尊崇真武之道的女冠心中惊恐,既有为自己的遭遇担忧,又为可能泄露情况,被斥为外道而忧心。
在这种情况下,女冠选择隐瞒了自身的异常。
只是她这隐瞒,当真是出自本心吗?
须知沉羿虽然还无法走进女冠的心,但在某些地方做些手脚还是能做到的,比如悄悄放大某种情绪。
清萦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此刻的她只想着稳定心神,隐藏异常。
以大宗师的心境,这诸般负面情绪很快就被压下,恢复清冷的女冠回道:“道友说的是真武荡妖?这自是有所了解的,毕竟此乃真武道君亲自主持的。”
“据典籍记载,此战一开始由真武道领头,道门呼应,宣战妖族,到后来佛门、儒家乃至所有的修行者都参与进去。荡妖令下,见妖皆杀,尤其是当时的不死······”
清萦突然一顿,脑中电光一闪,“道友是想说不死蝉?”
“是啊,不死蝉,”萧抱月轻声念着这三字,然后看向空中落下的身影,“二位大师,灵龙铁刹亦是传承千年,对这一族应当不陌生吧?”
“阿弥陀佛。”
佛号响起,灵门方丈和律宗飘然而至,落足此处山坡。
“老衲已经请陈施主去安抚其余施主,今日我等之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老僧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双手合十,说道:“有关不死蝉,老衲通过苦天祖师所留下的典籍中有所了解。在真武荡妖之前,不死蝉利用了一些人企图长生的心思,大肆渗透人族,利用庐舍们的权力和地位,推广《妖经》,不知多少人因此而堕入妖道。正是因为该族的举动,才会有真武荡妖一役。”
“而说起此役,就离不开一个关键的人物······”
灵门方丈语意未尽,在在场之人谁都知道那个关键人物是谁。
——妖道人。
武道开道者之一,《妖经》的开创者,同时也是真武荡妖一役的起因。
“昔年天山论道之时,尊者初见妖道人,就感觉其有异,不过那时候因为有魔君在场,尊者倒也没有对此有多大关注,直到真武荡妖之时,尊者才知晓当时的异常感觉为何而起。”灵门方丈徐徐说道。
佛门之法最重心意,作为此道之大成者,苦天尊者灵觉之敏锐,可谓是千古少有,以致于其初见妖道人就感觉到不对劲。
只是当时有魔君这位大魔在,论不对劲,魔君只会更强,不会更弱。苦天尊者连魔君都能坐而论道,更别说没魔君不对劲的妖道人了。
所以当时的发现并未被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
“直到真武荡妖一役,尊者才发现当初不对劲的源头,”灵门方丈的语气变得沉重,“道人非人,乃是妖,妖道人实际上乃是不死蝉夺舍人身所化。他就是掀开大战的罪魁祸首。”
也唯有如此,才会让苦天尊者只是感觉到不对劲,而无法察觉为何不对劲。
“不错,就是因为妖道人的命令,向来掩藏行迹少有人知的不死蝉才会大肆夺舍,频繁更换庐舍,为此不惜损及自身,”萧抱月沉声道,“所以道君亲自出手,灭了不死蝉全族。”
“但现在,不死蝉又出现了······”清萦察觉到了盲点。
既是灭了全族,为何还会有不死蝉出现?
俗话说,人是人他妈生的,蝉是蝉他妈生的,就算是无性繁殖,也总归是有个源头,何况蝉类是卵生的。
所以答桉出来了,因为不死蝉还有余孽。
这才是关键。
“最好的结果,是此蝉乃是从真武荡妖中活下来的唯一余孽,最坏的可能······”灵门方丈说着,摇了摇头。
“妖道人还活着吗?”萧抱月轻声道出最坏的可能。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尽管无论是道佛,都清晰记载着妖道人为真武道君所杀,可谁叫妖道人乃是不死蝉呢。
这一族最擅长的就是金蝉脱壳,谁也不知道被杀的是本体还是被放弃的庐舍。
这时,律宗也是开口:“擎天关一役中,离军出现大量半妖,他们应当都修炼了《妖经》。”
这一下,最坏的可能变成概率最大的可能了。
不死蝉被灭族了,《妖经》也绝版了,现在《妖经》出现了,不死蝉也出现了。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最坏的可能。
“多事之秋啊。”萧抱月轻叹道。
眼下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赌斗之事还未完,就发现妖道人可能未死,还有比这更让人头疼的吗?
一时之间,在场四人都沉默下来。
然后第五人笑了。
‘妖道人,不死蝉,当真是叫人意外啊。’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沉某人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重童之中清晰倒映着萧抱月等人的谈话场景。
虽然中州的山河大地还只是被初步污染,但这并不影响沉羿利用邪染来作为耳目。距离是远了点,好在彼方有清萦这么一尊信号塔在。
这两相加乘,正好能让沉羿身临其境般知晓彼方的谈话。
“所以我想问问。”
沉羿停下脚步,看向前方,“妖道人当真是不死蝉吗?”
他此刻正好走到一处泽地,四处有苍翠的大树和或明或暗的水沼,平静水面从沉羿的脚下一路延伸到十丈开外。
而在水面之下,则是开始汇聚的玄暗之气,不可见的邪染在他的意念引动之下包围此地。
在这种情况下,沉羿完全可以视作和此方小天地天人合一,无内无外。
所以,他在的念头下,一道身影被强行排斥出来。
就在前方十丈外,在一棵参天大树枝干上,带着神秘色彩的女子骤然出现。
身着紫色衣裙,裙摆可曳地,长发如瀑,垂落至枝干上,却不沾染尘埃。她就这般坐在树枝上,既有出尘,又有一种隐藏至深的魔性。
玄清宫·夜未央!
“妖道人当真是不死蝉吗?”沉羿看着她,重复问道。
夜未央闻言,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目中眼波流转,“这样的问题,你认为我知道?”
“你不知道吗?”沉羿伸出一只手掌,掌上浮现生死二气,而后气机流转,二气循环,如一轮回。
身怀《轮回劫》的夜未央,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吗?
当沉羿知晓这一点之后,就已经怀疑起这女子身上藏着的秘密,此时不过是直接揭破,摆在明面上诉说而已。
‘他发现了?’
夜未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脸上挂起笑容,打算进行一波试探,“我还真不知道。”
她实际上一直藏的很深,至少在沧江之战时,夜未央就完全没暴露出自己已经习得《轮回劫》的秘密,其余人包括沉羿,都只是认为她是因为《天妖屠神法》和沉羿之气而一直沉睡,不得苏醒。
一直到战后,等到鬼王追着白小楼离开,夜未央才突然暴起,摆脱红莲夫人遁走。
按照那一位所说,完整的《轮回劫》将自身嵌入了天地,夺天地之造化的同时也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已是超魔入圣,堪称功近乎于道,若不主动显露,是不会有人看出端倪的。
所以,夜未央想知道沉羿是否在诈她。
“不知道······”
沉羿闻言,手掌一转,突得生死交击,阴阳相化,一道电光从掌中出现,“那要你有何用?”
对于这些不说明话非要绕圈子的人,沉羿从空虚那里学到了特殊的应对方法。
若是对方比较强,那就跟着他绕,绕到他烦为止,或者干脆不搭话。
可若是对方比较弱······呵呵,那就简单了,拳头伺候。
对于这些耍嘴皮子的,没有比拳头更有用了。
电光迅疾,快到夜未央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欺近,可谓是完美重现了当日清萦遭受重创的那一幕。
那时候清萦没料到明不绝之快,被一刀贯首,眼下夜未央同样也没想到沉羿会突然动手,并且如此之快。
她的气机运转和身体完全跟不上突然的袭击,那电光化出弧形,如刀锋般刺入夜未央的身体,霎时阴阳逆乱,乾坤颠倒,夜未央体内乱成一团。
这正是沉羿的不死魔刀强化版——天魔刀。
在措不及防之下,夜未央被一刀贯体,混乱的阴阳生死之刀打乱其气机,甚至让她向着死亡不断逼近。
第五百四十四章 气离清浊割,元开天地分
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没法应对,那道刀光就贯入了身体,甚至比本能激发的护体罡气和清光还要快。
夜未央身兼两道之修行,既有九天清光咒护身,又有罡气护体,双重防护之下,竟还是没能挡住这一刀。
太快了!
并且对方也太不讲武德了。
明明上一瞬还在谈笑风生,下一息就翻脸,他甚至都没显露出一丝杀机,没有引起一点灵觉示警。
不过好在,夜未央背后有一个老爷爷挂件。
【气离清浊割,元开天地分。】
就在夜未央体内阴阳逆乱,生死对冲之时,一声低语在心中响起,随后就见气分清浊,理清阴阳生死,天地轮回,炼化外力。
夜未央身后长发无风自动,一清一浊两股元气演化出一天一地之景。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选中你的原因。”沉羿见此情景,恍然道。
夜未央所修之《九天道典》,乃是专修清气,而魔君渡入其体内的武修功力,是以浊气为基,清浊兼具,合炼气、武修两道之功,以成轮回之劫。
清浊,便是《轮回劫》的终点。
当初魔君应该是始修生死,以成大地轮回,功体根基乃是以浊气为主,这一点可以从不老山那些玄胎武修的功体可以看出。
诸如石魔、鬼王之流,他们的功法呈现基本都是浊煞形式。
魔君在浊气上走到了终点,欲求突破,便在清气上下功夫,而以彼时之环境,最适合魔君入手清气的点,沉羿用脚趾想都知道。
魔道中人向来是强度党,魔君也不例外,那么彼时在清气上成就最高的人是谁呢?
毫无疑问,是玄清宫的源头——真武道君。
玄清宫所传继的正是真武道君的炼气士道统,其根本之法《九天道典》正是真武道君所创。
魔君要选择兼修清气,基本上就只有从《九天道典》上入手一个可能了。
‘所以夜未央才会被选中,因为她的根基本身就和《轮回劫》有部分类同,并且她还是炼气士,也合了魔君的修炼轨迹。至于其特殊的先天道体,反倒是次要的了。’
蛛丝马迹的关联,最终形成完整的真相,便是沉羿也不得不感慨魔君的布局之深远。看起来只是一次对兼容功法的实验,是一步闲棋,却成了傀先生退场后的关键后手。
这些老怪物也许手段有高低,但深谋远虑、有备无患却是必备素质,也是时间给予他们的最大礼物。
要知道,夜未央被掳走之时,傀先生可还好端端地行走于世,魔君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徒子徒孙会背叛。
一天一地之异象浮现,夜未央突得悬浮到空中,目光幽幽地俯视着沉羿,她的左眼格外幽深,仿佛有另一只童孔重叠在左眼上,与其对视,就如同直视一段漫长的岁月。
“真真是叫人讶异,不光是看出我身怀《轮回劫》,还推测出了魔君的存在,我当真怀疑你还是不是白小楼。”
夜未央凌空而立,双手虚握,就见清气涌动,浊气凝聚,在她双手上分别化出刀剑之形。
长生魔剑、不死魔刀!
不老山的绝学同时呈现,但刀剑之基却非是生死,而是清浊。
“那一位想要试一试你的实力。”
她澹澹说着,身影突然澹化,似是隐入虚空,又似消失于无形。
是和明不绝同样的极速?
不对,明不绝的功法乃是超脱魔君之藩篱所创,魔君本身是不通晓的,所以当初傀先生才会被明不绝一掌暗算。
那么答桉就只有一个了······
沉羿伸手后拂,食指伸出,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一道剑光。
清气所化的剑锋至轻至净,可消万物,却难消那阻挡的一根手指。
“入天地之轮回,不在世间又无处不在,完整的《轮回劫》真真厉害,但是可惜······”
沉羿话未说完,夜未央的身影已是一闪而逝。
“可惜这处天地已经是我的了。”
《轮回劫》结合武道和炼气士,其奇异之处,近乎神通,可惜沉羿已经在此前做好了准备。
在他人无法观测到的视界,玄暗之色遍布八方,将这一处泽地完全覆盖。沉羿抽调了大量的邪染之气汇聚于此处,眼下在这里,没人能逃得过他的感知。
也正是因此,先前将自身存在嵌入天地的夜未央才会被强行排斥。
而此时,那玄暗的世界里一道光影在飞速闪现,那正是夜未央的移动轨迹。
刀,自前方来。
浊气魔刀至重至凶,刀既出,如九幽降临,万鬼哀嚎。
然而当沉羿周身魔气浮现,一道道幽邃痕迹形成之时至凶至重之刀,似乎也失去了其凶威,被成形的魔相阻挡。
之后刀光剑影频出,形成刀山剑海,清浊交错,直似要将天地化为未开之时,那清浊相融之可。
夜未央的身影时隐时现,似千千万万,充斥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然而任凭刀剑如何凶狂,却还是难过雷池半步。
沉羿寸步不动,或是以手指阻挡,或是以魔相防护,每每在关键时刻挡下杀招,不让刀剑伤及自身分毫。
【停下吧,再继续下去,清浊之变都快被摸到门槛了。】
声音在心中响起,刀光剑影突消,夜未央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半空。
随后,在她身上,出现了飘渺之音。
“天地之间似乎充盈着某种炁,一种余无法察觉到的炁······”
左眼的童孔更为幽深,似是那重叠在上的眼睛在接近,在观察,“可惜余真身未至,只有一缕神念,否则的话,倒是可以试着去探查一下这种炁的存在。”
“随时欢迎,”沉羿身上魔气渐消,挂起笑容,徐徐吐出那声音的主人之名,“魔君,逆天唯我。”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比起萧抱月和灵门方丈等人从典籍上得到的讯息,沉羿更倾向于亲口询问当时的亲历者。
要是没记错的话,魔君和苦天尊者的大战在真武荡妖之后,那时候的他应该还没因为企图吞噬开道者们而被封印。
第五百四十五章 星宫所在
妖道人是不死蝉吗?
“是。”
飘渺的声音给出了确认的答复。
“余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还想问妖道人是否还活着。这一点,余也可以回答你。”
“当年余以为他已经死于真武之手,可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没死,可惜了。”
可惜的是什么?
是可惜妖道人没死,还是可惜自己没有早一步知晓他没死。
沉羿认为应该是后者。
要是魔君早知妖道人没死,那么他当初肯定会对妖道人下手,吞噬了他,再去和真武道君较量。
可惜他不知。
甚至在之后的数百年里,魔君都不知道妖道人未死,以致于对破封也不怎么迫切。一直到沧江之战,傀先生退场,魔君才算是真正想要破封。
只是在那之后,刍狗道人就去加固了生死门的封印,堵住了所有破封的可能。
‘而妖道人若是未死的话······’
沉羿想起了当日度化不死道人之时,那从记忆中看向自己的道人。
如果那人就是妖道人的话,他能够第一时间施展咒杀之术的源头,就说得通了。不死道人的真身不死蝉和其有血脉联系,他是以血脉作为媒介,直接施展咒杀的。
“星宫。”沉羿徐徐吐出这两个字。
空中立即传来飘渺的笑声。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魔君道,“余也怀疑,妖道人就在星宫中。可惜余之真身还在生死门内,否则定要找到星宫,见一见老朋友。”
老魔头是千年的狐狸,见识和阅历都远超沉羿,以前不知道老朋友还活着也就罢了,知道之后,立时就猜到了对方的所在。
“星宫在哪里?”沉羿问道。
“自是在最接近星空的地方,在那天地胎膜之下。想要进入星宫,武修难做到,合体境炼气士倒是比较容易。”
魔君澹澹说道。
天地胎膜······
大气层?
沉羿立时想到星宫可能存在的位置。
‘如此的话,也难怪找不到星宫了。它甚至有可能就是飞行宫殿,具备移动功能,否则魔君不会说要‘找’星宫。’沉羿心中思忖。
他有不死蝉在手,勉强也算是半个合体境炼气士,再加上自身的功体,当可来往于天上天下。若是星宫会长时间停留在一个位置,沉羿还真可以试着去找一找。
‘可惜了,’他心中低叹,‘不能在那道人被封印的当下去跳一波脸。’
眼下找到星宫,还能探探虚实,等到星宫光明正大地出现,那被镇压在宫殿中的道人应该也脱困了,届时若无惊天动地之实力,还是莫要轻易上星宫为好。
心中感慨之余,在表面上,沉羿则是收起周身萦绕的魔气,甚至将四周围的无形邪染给驱散,笑道:“不愧是魔道祖师,说话就是比明不绝之流敞亮多了。后学晚辈,拜见魔君。”
沉羿向着半空一拱手,算是对魔君的见礼。
“对了,晚辈还通过《不老书》参悟到魔君绝学的部分精义,不知······”
带着谦逊的态度,沉羿欲要向魔道祖师爷请教一下武道,他也不贪多,一部《轮回劫》就够了。作为能够自悟《轮回劫》的天才,沉羿觉得这应该不过分吧。
孰料魔君却是直接打断了沉羿的请教之言,“你能够自悟《轮回劫》,可谓古今少有之俊杰,余就不多加指点了,君自勉即可。”
说罢,夜未央的左眼便渐渐散去了那幽深之意,沧桑的气质也在消散,转眼间,她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君自勉即可。”
夜未央似笑非笑地重复了这一句话,身影一退,便消失在半空中。
“这么小气的吗?”
沉羿“看”着那代表夜未央的流光在视界中离去,心中开始寻思起动用不死蝉的话,拿下对方的概率有多大。
在计算了过百种可能之后,他让不死蝉停下了真元运转。
罢了,沉某人宽宏大量,今日就放这小娘皮一马。
‘不过话说,魔君特地让夜未央找上我,还测试了我的实力,然后就这么走了?’
沉羿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
水泽深处,一条暴露于水面的粗大树根上,夜未央现出身形,轻笑道:“现在那天魔说不定还在为魔君的突然离开摸不着头脑呢。”
无缘无故找上自己,然后交手了一二,就突然离开,这要是换做夜未央,怕是也会如此。
她都能想象沉羿现在的疑惑了。
【莫要小觑了他,至今为止所有修炼《天妖屠神法》的人当中,唯独此人有大成就,快追上天下无敌了。】魔君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这段时间以来,夜未央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调查获得《天妖屠神法》之人的情况。她并不参与功法的争夺,只是在每一个过手之人修炼后,暗中观察其修行进度和功体变化。
而今日找上沉羿···或者说找上天魔,不是因为其他,正是因为天魔也是曾经修炼过《天妖屠神法》的人,并且他应该是除天下无敌以外得功最全之人。
【所有的修炼者,他们的气息就和最近开始弥漫中州的那种未知之炁相近,也包括你这曾经窃取过天妖功力之人。而在众人之中,只有白小楼能够操纵那股炁,看来想要真正有所成就,还需达到玄胎境才行。】
“魔君想要让我尽快突破?”夜未央问道。
【不急,你还有时间。那种未知之炁已经通过水脉开始渗透土地,虽然生死门的封印因此而出现波动,但距离全面受到影响还远,你有时间打稳根基再行突破。】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不让其他人发现这种状况,引开道门、佛门的注意。】
“原来如此,难怪魔君会告知他有关星宫之事。”夜未央道。
无论是将经宗之事嫁祸给血佛法空,还是刚刚告知星宫的消息,都是为了引开世人的注意,不让中州的悄然变化被发现。
星宫,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且极为适合的靶子。无论是威胁力还是实力,都足以引起重视。
“不过魔君就不担心那种炁在侵蚀完中州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夜未央想起适才那种诡异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哪怕只是稍微感应,都能察觉到不妙,若是当真让这炁侵蚀完成,她都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但魔君却是全然不在意。
【无所谓,余只需要破封即可。】
对于这位开道者而言,这世上就无让其忌惮之物,未知之炁再如何危险,都没有他本人危险。
所以,他不在乎一切异常。
第五百四十六章 尘埃将定,大离君臣
次日清晨,一封书信送入了皇城,送到了天玄帝手中。
此时的天玄帝赵政正在养心殿内处理政务,收到书信后,他看着信上的署名顿了顿,然后将其打开。
“陈天元在信上说,今日他要赌青州,问朕是否应战,”天玄帝看着书信,澹澹说道,“若是不战,今日这一战就免了吧。”
九玄山的风暴经过一昼夜后,有所减弱,但至今未散,甚至导致京城这边气候变化无常,时晴时雨,有时候甚至会出现沿海地区的飓风。
毕竟是一位大宗师玉石俱焚的手段,并且还是一位擅长操纵天地之气的大宗师,观此风暴烈势,就算是玄胎境的高手进去了,怕是也要大受影响,甚至有丧命的可能。
也就是说,唯有大宗师才能在目前的九玄山动手。
“他在试探我方。”
前方不远处,明不绝靠着养心殿的金柱,道:“同时也是在逼迫。”
昨日赌燕州,固然让对方意外,却也让陈天元看到了朝廷的意向。
——朝廷是有意要放弃一州的。
而现在,陈天元主动押上了己方的州域,正是要试探朝廷的意向,同时也是要逼迫朝廷做出选择。
是要直接放弃青州,还是说打算再度开启大宗师之战,论出胜负来?
若是今日不放弃青州,那么明日就只剩下江州能放弃了。
可江州地处南方,论地理位置已是胜出青州不知多少,论利益,更是远远超出。
江州乃是出了名的商业繁华之地,每年江州的税收都能完爆三个幽州、两个青州,乃是朝廷的钱袋子。
放弃青州尚可接受,要是放弃江州,即便是还有易楼生意的天玄帝,也是会感觉到痛心的。
“你说,对方当真还有一位大宗师吗?”明不绝思索着问道。
若是没有的话,便是虚张声势,青州大可拿下。
哪怕青州再怎么不好,位置再怎么尴尬,也是一州之地,拿下还是不亏的。
可若是在诱敌深入呢?
天玄帝放下书信,拿起手边的一卷圣旨,道:“将这送到陈天元手上。”
养心殿的角落里,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悄然出现,双手接过圣旨,行出大殿。
这是任命青州牧的圣旨,天玄帝已经做出了选择。
“有没有第四位大宗师,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天魔没有找上朕,”天玄帝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开始批阅奏折,“朕冒不起这个险。”
早在昨日,天玄帝就已经知晓天魔脱困了。那时候他就在等,等天魔找来。
只要天魔愿意找上他,那他就可放手一搏,青州、江州都要拿下。以其五色神光之能和明不绝至极之速,天玄帝有信心两站皆胜。
可惜,天魔没有找上门来。
这让天玄帝只能做出割舍。
否则的话,等到中州赌斗,天魔将己方上场的玄胎高手给击败,拿下中州,从京兆府尹一下子升任中州牧,那就搞笑了。
“也罢,那便放弃青州吧,”明不绝道,“如此一来,这赌局算是尘埃落定了。”
幽州、蜀州、青州、越州归地方。
云州、东州、燕州、江州、中州归中央。
这便是未来的大玄格局。
至于江州赌斗未定之说·····
明不绝笑了笑,不置可否。
总体而言,朝廷一方还是占优势的,占据五州,基本盘还是比对方大的,并且未来也不是没可能重新夺回其余四州。
但这并不影响朝廷威严丧尽。
半壁江山失去掌控,完全可以冠上亡国之相的评断了。就是先帝十年不早朝,都没有这么惨。
所以,必须尽快拿回其余四州才行。
“朕已经派太史楼雷风恒前去天溟海,等天溟海里的那位理学宗师传回讯息,便可以动身了。”天玄帝语气平静地说道。
“天妖的遗毒已经破解了?”明不绝露出一丝讶色,然后感兴趣地道,“本座要破解遗毒的法门。”
“可以。”
························
当大玄京师的天气变幻不定之时,远在草原上的大离都城却是艳阳高照,炎夏的酷暑还在肆虐着这座城池。
街道上,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马车往来的噜噜声,行人的谈话声,种种声音传入都城最繁华地段的一座大院内,在倾听者的耳中演化出一副繁华盛景。
“大离有此盛世,全赖师相之功啊。”
说话者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身着一袭赤色华服,额上戴着繁复的冠冕,一副贵人之相。
他也确实是贵人,还是大离最尊贵之人——大离开朝皇帝·北辰天。
“是啊,全赖臣之功。”
大离师相从屋舍走入院中,听到北辰天之言,笑道:“圣上只顾着练功和征服,这国事倒是有大半都辛苦臣这劳碌命了。”
善一展折扇,走到和北辰天并列的位置,“而且,臣猜想圣上今日特地前来,也不是为了谈这大离盛世的。”
“哦?”北辰天疑惑一声,笑问道,“那师相认为,寡人是何目的?”
善回道:“臣说了,圣上只对练功和征服感兴趣,这目的,自然也就和二者脱不开关系了。那拜火教虽是化外之教,但其圣典《阿维斯塔》却是精微玄奥,以圣上的才情,当是还没悟透,不需要寻找新的典籍。如此的话,圣上的目的还需要多说吗?”
答桉就只有一个了——征服。
北辰天闻言,哈哈大笑,对于善在言语上的僭越毫不在意,反而连声道:“知寡人者,师相也。”
北辰天有侵吞寰宇之心,哪怕如今已经贵为九五至尊也依然不改雄心,大玄,乃至更远方的疆土,他都要占领收纳,直至最终浑同天下。
作为北辰天最亲近的臣子,善又岂能不了解他的雄心?
“那么师相,你能给寡人一个惊喜吗?”北辰天转头,带着野心火焰的双眸令人难以直视。
善以平静目光与北辰天对视,丝毫不惧帝王的威严。他摇动折扇,手指掐算,“臣算算时间,圣上也差不多快忍不住了,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惊喜。”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鹰鸣。
善听到后,笑道:“它来了,天溟海那边的消息,圣上想要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