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天色大亮,青色底绣花鸟虫草的帐幔垂落,挡去斜泄进船舱的阳光。
曲潋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吵醒时,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着,这是睡眠不足的症状,不过那熟悉的哭声还是让她挣扎着起身,却不想手脚皆有种运动过后的酸疼感,扒开身上的被子往身上襟口望去,依稀只见掩得并不实的亵衣那痕迹斑驳的肌肤,暧昧得只一眼便教人面红耳赤。
从这些痕迹可见昨晚那人行事有多放纵。
她呆看几秒,忙将衣襟掩紧,便扬声叫外面的丫鬟进来伺候。
身上一片清爽,显然已经被人清洗过来,倒是省了她再去清洗。穿戴洗漱好后,曲潋便让人将外面哭号不休的胖团子抱进来。
却不想抱着胖团子进来的是纪凛,他身后还跟着穿着一袭粉嫩色提花锦缎的对襟褙子的阿尚,抬爱头瞅着父亲怀里哭成一团的弟弟,有些儿愁眉苦脸的,那张小脸都皱成一只包子了。
曲潋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容,清雅如画的眉目清润清和,笑容和煦文雅,阳光从窗口走过,明亮的光线中,衬得这人越发的温润谦和,让人一眼便心生静谧,只觉岁月静好,万事安泰reads();。
见她望来,他脸上的笑容微深,变得真心实意,如春风拂面。
曲潋不知为何,突然脸有些红。
“娘~”
阿尚已经扑过来,搂住她的腿,抑着和纪凛相似的小脸朝她笑得甜蜜蜜。
曲潋很快便没空对着这个男人发花痴了,女儿扑过来时,被纪凛抱着的小霸王儿子也含着两泡泪朝她伸出小胖手讨抱,一边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直到被抱到熟悉的怀抱,抽泣声才小了许多。
曲潋的身子有些发软,此时再抱个胖团子,便觉得腰有些受不住。
纪凛自是知道她的情况,想再将儿子拎走,但见他一双胖手紧紧地扯住曲潋的衣服,曲潋也一副不放手的样子,只好扶着她坐到矮榻上去,让丫鬟去传早膳过来。
曲潋腰背垫着一个弹墨大迎枕,终于觉得腰没有那么酸疼了,而此时怀里的胖团已经在扒她的衣襟了。
曲潋:“……”
想起先前更衣时所见的画面,曲潋坚决不让胖团子将她的衣服掀开,要喝奶就先找奶娘吧。可谁知要将他交给奶娘,马上扯大嗓门号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号得曲潋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着。
“胖团乖,别哭了……”曲潋放柔了声音哄着。
胖团子一心要扒她的衣服喝奶,根本不理她。
这时,纪凛吩咐厨房将做好的婴儿辅食端过来,对曲潋道:“他如今也可以吃辅食了,先喂着吧。”
对上他清润的目光,曲潋脸有些黑了。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儿子最喜欢黏着她,还要喝奶,却将她啃成这样,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喂奶。所以胖团子不肯喝奶娘的奶,那么将就着吃辅食吧。
碧春将做好的辅食端上来,是一碗加大骨汤煮的米糊糊,曲潋给抽抽噎噎的胖儿子喂了一口,他抽噎了,发现味道不错,终于不哭了,开始欢喜地吃辅食,再被人一逗,脸上便露出欢快的笑容,粉嫩的牙床都清晰可见,像个萌宝宝,全然没有先前号哭时的那小魔星的样子。
“娘,弟弟不哭了。”阿尚坐在锦杌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瞅着弟弟。
曲潋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弟弟是个爱哭鬼,阿尚不要学他。”
阿尚哦了一声,伸手握住弟弟胖乎乎的小手,又道:“娘,阿尚不会嫌弃弟弟的。”
这么孩子气的话又贴心之极,曲潋真是爱死了小萝莉这副认真的模样,在她脸上亲了,见她咧嘴笑起来,她也跟着笑得畅快。
等阿尚被丫鬟带去吃点心时,曲潋看了看她,又看向纪凛,心中叹息。
“怎么了?”纪凛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三人,见她目光有异,不禁笑问道。
曲潋朝他笑了,到底没有说什么reads();。
她只是在想,如果两岁以后的纪凛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而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爱护着长大,应该就和阿尚一样,是个贴心又可爱的孩子,聪明伶俐,不知有多讨人喜欢,想必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磨难。
四岁那年遇到纪凛的事情其实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毕竟当时以为那不过是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小乞丐,发现他无害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知道那个小乞丐是他时,可惜时间过得太久,记忆跟着模糊了许多,怎么也想不起他当时的模样,这实在是一个遗憾。
丫鬟端来早膳时,纪凛便将黏着曲潋的儿子抱到怀里,亲自喂他吃辅食。
胖团子哼哼两声,见到抱自己的人是熟悉的后,又乖巧了。
曲潋端着一小碗碧梗米粥慢慢地喝着,边瞅着那对父子。纪凛的神色柔和,动作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细致,并没有丝毫的生涩感。小家伙待在他怀里很自在,不管是谁见了这一幕,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甚至是一个好父亲。
极少有男人能做到这一步,他却视之如常,连那些丫鬟奶娘每每看到,心里都有些诧异,觉得他未免太过溺爱孩子。
曲潋原先也以为是这样的。
可是这人却经不起推敲。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能这般装上一辈子,给儿女竖起一个好父亲的形象,一直到死亡,她一定佩服死他。
用过早膳,不仅曲潋吃饱了,胖团子也吃饱了,母子俩一起挨坐在榻上,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阿尚也跑过来和母亲弟弟一起挤,母子三人排排坐,看得纪凛有些忍俊不禁。
他陪坐了会儿,见她神色恹恹的,精神不太好,便让人将儿子抱出去,闺女也被丫鬟哄出去玩了,然后抱着她回床上。
“累了便歇息。”纪凛摸着她的脸,“不用担心其他,胖团有丫鬟奶娘看着,你不必亲力亲为。”
曲潋打了个哈欠,抬脸就朝着他的巴咬了,咬得并不重,但是却有个小小的牙印,只要两刻钟就能消失痕迹的那种。
“还说,要不是你……”她怨念横生,又抱着他咬了一口,这回是咬在他的脖子上。
咬了两,发现他的身体紧绷起来,然后将她摁到怀里,发现那顶着她腹部的坚硬东西,曲潋沉默了会儿,一爪子挠到他背上,指甲刮着衣服,发出嗤拉的声音。
“阿潋……”
“闹了半宿,你还不够?”曲潋没好声气地说,就算他此时的声音再温柔,模样再无瑕,都生不起丁点的欲念,着实是凌晨时闹得太厉害,她面那地方已经肿了,实在是难受。
人一难受,啥冲动都没有。
纪凛一双清清润润的眼睛瞅着她,仿佛里面有水光一样,波光潋滟,看得曲潋有些吃不消。
“阿潋,我没想做什么。”嘴里这么说着,但是一双手却紧紧地搂着她,拿他的东西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以此来缓解。
他以往并非是清心寡欲,不过是克制自己罢了,行事节制而有规律reads();。可正是精力旺盛的青年时期,心爱的人又在怀里,闹得太凶也不过份。
曲潋担心自己会在床上壮烈成仁,忙不迭地赶他,“你不是还有事情忙?”
“没有了。”
“没有?”曲潋狐疑地道,“昨晚……”
“已经审问清楚了,一早便让常安去解决了。”
曲潋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他所说的“审问”,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子吧?想着,嘴巴就问出来了,“你昨晚回来时沐浴是因为审问……”
话还没完,便感觉到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要不是对他太熟悉,都发觉不了。
“阿潋……”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不安,凑过来亲她的嘴角,声音有些低,“你怕么?”
曲潋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不自觉地在那劲瘦有力的腰杆上画来画去,那种撩人的举动,让他的身体更紧绷,身某处硬得发疼,却因为顾忌她今晨太过劳累,不敢再折腾她。
半晌才听到她道:“没亲眼见到,倒是不怕的,如果亲眼目睹,就另当别论了。”
“那就永远不要看!”他毫不迟疑地道。
曲潋不置可否,很快又将这事情抛到身后,捧着他的脸瞅来瞅去,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道:“阿尚和你长得真的挺像的,胖团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过我觉得也是像你居多。”
她的思维跳跃的速度很快,不过他也只是愣了,很快便跟上了她的思维,笑道:“你喜欢就好。”
这话得到了她一记爪子。
“我辛苦生的,却都长得像你,白辛苦了!”她说道,声音里也不知道是嗔怪多点还是怨气多点。
他温言浅笑,搂着她边亲边安慰,直到她消受不住,才转嗔为喜,在他的怀里睡去。
日子继续平平淡淡地往前走,仿佛那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件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过,仿佛也因为这事,让纪凛的性子越发的鲜明,平时温润谦逊,行事有度,可当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马上变脸,张狂狠戾,人人自危,也唯有不懂事的两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还以为父亲的样子是正常的。
曲潋心里也很平静,自从得知他努力地要当个好父亲——虽然他心里可能没有多少为人父对后代血脉的喜爱——便知道他如何也不会伤害两个孩子,就算转换性格时,性情大变,虽然脸色有些不好,可也不会对两个孩子出手,所以她十分平静。
这个人,无论他的性情如何变化,反复无常,其实都是他罢了。
就像人有喜怒哀乐,会高兴会生气一样,只不过当他生气时,性情变化得比常人厉害一些罢了。
船行半个多月,就快要到京城时,纪凛接到了从北缰来的消息。
北蛮汗达王遂死王庭,王庭大乱。
第223章
听到北蛮汗达王的死讯,让曲潋第一时间便觉得是纪三叔动手了。@
“是三叔么?”曲潋一只手掩着嘴,小小声地问。
纪凛的眼里浮现些许笑意,现在房船舱里除了他们夫妻俩,没有其他人,外面也有常安守着,并不虞他们的话会被人听到,可是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双眼睛眨巴着,模样儿挺逗趣的,心里就有点儿想笑。
“还不清楚。”纪凛抚着手中的信件,“不过应该和三叔有关吧。”
曲潋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惦记着一事,又问,“那景王呢?”
纪凛仍是摇头,“这消息来得匆忙,并未仔细说明其中原因,应该要过些日子才能知晓。”见她突然有些担心的样子,握住她的手道:“不必担心,景王如今有妻有子,自不会做什么蠢事,他素来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癫狂率性之人,行事全凭心意,懒得理会世间伦理,更不会对一个从未谋面的舅舅有什么感情。
曲潋扁了下嘴,“我就担心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纪凛忍不住看她。
“难道我说得不对?”曲潋眼里透着几分狡黠,“别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们是聪明人,其他都是蠢人,安知蠢人有时候也能坑死聪明人。”
纪凛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聪明人素来自负,确实会失手之时,并不是全能。”说着,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忍不住吮吻她的唇瓣。
曲潋被他吻得脑袋有些晕眩,直到被他摁到怀里时,才发现这男人莫名其妙的动情了。问题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动情的事情?似乎自那晚将事情挑明后,这人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无论是哪个模样,在床上都是热情如火,少有克制之时,害她开始忍不住怀念起十四岁时的纪凛,那时的少年多软萌好欺啊。
果然,时间让他变得成熟稳重的时候,也褪去了那些柔软而美好的本质。
幸好,依然不变的是他对她的情意。
气喘吁吁之时,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阿尚软软的声音,从远及近,叫着爹娘。
曲潋忙拍打他的肩膀,就要从他腿上站起来,“阿尚要进来了,别让她瞧见!”脸皮再厚,曲潋也不好意思在闺女面前和他做这种亲热事情,免得教坏了小孩子。
谁知他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根本不让她起身,反而将脸埋到她的颈窝间,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狠狠地按着她的身子。曲潋急得差点想要扯他的头发了,这人明明还没有变脸,能不能别这么无赖?
“没事,阿尚进不来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边说着,边在她颈项上轻轻地吮了一口,那暧昧的举动,让她的脸渐渐地染上桃红色。
果然,就听到小孩子拍门的声音,不过才几下,便没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守在门口的常安让人将阿尚给哄走了。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让她脑子糊成一团,什么也顾及不了。
曲潋跨坐在他腿上,瘫软在他怀里,汗湿的脸被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长衫,里面什么都没穿,那画面样子简直不堪入目到了极点。她将脸拱到他的怀里,觉得没脸见人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
“阿潋,没事吧?”纪凛拥着她虚软的身子,亲昵地用脸蹭着她的耳垂,然后被她挠了一爪子时,不禁闷闷地笑起来。
这段时光,是他一生中最悠闲满足的时候,甚至在夫妻□□上,放浪形骸,滋味难言,**美妙,别有一番心动。
“我明明是来和你讨论北蛮王死讯的……”曲潋捂脸,没想到最后竟然胡搞成这样,都是美色误人。
“他有甚好讨论的?”
听到他的声音微微变得冷戾,曲潋抬头,发现他的眼神又变了,含戾带煞,面容妖美诡异,不禁抽了下嘴角。怎么又撩到他了?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好像被撩得变了脸,不过他拥着她的力道仍是极为轻柔,为她拢好了衣服,掩住衣服下的春光,将她抱起,往里面的内室行去。
直到午后,两个孩子都闹腾起来,连丫鬟们也哄不住了,曲潋终于忍不住将搂着自己睡得胡天胡地的男人推开,穿衣起身,出门去寻两个孩子。
胖团子正在闹脾气,不肯喝奶,直到看到娘亲,才伸着胳膊要抱,脑袋拱到她怀里,扒找奶喝。
“娘,弟弟又哭了。”阿尚扁着嘴,一副也想哭的模样,小家伙也被闹腾的弟弟弄得难受。
曲潋有些想笑,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这般爱操心,摸摸她的脑袋道:“没事,弟弟还小,所以爱哭一些,等他像阿尚这么大了,就不会哭啦。”闺女记事早,而且遗传了她爹的聪明劲儿,曲潋不敢胡说八道教歪了她,所以说话也有几分警慎。
阿尚这才高兴起来。
就在她让人去给胖团子准备辅食,和挨到身边的闺女亲热说话时,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抬头望去,见披散着长发的男人睡眼朦胧地出现在门口,似乎是刚醒来,便下意识地走出来了。
室内伺候的丫鬟忙低头,当作没瞧见。
纪凛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内室。
曲潋暗暗抚额,这男人是睡糊涂了?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还挺稀奇的。
一会儿后,穿戴整齐的男人走出来,头发到衣服到佩饰一丝不苟,根本瞧不出刚才睡意惺忪时的那种呆滞朦胧的模样。
“阿潋!”他朝她温言浅笑。
“爹爹~”阿尚扑过去。
纪凛伸手扶住闺女的小身子,朝她温和地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笑道:“今天阿尚认了几个字?”
“四个!”阿尚伸出一只小胖子,朝他比了四根白嫩嫩的手指,笑得很灿烂。
“不错,继续努力。”纪凛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阿尚以后认真学习,没有学完,莫要常来找娘亲。”
阿尚哦了一声,扁了扁嘴。
曲潋看不下去了,警告地唤了一声:“暄和!”
别以为这副高雅谦和的模样能掩盖他今日的禽兽之举,偏偏最后还要搂着她睡个午觉,睡得比她还踏实,让她已经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真是越来越掉节操了!特别是在掉节操的时候,他还能这般高雅谦和,温润无瑕,一副清贵君子的模样,让她莫名地觉得有种衣冠禽兽的感慨。
纪凛朝她微微笑了下,笑得曲潋泄气。
阿尚将今天记下的诗背给父亲听,然后被父亲考核了前两天的功课后,得到了父亲的赞赏和一盘莲藕蜜糖糕作奖赏,便欢快地去啃点心了。
真好哄!
曲潋看看旁边笑容清润无瑕的男人,又看看欢乐啃点心的闺女,小声地问道:“你怎么都不抱抱她?”要不是他依然一副好爹爹的模样,想必阿尚都要以为父亲不喜欢她了。
纪凛看了她一会儿,才幽幽地道:“以后自有她的相公抱她。”
曲潋:“……”
曲潋真是想一巴掌糊到他那张俊美无瑕的脸上,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才多大啊……”
“三岁了。”纪凛很自然地说,“三岁的孩子该记事了,我两岁不到就记事了。”
你以为人人都能和你比么?虽然她也觉得阿尚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看她粉嫩嫩的一团,萌萌哒的,就忍不住想要宠她疼她,就算她能记事早,那也是孩子。既然是孩子,被父亲抱在怀里疼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可是这男人却能理直气壮,简直让她无语之极。
曲潋很快发现,两个人生活得久了,那真是优点缺点都掩饰不住了,统统都暴露出来。这男人看似君子,其实私底下缺点毛病一大堆,甚至有些让她觉得啼笑皆非,以前她竟然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多的缺点。
“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原来是这样子的?”曲潋用一种抱怨的口吻说。
纪凛朝她温和微笑道:“因为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罢。”心里却暗忖,那是因为他怕吓跑她,所以将所有的缺点都掩饰起来,用她所喜爱的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只要她喜欢。
至于现在为何没有掩饰,是因为他知道,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无论现在的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如何狼狈不堪,她都会接受,会包容。
他喜欢试探她对他的包容,试探她的底线,那会让他有种她爱他的幸福感。
幸福的滋味太过美妙,让他忍不住贪心地一再苛求。
“是这样么?”曲潋怀疑地看着他。
纪凛回以一个和煦轻浅的笑容,笑得她只能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在她挖掘他的更多的小习惯小缺点时,船终于抵达京城。
镇国公府前几日便得到消息,淑宜大长公主天天开始期盼,每日都打发下人过来守在渡口,只要他们的船一到,马上便有消息传回府里。
所以,当船抵达京城渡口时,已有管事准备好车马,将四位主子迎进去。
阿尚是小孩子,记事不多,对京城的印象并不深刻,自弃船登车后,便饶有兴趣地趴在窗边往外看,她如今只是个小包子,自然不必过于拘束,曲潋便由着她去扒窗子往外看,时不时地回答小孩子特有的一千个为什么。
纪凛坐在马上,正和亦步亦趋随行的管事说话,看到车帘被只小手掀起,露出大半张小脸,并未说什么,其他已经发现的侍从们见主子不说话,便也当作没有看到。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镇国公府。
当看到亲自迎出来的淑宜大长公主和纪二夫人等人时,曲潋心里十分激动。离京一年,对京中的亲朋好友极为牵挂,现在终于回到京城,看到亲自迎出来的淑宜大长公主,感觉到她期盼的心情,曲潋心中又酸又涩。
“祖母!”
曲潋和纪凛朝淑宜大长公主唤了一声,两人同时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淑宜大长公主一双眼睛急切地打量着孙子,发现他气色红润,眼神清正,已然没有当初在信中的模样。纵使知道这半年来他的伤已经好了,可心里仍是牵挂又难受。直到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回来,淑宜大长公主才感觉到那颗心安定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淑宜大长公主紧紧地抓住孙子的手,眼中隐有泪光。
纪凛面上露出些许愧疚,轻声道:“祖母,对不起,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淑宜大长公主忙拭去泪花,说道:“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好好的便一切都好。”说着,又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放下心来,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曲潋身上,眼里的神色十分慈爱,拍拍她的手,温声道:“潋丫头,也辛苦你了。”
纪二夫人也感慨地道:“是啊,多亏了世子夫人,一路辛苦了。”
曲潋笑道:“我也没什么辛苦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响亮的哭声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打断了众人的叙旧。
听到这哭声,曲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觉得胖儿子真是不给她面子,说哭就哭,都不看场合。
淑宜大长公主和纪二夫人看去,见被奶娘抱着的一个胖团子哭得惨兮兮的,不断地朝这边伸手过来,模样儿可怜极了。
“娘,弟弟又哭了!”阿尚有些愁眉苦脸地说,一双眼睛瞅着双亲,又瞅瞅淑宜大长公主等人。
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家伙,却一副为了弟弟哭而愁肠百结的模样,逗得淑宜大长公主呵笑连连,一把揽住可爱的曾孙女,让奶娘将哭得惨兮兮的曾孙子抱过来,淑宜大长公主心情越发的开怀。
纪凛将哭得泪水朦胧的儿子抱到怀里,对淑宜大长公主道:“祖母,他的气性儿有些大,不碍事的。”
瞧见未曾谋面的曾孙子哭成这样,淑宜大长公主心疼得紧,嗔怪了他一眼,忙让他们先回暄风院歇息,等歇息好了再去寒山雅居叙话。
曲潋和纪凛虽有心陪陪老人家,不过被强势依旧的淑宜大长公主赶回暄风院去歇息,知道她是体贴他们,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便都笑着应了。
虽然主人不在,但暄风院却并未被人疏忽,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净,待他们回来时,窗帘被褥等都换了新的,备好了热茶热饭,一切就如同他们从未离开过。
歇息了一晚,翌日曲潋和纪凛便带着孩子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不想刚到寒山雅居,发现不仅纪二老爷夫妻纪语姐弟在,连镇国公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水墨扔的手榴弹,紫茉wingswing苹果水墨萌猫猫尘潜水员白瓜demeter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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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赶榜单,三更半夜更新了=。=
嗯,可能还有一章后续就完结啦~=v=>
第224章
“暄和!”
看到他们过来,镇国公激动得瞬间站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儿子,仿佛生怕自己不小心就会错过什么。
可惜,纪凛只看了他一眼,便带着妻儿上前,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然后又给长辈们请安。虽然礼数上挑不出什么,但镇国公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冷淡疏离。纵使他从未提过什么,但如何不知道这孩子早就被冷了心,对父母剩的只是面子情罢了。
想到这里,镇国公黯然神伤,心痛不已。
果然一切都太迟了。
给长辈们请安后,两个孩子也得到了极大的关注。
淑宜大长公主摸摸阿尚的小脑袋,发现一年不见,可爱的曾孙女长这么大了,心里十分高兴。可能是年纪大了,脾气比不得年轻时候的杀伐果决,心肠也连带着柔软一些,这一年来,她对孙子和两个曾孙都思念得紧,时时盼着他们回来,直到这会儿他们都平安回到家里,一颗心方才定来。
淑宜大长公主又抱了曾孙子,捏捏他的胖手胖脚,见他笑呵呵的,模样儿讨喜,没有晚天回来时那般哭相,心里更是喜欢了。
曲潋和纪凛坐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
曲潋也怕今天胖团子不给力,出门前特地给他喂饱肚子,又坐到他能看到的地方,终于将他给哄住了,此时才这么给淑宜大长公主面子。看到老人家高兴,她心里也欢喜。
纪二夫人看到白白嫩嫩的胖团子,真是爱得不行,也抱到怀里逗了,朝淑宜大长公主笑道:“娘,这孩子长得像暄和。”
纪二老爷也笑呵呵地附和着妻子。
纪冽和纪语姐弟俩同样围着母亲转,看着小侄子,纪语道:“有几分像大嫂,像阿尚才像大哥呢。”
阿尚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吃樱桃,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去,眨巴了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弟弟爱哭,不像爹,不乖。”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轰然大笑,淑宜大长公主对她爱得不行,将她搂到怀里亲了几。
“弟弟这么不乖,阿尚会不会嫌弃弟弟?”淑宜大长公主逗她。
阿尚摇头,脸上露出欢快的笑脸,“不嫌弃,对弟弟好~~”
“哎哟,咱们阿尚真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孩子。”淑宜大长公主笑得更乐呵了,眼里满满的慈爱。
纪二夫人等人看了,心里明白,阿尚虽然是个姑娘家,但因是第一个曾孙女,照顾过她两年,淑宜大长公主还是偏疼多一些,并未因为有曾孙子而厚此薄彼。况且阿尚被曲潋教得乖巧听话,确实很惹人怜爱,莫怪淑宜大长公主疼爱。
一旁的镇国公巴巴地看着,发现孙子确实长得像儿子,和妻子也有几分相似,不觉喜欢起来。想着孙子还没有起大名儿,心便琢磨着要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众人正聚到一起说笑间,有丫鬟过来禀报,平宁郡主带着三个儿子过来了。
坐在纪二夫人身边的纪语俏脸微红,忙垂脸,只是又忍不住拿眼睛悄悄地往门口瞥去reads();。
曲潋看到她的模样,心里便忍不住一乐,纪语和沈勤的婚期定在今年秋天,眼瞅着没多少时间就要过门了,现在未婚夫过来,自然羞涩不已,偏偏两人既定了亲,又在长辈们的许可往来,自然情愫暗生,少年思慕,哪里能忍得住。
平宁郡主带着三个儿子过来,往室内扫了一眼,便将之尽收眼里。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娘家侄子夫妻身上,一年多未见,侄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气质更稳重一些,坐在那儿,给人一种稳如山岳又润如君子的印象,教人心生好感。而坐在纪凛身边的侄媳妇,容貌娇美,体态风流,竟是比一年前更美貌几分,教人乍然一看,差点收不住眼睛。
视线一转,落到了两个孩子身上,特别是那个被纪二夫人抱在怀里的胖娃娃,模样儿白嫩可爱,一双眼睛乌黑亮泽,好一副精灵模样,教人一看就心生喜意。
平宁郡主自知这孩子便是兄长的第一个孙子,心里也十分欢喜,知道娘家一辈终于出生,她比任何人都开心。只是当看到像影子一样坐在角落里盯着孩子看的镇国公,心里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一年来,因为纪凛出事,她时常回娘家探望,终于从母亲那儿陆陆续续地得知了当年的一些事情真相,心里对纪凛的遭遇颇为怜惜,甚至连带对曲潋的印象也好了不少。知道大嫂因为伤了亲儿子又在得知真相时疯了,她不好评论什么,可是大哥人还好好的,却直接避居到庄子里,这种逃避的行为,让她心里一口气差点儿喘不过来。
平宁郡主带着三个儿子上前给淑宜大长公主见礼,笑着道:“昨儿听说暄和夫妻回京了,所以今儿一早便过来瞧瞧,看暄和没什么事情,两个孩子也好,我就放心了。”
纪凛微笑道:“谢谢姑母挂心,有阿潋在,我没什么事。”
曲潋听到他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刷好感,心里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面上却谦虚了几句,果然看平宁郡主神色间有几分满意。
有平宁郡主等人加入,气氛更热闹了。
午时,在寒山雅居摆膳,众人陪着淑宜大长公主热闹地吃了一顿饭。
膳后,年轻人去外面院子里赏花游玩,长辈们坐在一起说话顺便抹叶子牌。曲潋陪着抹了几把,不过赢得太厉害了,淑宜大长公主赶紧将她赶走,不让她这个只赢不输的人来欺负人。
曲潋笑盈盈地坐到一旁,指点淑宜大长公主去赢纪二夫人平宁郡主和纪凛,最后再次被人给赶走了。
喝了几盏茶,肚子有些胀,曲潋离开花厅去更衣,谁知走过回廊,就看到院子里站在海棠花树两两相望的少年少女,隔着几步说话,看得曲潋乐得不行。她也没出声去打扰两人,带着丫鬟去了茅厕,等回来时,恰好见到纪语迎面走来,沈勤不在。
“大嫂。”已是个大姑娘的纪语朝曲潋眯着眼睛笑,笑容明丽大方。
曲潋上前执了她的手,将她仔细打量,笑道:“没想到转眼间语妹妹就要出阁了,勤表弟待你可好?”
纪语红着脸点头,有些羞涩道:“表哥是极好的。”
得了,这副陷入爱河的模样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
曲潋携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回花厅reads();。
回京的第三日,一大早,曲潋便和纪凛抱着两个孩子大包小包地回双茶胡同的曲家探望母亲和弟弟。
双茶胡同这边早就得了消息,早早地就让管事在门口等着了,待镇国公府的马车到时,季氏和曲湙亲自迎过来。
“阿潋,暄和……”季氏看着小女儿和女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曲湙倒是稳重一些,上前给姐姐姐夫行礼,又给两个外甥见面礼。
“一年不见,湙弟又长大许多了。”曲潋见到母亲和弟弟也很高兴,忍不住将他上打量,然后掩嘴一笑,“湙弟如今也是秀才老爷了,是不是该说亲了?”
曲湙虽然性子稳重,可仍是个少年人,哪里经得起这种打趣,清俊的脸庞浮起赧意,低声道:“二姐!”
曲潋笑嘻嘻的,一把将她家胖儿子塞到弟弟怀里,说道:“来,抱你的外甥,你还没见过他呢。”
软绵绵的小婴儿让曲湙再次僵硬得脚都迈不开,曲潋拍了他手臂,“德行!你都是三个孩子的舅舅了,怎么还不会抱孩子?以后你的孩子出生怎么办?”
曲湙心说到时候孩子出生了,他娘巴不得自己带,哪里需要他时时抱着?他知道这二姐的嘴皮子最是不饶人,无奈地道:“二姐,我又不时常见他们,哪里有时间抱?”说着,小心地将怀里的胖娃娃抱稳一些,身体才没有那么僵硬。
在曲潋可着劲儿欺负弟弟时,季氏也和女婿叙了好一阵子话,一手牵着外孙女,忙招呼着他们进屋喝茶说话。
季氏对两个外孙和外孙女真真是喜爱,恨不得多生一双手将他们都抱到怀里,一手抱着外孙,边询问女儿女婿这一年来在江南的生活,得知纪凛的病已在去年秋天时好了,心情里极是高兴。
“让岳母担心了,是小婿不孝。”纪凛温声答道,他看得出季氏对几个儿女一片慈母心肠,纵使人有些怯懦爱哭,却足以弥补,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
“只要你们都好,我便放心了。”
说得和乐融融之际,榆林胡同那边也有人过来了,还有曲二老夫人等人。
曲潋和纪凛忙去迎接,扶着曲二老夫人,两人皆有些愧疚。
“叔祖母,原是我和暄和去给您请安的,怎地劳烦您亲自过来了?”曲潋有些不好意思。
曲二老夫人和蔼地笑道:“不妨事。你们刚回来,舟车劳顿,极是辛苦,我人虽然老了,又不是走不动,过来瞧瞧你们也使得。”
曲大太太还有儿媳妇穆氏曲涵等人都过来,大家齐聚一堂,十分热闹。
直到傍晚时分,纪凛他们才告辞离开。
两个孩子靠在父母怀里睡得香甜,曲潋和纪凛一人抱一个,坐在马车里说话,马车碾过石板路,轱辘声如摇篮曲,一路往镇国公府而去。
“不知姐夫回来了没有,明日我们去景王府看看姐姐。”曲潋摸着怀里的闺女的头发,面上带着笑reads();。
“昨晚刚进京,这事还未有人知晓。”纪凛回答道。
曲潋目光微闪,明白他话里之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翌日,两人又带着两个孩子出发去了景王府。
曲沁昨晚便得了消息,一早便牵着儿子站在二门处张望。
景王倚靠在一旁,打着哈欠,说道:“你不必担心他们,他们好着呢,纪暄和是只狐狸精变的,哪里会过不好?你那妹妹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主意可多了,还挺强悍的,指使起本王来,理直气壮,从来都不悚。”
曲沁抿嘴一笑,捋捋耳边的碎发,说道:“我知道啊,但是她长这模样,看着就让人怜惜,总会忽略其他。”
景王倒是没话说了。
小姨子长那副模样惯会骗人,不知情的人,确实以为她是个处处需要照顾的柔弱女子,总要为她担心这担心那的,他的王妃就是被欺骗的。然而纵使心里明白,仍是止不住为她担心,将妹妹捧到心尖上疼着。
想到这里,景王不由觉得,他们夫妻俩好像都欠着曲潋的一样。
夫妻俩正说着,便见管事过来禀报镇国公府的车驾到来。
曲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站在二门处等她的姐姐,面上挂着熟悉的温婉笑意,心中一热,不禁拎起裙子,飞扑过去一把搂住她。
“姐,我可想你了!”曲潋紧紧地抱住她,笑容满面。
曲沁拍拍她的背,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发现她的身子骨壮实不少,脸色红润,心里也高兴不已。然后再打量纪凛,见他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一颗心终于落进心里。
进花厅喝茶时,景王走在妻子身边,小声地道:“你瞧,本王说得没错吧?他们好着呢。”
曲沁笑盈盈地看着他,嘴上说道:“王爷自是对的。”
景王有种被对方敷衍顺毛的感觉,再次觉得他这辈子真是欠了那对夫妻俩的了。
众人落坐后,曲沁拉着妹妹询问她这一年的事情,虽然有书信往来,但是很多话信里哪里能说得完的,不如自己亲自问来得安心。
胖团子坐在父亲怀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地瞅着同样挨到父亲怀里的小表哥,阿尚乖巧地坐在母亲旁边,见弟弟今天没有哭,很高兴地捧着甜瓜啃。
突然,一只小手攀到她的膝盖上,一把抓住她腰间的粉底绣莲花的荷包。
阿尚低头,见是姨母家的表弟,眨巴了眼睛,便伸出小胖手将荷包扯来给他。
小表弟小名菩安,大名周怿。
阿尚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刚才姨母介绍小表弟后,让她这当姐姐的照顾小表弟,阿尚自然很听话地应了,这会儿见小表弟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跑过来,扯她身上心爱的小荷包,她也没有不乐意,对弟弟们都很大方。
可是当小表弟得了荷包还不满意,扒着她不放,爬到锦杌上将她压倒时,阿尚就懵了reads();。
景王虽然和纪凛说话,但是眼睛却盯着他家儿子,见儿子像只小鸭子一样跑去阿尚扯她身上的挂饰时,并不觉得他儿子这么霸道有什么不对,直到小家伙用他的小身子去压他表姐时,景王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伸手将两个孩子扶住。
“菩安,这是表姐,不能欺负。”景王轻松地将儿子像拎猴子一样拎开了。
“不……”菩安朝父亲吐口水,伸手要表姐抱。
“你表姐年纪小,抱不动你,去和你表弟玩。”景王将儿子移到纪凛面前,让他去和胖团子玩。
菩安瞅了瞅表弟,又扭过头去,朝表姐伸手。
景王知道这孩子霸道不讲理,怕他又闹什么幺蛾子,没让他去黏阿尚,可谁知他见父亲不给他去和表姐玩,马上张嘴就号起来。
曲潋正和姐姐说话,听到哭声,两人转头看去,发现小外甥哭得好不凄惨的模样,一双小手朝她闺女伸着,便道:“姐夫,让他和阿尚玩吧,我家阿尚可乖了,已经会照顾弟弟了。”她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养个这么萌萌哒又乖巧懂事的闺女,让其他的小朋友那么喜欢,能令当娘的自豪得不行。
景王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么?以后可别后悔。”
“诶?”
曲潋正不解中,景王将儿子放到地上,让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搂住表姐的腰。阿尚拿出帕子给小家伙擦脸,他乖乖地抬起头给表姐帮他擦脸,擦完脸后,又一脑袋埋到表姐怀里,扒着她不肯放手。
纪凛倒是明白了景王的意思,瞟了他一眼,笑道:“姐夫,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喜欢黏姑娘家可不好。”
“没事,我家菩安长这么大,连他娘都不怎么黏,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孩子,阿尚是他第一个黏的姑娘。”景王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看来我当初说的没错,阿尚果然和我有缘。”
纪凛:“……”
这脸皮厚得连箭弩都射不穿了,还能再睁眼说瞎话么?
曲潋和姐姐好生叙旧,直到午后才打道回府,只是离开时,却出意外了。
原因是那只搂着她闺女哭哭啼啼的小包子,一副不将表姐留,他就要跟着表姐回家的模样,才一岁多的小屁孩儿,闹腾起来简直让人头疼。
曲沁蹲在一旁,将儿子捞回来,柔声道:“菩安,和表姐再见!”
“不不!”菩安两眼泡着泪,一只小胖手抓着阿尚的衣服,“姐姐,不……”
阿尚看表弟哭得那么可怜,又开始愁眉苦脸了,扭头看着他娘,“娘,表弟和弟弟一样爱哭,么办?”
曲潋简直想叹气,心说闺女哦,为啥自从你弟弟出生后,你就这么爱操心呢?你才三岁好不好,表操那么多心,会长不大的。
最后他们走时的送别乐曲是景王家的小包子震天的哭声,哭得阿尚扒着车窗探头张望,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模样,直到出了门看不见后,才苦着脸缩回脑袋,对她娘说:“表弟和弟弟一样爱哭,以后怎么办?”
曲潋不负责任地说,“没事,你表弟有姨母和姨父教,他以后很快就懂事的reads();。”
阿尚终于放心了,又道:“那以后还去看表弟么?”
“阿尚喜欢就去。”曲潋又问,“阿尚喜欢表弟么?”
阿尚点头,露出笑容,白白的小米牙都露出来,稚气又可爱,“像弟弟一样,喜欢。”
曲潋摸摸她的脑袋,赞道:“阿尚真乖。”
纪凛在一旁看着,暗暗摇头,发现这对母女俩完全没有想歪,更不知道景王打什么主意。不过转眼一想,孩子们年纪都还小,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闺女只有一个,哪个符合他的要求,就挑来当女婿,不符合的话,就算是皇子,都一起踹了。
回到镇国公府,先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听闻襄夷公主夫妻来了,正在暄风院的花厅喝茶等他们。
曲潋和纪凛相视一笑,一人抱着儿子,一人牵着女儿,回了暄风院。
刚走过回廊,便见襄夷公主从花厅里探头出来,看到他们时,满脸惊喜。
“阿潋,暄和,你们回来了都不让人告诉我们一声。”襄夷公主过去一把抱住阿尚,边蹭着她的脸,边抱怨着两人不够意思。
靖远侯世子袁朗从花厅走出来,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才刚回来,原是打算过几日去拜访你们的。”曲潋笑着说,“谁知道你们就过来了。”
襄夷公主理直气壮地说,“没办法,我想阿尚和你儿子了。”说着,又稀罕地抱过胖团子,对两个孩子爱得不行,都舍不得撤手。
曲潋边和她说话,边暗暗打量和纪凛寒暄的袁朗,发现他偶尔递来的目光柔和,放心来。
襄夷公主进袁家几年,一直没有消息,她自己也折腾不少,可是就是没有动静,曲潋这个旁观人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一脉单传的靖远侯府暗地里有意见。特别是袁朗,襄夷公主一心挂在他身上,如果他不满,襄夷公主免不了要受伤。
幸好,袁朗心胸气度非常人,两人自幼情份不一般,感情依旧甚笃。
终于将襄夷公主夫妻送走后,夜幕降临,曲潋也累得不行。
“很累么?”纪凛的手抚过她眼的青色,柔声道:“今晚歇息早点,将孩子交给奶娘就行了。”
曲潋朝他笑了,依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整个人都放轻来。
回到京城,看到熟悉的亲朋好友,还有这个人在身边,一切平静美好得让她安心。
纪凛神色柔和,环住她的身子,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脊,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轻浅,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微微笑了,便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夜渐渐地深了,纪凛将床幔放,躺到床上,将她搂到怀里,也闭目睡。
窗外夜色寂寂,夏虫声声,安恬入梦。
第225章
襄夷公主第一次见到纪凛时,是在太后的仁寿宫里。
当时看到那个安静地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小男孩时,她眼前一亮,差点以为这是一个穿着男童衣服的小姑娘了。特别是当发现大公主和三公主皆一脸羞涩地看着他想和他玩时,襄夷公主心里也很高兴,并且很霸气地走过来,叫他陪她玩,看到两个姐妹脸色发黑,她心里就高兴,得意非常reads();。
那时候的襄夷公主,只是个被帝后宠坏的中宫公主。
她是最尊贵的帝女,皇帝宠爱非常,自幼便比所有的兄弟姐妹们更尊贵,养成她娇纵霸道的性子,行事只遵从本心,高兴就好。
可谁知,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理踩她。
第一次被人如此驳了面子,襄夷公主差点气坏了,要不是当时淑宜大长公主和太后在那儿看着,她一定会给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好看,让宫人拿鞭子抽他。
襄夷公主第二次见到纪凛时,牢牢地记住了他,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虽然比她年长一岁,可是他又长得比她还要瘦弱,一副被虐待的样子,她跑到他面前,很恶劣地笑着说他像个小姑娘。
纪凛再次无视了她,襄夷公主再次气坏了。
两次被无视,襄夷公主觉得镇国公世子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以后有空一定要让他吃个教训。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她却觉得当时被纪凛无视的自己恐怕是最幸运的,恨不得在第三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依然能无视自己,而不是成了她一生中的噩梦。
襄夷公主第三次见到纪凛时,是在她六岁元宵灯市上,当时她难得被皇叔带出宫里去看花灯,却任性地摆脱了宫人和侍卫,被混在人群里的人贩子抱走了,恰好被和纪凛袁朗看到,他们追过去时,两人也一起被其他人贩子的同伙一起捂着嘴抱走。
襄夷公主不觉得他们见她遇到危险追过来有什么不对,她是尊贵的公主,他们敢不来救她,就让父皇治他们的罪,所以连他们也被人抱走时,她反而埋怨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是两个废物。
那时候的襄夷公主,是最尊贵的帝女,普天之,只有旁人看她脸色,没有她去看人脸色的道理,甚至连服软也不会,遇到事情也只会理所当然趾高气扬地让人忍她让她,以为这个世界就应该这样。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受到了教训,让她铭记终生。
纪凛差点杀了她。
“再吵就掐死你。”
扭曲的面容,狠戾的声音,明明是个漂亮得过份的男孩子,瘦瘦小小的,可是此时那狰狞的模样,他亲手杀了人,脸上身上都沾满了人贩子的血,那仿佛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恶鬼模样,将她吓坏了。
她的脖子被他掐得好痛,声音发不出来,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他,已然没了反应。
她被吓坏了。
几乎吓破了胆。
直到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靖远侯世子搂着。这位自出生起就病弱的表哥曾经被她嫌弃过,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每次靖远侯夫人带他进宫给母后请安时,她也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都是苦苦的药味,长得不好看,从未正眼看过他。
直到这一刻,他用他单薄瘦弱的双臂抱着她,一只冰冷的手掩住她的眼睛。
他说:“襄夷,别怕。”
她生平第一次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苦涩的药味,但是让她感觉到很安心reads();。
然后,她的目光开始围绕着他而转。
这一年,襄夷公主开始成长,不再是过去那个娇纵任性的小公主。她有了生平最恐惧害怕的人,也有了生平最喜欢的人,喜欢到情愫初开时,就定决心一定要嫁给他的男人。
他是一个并不强壮到让女人足以感觉到安心的男人,但是他拥有其他男人所未有的坚强意志,内心温柔而强大,可以包容一个人所有的缺点,甚至在面对死亡时,无所畏惧。
一个男人之所以强大,并非是他的身份体魄,而是他坚韧的意志。
靖远侯世子袁朗,无疑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十岁那年,在靖远侯府的西厢房里,她对卧病在床的十四岁少年说:“表哥,等我及笄了,我就嫁给你可好?”
当时床上的少年因为风寒的原因,整个人都烧得有些糊涂,但他仍是对她说:“这可不行,你应该配一个健康的男子,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是他对她所寄予的深切的祝福,而他在二十岁之前,他一直是这么希望的。
虽然曾经的她脾气很坏,惹人讨厌,可是为了他,她改掉了坏脾气,努力地当一个合格的公主,努力地为了未来能嫁给他而学习姑娘家该学的东西,一步一步地成长。
直到现在。
她坐在床前,仔细地看着他,直到他喝药沉沉睡去,她依然坐在那里,心里觉得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她心里都是喜欢的,喜欢到只要看着他,她就觉得很满足,见不到他,天天想见他,恨不得天天出宫找他。
为了见他,她甚至找好借口探望淑宜大长公主天天往镇国公府跑,然后趁机拐道去靖远侯府。因为她时常去镇国公府的原故,被人误会对镇国公世子有意,甚至连父皇母后也想召纪凛为驸马。
至今见到纪凛,她仍是害怕得发抖,甚至在知道他是双面人后,她一度不敢去镇国公府。
后来还是想见表哥的意愿压过了一切的害怕。
袁朗和纪凛是好友,他们的交清淡淡的,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世人眼里甚至可以说并未有什么交集,但是他们的友谊却以着这样的方式存在着,甚至有一度让她觉得,其实他们彼此欣赏,却又因为性格问题,并不需要如何往来,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在往来多了,见多了纪凛那一面和煦如春风的清贵君子模样,那种害怕中渐渐地掺杂了一种认同。
纪凛是个优秀到让人忍不住欣赏认同的人,既管他双面人的一面让她感觉到害怕,但是在得到他的帮助时,她又忍不住渐渐地认同他,虽不能将他当成至亲好友,却也开始接受他。
纪凛十四岁那年,镇国公府为他定亲,定亲的对象是曾经有过口头约定的未婚妻,而纪凛的人生似乎也从此开始改变,甚至连人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纪凛人极好,你对他可有心?”那时,袁朗曾这样问她。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道:“他未婚妻都有了,再好也与本公主无关,表哥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而且我将来可是要嫁给表哥的reads();。”
她说这话时,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生怕他为了她,乱点鸳鸯谱,甚至拆散纪凛的姻缘。这些年,她黏他黏得紧,只要有时间都会来靖远侯府玩,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说话,她也能自得其乐。
或许也因为如此,他渐渐地对她上心,将她当成妹妹一样地宠爱着。襄夷公主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她真的对纪凛有意,这个男人说不定会坏了纪凛的姻缘,促成她与纪凛。而她更知道,纪凛的可怕之处,届时若这两人博奕,她无法确定谁会是赢家。
她可不想做让他们博奕的祸根。
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纪凛那种深沉可怕无道德伦理的双面人,喜欢的是这个世人眼中活不到成年的病秧子。
所以,纪凛定亲成亲又与她有何干呢?
为了让这个病秧子能活过成年娶她,襄夷公主一直努力地为他寻找名医,谋划着让父皇母后答应他们的婚事,将该利用的人事都利用上了,直到十七岁那年,终于得尝所愿。
她终于嫁给了从六岁开始就心心念念的人。
可是成亲后,却发现嫁给了心爱的人后,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人生的另一种开始。
当爱一个人时,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愿意为他相信天长地久,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她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只盼与他朝朝暮暮,他别抛她独自一人。
*****
袁朗从睡梦中醒来,便感觉到倚到怀里的温香软玉,还有熟悉的声音,因为睡意而有些娇娇的。
“表哥,你喜欢孩子么?”
袁朗伸手摸摸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说道:“还可以。”
“那就是喜欢了?”她的声音变得欢喜起来,整个人都腻过来,就像小时候,喜欢窝在他怀里,让他抱住她肉呼呼的小身子,霸道地不允许旁人和她抢。
事实上,除了她,没有人会愿意接近他这个病秧子。
袁朗知道她的意思,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变得温和,“孩子的事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得之我幸,无也莫强求。”
对子嗣一事,他看得很开,从懂事伊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能活到成年已是幸事。如今他不仅活过成年,甚至娶了心爱的姑娘为妻,已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所以,再多的,他并不强求,也不忍给她压力。
她只要快快乐乐地就行了。
可是她明显不快乐,她想要孩子,想为他延续子嗣。
“表哥,可是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表哥,我还是想强求,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连纪暄和那么可怕的人我都让佛祖保佑他了,佛祖应该会给我一个孩子的吧?”
袁朗沉默了,开口道:“佛祖不管生孩子的事情,这事归送子娘娘管。”
襄夷公主噗地笑出声来,神采飞扬,“那我明天就让人去寺里迎一尊送子娘娘回来reads();。”
翌日,夫妻二人去了城外香火鼎盛的南安寺送子娘娘回府,倒教京城暗地里笑话了许久。知道他们家情况的心里都不以为然,皆道襄夷公主瞎折腾,若非襄夷公主的身份,只怕不会只私底上议论几声。
这世道就是这般。
三公主倒是没有那些顾忌,亲自上门来,借口看送子娘娘,实则对一直让她羡慕嫉妒恨的襄夷公主明里暗里地挤兑。
襄夷公主懒得做那种姐妹情深的戏码,直接道:“三妹妹想看送子娘娘?没门!你自己去寺里看,省得我家里的送子娘娘被你那张衰脸看到被冒犯了。咱们姐妹间没什么亲热话可说的,如果你是带着善意来的,我自然欢迎,如果你是来笑话我的,我直接打出去,你信不信?”
三公主笑话她不成,反被她奚落,气得拂袖而去。
袁朗听到这事,笑了笑,知道几位公主间的相处并不愉快,倒也没有说什么。直到他们成亲半年多,三公主给襄夷公主出的主意,终于将襄夷公主惹恼了,这也是袁朗第一次看到她气得这么狠。
他心里的女孩,一直都是明媚张扬的,甚至有时候有些娇蛮任性,但却是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在大局上从来都是个教人放心的好姑娘。因他体弱之故,他的性子比较沉闷无趣,所以在她那般明媚张扬而来,闯进他的世界里,为他单调的生活添了彩色后,他从此将这个女孩放在心上。
他原想让她一生无忧,嫁一个家世良好健康俊俏的男人,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她最后执拗地选择了他,也让他的生活变得精彩起来。
爱一个人的方式,并非是占有,而是希望她幸福。如果她的幸福是系在自己身上,唯有自己能给她最大的幸福,何不将她留在身边?
最后他仍是忍不住心中的期盼,拥有了她。
对她的怒气,袁朗自是好生安抚,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他不禁失笑。
自从十岁那年,她一改以往的性子,固执地跟着他后,他心里只有她了,断然瞧不上其他的女人,她并不需要担心。
“表哥,我做不到母后那般贤良,而且我也不需要。所以你只能有我,如果你做不到,表哥,我会杀人的……”她搂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完后,又哽咽起来,“表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袁朗叹气,知道这是她的心结,无论他如何开导,她却无法将这心结放开,只能陪着她一起折腾,就算被京城的人看足了笑话,他依然不悔。
能哄她高兴,让人看笑话又有什么?
他甘之如饴。
直到他二十七岁那年,与她成亲六年后,他们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珍宝。
当孩子出生,看到孩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抱着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沉重。
这份沉重是她带给他的,他依然甘之如饴。
第226章
一枕黄梁梦,半世浮生,几人能懂。
曲沁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昏暗,意识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间,总能看到守在床前容貌稚嫩的妹妹,那双清澈的水眸里溢满了浓浓的担忧,拿着帕子为她擦汗,偶尔会唠叨着让她快快好。
她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镜,仰或只是阎王殿里的前生镜里的一幕。
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真正地清醒。
可是清醒过后,看到床前照顾她的妹妹,仍然是少女时期面容稚嫩的模样,明明她死前,妹妹已经双十年华,已为人妇,在嫁入镇国公府后,慢慢地被生活磨砺变成一个合格的世子夫人,成熟而稳重,岁月赋予了她特有的韵味,却不像现在这样稚嫩单纯。
“姐姐,你醒了么?”
妹妹给她擦汗,倒水喂她,模样柔弱可亲,一双眼睛盈盈似清泉,清澈明亮。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纵使已经清醒了,仍是分不清现实和梦镜。她明明已经死了,死亡那一刻的感觉太过清晰,就算请了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亲自为她救治,也断无生机。莫不是只有死了,才能看到年少时的妹妹?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可爱柔丽,让她甜进心坎里,又忍不住想哭。
哭泣哀悼岁月变迁后,他们所遗失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再无可追忆。
浑浑噩噩地躺了很久,直到真正地清醒后,她才确认了一个事实:她死了,然后又活了!却不知怎么地,时光溯回到了她十五岁那年,那时候的妹妹才十二岁,继母季氏仍是那般柔弱爱哭,弟弟也还在,他们一家人没有分离,住在常州府的曲家老宅里……
“阿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呓一般地说着。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其实那不是梦,那是她的前世,前世的弟弟早夭,她被人陷害,以最屈辱的方式嫁进五皇子府,妹妹经历重重磨难,嫁入镇国公府,外家平阳侯府最后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幸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当在祝家看到同样年少稚嫩的妹夫——纪凛时,曲沁面上不由露出微笑。
看到他真好,特别是在进京的船上,发现这个还未变得如未来那般成熟狡猾的少年不着痕迹地接近讨好妹妹曲潋时,曲沁觉得,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比上辈子更好了。
直到妹妹定亲,在外祖父的寿辰上破坏了那几位皇子的好事,曲沁依然觉得,人生虽然略有不足,却总会在某一方面补尝,纵使后来与镇安府余家宗子余长昊的亲事不成,她依然没有感觉到太难过。
她原以为,等到京城事了,妹妹出阁平安生产,一切尘埃落定后,她这一辈子便在乡野间自由自在地终老,走上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
却未曾想到,那个男人会以这样强势的方式,来到她面前,娶她过门。
****
曲沁依然记得上辈子对那个男人的初次印象: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即便他年轻俊朗得过份,虽然飘逸出尘,却又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被五皇子强制送去别庄养病时,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陷于昏睡中,却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明方大师和妹夫纪凛的对话。
明方大师是纪凛托关系请过来给她续命的,不用想也知道,纪凛会对她这个无用的弃子如此尽心尽力,也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她的妹妹阿潋,从来都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就定能做到,非因她柔弱的外表而小瞧于她。
虽然作为姐姐的她,总会忍不住被她纤弱娇怯的容貌所蒙蔽,进而为她心软。
他们当时以为她昏迷无意识,方才会如此针锋相对,将话题隐晦地挑明。却不知道她自从成了五皇子妃后,为了在五皇子府的后院获得一席之地,无论何时何刻,都不会允许自己松懈,纵使身体不好,依然努力地维持一丝清醒,方让她听到了他们间的对话。
只是当时她就要死了,纵使听到了,她也未放到心上。
却不想,重活一世,她会和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病榻前他们的对话,成了她推测前世她死后的身后事的根据。
这辈子,她对那个男人的印象:一个不像和尚的和尚,一个并不尊重生命的和尚。
在常州府里,他们还未进京,她难得出门一趟,却不想在一间私人的药堂里,会看到他杀人的一幕,那一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之所以没有吭声,是因为她认出他的身份。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明方大师,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虽然此时他所做之事并不是出家人该做的。
看到她时,他的神色十分惊讶,特别是发现她面对凶杀现场,竟然还能面色平静坦然以对时,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探究。曲沁念及上辈子他的续命之恩,不欲与他多接触,终是避开了。
曲沁再次见他,是在京城的岐云山下,这次轮到他受伤了。
想到上辈子的救命之恩,她难得一次地违背女子庭训,悄悄地给他送药,关心他的伤势,得知他无碍后,方才将这件事情放下。
想来是因为上辈子这人为她续了一年的命,所以这辈子她注定要还他的。
在京城的那几年,她频频遇到他,每次都是以那样的巧合遇见,直到彼此印象深刻,更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不安感。特别是当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地变了,不再清澈明亮,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时,曲沁觉得,他们不能再如此见面了。
她素来是个聪敏达慧之人,心细如发,很多旁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她也想到了。
这个世界上,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她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时,便决定抽身离开。
那时候,她正计划着未来将要走的路,利用所知的一切,想要取得外祖母的同意,让她回常州府,将终身大事一拖再拖,便没心思再理会他。
他们有半年未见。
再相见时,他变成景王,另有一个俗家名字:周明犀。
却未想到,淑宜大长公主亲自上门来为他说亲。
那晚,他来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道:“曲沁,我欲娶你为妻,你可答应?”
然后他送了她一串南海红珊瑚佛珠为定情信物,一双眼睛灼亮地看着她,步步紧逼。
那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觉得他不像和尚。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和尚,不过是他少年时和父亲赌气时的一种身份,他随时可以变换另一个身份,正如他杀人时,也是如此随心所欲。
可是她却没想到,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直到后来嫁给他,留在京城,成为人人巴结的景王妃,随着相处渐深,她慢慢地拼凑齐全了这个男人的来历,以及他所做的事情。
上辈子她死后,以这个男人的行事手段,他游走于宫廷之中,深得皇帝信任,后来应该控制了小太子,以他的手段,他会推动大皇子等几位皇子发动宫乱,然后在所有的皇子被废弃后,找一个适宜的时机,让皇帝驾崩,扶持小太子登基。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最后,他由摄政王变成皇帝,成为这江山之主。
作为被皇帝托孤的对象之一的纪凛,江山为注,与他博弈。
成王败寇,一言难尽。
她无法接受这辈子的丈夫在上辈子她死后,害得妹妹家破人亡。
“阿沁,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也是高宗皇帝之子,周家的皇子,当一回皇帝又如何?”这个聪明到极致的男人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那闲庭散步的闲逸之态,却教她心痛不已。
“你不用再如此反复思虑琢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不曾遇见你,我会好好地当一个假和尚,待时机成熟,我会回到这座皇城,纵是踏着周氏皇族的血,也要谋夺那个位置,直到君临天下,成为这个江山之主。”他笑得意气风发,身上再无那种在佛祖面前熏陶出来的飘逸淡泊,充满了野心。
“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呢?”他伸手抚着她的面容,“如果不曾认识你,纵是淑宜大长公主也不能阻止我,纪暄和虽是个聪明人,但他同样不能阻止我,皇上为了皇后肚子里的小太子,会将纪暄和拉出来制衡我,可惜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将她上辈子死后的事情娓娓道来,纵使他不像她是个得了宿慧的重生者,他依然能在只言片语间,将她的身后事补充,一一道来。
曲沁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甚至对妹妹感觉到愧疚。
甚至她想着,难道这辈子历史还要再重演一遍?
直到他话音一转,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可惜,这辈子,我遇见你了,也和你认识了。佛祖果然眷顾我,所以让你重生回来,与我相识。”
他伸开手,笑容满面,眼睛像碎落了漫天的星辰,熠熠发亮。
他说:“这个世界上,你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心跳得极快。
他所说的独一无二,是因为她被神佛眷顾,得以重生一世,逆转时光,回到过去,然后与他相识。
他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以一种珍视的心情。
后来,当儿子出生后,看他坐在那里逗弄着孩子时,她忍不住问他放弃了那个位置会不会后悔?
“周明犀不会后悔!”他望着她,神色温和地说,“而我现在只是周明犀,有妻有子的周明犀,不是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也不是高宗皇帝的小皇子,只是周明犀!”
有他这句话,曲沁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空山忆语扔的手榴弹,谢谢~~=3=
感谢紫茉空山忆语小人魚芋泥demeter书虫一枚四月蔷薇萌萌的Gilian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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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挤了七天,终于挤出来了QAQ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文的番外好像没啥灵感,硬挤都挤不出来,所以曲沁的番外只能写这么一点,没办法详写了,因为实在是没有灵感,也没办法写出你们想看的那种。
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至于还有没有番外,目前不确定,感觉应该可以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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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宣传一下关于古言的两个脑洞:
凶残货VS表里不一男:《不负妻缘》
中二神兽VS自强女:《妻为上策》
下篇要开的古言定为《不负妻缘》,预计七月份开坑。
三月份会开《星际宠妻指南》,时间定在3月10号左右。>
第227章
自从弟弟出生后,阿尚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一个爱操心的孩子,操心的对象是爱哭的弟弟。『樂『文『小『说|
在阿尚眼里,弟弟可真是爱哭,饿了会哭渴了会哭尿了会哭疼了会哭不如意了会哭……甚至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哭了,而且每次都哭得响亮极了,大老远地就能听到他的哭声,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孩子呢?
面对这样爱哭的弟弟,阿尚只觉得她的心都要操碎了。
“娘,弟弟又哭了。”
阿尚正在陪着爹娘用早膳,大老远的就听到了属于弟弟的嘹亮的哭声,秀气的眉头忍不住又皱起来,瞅瞅爹娘,忍不住又探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一副好担心的样子。
曲潋看到她这样子,觉得自己的心也要操碎了,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弟弟在练嗓门呢。”心里却也在愁着,闺女哟,你为毛这么爱操心呢?而且不仅操心自己家的弟弟,连别人家的弟弟也要操心,你到底有几颗心能操得完?
问题是,你现在才多少岁啊,就这么爱操心了,以后肿么办?
在曲潋也陪着闺女愁眉苦脸时,纪凛是最自在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无动于衷,看到他端着那副温润清贵两袖盈香的男神样,曲潋就忍不住想要踹他,而她也真的踹了,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没让闺女和丫鬟们发现。
纪凛不痛不痒,面上含笑,和煦文雅,眉眼带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败退。
长得好能装B就是吃香,让人气不起来。
随着哭声渐渐清晰,正在用早膳的三人终于看到了被奶娘抱进来的小家伙,哭得满脸都是泪,那张包子脸涨得通红,泪眼模糊地朝他们伸出带肉漩涡的小胖手,看得曲潋和阿尚都心疼了。
“弟弟不哭,不哭~”阿尚跑过去哄着。
小胖团看到姐姐,就要凑过去让姐姐抱。
阿尚也伸手要抱弟弟。
奶娘哪敢放手,这大姐儿今年才四岁,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抱得住满周岁的胖乎乎的小少爷?万一他们摔着了,她可要受罚。可是胖团儿此时见到姐姐了,哪里还要她抱?奶娘苦着脸,窥着曲潋。
“阿尚还小,抱不住弟弟,还是娘来抱吧。”曲潋接过去,将胖儿子抱到怀里,让人绞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好不容易哄得他止了泪,拧了下他的小脸,笑道:“这一大早的,有什么好哭的?”
胖团搂着娘亲的脖子,含糊地咕嘟着什么,曲潋一时没听清楚。
“娘,弟弟说一个人睡害怕,要和娘亲一起睡。”阿尚帮弟弟翻译,握着弟弟的小手,笑呵呵地道:“弟弟,今晚和姐姐一起睡,姐姐照顾你。”
胖团仿佛听懂了姐姐的话,高兴地拍着小手,欢快地点着头。
曲潋有点儿头疼,拍拍闺女的小脑袋,“你自己都要人照顾,怎么照顾弟弟?”
阿尚挺了挺小胸膛,努力地板着小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说道:“娘,阿尚能照顾弟弟,阿尚很厉害的!”她自觉是姐姐了,一直在努力地照顾着弟弟。
那副小样儿,和纪凛小时候特别地像,可是又比纪凛多了几分逗趣儿。曲潋看罢,又忍不住想要喷了,扭头看向纪凛,对他道:“瞅瞅你闺女。”
纪凛笑看她,眉眼清雅,轻声道:“阿尚这样很好啊!”他将儿子从曲潋的怀里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婴儿椅上,让丫鬟将辅食呈上来喂胖儿子,语气悠然闲适,“阿尚是个早慧的孩子,你不用将她看成普通的孩子,她心里什么都明白的。”
曲潋:“……”
曲潋又想起了这家伙曾经的某种论调,差点想要喷他。
可以吃早膳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陪,胖团终于不委屈了,笑呵呵地坐在那儿,有事没事地叫人,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叫了一声“娘娘”,然后又是一声“爹爹”,或者是一声“姐姐”,可着劲儿地叫人,叫完了,自己就在那里傻乐。
每次听到弟弟叫人,阿尚都会“哎”一声回应,姐弟俩乐此不彼。
曲潋看得失笑,比起闺女一岁半了都不太肯说话,儿子显然对说话很执着,还没满周岁呢,就叫人叫得欢了,都不用怎么教,两个孩子完全相反。不过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曲潋也不知道,原来闺女长到三岁后,会变成这么爱操心的性子,也不知道儿子长到三岁后,会如何。
阿尚不仅爱操心自家弟弟,还时常为姨母家的小表弟操心,真是个天生劳碌命。
曲潋是这么认为的,纪凛却完全不同意,说道:“阿尚只是乖巧一些,这样才省心,难道不好么?她是姑娘家,以后自有她的相公为她操心劳碌,一看就是享福的命。”
“你就这么确定以后能给她找一个给她作牛作马的夫婿?”曲潋怀疑地看着这位世子爷,心里总觉得他好像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别看他现在一副风光雯月的君子样,内里不知道有多黑呢,景王私底下一直骂他是狐狸精。
“这是自然。”纪凛笑得愉悦,“你还不相信我么?”
曲潋扭头,她实在不想领教他的某些作法,偏生她这辈子就和这男人绑一块儿了,而且还特别地习惯了他时不时受到刺激就要发疯一回,只要他发疯了,事情往往能事半功倍,事后想想,还挺带劲的。只能说,她的神经真够坚韧,连这样的男人都能接受,还爱得要死,显然她也是没法救了。
吃过早膳,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后,纪凛便带着妻儿出门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前些天,曲潋唠叨着两个孩子很久没出门玩了,纪凛看她那模样,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今日休沐,便带他们去京中最赋胜名的小桃山去看桃花。
虽然已是四月初,山下的桃花都谢了,但是小桃山上的桃花依然开得极是灿烂,每到休沐日,也有许多达官显贵的内眷来此踏青赏花。
小孩子们都喜欢出门玩,得知要出门时,胖团怕父母不让他出去,乖巧得不得了。等被抱上马车,知道自己能出去了,马上本性毕露,开始笑闹起来。等来到小桃山后,胖团就乐得不行,不让人抱,自己跌跌撞撞地在桃林里跑,阿尚担心地追在他后头,丫鬟婆子们在他们身后追着,不错眼地盯着。
桃林深处有一些特地建给游人歇脚的凉亭,早有下人去打扫干净,铺上垫子,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上,架起小炉子烧水沏茶,很快便茶香袅然,衬着这漫天遍野的桃红,说不出的惬意。
纪凛亲自执袖泡茶,氤氲的白雾中,他的面容如同一副如诗写意的山水墨画,出尘的模样,如若谪仙,惹得远处经过桃林的那些姑娘们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他浑若未觉,沏好了茶后,端了一盏给身边的人,目光柔润温和,倒映着她的面容。
那种宛若全世界,他只能看到你的感觉,让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沉醉欢喜。
曲潋笑盈盈地接过茶,喝了一口,赞道:“不错,水温刚刚好,暄和的功夫又进步了。”说着,又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纪凛笑望着她,柔声道:“你爱喝,我时常给你泡。”
他依然是多年如一日,对她是用不完的耐心,不管是温润煦和,还是暴戾带煞,都将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曲潋笑眯眯地应了,神色间说不出的欢喜,一双眼睛都带着笑意,像月芽像可爱,看得他也忍不住微笑。
赏花品茗,还有美人相伴,人生一大乐事。
曲潋心里十分惬意,想着果然应该多出来走走的。
她边品茗,目光时不时地落到桃林里欢跑的两个孩子身上,见丫鬟婆子们跟得紧,并不担心。
阿尚追在弟弟身后,见到弟弟跑得太快,终于不小心摔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跑过去拉起弟弟,边给他拍着衣服沾到的桃花瓣边道:“这里的路并不平,弟弟不要跑太快,会摔倒的。”
胖团朝姐姐点头,但是一双眼睛却不安份地在桃林里溜来溜去,等姐姐一放手,他又跑脱了,直到被姐姐不放心地牵着,他只好边遍着嘴,边四处张望,偶尔还会很活泼地拉着姐姐跑起来。
阿尚被他弄得没办法,几次差点就被他拖着摔倒。
等又一次弟弟挣开她的手跑掉后,阿尚就要跑去追像条鱼一样滑溜跑远的弟弟时,突然旁边一个小孩扑了过来,一把扑到了她身上,将她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怀里被塞了个带着果香味儿的小身子。
“表姐~~”
将自己塞到阿尚怀里的小孩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欢喜,一双带着肉漩涡的小手紧紧地缠着她。
“菩安。”阿尚看到小表弟在这儿,有些高兴,也没责怪他莽撞扑过来的行为,将他拉了起来,看他脸上还有汗水,便拿了帕子给他擦汗,软软地问:“菩安怎么在这里,姨父姨母呢?”
“在那里。”菩安指着不远处。
阿尚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株开得正艳的碧桃树下站着的夫妻俩,她高兴地朝他们叫了声“姨父姨母”,便拖着黏在她身边的小孩过去给长辈请安,那一丝不苟的小模样儿,看得曲沁和景王都有些忍俊不禁。
“阿尚今天和爹娘出来玩么?”曲沁弯身和小姑娘说话。
阿尚点头,补充道:“还有弟弟。”
曲沁笑着应道,“哦,还有阿尚的弟弟。”
景王见她这小模样儿,伸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也不知道是打趣还是嗤笑,“阿尚还是这么乖呢。”
啪的一声,景王的手被一只小手打了,然后就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父王坏,欺负表姐。”然后啊呜一口,就叼上了景王的手。
景王看儿子这副护食的小狼崽子的模样儿,眉头跳了跳,手在儿子腮帮子一戳,就让小家伙松了嘴,然后有些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口水。
菩安嘟起嘴,又唠叨着“父王坏”之类的,紧紧地抱着阿尚的一边手臂不放,还说道:“不和父王玩,父王坏,不准欺负表姐。”
景王一指戳过去,骂道:“见色忘义的臭小子!”
“才不是!”菩安伶俐地反驳,“是父王太坏。”
“哟,老子是短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喝或是缺了你的穿?臭小子!”又一个脑瓜崩过去。
阿尚忙伸手护住小表弟,拧着小眉头道:“姨父,不要欺负菩安,菩安很乖的。”
景王瞅了瞅认真的小姑娘,又瞥了眼躲在人家小姑娘身后一脸得意洋洋的儿子,很快便笑了起来,摸摸小姑娘的小脸,说道:“好的,听阿尚的。”
阿尚朝他露出可爱笑脸。
景王也笑眯眯的,心道小姑娘当年不懂事时虽然闹心了点儿,现在懂事了,简直就是个贴心又可爱的小棉祅,将来娶了当媳妇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多好。
曲沁在旁笑盈盈地看着,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看多了,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身影像炮仗一样地冲过来,一把推开菩安,嘴里嚷嚷着,“姐姐,我的,不准!”
比起说话还不利索的胖团,菩安不仅说话利索了,而且个头也比小表弟大多啦,愣是一把搂住阿尚的手,得意地道:“这是菩安的表姐,表姐最好了。”
“姐姐!”胖团瞪着他。
“菩安的!”
“姐姐!”
“菩安的!”
胖团眉头皱到一起,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曲沁和景王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没去安慰,阿尚就拿帕子给弟弟擦脸,抱了抱他,又柔声地劝了两句,小家伙终于抽抽噎噎地抓着姐姐的手,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了,菩安则紧紧地抓住表姐另一边手,也不肯放开,和小表弟互别苗头。
小孩子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不喜欢和比自己小的玩,所以菩安总是喜欢和小表弟抢姐姐,就是不太喜欢和小表弟玩。
一会儿后,曲潋看到她家闺女左手一只弟弟,右手一只表弟,牵着两个娃娃回来了。
曲潋瞄了眼闺女手上牵着的孩子,抬头往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了从后头走来的曲沁夫妻俩,马上欢喜起来,和纪凛起身迎过去,“姐姐姐夫,真是巧。”
曲沁看到妹妹也很高兴,拉着妹妹的手,含笑和纪凛颔首致意。
景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黏上人家闺女的儿子,笑着和纪凛二人打招呼,一起坐到亭子里喝茶说话。
小孩子间没什么隔夜仇,很快菩安又和胖团手牵着手去玩了,阿尚依然是爱操心的命,跟着上去盯住两个弟弟,不让他们闹腾得太厉害,省得伤着了自己。
玩了半日后,终于各自归家。
马车里,菩安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口,朝另一辆马车喊着:“表姐,明天找你玩。”
阿尚趴在窗口前,看得担忧极了,“菩安,别将身子探出来,会摔下车的。”
顽皮的男孩哪里听她的,兀自朝她笑得欢快,最后还是景王将这熊儿子给揪回车里,按着他的脑袋,不准他再去爬车窗口。
菩安挣脱不了父亲的手,马上扯开喉咙哭起来,边哭边叫表姐。
哭声传得老远,另一辆马车里的阿尚自然是听到了,小眉头又拧了起来,忧心地对娘亲道:“娘,表弟怎么哭了?姨父又欺负表弟了?”
曲潋忽悠道:“没事,你姨父正在教育孩子呢。”
阿尚歪着脑袋,“可是姨父好像每次教育表弟,表弟都会哭得很大声。”
“他嗓门大。”曲潋继续忽悠。
“可是表弟哭多了,会不会哭倒嗓子?”
“没关系,你姨父是神医,哭倒嗓子也能给菩安治好。”
“哦。”
阿尚顿了下,然后拍着车壁,叫车夫停车。
马车刚停,隔壁马车也停了,在阿尚刚探出头时,隔壁的马车里就有一只猴子边哭边朝她扑过来,阿尚下意识地接住,就看到小表弟哭得鼻子都红了,看得她很心疼。
“父王坏……”
阿尚叹了口气,只能牵着哭兮兮的小表弟进了他们的马车,一副要将护着小表弟的模样。
曲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种事情每次见面都要发生,让她觉得养孩子真是累人,而且一般爱哭的不是女孩子么?为毛他们家哭的总是男孩子呢?
好不容易终于在岔路口分手,曲潋将闺女抱到怀里,摸摸她的小脸蛋,让她少操点儿心,她表弟不会哭坏的。
过了几日,菩安又上门来了,而且是哭着过来了,边哭边叫着表姐。
阿尚正陪淑宜大长公主捡佛豆,见小表弟哭着扑到怀里,小眉头又拧了起来。
“哎哟,菩安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咱们菩安了?”淑宜大长公主笑着问道,抚着小家伙的脑袋。
菩安趴在表姐怀里哭,呜呜咽咽的,然后又扭了扭头,不给淑宜大长公主摸。阿尚没办法,只好让人去绞了帕子给小表弟擦脸,小小年纪的,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人了,动作纯熟,看得淑宜大长公主好笑不已。
好不容易将小孩哄好了,熊孩子马上告状,“表姐,父王又欺负菩安。”
阿尚扁了遍嘴,鼓着包子脸声讨没有长辈模样的景王:“姨父真坏,又欺负菩安。”
菩安在一旁使劲儿点头,父王真是太坏了,还好有表姐疼他。
于是阿尚征得淑宜大长公主的同意,亲自送小表弟回景王府,顺便去找了景王,很认真地告诉他,不要再欺负菩安了,菩安很乖的。
景王瞄瞄躲在小姑娘身后朝他扮鬼脸的熊儿子,朝阿尚笑眯眯地应了。
等阿尚转身去给曲沁请安时,景王一把将熊儿子捞过来,用力地按着他的脑袋,笑骂道:“臭小子,尽会告状,老子哪里欺负你了?”
菩安一口叼住他的手,被父亲点了几处穴道,又麻又痒后,终于又哇的一声号哭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的,进来就搂住哭得惨兮兮的小表弟,一脸严肃地看着欺负儿子的坏父亲。
“姨父,不要欺负菩安!菩安会哭坏的!”
景王:“……”
景王在小姑娘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瞪视下,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
因为菩安被欺负得太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儿,让阿尚看得都心疼了。所以今天阿尚又被景王府留宿了,菩安跑过去和表姐拱一个被窝,有表姐在,这样他父王就不会欺负他了。
景王哼了一声,搂着妻子上床回房,心说只要臭小子不要三更半夜跑过来打扰他们,在夜深人静时,突然号上一嗓子将人吓醒,他才懒得欺负他。
果然孩子都是讨债鬼,偏偏这债一辈子都要背负着,永远还不清。
“行了,和孩子计较那么多作甚?”曲沁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臂,和他一起去隔壁厢房察看两个孩子。
奶娘守在床前,就见两个孩子睡在一起,脸贴着脸,那乖巧的模样儿可爱得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教人心喜,全然没有清醒时的闹腾。景王忍不住伸手掐了儿子睡得粉嫩嫩的脸一把,被曲沁拍开了。
“别闹他,闹醒他了,他脾气大要闹人了。”曲沁嗔怪道,这人总是嫌儿子晚上闹他,殊不知他自个儿将人闹醒了,还不许孩子哭几声讨回来么?
景王无所谓地又摸了把两个孩子的头发,这才和她一起回房歇息。
***
镇国公府,暄风院里,曲潋穿着一袭寝衣,探头看了眼外面夜空中的上弦月,嘴里嘀咕道:“又将我们阿尚留在那儿了,真是居心不良的假和尚,我家阿尚哪里和他有缘了?”
纪凛揽了她的腰,拉她上床歇息,边道:“不用担心,明天一早我去将阿尚接回来。”
“不是这个问题。”曲潋才不担心呢,景王府有姐姐在,她放心得狠,只是总有点儿不得劲,“阿尚总是跑景王府,也不是个法子,她就是太爱操心了。”
纪凛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将她按到怀里,声音变得阴冷,“我现在觉得你也爱操心!”
“你……”曲潋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坏了。
“行了,睡觉,明天将阿尚接回来你再操心吧。”
曲潋沉默了下,一爪子挠了过去,这人就不能让她舒心一下么?只要一变脸,就爱刺她,简直找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熊Suk扔的手榴弹,书虫一枚萌萌的Giliaer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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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虫一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2 09:15:24
萌萌的Gilia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2 08:29:18
demet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2 02: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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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姑娘说要看阿尚的番外,所以特别为她写了一章。
嗯,也是这文的最后一章了,谢谢你们这几个月的倍伴=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