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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章 规矩

    这一夜的长安城内,有的人睡的很好,比如唐瑛和秦琼等人。一夜后恢复的精神气十足,秦琼和程咬金、丘行恭等人觐见过李世民之后,便出城去安置自己的府兵了。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也早早来到了秦王府,昨日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也是过场戏,面子戏,而他们想要得到的实实在在的东西,皇帝却没有给,而昨晚宴会上的另一幕却让他们这一晚睡的并不踏实。

    围坐在书房的红毯上,房玄龄的眉头皱的很深,长孙无忌则是少有的严肃,杜如晦虽然照常沉默,但神态上的紧张也不同寻常,还有一个唐俭,使劲抓着坐垫的一角揉着,似乎那是他的敌人一般。

    唐瑛看着四个如此严肃的人,心里也开始打鼓了。昨天白天都还很高兴,很兴奋,怎么一晚上过去,都成苦瓜地里的秧子了,这副模样?难道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各位,发生什么事了吗?”唐瑛思虑了好长时间仍然不得要领,只好开口询问了。

    “唉。”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房玄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瑛昨天站在太庙外的时候,从李武口中认识了唐俭,知道唐俭和李世民的关系非常好,所以在这里看到他并不意外。而唐俭并不认识唐瑛,所以,他听到一个小小的侍从这样问话,惊异地抬头看了唐瑛一会儿,继而又低头思考自己的事情去了。

    唐瑛莫名其妙地看着四个人,压抑的气氛在屋里蔓延,唐瑛也郁闷起来,起身就往外走,她可不想守着一堆愁眉苦脸的人。没等她走出门,李世民已经走了进来,见唐瑛要离开,挥手将她留了下来。

    “各位一早就来找本王,可是为昨日夜宴上的事?”

    果然宴会上出问题了,唐瑛暗自嘀咕一声,转身去找茶具,走了一圈,用眼光把屋里摆设全扫完,没见到所需之物,唐瑛叹口气,见李世民用手指着身边的蒲团,她只好乖乖地回到李世民身侧坐下了。

    李世民看她一眼:“找书?”

    “啊?不,我想给几位沏茶。”

    李世民咧嘴一乐,扬声高喊:“让他们煮茶送来。”

    “是。”屋外有人应了一声。

    唐瑛脸上有些发烧,果然,皇家人气派,连喝茶都有人专门伺候。

    李世民轻声对唐瑛嘱咐:“本王已经吩咐下去了,王妃会给你派一个侍女过来。王府各处都有人专伺,你有任何需要,吩咐他们去办即可。”

    唐瑛不安地扭了一下,声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低头不语了。

    嘱咐了唐瑛,李世民才拿眼睛看向唐俭:“这一年,城里的动静大吗?”

    唐俭半斜身,玩味地看着唐瑛回答李世民的问话:“怎么说呢?太子忙着制定各种规矩,皇上忙着享受温柔,裴大人忙着讨好陛下……”

    “茂约……”李世民沉下脸冷哼了一声。

    唐俭满不在乎地把身体坐直了一点点:“臣说的都是实话。陛下几乎把朝政大事都委托太子去做了。定下了很多规矩,美其名曰恢复礼制。哼,若不是这般,昨夜那王珪敢对你那样说话?简直是欺负人。”说到最后一句话,唐俭猛地坐直了身体,冷笑起来。

    “父皇把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太子去做了?”李世民没有忽视唐俭的怒气,却更在意他所说的信息:“看来,太子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

    房玄龄叹气:“若是这样,那,昨夜王珪对秦王的羞辱,怕是有意为之。”

    昨夜的羞辱?唐瑛一惊,在李世民率大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庆功宴上被人公开羞辱,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唐瑛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这个羞辱李世民的人听着有点耳熟,但却没什么印象,她苦笑一下,历史知识缺乏,倒是她的一大弱势。

    唐俭此时却摇摇头:“王珪这个人,出名的耿直秉性,说话直,不会绕弯,也不懂给人留情面。他怕是根本想不到自己那样说话,有公开羞辱秦王的嫌疑。倒是,我觉得太子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唐瑛听糊涂了:“秦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越说我越糊涂。”

    李世民还未说话,唐俭笑嘻嘻地问起话来了:“秦王,这位小哥是谁呀?给我介绍介绍。”

    不等李世民回话,唐瑛冲唐俭一点头,自我介绍了:“唐大人,在下唐瑛,秦王的内侍。”

    唐俭眨眨眼:“哦,小本家呀,幸会幸会。”

    长孙无忌在旁微微一笑:“唐大人,唐瑛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带兵女将,还是李世勣将军的义妹,瓦岗军中都是赫赫有名小将军。在这次围攻洛阳和擒获窦建德之战中,唐瑛颇有建树,也是秦王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虽为内侍,不过是暂时而已。”

    唐俭这下明白了,张着嘴巴看看李世民又看看唐瑛,半天才吸口气:“乖乖,女的呀,强。你可是在下见过的第二个厉害女子,佩服,佩服,佩服。”

    “茂约。”李世民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奉承话:“说正经事。父皇对本王可有什么别的意见?你还知道些什么?”

    别看唐俭在李世民等人面前一副不拘小节,甚至还有点痞痞的样子,但此人在李渊面前却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多次完成李渊交待的事情,并有在晋阳起兵时献上全局谋划的策略而立下大功,并深得李渊的信任。

    唐俭打小在长安长大,为人孝顺,但也顽劣,并在市井无赖交往时学了一身痞子相。这点本来是他的一大缺点,被老学究看不上眼的,但李氏入主长安后,唐俭一下子变得知礼节,懂进退,上上下下的人缘都交往的不错,他的这种改变深得李渊的夸赞。

    唐俭在李家的这几兄弟中和李世民的感情最好,两人可是发小,铁哥们。所以,唐俭只有在李世民面前才暴露出痞子本性来,而这种打小养出来的胡闹性情却深得李世民欢心,并让李世民放心,这也正是唐俭的聪明之处。而唐俭对李世民的忠诚和他为人处世的圆滑,就让他成为李世民安插在朝臣中的一个重要耳目和棋子。

    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唐俭方把目光从一脸严肃的唐瑛身上挪开,咳了一声回答李世民:“陛下嘛,提及秦王时,倒是满口的夸赞,态度也是以满意居多。不过,陛下很少对臣谈到秦王,臣从那些宫人处得知,陛下经常和裴寂等老家伙谈秦王。”

    “他们都怎么说?”

    “具体的也不清楚。只是,裴寂那老家伙,人前人后地说秦王立下天大的功劳了,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都没秦王你立的大。哼,这个老东西,话里有话。只是,陛下似乎对此没怎么表态过。”

    “哼。”李世民一声冷笑:“裴寂,他立的功劳才大,大到了别人都无法超过。”

    唐瑛沉声问道:“唐大人,别的群臣对这位裴相的话,又什么反应吗?比如惊异、不满、猜疑等等。”

    唐俭又看唐瑛一眼,才点头:“有,各种猜测现在都有了。只是,还都是私下里说两句,却没人真敢公开讨论。太子那边的人反应的大一些。王珪和韦挺昨夜如此无礼,而太子殿下的态度又如此暧昧,就是这个原因了。”

    唐俭又把话题说到了昨天的晚宴,唐瑛叹气了,郁闷呀,这几个人说的热闹,她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唐瑛的叹气声,房玄龄低声向她说了几句,唐瑛这下才明白一点。

    原来,昨夜的宴席上,李世民按例敬了李渊后,又走到李建成的席位上向李建成敬酒,谁知他才称呼了一声大哥,就被李建成身边的东宫舍人王珪呵斥了一嗓子,让他按规矩称呼李建成为太子殿下。

    原本,李家的人感情一直不错,无论是在家里还是朝堂上,都是以家人的称呼呼之。比如李渊向来呼叫自己的儿子为大郎、二郎、四郎等等,李建成也一向称呼李世民为二弟,李世民也是从来都称呼李建成为大哥。这种亲情源于家传,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所以,当王珪大声呵斥李世民应该按规矩称呼李建成为太子殿下后,不光是李世民惊呆了,连李建成也呆了一下。可是,李建成并没有出口责备王珪的失礼,反而沉默了下来。这样的表现让惊呆中的李世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冷下脸,叫了一声太子殿下,拔腿离开了李建成的席位。

    别说李世民的高兴劲被这一嗓子给呵斥的无影无踪,而这一嗓子,也让别人惊诧了好一会儿,可以说,李建成身边的人是当众给了李世民一个没脸。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建成居然没有呵斥王珪这种行为,这让许多人都有一种忐忑之感。自然,这一嗓子也将秦王府众人的兴奋劲搅没了,大家后面虽然都在喝酒,却都是强装笑颜。

第二百二一十一章 对策

    得知了原委,白了李世民一眼,唐瑛嘲讽道:“原来如此。看来,昨日的军威展示果然引起别人的猜疑了,功高盖主呀!唉,房大人,我们都忘了,储君也是主子,风头盖过储君,日子也就不好过喽!”

    李世民郁闷的看向唐瑛和房玄龄,这两位这次又胜利了。可事情已经做了,又不可能重新选择一次,再说,眼下他父皇的态度才是关键点,别人就算猜疑又能怎么样?

    长孙无忌看着唐瑛笑道:“东宫再怎么猜疑,也不敢明着说出来。秦王,臣认为,王珪等人昨夜的表现恰好说明了两点:一,秦王的军威让他们害怕了;二,他们没有信心胜过秦王府。靠这种方式警告秦王府,用所谓的规矩来压制秦王,更是可笑。”

    “话是这样说,但东宫占了规矩制度的上风,秦王府可就落了下风。”唐俭一扫刚才的漫不经心,猛地坐直了身体:“昨夜宴席散后,已经有人在议论此事了,更有甚者居然说秦王只会带兵打仗,一点规矩也不懂,真是武夫一个。”

    长孙无忌冷笑:“有人故意为之。秦王府以军功出名,他们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他们做文章本王不惧,只怕父皇对本王的认知因此而更加偏颇,忽略了本王治理河南的努力。玄龄和唐瑛说的对呀,文治成了本王的软肋,的确是大不利。”

    唐瑛望了望唐俭,对这位的用心颇感佩服:“唐大人,你可听过陛下对秦王在治理河南郡上的表现有何说词?”

    “陛下在群臣面前倒是夸奖了一次,不过,提到河南郡的治理时,说了封德彝和屈突通不少好话,看来,陛下是将河南的治理之功,算他们身上了。”

    唐瑛听了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此说来,陛下并没有改变对秦王的印象,还认为秦王只有武略,没有文韬?”

    “不,陛下已经改变了对秦王的印象。”

    随着温婉的话音,长孙无垢走了进来,在她身后,两名贴身侍女捧着茶具。众人忙站起身来行礼,长孙无垢一一回礼后才走到李世民身边,跪坐在他身侧,回身接过茶具,沏上茶水,命侍女一一奉给众人后退下,她方笑道:“我亲自烹的茶,请各位大人品尝。”

    李世民端茶饮了几口后方道:“你怎么又亲自做这些事情,让他们去做就好。”

    长孙无垢给李世民续上茶水,笑道:“你们谈事,他们在这里不好,还是我亲自过来比较妥当。”

    李世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唐瑛低头慢慢品茗,故意忽视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的目光。哼哼,我又不是李世民的女人,也不会争风吃醋,你们用不着用看稀奇的目光看我。

    长孙无垢见唐瑛只喝茶,并不抬头,心中好笑,起身走到她身边为她续水:“唐瑛妹妹,早上的点心是我让他们送来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唐瑛赶紧道谢:“有劳王妃挂念,那些点心很好吃。”

    李世民看着两人微笑,长孙无垢的安排让他很满意,长孙无垢对唐瑛的关怀他也很欣赏,而唐瑛的知礼和不争也让他满意,想到以后他的身边有这么一对性格互补的女性知己,他内心充满了得意与自豪。

    “小妹说陛下已经改变了对秦王的看法,有何根据?”长孙无忌也对长孙无垢和唐瑛之间如此和谐的关系高兴,只要唐瑛不会压制长孙无垢,他也就能为妹妹放下一点心事了。

    长孙无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方笑吟吟地说:“陛下曾私下里对裴寂说,二郎在洛阳干的不错,朕一直认为二郎打天下是个好手,没想到治理起一方来也不错。”

    长孙无垢的话一说完,李世民是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别的人也是笑了起来,满屋的阴霾一扫而空。唯有唐瑛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长孙无垢在李渊的身边安插或者是收买有人。唐俭都不知道的事情,长孙无垢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而李世民对此却没有一点怀疑,这说明,对于长孙无垢的这种通天本事,他早就知晓。看来,这位温顺婉约的秦王妃绝不简单。

    “裴寂怎么说?”房玄龄关心的,不止是李渊的态度。

    “裴相说,秦王的确有些长进。”长孙无垢淡淡地回了一句。

    “长进?”唐瑛哼了一声:“明白了,这位裴大人对秦王的偏见比皇上还大呀。这人对皇上的影响力如何?”

    唐俭冷笑了数声:“人家裴大人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谁也不敢得罪的大红人。得罪了这位,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世民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茂约,这话,本王就听这一次,以后也不许再说。本王经不起身边出现第二个刘文静。”

    唐俭又变回了那个痞子相:“秦王放心,裴寂这个老家伙想打我的主意,还不够资格。不过,老家伙明显是倾向太子了,你可要当心一些。”

    两人这样一对话,唐瑛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事。原本她打算建议李世民尽量收买李渊最看重的臣子,但听了唐俭的冷笑,她就知道,刘文静的死多少跟裴寂脱不开关系,而李世民和唐俭跟刘文静的关系绝对不错,这位裴大人怕是也心中有数。

    既然裴寂是不可能争取到秦王阵营里来了,那就要另辟蹊径了:“裴寂既然深得皇上的信任,那秦王在陛下身边的势力肯定不如太子,加上秦王无意识地得罪了某些娘娘,怕陛下身边能为秦王说话的人不多。不过,陛下的英明也摆在那儿的,不管谁有想法,都抵不过陛下的想法,只要秦王努力获得了陛下的认可,东宫那边也无可奈何。”

    房玄龄和杜如晦同时点头,唐瑛说的太实在了,只要李世民获得了皇帝的认可,皇帝起了换太子的决心,别人又能怎么样?秦王府有实力也有能力获取皇帝的认可。

    长孙无垢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注意为大家续水,听了唐瑛的话,她赞赏地看了看唐瑛,对李世民说:“秦王,唐瑛妹妹说的非常对。虽然裴寂等人的言语上对你有些不利,可父皇似乎并没有那样想。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父皇在奖赏秦王的问题上,非常犹豫。”

    “犹豫?”李世民皱眉头了。

    这次回到长安,李世民和他的一众心腹也有些奇怪,按理说,从打下洛阳到班师回来,近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朝廷有封赏,早就该下来了,可到现在却迟迟未见封赏的迹象,仅仅是从府库里拿了不少金银锦帛之物出来奖给大家,这点东西甚至还比不上李世民在洛阳奖给大家的多。

    “每次打仗回来都会封官吗?”唐瑛不懂这些官场规矩,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唐瑛提的问题很外行,可此时没人笑唐瑛,长孙无忌还很郑重地对唐瑛点点头“自然。而且旨意下的很快,往往大军还没有回来,旨意已经传遍州县了。”

    唐瑛嘶地吸了一口气:“以前都封,这次为什么迟迟不封?秦王,是不是已经找不到官来封你了?”

    李世民摸摸脸,嘀咕了一声:“好像是。”

    唐俭笑了:“眼下,咱们秦王那是太尉、左武侯大将军,兼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凉州总管、益州道行台尚书令。户邑三万。”

    “哦。”唐瑛点点头,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这些官职都有什么权利,但从众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这些官职够大,而且是一等一的大:“这么一说,皇上的确有些犯难呀!还有没有什么官衔比这些都大?”

    “有呀。”唐俭笑道:“有两个位置比这些都大,东边那是一个,还有一个在正中间。”

    唐俭的话引来一群白眼,却让唐瑛笑出了声:“秦王,我看你们想的是不是太多了?陛下正在烦恼呢!要不,秦王主动去辞赏?”

    长孙无垢也笑了:“父皇和裴寂、萧瑀等数次商量对你们的封赏事宜,的确是找不出能跟秦王战功匹配的官职。裴大人主张赏金银锦帛,萧大人主张增加食邑,父皇没有决定。”

    “没有对应的官职怕是借口,怕秦王功劳太大压制了别人才是真的。”杜如晦沉思很久了,此时才开口:“臣觉得,皇上已经有所考虑了,这应该是好事。”

    唐瑛不懂了:“杜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不赏秦王反而是好事?”

    杜如晦点头:“既然只有两个位置配的上秦王的功劳,那陛下多想想,自然是好事。否则,大可采用裴萧两位的建议,对一个位置在群臣之上的亲王再增加食邑,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封赏了。”

    唐瑛明白了,李世民也明白了:“对,如果父皇没有考虑,大可直接宣布增加本王的食邑。呵呵,少的拿不出手,几万总没有问题。”

    唐瑛微笑:“恭喜秦王,看来,皇上还是很欣赏大家在洛阳的努力。”

    房玄龄也笑道:“陛下不提秦王治理河南的功劳,怕正是因为有所想。”

    有了这一番分析,屋里所有的人都轻松了下来,无论如何,只要事态朝利好秦王府的方面发展,终归是一件大好事。其他的事情,如同唐瑛所言,可以不予理会,只要李渊下了决心,别人……哼,战场上杀出来的秦王府,还能怕谁?

    唐瑛望着笑出来的众人,哼哼两声,泼冷水了:“秦王,诸位,秦王府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嘿嘿,是不是悄悄改改?我记得古人说过一句话:水清则无鱼。”

    李世民嗯了一声,斜眼看唐瑛了:“什么意思?让本王去讨好别人?”

    “堂堂秦王怎么能去讨好别人。”唐瑛把脖子一梗,把脸一板,学足了李世民平时的样子:“整天冷着脸,跟冰人一样,也没人愿意接近你吧?秦王,我虽然只见过太子两面,但却知道太子还有一个优势是你不具备的,那就是朝中的人缘。”

    话一说完,不等李世民翻白眼,唐瑛马上换了一副温柔可爱的笑脸:“太子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很亲和的具有士族风范的标志笑容,很能感染人,特别是那些不懂打仗的读书人和遗老们,而这些人却是朝堂上说话的人。”

    李世民这下是嘴角开始抽搐了,他听得出唐瑛的讽刺,也听得出唐瑛的暗示,可是让他整天弄个笑脸去跟那些人套近乎……得,杀了他还好受些。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还有杜如晦早熟悉唐瑛这种连讽带刺,实际上是规劝的话语了,因此都是暗暗发笑,却一言不发。长孙无垢看看李世民显得有些尴尬的神情,再看看唐瑛装出的两幅截然不同的表情,竟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唐俭却大感有趣,李世民能被别人说的嘴角抽搐、哭笑不得,这可真好玩了,我也来逗逗:“秦王,唐瑛……妹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你这张脸,真的吓跑很多人……”

    “唐俭……”李世民忍不住了吼出来了,你这小子也来捉弄我,还叫唐瑛妹子……

    唐俭嘿嘿一笑,冲唐瑛吐了吐舌头:“唐瑛,咱们都是唐家的人,叫你一声妹子,可以吧?”

    唐瑛终于绷不住了,这个唐俭太好玩了,她噗哧一声笑了:“好呀!”

    李世民哭笑不得了,这两个人故意气自己呢:“唐俭,唐瑛可是李世勣的妹妹,李世勣那家伙,出名的规矩人,你当心点。”

    唐俭哦了一声,伸手摸摸头:“李大将军……咳,好像暂时惹不起。嘿嘿。不过,秦王,你身边那个尉迟恭真厉害,昨晚当众给齐王没脸,你可让他防着齐王的报复。”

    “他敢!”李世民一声冷笑,脸上刚刚变得有些柔和的线条又结了冰:“当众比试,有父皇亲自作证,齐王敢事后报复的话,本王绝不饶他。”

    唐瑛长叹一声:“看来,昨夜的宴会真热闹,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味道。秦王,尉迟将军怎么又和齐王对上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父皇喝高兴了,要看人舞槊。本王不过是夸了尉迟敬德几句,齐王就不乐意了,一定要和他比试。”

    “哦。”唐瑛突然想起演义中写的那段尉迟敬德御马河洗澡,赤膊上阵夺槊的故事了。虽然此比试不是那故事,但,估计场面也差不多。

    房玄龄沉声道:“齐王不比秦王您,生性心胸狭隘,尉迟敬德当着那么多的人让他输的这么惨,依照齐王的秉性,怕是真的不会善罢干休,唐俭的提醒很对。”

    唐瑛想起李元吉和李建成形成的统一战线,微微一笑:“光是齐王一人倒也不怕,只怕,这么一来,本就与秦王关系不怎么样的齐王殿下,会和东宫走到一起。”

    李世民摆摆手:“这倒没什么,齐王的秉性太子也清楚,断不会为他出头。再说,军队在本王的掌握中,也不怕齐王能翻出花样来。”

    唐瑛一拍手:“秦王,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东宫也好,齐王也罢,裴寂更无所畏惧,关键是你要牢牢掌握住军权。而这个权利,你要记住,不是你把住不放,而是皇上只愿意给你。说一千道一万,你最终要争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李世民点头了,别人也点头了。秦王府的战斗策略就在这个早晨达成了一致,目标明确了,下面就看众人的努力了。唐瑛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该做的自己都做了,该帮的也帮了,至于李世民能不能获得李渊的绝对信任,还真不是自己能把握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与不杀

    李世民没想到,秦王府里的人也没想到,他们才定下了努力争取李渊的策略,李世民就在朝堂上吃了一个小小的败仗。原因无他,李世民的脾气还是让他吃亏了,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这天朝政的中心议题是:王世充和窦建德如何处置。

    斜靠在皇位的巨大扶手上,李渊的坐姿很不端正,他喜欢随意,不喜欢古板,带着开心的笑容俯看下面排排坐的众臣,他有一种很得意的成就感。早十年,他也有想过坐上这个位置,却绝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辉煌和成功。

    “诸位,都说说,都说说,怎么处置王世充和窦建德?”

    “杀了呗!”“杀。”“就是,杀。”“没必要留着。”

    大殿之上,一片杀声。不是这些人都嗜血好杀,而是自打大唐开始征战四方以后,凡是与大唐作对手的都没留下命。薛仁杲、李轨、刘武周、宋金刚等等,皇帝一个也没留过。王世充和窦建德还不是一样的待遇?故此,没人想到别的,就一个字杀,反正皇上也要下令杀的。

    李世民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地砖缝不说话。

    李建成带着一贯的微笑,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裴寂更不会说话,没人比他更清楚李渊的想法了,如果真要杀这两个人,李渊才不会浪费口水征求群臣的意见。当然,裴寂是不会站出来说话的,不到他说话的时候,他绝对不说话。

    李元吉坐在李建成身侧,早就喊杀了,他也不会喊别的,再说,他也不会想别的。

    李渊坐姿不变,目光却在三个儿子身上来回转,等大殿上其他人的声音慢慢停下了,他笑着点名了:“二郎,你认为呢?”

    李世民听到父皇点名了,他慢慢地抬头看向李渊:“父皇,儿臣以为,王世充可杀,窦建德可留。”

    “嗯?”李渊微笑不变,身体前弓:“二郎,为何两人如此区别对待?”

    李建成听得李渊如此一问,想起韦挺的禀报了。就在李世民回到长安前几日,韦挺便对李建成说,李世民和窦建德之间关系不一般,李世民不仅处处关照窦建德,甚至还将自己的大氅赠给窦建德遮风。想到这一节,李建成笑着看向李世民,他的这个二弟呀,还是那样喜欢结交豪杰勇士。

    李世民正要向李渊展示自己治理天下的能力,故此,李渊有此一问,正中他下怀:“禀父皇,儿臣是这样想的。王世充此人,心胸狭隘,肤浅无知,凭借阴谋诡计挟持杨侗,入主洛阳,河南一郡之人,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人心服于他,叛者如潮。这等人,毫无可用之处,杀之更是大快人心。”

    “唔,无人服他,百姓也不喜他,的确没啥用处。”李渊点点头,继续问:“那窦建德呢?”

    “窦建德则恰恰相反。此人虽然是一介百姓,于乱世中一呼百应,已经足以证明其豪杰本性。再则,经营河北几年,窦建德深得此处百姓的拥戴,更是将河北的豪杰猛将都聚集在身边。若是杀了此人,怕河北山东两地民众人心不安,怕是会起乱子。若是留下窦建德,一来可以彰显父皇仁心,而来更显我大唐有容人之气度,到时候,不仅河北山东豪杰纷纷投效我大唐,就连民众也是人心思安,动乱数年之后,终可太平。”

    李渊边点边点头,脸上的神情不变,可深知他的裴寂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满。裴寂并不说话,只是笑着冲李建成点点头,目光慢慢转向李渊,嘴角溢出一丝不明的笑。别人看不懂裴寂的表情,而李建成却看的懂,两人早就形成了目光默契。

    李世民说完了,李渊把笑脸转向了裴寂:“裴寂,你说呢?”

    裴寂拱手回道:“杀。臣以为,窦建德越有号召力越不能留,杀之,方能绝后患。”

    李渊照样点点头,把目光又看向了李建成。

    李建成不等李渊开口询问,主动奏上:“儿臣同意裴大人的意见,斩,两人都不留,以警告天下,凡与我大唐为敌者,杀无赦。”

    李渊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大郎、二郎,你们的意见都有些道理,不过,朕的意思是,王世充可留,窦建德必杀。”

    大殿上一片沉寂,皇帝的主张所有人都没想到,留下一个没用的王世充,杀一个可能有用的窦建德,这……皇帝的想法怎么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望着众人脸上疑惑的表情,李渊哈哈一笑,把身子往座椅上一靠,娓娓道来:“王世充既然没有人敬服他,杀了也没用。再说,他也算前朝贵胄,隋失其鹿,众皆逐之嘛!朕看这样算了,就饶王世充一命,贬为平民,择日发配益州。至于窦建德,此人出身草莽,不安分守己,反而起兵造反,影响恶劣,不杀不足以警示天下。”

    皇帝都发话了,下面的人自然都是一片应和之声。李世民使劲按捺住自己的冲动,逼的自己不要说话。若是原来,李世民不会忍,不会委屈自己不说话,可今天,他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许当众反驳父亲,我做不到当面迎合,至少也该学会不说话。

    李渊满意地看看群臣,他喜欢享受这种一言九鼎的感觉,喜欢高高至上的感觉:“呵呵,给事中欧阳询。”

    欧阳询急忙站了出来:“臣在。”

    “铸钱之事太子已经筹划周全,大郎,说说吧。”

    “是。”李建成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看了看后念道:“隋之铜钱薄而轻,弊端颇多。故,我同群臣商议后,定下唐之铜钱,直径八分,重二铢四参,十钱为一两,名字嘛,以禀报陛下同意,就定为开元通宝。”

    李渊呵呵笑道:“欧阳询,你的字写的最好,这开元通宝就由你来写。”

    “臣遵旨。”

    李渊点点头,拿眼睛看了看群臣,冲李元吉乐道:“四郎,这次随二郎征战洛阳,你的功劳也不小。这样吧,朕给你和二郎一个大大的奖赏,赏你们各三个铸钱炉,你们花多少就自己铸多少。”

    李世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李元吉已经跳了出来,哈哈大笑着冲李渊大喊多谢父皇。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心中一喜,也站了起来,冲李渊躬身道谢:“多谢父皇。”

    “哈哈,你们都是朕最出色的儿子,朕一定要让你们得到荣华富贵。”

    “多谢父皇。”两兄弟同声应道。

    李渊捋须大笑数声后,又看向裴寂:“裴寂,自晋阳起兵到如今,你的功劳也在众人之上,大家有目共睹,朕也特赐你一炉,准你铸钱。”

    裴寂大喜,猛地伏身下拜:“陛下万岁。”

    皇帝把朝廷的铸钱权利赏赐给儿子,群臣都想的过去,反正都是人家一家人的事。可赏给一个臣子……这是不是太过了?看向裴寂的目光有嫉妒的,有忧虑的,也有憎恶的,这一时间,大殿上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李世民刚刚获得的那一点喜悦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李建成,保持着永不变的笑容,看着裴寂点头。

    “呵呵,如今,我大唐已经平定了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南边用兵也顺,大唐一统即将到来。这,立下大功的功臣要奖,百姓也要安抚。朕决定,今年免税,除用兵所需外,劳役、兵役也免了。乱了这么多年了,就好好舒服一年吧。”

    “陛下英明,万岁。”这下是群臣拜伏在地了。

    李渊呵呵,站起来就走,同时笑嘻嘻地冲李建成招了一下手:“好了,大事都说完了,都散了吧。大郎、二郎,随朕里面坐坐。”

    来到两仪殿内,李渊命两个儿子无需拘束,两人这才对面席地而坐。早有宫女将烹制好的茶汤奉了上来,李渊抿了一口茶汤,蹙了蹙眉,命太监送上美酒,要与两个出色的儿子小酌,反正没有外臣在场,他也无须再端起架子,倒是自在一些舒服。

    李建成看了一眼兴致还颇高的李渊,想了想,半起身接过太监奉来的鎏金酒壶,亲自为李渊和李世民斟满金盅后,才为自己倒上酒,先敬李渊。

    李渊哈哈一笑:“你我父子好久不曾这样轻松惬意了,大郎无须再讲这些礼节。二郎连年征战颇为辛苦,此番一举剪除了两个大敌,实是大唐功臣,你当兄长的,也该敬他一盅才是。”

    李世民急忙端起酒盅冲李渊道:“父皇此话让儿臣惶恐了,这些事情,都是儿臣份内之事,要说此战,却是先期有父皇的谋划,中间变故多生,也亏得父皇居中调停,而太子殿下更是一直在为大军筹措粮草,又不辞辛劳驻守北部关隘,为我大唐抵御外敌,如此方能成就儿臣这番功劳。儿臣理当先敬父皇,再敬太子才是。”

    李建成听到李世民如此称呼自己,微微一愣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微笑着轻举金盅在李世民的酒盅上碰了一下后,面向李渊:“父皇,我与二郎一起敬父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唐瑛是谁

    “呵呵呵呵,”李渊得意而笑:“古人常说,父子齐心其利断金,我大唐有今日,正是我们父子携手开创出来的。大郎、二郎,你们兄弟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来,干了。”

    李世民努力让脸上带着最诚挚的笑,倾听着清亮的碰盏之声,品味着醇香的美酒,看着摇曳火烛光晕中,和睦而温馨的场面,丝丝得意从他的心底涌出,不自觉地在眸子里流露出那么的一丝半点。

    李建成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般的温存,神情一如既往般的清醇,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的温和而值得信任。只是,李建成心里此时却在发冷,那一股股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恐惧感正在往他心灵的深处渗透。

    昨晚庆功宴结束后,东宫里的人并没有休息,李建成对韦挺在宴会上不给李世民留面子的做法非常不满,这不符合他做人做事的原则,所以,宴席结束后,李建成将韦挺等人叫到了东宫,无论怎么说,都要跟这些人聊聊。

    “韦挺,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当众呵斥秦王?”

    韦挺冷哼:“不是臣过分了,而是秦王的架子太大了。太子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秦王,可是处处都在向东宫示威呀!”

    魏征在旁点点头:“太子殿下,臣觉得,韦挺提点一下秦王也是对的。今日的阵势,秦王摆的太大,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

    魏征被窦建德俘虏后,开始还是想在窦建德手下干干试试的,毕竟都是河北人,人不亲水还亲,再说,窦建德的仁义之名也让魏征似乎觉得比李渊还强上那么半分,贤臣投明主嘛!可是,很快魏征就发现了窦建德的缺点:为人处事上犹豫、不明智,耳根软,行事作风更是拖泥带水,处处表现亲和力,却缺乏一锤定音的能里,总之,魏征在窦建德身上没有看到帝王之才。失望后的魏征,寻到窦建德出兵离开的机会,一溜烟跑回了长安。

    回到长安后,魏征被李建成网罗到了东宫,李渊对他的能力也给予了认可,并任命他为太子洗马,很快成为了李建成的心腹谋士。

    李建成听了二人的话,想起白天长安城下的彪悍军队,眉头一皱:“你们想的太多了。”

    “不是臣想的多,而是危机已经摆在眼前。秦王立下的功劳太大了,已经大到了皇上找不到赏赐的地步。”魏征叹气:“历史的教训太多了,殿下不可不防。”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儿后,严肃道:“要论这功劳,秦王功劳再大,也只有武功,而我统揽朝政近一年,父皇对我的政绩十分肯定,群臣也都看在眼里,功劳并不逊于秦王;论身份,我是大哥,是太子,是君;秦王是我的弟弟,是臣。所以,你们不要想的太多。”

    韦挺叹口气:“太子殿下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李建成点头:“这点我明白。”

    “只怕秦王不明白。”魏征拖长了声音:“所以,殿下要时刻让秦王明白这一点才好。”

    想到这些,李建成不由地苦笑一下,李世民已经不用他提醒了,从今天见面开始,一直到现在,无论是公开还是私底下,无论是当着群臣还是他们的父皇,李世民对他的称呼一直就是太子殿下。

    听到李世民一本正经地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地叫他,几十年的兄弟情谊在这样的称呼中慢慢变淡,李建成心里其实并不是滋味。可是,韦挺和魏征他们说的对呀,必须要让李世民清楚这一点,君和臣是有区别的。

    李世民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建成嘴边偶尔划过的苦笑,他刻意让自己忘掉昨晚的不愉快,在他的父皇面前表现的高兴一些。故此,他一反常态地喝着手中的美酒,努力在脸上展露出一丝笑来,倾听着李渊为他娓娓解释杀窦建德的理由。

    “二郎呀,你常年带兵打仗,有些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窦建德是什么人?普通老百姓。是普通百姓,就应该安分守己,否则就是贼。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纵容,一旦你纵容了他,就有无数人想学习他,这天下可就不好治理了。”

    李世民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可是父皇,儿臣担心,若是杀了窦建德,河北会发生动乱。父皇,河北民风彪悍自古如此,窦建德待百姓和部下都十分宽厚,儿臣真的担心他的部下会起兵为他报仇。”

    李渊笑笑:“二郎,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斩了窦建德,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这个江山是我们李家的,谁敢跟我们做对,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是叛逆。他们要起兵为窦建德报仇,就是为叛逆者报仇,自然也就是叛逆,到时候,一纸檄文诏告天下,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起兵平叛。谁反,就杀谁,你怕什么?他们敢反,你就给朕杀了他们。”

    李世民叹口气:“父皇,儿臣倒是不怕谁反我大唐,而是觉得,虽然窦建德已被擒获,可河北还不算稳定,一旦战火重燃,对我大唐安定不利,对以后治理河北也不利。”

    “人都是怕死的。”李渊笑了:“二郎,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讲道理没人听,特别是那些百姓,唯有血才能警示他们,让他们懂得什么是本分。”

    李世民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李渊的话。但不知怎么的,李世民此时却想到了唐瑛在柏壁对他说的那段有关人才的话,百姓里就不能出来人才了吗?百姓就会怕死吗?若是怕死……怕就没那么多人造反了。

    李建成在李渊和李世民争论窦建德该不该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他内心也是不赞成杀窦建德的。何况,魏征曾经很认真地为他分析过杀不杀窦建德的问题。对于窦建德的生与死,他还记得,东宫里为此展开的讨论是在得到窦建德被擒获的消息时。

    魏征虽然从窦建德处回归大唐,但对窦建德本人的赏识依旧还在,他本身是河北人,自然更了解河北民众:“窦建德虽无帝王之才,然为人仗义,对河北百姓非常好。杀之,河北人心不稳,留之,则显得大唐比窦建德更仁义。河北民心归服,才是大唐之幸。”

    魏征的话显然得到了韦挺的赞同:“大唐刚刚显露一统迹象,南方还未平复,河北向来多义士,杀了窦建德,怕是不利大唐对河北山东的治理。”

    想起两人的话,李建成再次苦笑了一下,是呀,当时自己怎么说的?自己说,窦建德与王世充不同,此人是个豪杰,留下他,显得朝廷对豪杰十分欣赏,有利于河北有志之士出来为大唐效力。可现在呢……绝不能违背了父皇的意思。

    见李世民低了头不在反驳自己,李渊笑了:“二郎,你常年带兵打仗,要说起打仗,这没人比的过你。可二郎,你的弱点就在于读书太少。眼下大唐一统在即,打仗靠武将,治理国家却要靠读书人。二郎,你应该多读点书。你身边的读书人也太少了,比不上大郎,朕给大郎选的身边之人,可全是饱学之士,刚正不阿之人。你这些方面要多向你大哥学学。”

    李世民肚子里叹口气,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是,儿臣的确该向太子殿下多学学。”

    “呵呵,不说这些事了,二郎,你也别想窦建德的事了。来,给朕讲讲洛阳之战。”

    李世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好。”

    美酒一盅一盅地被倒出鎏金酒壶,李渊兴致颇高地问着战争的细节,李世民则细致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将战争中值得夸耀的场景和那些能引人发笑的小故事一一讲述出来,平时不善于言词的他,此时却是说的头头是道,很有趣味。李建成神情不变地听着这些,也不说话,只是频频为李渊和李世民斟上美酒,送上点心。

    等李世民将这场战争中所有能说的细节都说完了,李建成端起酒壶边给李世民手中的酒盅里斟酒,边笑着问道:“二弟此番又为朝廷觅得不少人才吧?听说,你对那个王英颇为上心,他可答应留下?”

    李世民眼皮子一跳,却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太子是说唐瑛吗?她已经在我府中安置下来了。”

    李建成斟酒的手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慢慢道:“呵呵,二弟,我说的是王英,不是什么唐瑛。我听说,他为二弟拿下窦建德很是立了一些功劳,颇受你的喜爱。这样的人才,你可不能藏私,改天带来让父皇和我也认识认识?”

    李世民原本就没想过把唐瑛藏起来,再说,他也清楚,在他身边,在十万大军中,有不少皇帝和太子的眼线,别人不说了,李元吉就一定会把他身边的这些事情都回禀给太子。因此,他听了李建成的话,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李渊听了李建成的话,想了想,想起王英这个名字了:“呵呵,看来二郎终究还是把看上的人给弄回来了。这个王英果然值得重用的话,大郎就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李世民慢慢放下手中的金盅,冲李渊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才回道:“父皇,太子说的王英就是儿臣说的唐瑛。唐瑛与别人不同,她是李世勣将军的妹子,王英不过是她男装时的化名。所以,儿臣恐怕不能如太子所愿,让她离开秦王府,为朝廷做事。不过,父皇要见她的话,儿臣可以让长孙带她来拜见父皇。”

    李建成愣是盯着李世民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这段话中的含义理会出来,太出意料的内容让他有些头晕。

    李渊却是眉头扬了扬,嘴角上溢出笑来,原来儿子看上了一个奇女子,还是李世勣的妹妹,唔,这倒是一件好事。只是,李渊想了想,问李世民了:“二郎,朕怎么没听说李世勣还有一个妹妹?”

    李世民欠身回答:“是义妹。”

    “哦,义妹。”李渊点点头:“她可是自愿?李世勣没什么表示?”

    “唐瑛与别的女人不同,李世勣将军做不了她的主。”

    “这么说,此女很有才华?容貌如何?”

    李世民微笑回禀:“容貌倒是一般,但,唐瑛的才华足以与三姐起名,可谓文武具佳,巾帼不让须眉。”

    “呵,居然还有与秀宁媲美的女子?”李渊大感有趣:“说说,二郎,说说,她也会带兵打仗?”

    李世民笑着起身从傻呆状的李建成手中接过酒壶,为李渊和李建成斟满了:“父皇,唐瑛岂止会带兵,她在战场上表现的非常凶悍。父皇还记得瓦岗军围攻洛阳时,有一战杀了虎威将军刘长恭,吓的杨侗不敢出城。”

    李渊回忆了一下,点头了:“朕记得,是石子河一战吧?裴仁基好像就是这一战后归降了瓦岗军。”

    李世民点头:“正是。那位杀了刘长恭的小将就是唐瑛。”

    “啊!”“啊?”李渊和李建成同时啊了一声。

    李世民有些得意:“唐瑛在瓦岗军中也颇有些名气呢!还有个外号叫小疯子,拼起命来,竟不亚于一员猛将,其箭法更是精妙。”

    李建成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后,他却皱起了眉头,唐瑛这个名字他其实并不算陌生,和瓦岗军有关的人他都曾经了解过,因此,此时他想起了有关这个唐瑛的一些的事情,却无法与李世民说的唐瑛联系上。

    仔细思考了一下后,李建成缓缓言道:“说起这个,我也想起来了。以前父皇让我收集李密手下人才的时候,也有人推荐过这个唐瑛,说此人很能干。只是,二弟,我怎么听说这个唐瑛一直是跟随单雄信的?孟义和她,好像还有些矛盾?而且,听说这个唐瑛看不上李密,一直待在单雄信身边不肯出来做事。二弟,是不是你把两个唐瑛弄混了?”

    李世民没有否认,他知道唐瑛的身世和经历,瓦岗军中流传甚多,他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有所隐瞒的,还不如实话实说:“太子殿下记得清楚,唐瑛的确是一直跟着单雄信的,而且,单雄信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李渊慢慢放下了酒盅:“单雄信身边的?二郎,为何你说她是李世勣的义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父子谈话

    李渊的反应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因此,他只是欠欠身,笑着回禀道:“父皇,儿臣没有乱说,唐瑛的确是李世勣的义妹。应该说,她其实是李世勣、单雄信和邴元真三人的义妹。唐瑛的一身本事也是这三人传授。如今,单雄信已死,邴元真不知所踪,唐瑛的义兄就剩下李世勣一人了。”

    “三人的义妹?”李渊唔了一声,想了想:“此事却有些奇妙呀。”

    李世民点头:“是呀,儿臣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如同父皇一般诧异。在得知真相之前,儿臣可是与唐瑛相处了很长时间,连太子殿下初见唐瑛之时,也没认出她是女子,还赏赐了她五十两的银子呢。”

    李渊把眼睛看向李建成了:“嗯?”

    李建成苦笑:“父皇,如果这个唐瑛确实是儿臣见过的王英,就是那位千里义送秦琼母亲来长安的王英,那,还真认不出她是女人。”

    李渊哈哈一笑:“看来,这女子一定长的不似女人。二郎,改天带来让朕好好看看。”

    李世民笑道:“父皇,若说唐瑛长的不似女人也不尽然。其实,她长的文弱之极,只是她常年都是男儿装,自己也习惯当男人了,加上有股子狠劲,倒的确让人想不到女人上面去。”

    李渊想了想,笑道:“难不成瓦岗军的人都不知道?”

    李世民点头:“正是。当唐瑛自暴女儿身秘密时,别说儿臣,就连程知节都傻了。程知节在瓦岗军的时候,还最爱和唐瑛一起去喝酒。”

    “哈哈,好一个奇女子,竟是如此豪放,朕更加好奇了。”

    “唐瑛为了杀隋军报母仇,练就了一手神箭功夫,双刀用的也非常好。李世勣告诉儿臣,唐瑛的这身功夫,就来源与他和单雄信的传授。”

    “为抱母仇,女扮男装,还是孝女。”李世民的介绍让李渊的兴趣更加浓厚:“这么说,这个唐瑛还真是厉害?”

    李世民点头:“李世勣和单雄信、邴元真三人也做的出来,不仅尽心传授唐瑛武艺和带兵能力,那李世勣还经常带着唐瑛去打仗,当初打黎阳仓的时候,唐瑛就是他的副手。唐瑛不仅在石子河一战中杀了刘长恭,还在李密和王世充的大战中,带八百弟兄阻击王世充的四千主力部队,竟毙敌两千,伤敌一千余人,王世充仅靠身边亲卫拼死保护才捡回一条性命。”

    “勇哉。”李渊听入了神,一口饮完杯中酒,大赞一声。

    李建成笑着为李渊斟满酒:“父皇,儿臣也听别人说起过这段故事。只是,儿臣还听说,这一战,唐瑛也差点拼掉性命,从此不再领军上阵杀敌了。不过,虽是如此,二弟能将这样的巾帼收在身边,可谓我大唐之幸。”

    李世民侧目看李建成一眼,对李渊解释道:“父皇,唐瑛此战之后受伤很重,单雄信和李世勣便将她赶去帮邴元真做事,却不许她再上战场了。不过,她的神箭儿臣可是亲眼目睹,消灭宋金刚回来后,儿臣也向父皇讲过。”

    李渊频频点头:“对,对,当时你说,王英能文能武,是个人才,你很喜欢。”

    李世民嘿嘿直乐:“如果当时儿臣就知道她是女子,怕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儿臣了。”

    李渊哈哈两声:“这世上能文能武之人原本就不多,一个弱女子能达到这种地步,世之罕见。对了,二郎,此女品性如何?可有点蛮横?”

    李世民忙摇头:“唐瑛的确从不做作,对儿臣也是有话就说,不懂避讳,这种执拗的脾气,虽然显得有些不通世故,却少了几分圆滑,更显得可爱。”

    李渊大笑:“如此一说,此女是半点也不温柔喽?”

    李世民长叹一声:“正是,哪儿来的温柔,竟是强硬如男子。父皇,这唐瑛的脾气,倒是像极了萧瑀萧大人。”

    “噗。”李渊笑的喷了口中酒:“萧倔头?哈哈哈哈,二郎,女子养成这脾气,可不好消受哟。”

    李世民继续叹气:“是呀。她在儿臣身边,只要觉得儿臣有一丁点做的不对,当众嘲讽,不会给儿臣留一点面子,唉,还屡教不改。”

    嘴上叹气,满脸却是开心的笑容,李渊和李建成看的真真切切,李渊给李建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大笑。

    只不过,李家两兄弟都看不出李渊的笑中另有含义,他决定要召来李世勣问个明明白白。瓦岗军出来的奇女子,如果利用的好,那是能走上一步好棋的,特别是对笼络草莽豪杰。

    “二郎,你此番回来后,对今后有何打算?女人嘛,也就那样,想的多不好!你应该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将来了。”

    李渊的暗中提醒让李世民从美好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多谢父皇提醒。只是,父皇,儿臣还是以为,窦建德不杀比杀好。”

    “二郎还是想窦建德的事?怎么,你是舍不得杀窦建德,还是在担心河北?”

    “父皇,儿臣对窦建德的确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但儿臣主张不杀窦建德却是为了河北着想。只怕河北要乱呀!”

    “乱,就出兵镇压。”李渊回答的很干脆:“朕朝堂之上为什么宣布河南河北免税免役一年?如果朝廷的安抚政策不起作用,河北的百姓依旧看不清事实,还要继续造反的话,那就不客气,直接出兵镇压。”

    李世民哦了一声,终于明白李渊为什么要把杀窦建德和免税免役一起提出来了,原来这其中还有关系。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多呀:“儿臣愚钝,现在才明白父皇的用意。”

    李渊微微一笑:“二郎,打天下靠武力,治天下,可就要靠手段了。你府上的武将猛将都多,但却缺少读书人。你要知道,读书人才是治理天下的人。一味靠武力是征服不了民心的。在与文人交往的这点上,你该学学你大哥。”

    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唐瑛和房玄龄真说对了,这次的军威展示果然引起了父皇的猜疑:“父皇,儿臣打小喜欢武而轻视文,这方面的确不如太子,父皇教训的是。”

    “呵呵,二郎,你打天下那是没得说,可治天下就没那么容易了。马放南山后,你的性子就该改改了。比如窦建德一事,你只要多读读书,多想想,就会明白了。”

    “是,儿臣回去后就开始读书,多读书,多与大儒交往,多学点治世之道。”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在一旁为他们斟酒送点心的李建成身上:“大郎,你也一样。朕听说,你对李纲颇为不满,认为他过于执拗、迂腐,这点就是你的不对了。兼听兼用才是为君之道,杨广就是听不进忠言,一意孤行,才客死他乡,丢了万里江山,这个教训,你要牢记在心才是。”

    李建成忙躬身受教:“是,儿臣记住了。儿臣对李少保也并无不满,也从不敢怠慢与他。只是李少保对儿臣有颇多误会,所以……”

    “你喜欢带随从打猎,若是常人,也无可厚非,可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是百官表率,打猎就是你不务正业的表现。李纲为此责备于你,非常正确。你虽不曾怠慢了他,却因此不喜,经常对其避而不见,这就是你的错。”

    李建成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他的确不喜欢李纲,这位不仅经常挑他的错,在李渊面前告他的状,说话还很硬,实在是让他下不来台。只是,他也不想得罪这样的忠直大臣,故而就来了一个诸事繁忙,没时间会见。没成想,此时却被李渊一语道破用心。

    李渊呵呵一笑:“你也不用犯嘀咕,这次不是李纲找了朕,而是朕从别处听说李纲几次到东宫后见不到你,猜出了你的心思。你们两兄弟,一个喜欢贵胄士族,一个喜欢豪杰勇士,这是你们的长处,可也是缺点。朕希望你们都改改这种缺点,学会什么话都要听,什么人都要交往。这样才能做到量才而用。”

    李建成和李世民对看一眼,同时匍匐在地:“儿臣谨记父皇之言。”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李渊虚抬一下手,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出色的儿子,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都有所长,又有所短,却怎么都无法让他很满意,在某些事件上,他也有些难以决断呀:“我们父子很久没这样谈心了,二郎忙着四处征战,大郎忙着建立新朝的各种规章制度,像今天这样坐着喝酒谈心的日子真是太少了。”

    李世民忙笑道:“父皇,眼下天下基本上一统了,以后用兵的日子也不多了,儿臣可以经常来陪父皇饮酒谈心。”

    李建成也笑道:“父皇,朝中事务虽然繁重,但已逐渐走上正规,儿子也可以时长来陪父皇。没有事情的时候,叫上二弟、四弟,在花园中摆上酒席,边喝边聊,倒也轻松惬意。”

    李渊哈哈之乐:“好呀,朕的儿子们不仅才能出众,也都有孝心,朕有你们,这大唐江山,就不怕它坐不稳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拒绝

    李世民上朝参君,秦王府其他人各忙各的,唐瑛将从洛阳带回来的书信放好,又为李世民整理出几封可看可不看的书信后,在书房里环视了一圈,却没有找书看的兴致。想了想,起身走出了书房。

    “唐大人,王妃在您的房中等您。”门外的侍从赶紧迎上来笑请。

    唐瑛一愣,赶紧道谢后匆匆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一进门,就见长孙无垢坐在靠窗的案几旁看书,显然等她已久。

    “王妃娘娘。”

    长孙无垢听到声音,赶紧放下书站起身来:“回来啦!可忙?”

    唐瑛笑回:“才回到长安,整理了一下带回来的文书。”

    长孙无垢笑着过来拉唐瑛的手:“我为你另外安排了住处,来,跟我去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我让他们马上更换。”

    “这……”唐瑛没有动,却是笑道:“王妃太费心了,唐瑛昨日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出去住比较好。”

    长孙无垢摇摇头:“唐瑛妹妹,你可知从外面走到皇城需要多长时间?秦王府里的文书很多,殿下都要交给你处理,殿下有事也需要询问你的意见,可以说,殿下身边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你若搬出去住,做起事来,方便吗?”

    唐瑛唔了一声:“王妃的意思是……”

    “我兄长和房先生他们都有家室,肯定不可能随时跟在殿下身边。唐瑛妹妹,殿下倚重你,所以,昨夜殿下特意嘱咐我在府中为你寻一清静住处暂时安置下来,待过些日子,殿下与李世勣将军商量之后,再说,好吗?”

    与李世勣商量?唐瑛心里嘀咕一句,李世民,你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看样子这家伙是不会轻易放自己出去了,硬顶着怕是不行,暂时屈服一下也成,反正眼下长安城里自己没亲没故,豆子两口子又没来,只要李世民不来真的,倒也勉强过的去。

    “那,王妃,唐瑛想问问,我没事的时候,能出宫走走吗?”

    长孙无垢见唐瑛没有坚持要住到外面去,心里也是一松:“怎么不能?回头就让他们把宫里进出的腰牌给你拿来。要不要我找个人陪你出去玩玩?”

    唐瑛仰脸一笑:“多谢王妃了,不用,我来过长安,多少还是熟悉这里的街道,不会迷路。”

    长孙无垢也笑了:“那好。走,看看我帮你布置的住处。只是不知道你的喜好,怕是不会让你满意。来人,为唐大人收拾东西。”

    唐瑛一伸手,阻止那些宫人上前帮忙,笑道:“东西不多,都是利器,别伤了你们,我自己拿稳妥。”

    长孙无垢愣了一下,看着唐瑛背上弓,挎上箭斛,拿起双刀走到自己身边,她方能让脸上带出笑来:“妹妹如此爱惜这些东西,和殿下一样。”

    唐瑛淡淡地回她:“王妃,我们这些武人,把武器看成性命一般,不好好待它们,战场上就没了保命符。”

    “妹妹毕竟是女子,总不会永远上战场吧?”长孙无垢轻叹一声:“以后这习惯,还是改改好。”

    “王妃说的是,只是,”唐瑛话里有话地回答:“唐瑛过惯了军旅生活,就昨夜的那种享受,都觉得过于舒适了,很不适应,怕是习性也难改。”

    长孙无忌慢慢前走,听了唐瑛的话,侧头看她一眼,叹口气:“唐瑛妹妹一定吃了不少苦。你放心,到了这里,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慢慢就会习惯的。”

    唐瑛暗中长叹一声,得,李世民不好对付,这个长孙皇后也不好应付呀!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了,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以德报德嘛!

    新安置的住处距离书房并不远,三间房和一小块空地组成的独立院子,十来和太监宫女还在进进出出地忙活着,见长孙无垢带着唐瑛过来了,纷纷行礼。

    “这里原本是书房那边侍从的居所,我让他们给你腾了出来,重新换了用具。院子是空了些,少了点花草树木,只是,想到妹妹你喜欢练武,我命他们找来箭靶和一个小兵器架,供妹妹自己玩玩。”

    “王妃太费心了,想的很周到。”唐瑛环顾一下小院,如此清静之所,正合她的心意:“王妃如此抬爱,唐瑛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我想,妹妹大概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所以各色用具都以清雅为主,妹妹可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果如长孙无垢所说,屋内的摆设并不多,一案一几、一衣架、数个箱笼、一榻、两个花架,一对瓷瓶,一个直径半米的铜镜镶嵌在古铜色的梳妆台上,靠墙处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书柜,各种用具的色彩都很淡雅,但每一样东西却都是精雕细琢,明显不是一般物品。

    唐瑛明白,这些东西必是长孙无垢连夜精心为她挑选的,不用看,她也知道,那几个箱笼里必定还有几件合身的衣物,梳妆台的格子里也一定放有上等的玉佩、头饰之类。长孙无垢其用心之细由此可见。

    早晨的那一席谈话,唐瑛还记忆犹新,历史上出名的长孙贤后,却能不露声色地掌握皇帝与臣子的私密谈话,说明这个女人绝对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只有贤,其聪慧过人之处绝对值得唐瑛小心应对。

    唐瑛暗叹一声,努力让脸上的笑显得自然一些:“王妃,我没什么特殊喜好,幼时流浪四方,大了又常年跟随义兄征战,哪儿有时间去注意什么喜好。其实,我一个小小的内侍,弄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有一榻一几,足以。王妃原本不需如此费尽心力为唐瑛安排。”

    长孙无垢听到唐瑛这般回答,却是半点不愉也无:“唐瑛妹妹想错了。原来你怎么过的,我虽不了解,也知道一二,更知道妹妹品性高洁,不贪世上之物。可妹妹既然已经是我秦王府里的人,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安置了你,否则,有损秦王的待贤之名。别说妹妹你,换做他人,我一样如此尽心。只要妹妹在秦王府一天,我就有责任让妹妹吃好住好。”

    长孙无垢这番话也说的自然而亲切,还很有理,唐瑛从长孙无垢脸上看不出端倪,不知道这个女人说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能确信一点,那就是,只要是李世民交代的事情,长孙无垢就一定会尽心去做。

    “呵呵,王妃这样说,倒显得唐瑛不懂事了。也对,古有明君千金买马骨,爱才之心传遍天下,今日唐瑛就做一次马骨好了。”

    “妹妹可不是什么马骨,就是千里马。”长孙无垢被唐瑛的自比逗乐了。

    “那是秦王谬赞,日子长了,王妃自然就知道了。唐瑛其实就是一个小人物,根本不值得秦王和王妃如此费心。”唐瑛话中有话地再次声明自己的立场。

    长孙无垢定定地看着唐瑛,这个女子三番五次地向自己表白她的无用和无能,到底是向她示弱,还是不想展露出锋芒?或者,唐瑛真是不想和这里的女人们争宠?杨氏也如她一般示弱,也从不争不抢,可杨氏是出于害怕而采取这样的措施自保。唐瑛不是那种惧怕权贵的人,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不卑不亢,这样做,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唐瑛见长孙无垢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知道这位在犯嘀咕,她也不想过多解释,怕就是解释,这位也不见得听的进去。说的太多,李世民犯了嘀咕,她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想到此处,唐瑛微微一笑:“王妃,此处大好,唐瑛非常满意,若是您没什么要吩咐的,我想出宫去逛逛了。”

    长孙无垢啊了一声,忙笑道:“也不忙,我让他们取串铜钱来,你好用。”

    唐瑛后退两步笑回:“多谢王妃,秦王对唐瑛赏赐颇丰,手头不缺这些。”

    “也好。”长孙无垢笑着对一直站在屋外侍立的粉衣女子嘱咐道:“香怡,从现在起,好生跟着……唐大人,不许怠慢了她。”

    “是,娘娘。”

    唐瑛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忙推辞道:“王妃,唐瑛向来习惯了一个人,还是不麻烦这位妹妹了。”

    不管长孙无垢是真的好心,还是别有用心,唐瑛就不会让自己身边多一双眼睛,她可以为李世民出谋划策,持鞭牵马,却绝对不会把人身自由交出去,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长孙无垢摇摇头:“唐瑛妹妹,现在不比以前了,再说,府里人多,我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你身边也该有个人侍候,有什么需要的,也好找人。”

    唐瑛淡淡地回她:“王妃,秦王今日告诉我,王府里到处都有侍者,有事找他们即可,所以,唐瑛若是有事,一定会请他们帮忙。我想,秦王的臣子们都是这样吧?”

    “这……”如此明显的拒绝,让长孙无垢也有些无奈。

    唐瑛追加了一句:“王妃,若这也是秦王吩咐的,唐瑛亲自去向秦王解释就是了。”

    长孙无垢苦笑了一下:“既然妹妹坚持,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妹妹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告诉我。”

    “好,唐瑛明白。”唐瑛马上回答。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召集

    “李武,速速把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找来。”

    回到秦王府后,李世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今日的朝会出乎他的意料,而李渊的句句提醒和说教也让他内心颇为不安,在处理窦建德一事上,他并不怕输给了李建成,却担心父皇因此而小看了他统御天下的能力,所以,他急着要跟心腹们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李世民阴沉的脸色不仅把李武等侍从吓的不敢说话,就连迎出来的长孙无垢也皱了皱眉头,见李武飞快地跑了出去,她忙上前接过李世民脱下的朝冠:“殿下,他们几人早晨不是来过了吗?可是有急事?”

    “嗯,父皇要杀窦建德。”

    长孙无垢一愣:“殿下曾许力保窦建德,是不是跟父皇……”

    李世民摇摇头:“没有,父皇有他的道理,我也没有力争。只是,有些事出意料,需要多想想。还有,今日父皇再次提醒我要多读书,多和读书人交往,言语中流露些不满。”

    “殿下从十六岁起就随父皇征战,历来对兵书多有片爱,父皇的印象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殿下也不必急于求成,给父皇多一些时间为好。”长孙无垢一边帮李世民更换衣服,一边劝解。

    “道理我明白,对策也要想好。好了,我去偏殿,你让他们把饭送过来。顺便让侍者把唐瑛送到偏殿来。”

    长孙无垢苦笑:“秦王,唐瑛妹妹太不寻常,我安排香怡侍奉她,被她拒绝了,她似乎对此有些戒备之心。”

    “戒备?”李世民摇头了:“她是一个人习惯了。在洛阳的时候,我就给她安排过宫女,也被她拒绝了。等她的兄弟媳妇过来了,有人侍候她,你暂时不要管了。”

    “唉,想来也是,毕竟要掩人耳目。这些年,也够苦了。对了,她出宫去了,说是要到城里逛逛。也不要人跟着,怕是还没回来。”长孙无垢想起唐瑛已经出去半天了,忙对李世民说明。

    李世民皱眉头了:“出宫?不会找房子去了吧?你没有告诉她,我说的,不许她出去住?”

    “殿下。”长孙无垢笑道:“我已经给她重新安置好了住处,就是离书房不远的小院,唐瑛妹妹很满意,不会出去找住处的。”

    李世民赞赏地看向长孙无垢:“辛苦你了。唐瑛性子倔强,要她能安心留下来,绝非易事,你没受委屈吧?”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殿下,唐瑛妹妹很好相处,极知礼的一个人,我怎么会受委屈。倒是我看她住在这里有些不习惯,怕委屈了她。”

    “总要习惯的。”李世民呵呵一笑,拔脚就走:“晚上我回来看看承乾和青鸟的功课。”

    长孙无垢脸上的笑在李世民的身影消失后也消失了。累,人累,心也累,敏感的她从李世民的只言片语中感到了夫君的变化,感到了这种变化的方向,更知道,秦王府的今后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她这个秦王府的女主人,身上的责任也将加重。只是,她必须负担这些责任,为了秦王,为了孩子们,她必须做到更好。

    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再转身,长孙无垢已经恢复了笑容,款款走到屋外,嘱咐侍女:“将承乾和青鸟带到我这里来。香怡,你把我给太子妃和齐王妃准备的礼品拿过来,你随我去拜见。另外,催促他们动作快点,给唐大人做的衣服明天我就要。还有,嘱咐下去,唐大人是秦王最倚重的人,秦王府上下任何人不许对她无礼,还要精心侍候着。”

    长孙无忌等人被召到秦王府,李世民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各位,陛下已经决定要杀窦建德,流放王世充了。”

    “什么?”除了唐俭,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面面相觑,这个消息太出乎两人的意料了。

    唐俭却在苦笑:“陛下要杀窦建德,放王世充,这都没什么,毕竟陛下最大,说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咱们的秦王殿下可就不妙喽。”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看一眼,同时苦笑,明白唐俭话中的意思,他们的这位秦王,一定又在朝堂上当众和自己的父皇对着干了。唉,早上才说的好好的,要争取获得皇上的支持,要取得皇上的绝对信任,没过两个时辰,秦王就又引起皇帝的不愉了。

    李世民将他们的苦笑看在眼里,横了唐俭一眼:“本王今日没有当众反驳父皇,退回两仪殿后,也没有据理力争。”

    唐俭继续叹气:“可,人家太子殿下却是当众表明了态度,不仅和陛下想到一块去了,还和裴寂一个鼻孔出气,倒是显得咱们秦王又与陛下意见相左,再次不识时务了。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太子和裴寂自然要站在一条线上,裴寂最会揣摩陛下的心思,太子能和陛下想到一块儿,很正常。”

    李世民叹气:“可是,本王就是担心河北会乱呀!虽然父皇宣布河北免税免役一年,但……窦建德毕竟不是王世充。”

    “乱就乱,乱了,你正好带军去平乱。”唐俭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那个唐瑛不是说了嘛,军权要牢牢握在你手中,不打仗,哪儿来的军权?”

    李世民不满地看唐俭一眼:“军权固然重要,但,能不乱最好不乱。至于打仗,有的是机会,梁师都依仗突厥人撑腰,至今不肯降服,突厥人更是对我大唐虎视眈眈,时时骚扰,南边用兵还没结束,谁能担保杜伏威等人就不会再起乱子?”

    “秦王说的是。”房玄龄沉声道:“什么地方都可以乱,就河南河北不能再乱了。百姓渴盼安定已久,陛下宣布免税免役的同时又杀窦建德,很明显地要告诉那些百姓,造反只有死路一条,不造反就有安稳日子过。臣以为,陛下也有道理,只要安抚措施到位,河北不一定会乱。”

    李世民苦笑:“就怕安抚措施不到位。陛下派往河北的人是秦武通和陈君宾,此二人,陈君宾为人如何,本王尚不知,秦武通却是好斗逞强之辈,武人一个,本王真是担心呀!”

    长孙无忌沉声劝道:“秦王,眼下窦建德之死已成定局,陛下的决心不可更改,想也无用。不过,秦王忧虑也值得大家注意,做好征战河北的准备就是了。”

    唐俭也忙点头:“正是,正是。嘿嘿,杀不杀窦建德陛下说了,秦王,我没钱了,赏点吧!”

    李世民横他一眼,不予理睬。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则傻傻地看着唐俭,不知道这位啥意思,公然伸手找秦王要钱?这位平时虽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也没穷到这地步呀?

    唐俭却不管李世民横他,而是死皮赖脸地继续冲李世民伸手:“秦王。陛下赏你三个铸钱炉,你想要多少钱,就可以铸多少钱,就给臣一点小钱花花,也不为过嘛!

    “什么?铸钱炉?”房玄龄惊呼一声。

    李世民却是叹气:“不止本王,齐王也是三个,裴寂那个老家伙也得到一个。”

    长孙无忌眼睛都亮了:“秦王,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呀!”

    房玄龄也频频点头:“太好了,陛下肯赏赐秦王铸钱炉,说明陛下依然信任秦王。而我们,也有招揽人才、安抚一方百姓的财力了。”

    李世民叹口气:“先看看再说吧。虽然父皇赏我三个铸钱炉,可也直接批评本王读书少,与读书人交往少,并对本王说,治天下要靠读书人,而不是将军,还让本王多学学太子。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本王的不满呀!”

    别人一听都皱眉头,唯有房玄龄却是大喜:“恭喜秦王,这可是好事。”

    “嗯,又是好事?”

    “当然。秦王,您想想,皇上是不是有暗示您的含义?秦王不是太子,原本治理天下是太子的责任,陛下却让您向太子学习……”

    李世民神情为之一愣:“玄龄的意思是……”

    “房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已经动心了。”唐俭猛地跳了起来:“秦王,有门了。”

    长孙无忌的神情也关注起来:“秦王,房大人说的有理。看来,咱们秦王府里的人都应该好好读书了。”

    “原来如此。”李世民恍然大悟:“难怪父皇要专门向我解释杀窦建德和治理天下之间的关系,原来是在教授本王统御天下的道理。玄龄、茂约,你们速速将长安城里的饱学之士都给本王寻来,本王要好好读书了。”

    “是,臣等一定尽力。”

    李世民在李渊面前接受教育的时候,唐瑛已经缓步来到了长安东市上。走出宫门的一刹那,唐瑛才发现,她似乎无处可去了。原本,她想去看望一下秦琼的母亲,近两年的时间没见,她还是有些想念这位善良的老人,特别是对她而言,那种母亲的关爱她已经长久没有获得过了。

    只是,真正走在长安街道上,她才感觉到眼下不比以前了,冒然前去拜访,怕是不妥当了。自从她在洛阳城外的军营里坦诚出自己的秘密后,秦琼和程咬金就在有意无意地躲避和她见面,除非李世民将人召集过来,她根本见不到两人,以前那种对坐把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巧遇魏征

    这是古代呀,唐瑛苦笑一下,她怎么可能要求以孔孟之道为做人标准的古人,拥有不分男女地自由交往观念,更何况,眼下她的处境……怕是在秦琼和程咬金以及他们的家人眼里,自己已经成为尊贵的客人,而不是义气相交的朋友了。况且,熟络的朋友变成规矩压制下的客套交往,这种改变别说她受不了,怕是别人也会尴尬万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见。

    轻叹一声后,唐瑛改变了路线,别人家里不好去,李世勣家里总可以去吧。听说李世勣的父亲已经被送到了长安,她这个李世勣的义妹也该去见见老人家了。走到一半,唐瑛又停下了脚步。李世勣怕是不在家吧,也不知道李世勣有没有来得及把她的事情向家人说明,自己还是应该等李世勣在家的时候再去拜望比较好。

    若大的长安城,熟人不少,能去的地方也不少,可唐瑛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处能去的地方。毫无目的地漫步在长安街道上,看着一个个铺面和街上擦身而过的人们,对他们异常羡慕起来,她真想回洛口仓了。不知道张小六他们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张小豆什么时候能赶来长安。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虽然他们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就在唐瑛漫无目的地游荡时,一个匆匆路过东市的人发现了她的身影,这个人却是魏征。当唐瑛那熟悉的身影突然落入眼帘,魏征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使劲揉揉,仔细一看,没错,对街走着的就是唐瑛。他怎么在长安?难道是……

    魏征来不及细想,忙走过街道,边靠近唐瑛边小声呼叫:“唐瑛?唐瑛,唐瑛。”

    唐瑛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没听到别人的呼叫,直到声音到了跟前才警觉,她抬头一看,碰见老熟人了:“魏先生?不好意思,一时没听见。”

    魏征却没有唐瑛的这般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而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一把拉住唐瑛就往街边小巷里钻:“跟我来。”

    唐瑛被他的神秘弄的一头雾水:“先生,出什么事了?你……”

    魏征冲唐瑛摇摇头,拉着她一直走到无人处,才小声问:“你怎么来了?是你一个人来的,还是跟别人一起来的?唐瑛,我告诉你,长安不比别处,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唐瑛被魏征问的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却紧张起来:“魏先生,怎么啦?你听到了什么?”难道单雄信没死的消息被人知道了?还是有人发现了单雄信还活着?

    “唐瑛,我知道你的心思。单雄信的死,说起来,也不能怪皇上和秦王,毕竟,单雄信实在太犟了。所以,你可千万别抱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就没劝劝他?”

    唐瑛一听,敢情这位自己想拧了,倒吓她一大跳,还以为魏征听到了什么风声:“魏先生,多谢你的关心啦,我没事。大哥……唉,我怎么没劝,从李世勣和秦琼将军他们投了李唐开始,我就拼命地在劝,就差把心掏出来了,可……。”说着说着,唐瑛眼圈红了。

    魏征长叹一声:“可惜了,一员虎将。唐瑛,崔夫人和孩子还好吧?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实话对我说,真不是来长安为单雄信报仇的?”

    唐瑛摇摇头:“你放心吧,我是跟着秦王来的,我现在在秦王府上做事。”

    “啊?”这下换魏征目瞪口呆了。

    唐瑛苦笑,摇摇头,不想再说。魏征是个聪明人,唐瑛怕自己说的太多,会被了解她颇深的魏征听出别的来。虽说,她不怕魏征知道单雄信的秘密,也相信魏征不是出卖别人的小人,但,能保密还是要保密。

    魏征却没想到这些,见唐瑛神情不是那么好,他蹙眉想了想,建议道:“唐瑛,咱们也好几年没见了,走,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

    能见到魏征,唐瑛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魏征的提议是正中她下怀本,她是呵呵一笑,点头答应:“正想与先生畅谈。只是,我不熟悉长安城,有劳先生了。”

    魏征见唐瑛没有拒绝,也是一喜,拱手就笑:“今日本人做东。走,我知道一家小酒馆,地方虽偏了一些,酒水的味道却是极好。”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长安西市的一个小巷旁,此处果有一家小酒馆,两层的木质小楼,门面并不大,也不热闹,却是正和两人之意。两人来到楼上,魏征要了一个单间,点了一壶酒,两个小菜,一碟花生米。

    盘膝而坐后,魏征先叹声气:“唐瑛,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秦王做事,这其中的缘由,我不想想的太复杂,我只但愿,你是为了保住崔氏和孩子才来的,而不是有其他想法,对不对?”

    唐瑛先是一怔,随后苦笑:“我明白先生想说什么。你想说,单大哥是死在秦王手上的,依我的为人,不找秦王报仇就不错了,居然还为他做事,一定是另有所图。”

    魏征很认真地点头:“所以,我劝你别做傻事。”

    唐瑛冲他摆摆手:“先生这次真的想错了。秦王对唐瑛,不仅没仇,还有恩,唐瑛为秦王做事,一来是应诺,二来也算报恩。”

    这下,魏征是真的傻眼了。他心里有一千个念头,也想不到这上面去,竟是愣愣的看着唐瑛,说不出话来。

    唐瑛暗暗好笑,却在脸上装出一副凄凉的神态:“单大哥其实没死在秦王手上,他是服毒自尽的。相反,秦王原本答应了我,要在皇上面前为单大哥求情,请皇上饶过大哥的,是大哥自己,他,他……他宁死也不愿意当大唐的臣民。”

    “啊?”魏征的神情已经变成瞠目结舌,这些信息太出乎意料了:“为什么?”

    唐瑛想起单雄信的执拗,嘴里就充满了苦涩,那凄苦的神态也就不用装了:“魏先生,你是不知道,我也是在秦王面前为单大哥求情的时候才知道,单大哥与当今皇上之间,有杀父之仇呀!唉,您说,这仇,秦王都不计较,单大哥却,却……我好不容易求的秦王暂时留他性命,他却自己想不开,竟然,竟然……”

    唐瑛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想起眼下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单雄信,想起安置在黎阳的崔氏和孩子,她止不住心酸,近十年相伴的一家人,就这样东西各处,不知道何时才能团圆。

    魏征听明白后,也止不住心里发酸,拍拍唐瑛的肩膀,叹气劝慰:“唉,原来是这样,这个单雄信呀……唉,你也节哀吧。”

    唐瑛抹去泪水,强装笑颜:“没事,都过去了。眼下,大嫂和孩子已经被李世勣将军收留在黎阳,生活没有问题。”

    “那你,怎么到了秦王那里?”

    唐瑛调整一下思路,半真半假地告诉魏征:“我起先不知道单大哥不降李唐的缘由,加上以前跟秦王有点交情,就通过李世勣将军去拜见秦王,请求他放过单大哥。秦王答应帮我,所以,我就承诺为秦王做事,以报答秦王相助之恩。虽然,单大哥自己……但,我既然承诺了,也就跟着来这里了。”

    魏征点头了:“原来如此。唐瑛,你在秦王府上做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没什么,我现在是秦王的内侍,负责整理一些文书,帮秦王打点一些书函之类的。事不多,也不累,倒是很清闲自在。”

    “只是内侍?”魏征喃喃说了一句,又摇摇头:“可惜了,你的才能做这样的事,真是大材小用。”

    唐瑛笑道:“先生也知道,我这个人却是最烦做大事,这样最好。再说,我以前跟着邴元真大哥做这些也做惯了。对了,先生现在是……”

    魏征哦了一声,笑回:“我现在是东宫的太子洗马。呵呵,太子对我还算信任。”

    唐瑛眉毛一挑:“恭喜先生了。先生也算暂时的苦尽甘来了。”

    魏征点点头:“是呀,十几年了,一直东奔西走,四处颠簸流离,这次,总算看对人,找对人了。”

    唐瑛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魏征快点离开李建成,仔细想想,反正魏征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再说,李世民兄弟之间的争斗也没开始,现在的李建成还是人人夸的好太子,自己用什么去说服魏征离开李建成?别没把魏征说服,反而成为挑起李家兄弟骨肉相争的罪魁,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是等两年,等李建成堕落成坏人,她再来相劝也不迟。

    唐瑛低头不说话,魏征也在动脑筋,他想的可比唐瑛想的复杂的多。此时的他,已经看到了李家兄弟之间的矛盾,而且作为太子集团的重要成员和李建成的心腹谋士,魏征已经在积极策划削弱李世民势力和影响的行动,可以说,在魏征这些人的眼里,夺嫡之争已经拉开了序幕,这是身处漩涡圈外的唐瑛所不了解的。

    仔细考虑了一番后,魏征试探着开口了:“唐瑛,你做内侍真的屈才了,眼下,太子这边很缺人手,如果你同意,我来向太子举荐你如何?”

    “啊?”唐瑛傻了,她都没劝魏征到秦王这里来,魏征倒是先挖起李世民的墙角了,嘿,这些古人呀,脑筋是不是也转的太快了:“先生,太子需要的肯定是国之栋梁,我算什么呀?你举荐一个啥都不会的人,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魏征笑了:“唐瑛,你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不了解你的人,别在我面前说。行,我知道你淡泊名利,可,眼下大唐就要一统天下了,百废待兴的时候,即便不为了自己的名利,为了天下百姓,你也不能再逃避责任。”

    “责任?”唐瑛苦笑了:“先生,您这顶帽子压的太大了,我就一小百姓,能负啥责任。再说了,太子那边都是国家大事,不仅很忙,也很重要,我闲散惯了,过不来那种生活。你也知道,我当年就不曾答应李密,后来也躲开了王世充的任命,若不是为了救单大哥,我现在应该坐在洛口仓自家的农庄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魏征并没有因为唐瑛明明白白的拒绝而气馁:“唐瑛,我从来不曾小看你的本事,你也不要拿李密和王世充说事。我承认,当初对李密,我是没有你看的明白,但你也不能否认,密公其实是个豪杰,当初你的固执本身就不可取,眼下,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建议你。”

    唐瑛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先生既然把话说的这么透,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当初曾想过为李密做事,我甚至还通过李世勣将军给李密一个规划蓝图,也曾经给过谏言,可,李密开始没有接受我的建议,后来野心膨胀也听不进我的谏言,所以,固执的不是我,而是李密。”

    “哦?我隐约听密公提起过什么蓝图,却没想到是你提出的。”魏征叹口气,摇摇头:“是我错怪你了。唐瑛,不说以前了,我告诉你,太子是个好人,也是个明主,还是个贤主,值得咱们为之效劳,眼下,太子正在主持律法的制定和修正,我记得,你在这方面有些能力。我敢说,你到了东宫,一定会受到太子的重用,定能发挥所长。”

    唐瑛点头:“我相信。其实,先生有所不知,我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太子还曾赏赐过我五十两纹银。只是,我还是不会去。一来,我对秦王有过承诺;二来,我自身有些特殊之处,这……暂时不便明说,先生日后会知道的。至于律法什么的,我记得,我以前也就和先生您探讨过李密无军规之事吧?嘿,您觉得好,就给太子建议使用好了。如果先生还需要唐瑛说点什么,就来秦王府找我,我对您,还是知无不言的。”

    话都已经说透,魏征也无计可施,只能暂时放弃:“好吧,我只能这样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唐瑛,咱们以后还像在瓦岗那样,多多走动。唉,以前的那些朋友,都散的差不多了。”

    唐瑛也深深地叹口气:“是呀,时间过的真快,这变化也快,瓦岗寨的日子在我心里,就像是昨天一样,这一眨眼,却是……烟消云散,物是人非了。”

    魏征也长叹一声,望着眼前的酒盅不说话了。是呀,刚到瓦岗寨的日子,也是他心中能记住的最美好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而如今,唐瑛对自己还是那样的真诚,自己呢?魏征苦笑一下,人呀,是会变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秦王府

    与魏征分手后,唐瑛安步当车逛回了皇城,刚回到承乾殿,李武就迎了上来:“唐瑛,你跑哪儿去了?秦王一直在找你呢。”

    唐瑛叹口气,差身不自由,自由不当差呀,这个李世民,又没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不知道又想怎么捉弄自己了:“出啥事了?”

    “不知道,殿下一回来,脸色就不好,跟几位大人谈了很久,才散了。”

    脸色不好?唐瑛撇嘴,李世民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小时脸色好就算不错了:“哦,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李武暗笑,在秦王身边的这些人中,只有唐瑛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秦王,可人家秦王就是不生气,这人和人呀,就是不一样:“现在应该在书房吧?”

    “哦,几位大人走了?”

    “走了好一阵了。唐瑛,今儿秦王好像真的不高兴,你可小心点。”李武想了想,还是多嘴提醒了一下。

    唐瑛一愣:“真不高兴?”

    “嗯,从皇上哪儿回来,那脸呀……”

    “黑的像锅底。哈哈。”唐瑛接嘴了,跟李武同时大笑起来。

    唐瑛并没有马上去书房,李世民生气与否根本与她无关,逛了半天,喝了半天,去休息一会儿,洗洗脸,养好精神再去跟李世民斗嘴比较好。

    没成想,刚跨进屋门,李世民的黑脸就在唐瑛眼前放大了:“上哪儿了?”

    “出去走走而已。”唐瑛稍一愣神,又满不在乎地回答:“秦王没下令不许唐瑛出门吧?”

    “出去逛逛?逛了一身酒气?”李世民眨眨眼,故意使劲闻闻。

    唐瑛白他一眼:“遇到一个熟人,喝了几杯。秦王,有事就说,我困了。”

    “你……”李世民郁闷,自己在这儿等了半天,敢情这位一点也不在乎他这个秦王:“唐瑛,你可是本王的内侍。”

    “是呀,我走的时候,已经把你的书信书简都整理好了。怎么,秦王没去书房看看?”

    “内侍就只干这点事?”

    “还有别的?秦王没说过呀!”唐瑛两手一摊,做出一个干我何事的表情。

    李世民叹气:“要不,本王给你换一个官职?记室如何?”

    唐瑛一白眼:“我没房大人的本事,不抢他的饭碗。不干。”

    李世民长叹一声:“唐瑛,我有时候就在想,到底该怎么安置你才好呢?放身边吧,经常让我生气,看不见你吧,又觉得少了点啥。带你出征吧,好像有点不顾人情,不带你吧,又不踏实。”

    唐瑛也长叹一声,李世民这样子哪像生气,简直就是高兴的要命,高兴的没事干找自己消遣来了:“秦王呀,唐瑛也有这种感觉。离开秦王府吧,好像欠下的人情债没还,这心里不踏实;不离开秦王府吧,连出去逛街喝酒都被你管着,不自在;不跟你出征吧,好像违背承诺的事违反了我做人的原则;跟你出征吧,一天到晚看你的黑脸,郁闷呀郁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心里狠狠地说了一句,李世民拿眼睛看天了:“既然我们两个都不对劲,那,就这样保持现状吧!不过呢,咳,今天本王对父皇说了你的事,父皇想见见你,我给你打个招呼,让你准备准备。”

    唐瑛哼哼了:“秦王殿下,你是不是说反了,不对劲还要保持下去?皇上干嘛想见我。我又没多长一个脑袋两只耳朵。”

    “嘿嘿,”李世民得意地笑:“因为本王在父皇面前把你表扬成天下难得一见到巾帼豪杰了,父皇想开开眼。”

    望着眼前这张狐狸脸,唐瑛继续哼哼:“巾帼加豪杰,得,本人真成不男不女了。秦王殿下,本人脾气之臭,你该深有体会,如果皇上被我给熏晕了,这……嘿嘿,杀头的罪名,你也有一份。”

    李世民一点也不受威胁:“这点你放心,本王已经把你的臭脾气对父皇说的一清二楚,而且,还把你比喻成萧倔头了。”

    “萧倔头?谁呀?脾气比我还臭?”唐瑛好奇了。

    李世民直嘿嘿:“萧瑀萧尚书。萧大人能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本王的鼻子骂,你成吗?父皇一句话说的不好听,萧大人就敢给父皇脸色看,你说,你们俩,谁厉害?”

    唐瑛两眼冒光:“哇,这位萧大人比唐瑛厉害。改天我去拜访拜访,学两手。”

    “咳,说正事,父皇真的要见你,我估计就这两天。”李世民赶紧把调侃收了起来,谈正事了。要说斗嘴,他好像真斗不过唐瑛,偶尔调剂一下心情舒畅,一直调侃下去,郁闷的只能是他自己。

    唐瑛点头了:“看来,你今天上朝的确遇到难事了,所以,要靠出卖我来缓和跟你父皇的紧张气氛?”

    李世民苦笑:“这次,你猜错了。今天上朝,我打败仗了,败给太子了。后来,父皇把我和太子叫到了两仪殿,询问洛阳一战的经过,是太子先提到了你,我不得不说出实情。”

    “太子先提到我?他怎么会知道我?你吃败仗又是怎么回事?”唐瑛也收起了玩笑心情,皱眉头了。

    “喜忧参半吧!”李世民笑笑:“太子提到了王英,并让我把王英贡献给朝廷,我就只好出卖你了。这事隐瞒不了,早晚要说,赶上了,也就顺便说了。父皇要杀窦建德,我没应和,太子却和父皇想到一起去了。”

    李渊要杀窦建德,这点唐瑛也没想到。原本她的印象中,王世充和窦建德都被烧死在驿站了,可事实上,回长安的一路上平安无事。唐瑛还觉得是自己改变了两人的命运,没想到,竟然是李渊要杀死窦建德。

    “杀窦建德?王世充呢?放了?”

    “流放蜀郡。”

    “流放?皇上的决定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慢慢地坐在案几前,唐瑛轻轻敲着案几,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我明白了,在皇上看来,王世充已经是废人一个,不可能在掀起什么波浪,所以,活着也没什么。窦建德却算是个有本事的豪杰,在河北还颇有民心,皇上怕他万一跑了,回到河北一呼百应,又会成为大唐之敌,所以,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李世民拍手了:“聪明。猜到了一半原因。”

    唐瑛给他一个白眼:“虚假。”

    “唉,我说的是真心话。”李世民叹惜道:“还有一半的原因,我若说了,你会生气。”

    “我生气?”唐瑛使劲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啥原因我会生气?我又不是窦建德的朋友,虽然,也觉得他不该死,可……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算他命不好。”

    “父皇说,杨广失德,群雄逐鹿,王世充也算其中之一,败了,贬为平民就是了。窦建德不一样,他是百姓,本应安分守己,却造反为贼,影响恶劣,要杀他警示后人……”

    李世民边说边看唐瑛的脸色。这段时间的相处,加上在李世勣、秦琼等人处获得的资料,李世民深知唐瑛厌恶以身份取士的制度,更知道唐瑛非常憎恨王世充之流的官宦和贵族,相反,她很推崇以才取士之道,对草莽英雄更是崇拜。李世民自己对窦建德之类的草莽豪杰也是很喜爱的,这点上,他非常赞同唐瑛那种天下之才藏于民间的观念。

    出乎李世民的意料,唐瑛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暴跳起来,甚至连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只有眸子里发出的冷冽目光,让李世民感受到唐瑛此时心中的怒火。

    唐瑛没有发火,虽然她非常愤怒。这种狗屁理由居然是窦建德被杀的主要原因,这让她想不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那种阶级观念,士族高高至上的观念。挫败感是唐瑛愤怒之外的感觉,到底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呀,这种观念上的代沟,她无法抹平,更无法认同。

    “王世充是贵族,是当官的,就有资格造反,窦建德是平民百姓,就没资格造反。很好呀,皇帝陛下的逻辑真不错。皇帝是要告诉天下,百姓应该安分守己,哪怕被饿死,也要在死之前,向贵族老爷、贪官污吏、无道皇帝高呼三声万岁,感谢他们让自己死有全尸。”

    望着唐瑛不恼不怒的神情,听着平平淡淡的语音,李世民心里却在发毛,越是平静,越不对劲呀:“唐瑛,你……不是那样。”

    “当然,皇帝陛下当然不止这一个意思。”唐瑛摆摆手,示意自己话还没说完:“皇帝还要告诉天下,达官贵族是可以高人一等的,遇到不顺心不满意的事情,可以随便杀人放火、造反闹事。他们无所谓嘛,反正又不会死,皇帝都明说了,你们的身份允许你们造反。”

    李世民苦笑,什么话到了唐瑛这儿,都能弄出新感觉。不过,唐瑛这一说,还真有种……让他哭笑不得的感觉:“咳,唐瑛,父皇不是这个意思。”

    唐瑛一口气发泄完,感觉很累,非常累:“秦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通宝

    李世民没有理睬唐瑛赶人的话,而是苦笑一声:“父皇让我多读书,多交往读书人。并告诫我,治天下要靠读书人。无忌他们都说,这是父皇有意在给我机会,你怎么认为?”

    “认为?”唐瑛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来,直直地看向李世民。

    “你的建议。你知道,我最看重的是你的建议。无忌他们一心为我着想,有些时候,免不了会偏颇一点。你却不同,看问题的角度总比他们要全面一些。”

    李世民的坦诚让唐瑛感动的同时,却也有些皱眉头,她并不想让李世民形成这样的习惯,她本不应该是一个存在。可是,面对李世民期待的目光,她只有叹气:“秦王,你觉得,我的建议还能带给你思考吗?皇上的观念与我格格不入,我的意见怕只会给你带来负面的影响。反而是长孙大人他们,才能站在你们这个阶层上,为你想的周全。”

    这下是李世民皱眉头了。他欣赏唐瑛的与众不同,却不代表他喜欢听这些不着边际的气话,更何况,在他眼中,唐瑛与长孙无忌他们一样,应该是为他谋划一切的谋士,而不是置身事外的闲人。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唐瑛,你生气,我清楚,而是,事关我的前程,事关秦王府的前途,你总不能因为生气就这般敷衍我吧?”

    唐瑛沉默了,天地良心,虽然她的确很生气,可她说的也全是心里话,大实话。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偏颇,或许站在父皇的角度,他做出的决定不一定有错。”李世民沉声道:“虽然父皇的理由显得有些牵强,但我了解父皇,他做事绝非如此草率,相反,父皇做出的决定,绝对有他的道理。”

    唐瑛长叹一声:“秦王,你真的认为我只是在说气话吗?你自己也清楚,帝王的想法、大臣的想法、百姓的想法,绝对不会一致,不仅不同,差别还很大。而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百姓,不会也不懂帝王之术,更不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所以,我给你的建议,绝对不会让你在皇上面前讨到好处。”

    “这些我不管,我想听的,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想法。”李世民手一挥,霸道地宣布:“反正,就今天的事,你要把你的意见说出来,哪怕是骂人,我也听着。”

    “骂人?我能骂谁?骂你的父皇?”唐瑛冷笑:“你真要听,成,那我说。第一,皇帝让你读书不是一次两次了,就你自己对我说过的,至少两次,我来问你,每次有不同吗?第二,治理天下要靠文人,这是明摆的事情,有必要强调吗?皇帝对你强调这一点,却恰恰说明他对你的偏见根深蒂固,你觉得这是好事?第三,你为什么想不到,这是皇帝在隐晦地提醒你,做人要低调,不要搞什么军威展示,因为治理天下的是文人,你手下的武将没那本事。”

    唐瑛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旺火上,不仅把李世民满心的兴奋给浇成了透心凉,还让他连打了几个寒颤,如果真如唐瑛所说,那今日那席谈话,杀窦建德是不是也在暗示自己不要想入非非?难道父皇真的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见李世民的脸色突然变的非常难看,唐瑛才意识到,自己多少带有一点怄气的分析把这位警醒了:“秦王,或许唐瑛的话有些过分,是以小人之心度帝王之腹了,不过,在下还是觉得,事情都有两面性,你要想的更全面一些。虽说做不到知己知彼,但,多想想,总归没有坏处。”

    李世民点头了:“你提醒的对。唐瑛,如果父皇的心思真如你说的这样,你认为我现在该怎么做?”

    唐瑛沉思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建议:“第一,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贸然改变自己的性格,你就是你,让皇上感觉到你没有变化,如果他真有疑你防你之心,那么,以不变应万变才能立足;第二,如果皇上如同长孙大人他们的分析,有提点你,改变你的想法,那么,你要让你父皇满意,就要让他感觉到你在听他的话。”

    李世民苦笑:“难了,这个尺度不好把握。既不能改变自己,又要去学着变化。”

    “简单。皇上让你读书你就读书,皇上让你跟文人结交,你就跟文人结交。皇上不提的事情,你就不要去做,特别是在军权方面,不要让他觉察出你不想放手之意。至于不改变,你的性格原来是怎样,就继续怎么。改变的是你行事的风格,不是你的性格。”

    李世民在唐瑛的循循善诱下,慢慢想明白了:“懂了。或许,你的方法也不失为一种试探,看看父皇在我表现的努力读书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至于军权,哼,眼下的大唐,除了本王,料别人也拿不走。”

    唐瑛沉声提醒:“秦王不可大意。李靖可是军神一般的人物,足以替代你出征四方。齐王屡次随你出征,皇上是想锻炼他还是只是不放心他,你心里也该有数。”

    李世民冷笑:“齐王……不成器,不用理会。李靖与我有半师之情,断不会叛我投他。”

    “李靖是大唐的将军,不是你秦王一人的将军,他不是秦琼程知节,你要清楚这一点。”唐瑛可见不得李世民如此自大:“你父皇有一点说对了,治理天下靠文人,不是武将。秦王府不缺少治理天下的人才,缺少的是你父皇对他们的认知。但,如果你早早地让别人认知了他们的能力,是好是坏,很难说。”

    李世民再次点头。唐瑛说的这点,他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早就探讨过了,当初他的父皇就听从裴寂等人的建议,从他的秦王府挖走了不少人,连杜如晦也差点被调走,如果不是房玄龄的及时提醒,他身边有能力的治国之才,怕是一个也剩不下了。那次以后,他就与房玄龄定下策略,放出秦王府的人都不再是秦王府中的顶级人物,而暗中招纳的一些人才,就不向朝廷推荐了,包括这次从王世充和窦建德手下揽过来的人。

    “唐瑛,你的想法我完全明白了。书,要读,事,要做,风头,尽量不出。”

    “枪打出头鸟,这是真理。秦王切记,你现在已经很出头了,有时候,学会避风头是好事。”

    李世民愣了片刻才问出话来:“啥叫枪打出头鸟?是不是排头兵的意思?”

    唐瑛:……

    “怎么?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唐瑛低头,不让李世民看到自己的尴尬神情:“爱出风头总归会倒霉的。”

    李世民苦笑了:“唉,好在这里就咱们两个,否则,本王的面子……”

    唐瑛勉强笑了一下:“秦王允许过的。”

    “咳,好吧,我听你的,就避避风头好了。”李世民咳一声,使劲板起脸:“父皇今天赏赐给本王三个铸钱炉,要不要本王赏你几贯钱玩玩。”

    眨眼,冷笑:“几贯钱,算是赏给唐瑛的酒钱?唔,今天是别人请客,礼尚往来嘛!给我吧。”

    “啥?”

    “钱呀!你堂堂秦王,才说了就不算数了?”

    李世民被唐瑛的冷笑弄的头晕,看着伸到跟前的手,半天才说出话来:“炉子还没到手……”

    “哦,原来是空口说白话呀!”唐瑛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真是稀奇,铸钱炉也能拿来赏人。看来,那位唐大人说对了,皇帝已经不知道该赏你什么了,只好赏你一个用又不好用,却又冠冕堂皇的玩意。”

    李世民哎了一声:“为什么不好用?本王可以随便铸钱,铸多少都可以。这可是陛下亲口宣布的。”

    唐瑛抱着手臂看李世民,一言不发。

    李世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没逗你,是真的。不仅我,齐王也获得三个,裴寂老儿也得到一个。”

    唐瑛这下是真相信了:“不会吧?铸钱可是国家大事,这种权利怎么能赏赐给私人?这样一来,岂不是会搅乱经济……那啥,市场上,谁家的铜钱最大?”

    “大唐统一制式,尺寸,重量,名为开元通宝。”

    “不错,比隋朝的制钱强多了。”唐瑛点点头,很正经地继续问:“那,请问秦王,数量呢?有规定吗?”

    李世民郁闷:“啥意思?”

    “秦王府、齐王府、裴府,七个铸钱炉呀,随便铸造,想要多少造多少,这可是你说的。”唐瑛冷笑:“请问秦王,眼下市场上面、米等多少钱一升?盐多少钱一斤?麻多少一尺?绫罗绸缎多少钱一匹?”

    “这……”

    唐瑛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懂什么叫通货膨胀,因此,仔细斟酌了一下词汇后,方继续道:“秦王,在货物数量没有变化的情况下,钱却增加了许多,那么,就会形成货物少,钱多的局面。有钱的人会多买,多占用资源,无形之中,货物的价格就会被抬高。秦王,你们不愁钱多钱少,可老百姓呢?他们上哪儿去找这多给出去的钱?”

    李世民皱眉头了,他真没想过这些。听到唐瑛的话,他也觉得似乎有些问题,可这些问题是真的存在吗?

    唐瑛见到李世民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作用,她叹口气,停止了想继续劝解的念头:“秦王,这些东西是你们这样的人不能明白的,说了也没用。不过,我想你应该清楚一个事实,铸钱的权利绝对不能下放到私人手中。若我是你,就会拒绝这个赏赐。当然,这样就会得罪齐王和裴寂,还有你的父皇。”

    李世民这回点头了:“得罪他们我不在乎,得罪父皇的事,你们不是都不让我做嘛!”

    “秦王,你真……”唐瑛咽下口水,把无耻两个字收了回去:“哼,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了铸钱的权利,相当于你拥有了招揽天下人才豪杰的本金,也能大量地赏赐秦王府众人,提高他们的忠诚。”

    “不错。”李世民微微一笑:“我不否认有这些想法,也不否认准备将其实施。”

    “即成事实的事情,我不会浪费口水去阻止。只是希望秦王记住,皇上的这种赏赐行为,绝对不能在以后成为借鉴和经验。”

    李世民很认真地点头:“我很清楚此事的好坏。”

    唐瑛打了一个哈欠:“秦王,窦建德的命还能争取留下吗?”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明白了。那么,唐瑛有个请求。”

    “你说。”

    “我想去河北走走。”

    李世民一愣:“什么意思?”

    唐瑛淡淡地回他:“窦建德要死了,河北也快乱了。你说我乌鸦嘴也好,说我是巫女也罢,我反正有种河北即将大乱的感觉。早点去走走,把地形勘探清楚了,回来给你弄幅详尽的军事地图,方便你用兵。”

    李世民摇头了:“你的想法很好,可河北不一定大乱。父皇在决定杀窦建德的时候,也决定对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免税免役一年。”

    唐瑛哦了一声:“好手段。佩服,皇上的帝王之术不差呀!”

    “是呀,所以,你有时候想法有些偏颇。”李世民苦笑一下,又想起了唐瑛刚才的那些警示话语。

    唐瑛冷笑了:“秦王以为,老百姓真的只想到温饱吗?民间多义士,山东多豪杰。请秦王转告皇上,别忘了燕国的死士,齐国的五百壮士。窦建德可是一个讲义气的豪杰,百姓眼中的贤主。”

    “这……”李世民再次郁闷了:“唐瑛,你能一次把话说完不?”

    “这次,我说完了。放不放我去河北,你看着办。”唐瑛说完这句话,冲李世民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李世民慢慢挪动脚步走到门口后,突地回头一笑:“唐瑛,今天的谈话让我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对我的帮助很大,我不能让你离开。所以嘛,我决定这两天就找李世勣谈谈,然后正式向父皇提出迎娶你的请求。只要父皇一答应……”

    没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唐瑛腾地冲过来把他推出了屋门:“废话太多。”

    砰,房门被紧闭,李世民踉跄了两步,吐吐舌头,这个唐瑛,还真有一股蛮力。废话?嘿嘿,这算不算是默许了?哈。李世民得意地走了。

    靠在房门上,唐瑛死死地控制住自己冲出去逃之夭夭的念头。李世民说什么?要找李世勣求亲,很好,非常好,也就是说,如果李世勣不答应……哼哼,李世勣或许不敢不答应,不过,如果李渊对自己不满意呢?看来,事情拖不得了,明早就去找李世勣。

第二百三十章 东宫

    魏征和唐瑛一样,回到家里就接到东宫的召唤令,急忙赶到了宫里。

    “魏洗马怎么才来?太子都等的不耐烦了。一身酒气,上哪儿自在去了?”一见魏征,韦挺就开始抱怨。

    魏征忙上前给李建成见礼,回头冲韦挺笑道:“今日在长安街上碰见了瓦岗寨的熟人,一起去喝了几杯。”

    李建成冲韦挺挥挥手:“算了,我召的急,不是魏洗马的错。魏征,急着找你来,却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殿下请讲。”

    “父皇决议要杀窦建德了,明日行刑。”

    “啊?”魏征傻眼了:“殿下,我们不是说了窦建德不能杀的呀,难道陛下没有听取殿下的意见?”

    “父皇决心已下,无人能阻止。再说,父皇说的有理,窦建德非杀不可。”

    魏征有些急了:“可殿下,窦建德一杀,河北民心不安,怕是战火又起呀。眼下大唐虽有一统趋势,可江南并未平定,还在用兵,而洛阳一战耗时近一年,国家经不起再一次大战了。”

    李建成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此时也觉得李渊更有道理:“这点父皇已经顾忌到了。今日朝会上,父皇宣布,对河北、河南的百姓免税免役一年。只要百姓得了实惠,窦建德杀不杀,他们也不会太关注。”

    “这……”魏征也犹豫了:“免税免役的确是安抚人心最好的办法。只是,唉,河北之人历来都讲一个义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建成点头:“我也有此担心。所以才找你前来,问问你,安抚河北,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魏征思考了一会儿后摇头:“臣还是以为,不杀窦建德为好。殿下能否再向陛下进言?”

    李建成摇头:“不能。今日,秦王在陛下面前力争过,结果被陛下说了一通。陛下决议一定,无法更改了。”

    “秦王力保窦建德?”魏征又是一愣。

    “惺惺相惜嘛。”李建成笑笑:“二弟向来喜欢英雄豪杰,对窦建德颇有推崇之心,他保窦建德那是意料之中的事。”

    韦挺冷笑一声:“秦王和窦建德之间都到了披衣御寒的地步了,鬼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

    “韦挺,你想多了。”李建成皱眉头呵止了韦挺的猜疑:“今日在父皇面前,二弟坦诚了对窦建德的喜爱,他力保窦建德与你我想法一样,都是为了河北的安定。”

    魏征一听,苦笑一声:“秦王若真是出于对河北局势的担心而力保窦建德,那说明秦王想的深远,已绝非是个只会打仗的大将军了。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秦王能将河南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就已经证明了秦王和他的手下有治理天下的能力。太子殿下,臣等让你多留意,多提防秦王,绝不是无稽之谈。”

    “提防,我能提防他什么?我是太子,这点还需要我对你们说多少次?”李建成皱眉头了。今日三父子的一席谈话,李建成听出了李渊对李世民的一丝不满,也听出了李渊对自己的肯定,因此,他此时很烦东宫属臣劝他提防李世民的进言。

    “太子殿下。”韦挺把腰杆一挺,不理会李建成的不耐烦,继续劝解:“魏洗马说的对,秦王灭了窦建德和王世充后,回到长安与以前大不同了,竟有凭借军威跃跃欲试的架势。皇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可赏赐秦王三个铸钱炉,责备秦王不读书,这些话里怕是大有深意。”

    “什么?陛下赏赐秦王三个铸钱炉?”魏征张大了嘴巴:“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公然允许秦王府自己发行钱币吗?”

    “不止秦王,齐王也获得了三个铸钱炉。”李建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裴寂也获得了一个。秦王、齐王征战有功,父皇赏赐他们一些富贵,也说的过去。”

    三人正说着,东宫舍人王珪和太子左庶子郑善果走了进来。二人正好听到李建成最后一句话,两人的脸色也同时不好起来。

    “太子殿下,铸钱事关国之大事,陛下今日之举,怕是不妥。”王珪坐下后,首先埋怨起李渊了:“秦王府和齐王府都可以铸钱不说,连裴寂也铸钱,这,钱币的数量如何把握的住?”

    “将铸钱权限赏赐给臣子,他们岂不是想铸多少就铸多少?臣等前些日子才制定的金、银、铜、铁、盐等管制规定,又如何能执行下去?陛下这些做,可是给太子殿下出了一个大难题呀!”郑善果也长叹一声,皱紧了眉头。

    韦挺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对东宫来说更为紧迫的问题:“秦王、齐王都可以随意铸钱,那他们就有足够的金钱延揽人才,收买朝臣。殿下,这事不得不防。”

    魏征的心思也在这方面:“秦王府里的各路人马本就比东宫雄厚,这下有了赏金大权,恐怕难以将他们拉拢收买过来了。”

    李建成本来没把这事当成一回事,又不是独赏李世民一人的,此时听到几个臣子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有些不妙了:“这……你们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不管秦王如何赏赐他的臣属,毕竟还是大唐的臣民,还能逾越了朝廷去?”

    “太子说的正途,只怕别人不这么想。”韦挺哼了一声:“秦王也好,齐王也罢,手下都是些武夫,打仗厉害,却没什么头脑,还不是谁赏的钱多就对谁忠心?那个尉迟恭,你们也看清楚了,眼里除了秦王,还有别人吗?”

    李建成微微一笑:“韦挺,治国靠的是文人,不是武将,秦王府里武将多,正说明他们没治理国家的能力。这点,父皇今天也说了。”

    魏征叹气了:“如果光是那些武将,我们也不必对秦王府在意了。太子,秦王手下可不止几个武夫,而是有不少人才,就臣所知,那个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都不善。”

    “几个秦王府的属臣又能怎么样?你们可是陛下亲自指给我的辅佐之才。”李建成还是不以为然,魏征提到的这几个人,论名气,论资历,论在皇上眼中的地位,都比东宫的这些人差远了。

    魏征见李建成依旧不肯相信他们的判断,思考了一下,问李建成了:“太子,您可还记得前段时间臣向您禀奏的国法军法合二为一的建议?”

    李建成点头:“国法和军法虽然看起来用途不一样,但其本质却一样。治国与治军同样需要依法行事。若国无法,则民乱;军无法,则无战斗力。这些话,我都记得。”

    “这些话其实不是臣想到的,而是臣在瓦岗军时,与一个人谈论法制时,他告诉臣的。”魏征缓缓道出实情。

    李建成兴趣来了:“哦?这人现在何处?”

    魏征叹气:“今日臣在长安东市上碰到了他,并在一起小酌了半日。他告诉臣,他现在是秦王的属下。”

    “秦王府?可是秦王这次从洛阳带回的人才?”

    “正是,此人现在就在秦王府内,任秦王内侍之职。”

    “内侍?”

    李建成愣了不说,郑善果和王珪等也愣了。要知道,当魏征提出国法军法应该统一制定的建议时,这些人都是耳目一新,颇为这种观点而赞叹。因为历来军法由军中将领掌握,任意处罚,朝廷基本上不予理睬。而魏征却提出了军法不能大于国法,将军执法也要遵循国法原则,不可借用军法之名任意处置下级的观点。这样一来,既限制了统帅的生杀予夺权利,也加强了朝廷对军队的控制力,真是非常妙的一步棋。

    王珪看魏征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样:“魏洗马,一个你口中的律法人才,只是秦王的内侍?是秦王眼光不行,还是你眼光有问题?谁不知道秦王爱才如命,若此人真有你说的这么强,不可能只是个内侍。”

    魏征嘿嘿:“此人的与众不同也在这里。当年在瓦岗军中,李密三番五次要让他出来做事,他是抵死也不干。听说他在洛阳时,王世充也要重用他,可他呢,借口身体不好,跑回乡下种田去了。这次跟秦王来到长安,据他所说,他是为了报答秦王的恩情,不得不跟来,却也不肯出来做官。臣觉得,秦王可能只知道他能打仗,不知道他还有这些才能。”

    李建成哦了一声:“原来是个隐士一类的人呀!既然秦王不了解他,那,魏征,你可有法子把人弄到东宫来?”

    魏征摇头了:“这个唐瑛呀,脾气太执拗,臣劝了他一下午,他也没答应。还对臣说,等他把答应秦王的事做完,就回洛阳种地去。”

    “等等。”李建成猛地一愣,确定自己没听错:“魏征,你再说一遍,这个人叫什么?”

    “唐瑛。此人姓唐名瑛,是瓦岗寨的旧人。比臣还早上瓦岗寨呢。不过,此人年纪很轻,今年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吧?”

    李建成眉头慢慢皱起来了:“唐瑛,居然是她……哼,如果是她,魏洗马,看走眼的人就是你了。”

    这回是魏征发愣了:“太子,此话何意?难道太子殿下知道唐瑛?”

    “对,我不仅知道这个唐瑛,还了解她不少事情。”李建成整理一下思绪,冲魏征点点头:“唐瑛,单雄信的亲随,是单雄信带上瓦岗寨的,在瓦岗军中颇有些名气。算得上文武双全。能带兵,能训兵,会打仗,敢拼命。看不起李密和王世充,因此不肯为二人效力。”

    “对呀。”魏征一拍手:“就是他。”

    “这些事情,有些是我从瓦岗军旧人处听到的,有些是秦王告诉我的。”李建成缓缓地告诉魏征这些事实。

    魏征丝毫没觉得奇怪:“太子,唐瑛为人,瓦岗军上至大将,下至小兵,都会竖起拇指赞一声。有情有义有担当。只是,臣和少数几个人却知道,唐瑛的本事非同寻常,他熟读史书,智略超人,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就拿律法之事来说,他当初就告诉臣,李密全凭义气笼络各路豪杰,却对投靠瓦岗军的各路人马没有律法上的约束,瓦岗军军纪混乱,各自为政的局面,最终会成为李密失败的主要原因。而事实证明了唐瑛的推断。”

    魏征不说这些倒罢,这一说,李建成哼哼的更厉害了:“魏征,今日在父皇面前,秦王也提到一个叫唐瑛的人,说此人是单家军的统军将军,文武全才,领军阻杀过原洛阳虎威将军刘长恭,石子河和王世充拼过命,外号小疯子。在瓦岗军中赫赫有名。”

    魏征点头:“不错,就是唐瑛。”

    李建成的脸色越发不好了:“魏征,你确定,你说的这个唐瑛与秦王说的那个唐瑛是同一人?”

    魏征眨眨眼:“是呀,瓦岗军里就这一个唐瑛。再说,这,前面的事也都对上了,杀刘长恭,训练单家军,外号小疯子,与王世充拼命等等,这不都是一个人嘛。”

    李建成冷哼一声:“可是,秦王告诉皇上,他说的这个唐瑛,可是一个女人,是李世勣和单雄信,还有邴元真一起认下的义妹。”

    “什,什么?”魏征乍听到这些话,差点跳起来:“女人?义妹?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还有更乱的。此女化名王英,一直在暗中帮助秦王,打刘武周有她,打窦建德还有她,打洛阳也没少了她。而且,此女护送过秦琼和程知节的母亲到长安时,我还见过她一面。若真是一个女人,可真不一般。”

    魏征傻愣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一番和唐瑛相处的日子,摇头了:“看不出是女人呀?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他的时候,也看不出是女人。太子,这事有蹊跷。”

    王珪和韦挺还是郑善果原本听李建成和魏征的对话都听入迷了,突然听到这样一段话,可谓惊雷震耳,把他们都打愣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计策

    过了一会儿,王珪冷笑一声:“太子,您和陛下会不会被秦王骗了?有两个唐瑛,或者,秦王不想让你们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所以,胡说的。”

    李建成想了想,摇头了:“秦王没必要在这上面欺骗父皇和我。再说,李世勣将军也不可能欺骗父皇。魏洗马,会不会真如秦王所说,你们都不知道唐瑛是女人?”

    魏征苦苦回忆着,越想越摇头,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唐瑛今日告诉他的一句话:我自身有些特殊之处。魏征这下有点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

    “先生想到了什么?”李建成见魏征紧锁的眉头略有展开,赶紧询问。

    魏征欠身回答:“今日,臣想延揽唐瑛到东宫做事,唐瑛拒绝了,并告诉臣,她自身有些特殊之处,不便明说。当时臣没有明白,现在仔细想想,恐怕唐瑛就是女子。不过,臣和唐瑛相处也有几年,居然一点都没看出她是女子,真真有些……走眼了。”

    李建成听魏征这么一说,也叹气了:“若能让大家看出,也就不奇了。啧啧,三妹就算统兵十万,征战东西,也是英气飒爽,却不似唐瑛这般,连女人的样儿都让人看不出来。”

    王珪哼哼两声:“定是长的悍妇一般。”

    李建成把头猛摇:“先生错了。唐瑛非但不像悍妇,真说起来,还很文静。我见她那次,只觉得此人虽然有些羸弱,却有股侠气,显得飘逸十足,当时就有心延揽,可惜未能留下她。”

    魏征苦笑:“太子所言极是。瓦岗军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唐瑛身材瘦弱,却都道她是受幼年漂泊之苦。加上此女外号小疯子,玩命练武,狠命杀敌,谁说起她,都要竖大拇指的。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唉,可惜了,如此人才却是个女的。”韦挺摇头了。

    李建成脸色也不好看:“呵呵,二弟此番出征,不仅带了一个美妇人韦氏回来,还弄来文武双全的奇女子,真是有福。魏先生若是早点将唐瑛介绍给我就好了。”

    魏征却在想唐瑛跟他聊的那些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太子,臣觉得,我们是不是都想错了?”

    “嗯?什么意思?”

    “臣与唐瑛交谈之时,并没有感觉到她已经成为秦王夫人的意思呀?她告诉臣,她只是秦王的内侍,这内侍只是侍从之一,并非夫人。再说,她今日在大街上闲逛,也说明她依旧是原来的她……”

    李建成猛然惊醒:“魏先生的意思是说,秦王也没有对父皇完全说实话?”

    魏征缓缓点头:“臣觉得是,秦王府里的人,并不是秦王的女人。”

    魏征一语道破天机,李建成的这些东宫属官都有些明白了。韦挺便哈哈一笑:“如此说来,太子大可装糊涂,直接征调此女到东宫里来……”

    “韦大人糊涂。”王珪白了韦挺一眼:“太子以何名义征用此女呀?且不说师出无名,陛下已经知道她是女子,太子再开口要人,岂不是明摆着跟秦王抢女人嘛!”

    “若是唐瑛自愿来东宫做事呢?”魏征脑子转的飞快,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李建成心里一动,看向魏征:“先生说的明白一些。”

    短短的时间里,魏征却是脑子已经转了无数个圈了,从震惊到现在的语出惊人,他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并拿定了一个主意。不得不说,唐瑛是女子的这个事实狠狠刺激了魏征,多年的相处,半日的聚会,往日的情分,这一刻都在魏征的脑海中过了一遍。而在片刻的震惊后,魏征想到的却更多。

    首先,不管唐瑛是女是男,眼下都在秦王府中,为秦王李世民做事,这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个事实于公于私,都是个坏消息。东宫多了一个劲敌,他魏征也多了一个对手。可是,凭借往日对唐瑛的了解,还有他们之间那种曾经的友情,都让魏征无法狠下心来与唐瑛为敌。既然无法和唐瑛敌对,那么就要设法把人弄到自己的阵营来。

    其次,在魏征看来,李建成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太子,有政绩,得人心的贤明太子是大唐皇位不二的继承人。李世民有野心,但这种野心是不能得逞的。如果李世民能够安分守己也罢了,可李世民明显在向东宫紧逼,所以,在魏征眼里,身在秦王府中的唐瑛会受到李世民的牵连,从而难以摆脱一场危难。从这方面来说,他魏征有责任把唐瑛从危险境地中解救出来。

    出于这些考虑,魏征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利用李建成把唐瑛弄出秦王府,就算不到东宫来,让她离开长安也是好的:“臣今日向唐瑛提及殿下正在修订律法之事,并请她多提建议,唐瑛并未拒绝,还告诉臣,有何问题,大可前去问她。臣想,太子干脆在陛下面前明言,只要陛下同意让唐瑛进入东宫为职官……”

    “岂有此理。”郑善果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哪有女子为官之理。陛下不可能答应如此荒唐之事。”

    李建成嘴角上翘,笑了:“难说。父皇一向喜爱三妹,每每常说,女子中也有奇葩甚可大用。今日秦王说起唐瑛之能时,父皇眼睛发亮,明显对此女产生了兴致,说不定能开先河,让此女为官。”

    魏征趁热打铁:“殿下所言极是。不管怎么说,这内侍也算臣子,唐瑛既然是以臣子之身奉侍在秦王府,怎么就不能以臣子之身前来东宫效力?”

    “哈哈,如此大妙。”韦挺抚掌而笑:“此举也算风雅之极。”

    魏征突地一笑:“太子,各位,魏征又想起一事。这唐瑛真是李世勣的义妹,那,李世勣极好面子的人,怎么也不会让妹妹不嫁而侍奉他人。所以,臣可以肯定,唐瑛虽是女儿身,却是以男子身份做了秦王府的臣子。”

    李建成也乐了:“我想起来了,父皇在听到秦王说唐瑛是李世勣义妹时,曾若有所思。看来,这唐瑛到底是秦王府的臣子还是秦王府的女人,就要看父皇明日是否单独召见李世勣了。嘿嘿,依照父皇对李世勣的恩宠,李世勣嫁妹,可要嫁的风光才对,而父皇,是一定要给李世勣这个面子的。”

    “陛下到底想让李世勣把妹妹嫁给谁,还不一定呢。”韦挺神秘一笑:“臣倒觉得,太子也可向李世勣提亲嘛!太子侧妃,可比秦王侧妃要高贵的多。女人嘛,谁不想攀高枝。”

    “咳。”李建成忙正襟而坐:“韦挺,不要胡说。唐瑛虽是奇女子,也容不得你我背后如此说她。”

    魏征也不悦了:“韦大人,唐瑛为人豪爽讲义气,虽是女扮男装数年,却是为了报母仇,绝非那等不守规矩之人,请大人慎言。”

    韦挺嘿嘿两声:“失言,失言。”

    魏征白他一眼,冲李建成一拱手:“太子殿下,唐瑛之才不亚于任何一男子,且文武双全,足以得到东宫的青睐,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拘泥小节,重用此女。”

    李建成连连点头:“魏洗马说的有理。我第一次见到此女时,就有延揽之心,明日,我去向父皇建议,就说,唐瑛之才足勘大用,秦王府内侍一职,太过委屈,请父皇任命她为东宫之臣,这个……你们看,何职能配的上此女?”

    郑善果的眉头始终就没舒展过。不管唐瑛的才能如何引人注目,眼下都是秦王府里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公然把秦王府里的一个女人弄到东宫里来,这算什么,岂不是让太子被人暗中嘲讽?耳听得魏征和太子越说越来劲,他实在忍不住了。

    “太子,按秦王所说,这唐瑛已经算是秦王府里的女人了,太子再将人弄来东宫,是否……外人会怎么言及此事?魏洗马,此举绝对不妥,此等不守规矩之事,万万不可怂恿殿下去做。”

    “这……”李建成不是没想到这些,当李世民告诉他们王英是女人后,他就已经放弃对“王英”的延揽。可魏征的这番分析也很到位,如果唐瑛真是以臣子的身份进入秦王府的,他大可想法子征用。可,郑善果这一说,他又犹豫了。

    “这有什么不妥的?”韦挺斜着看了郑善果一眼,他一向觉得郑善果和李纲都是那种老学究,很不耐烦听两人讲规矩。此时听到郑善果又搬出所谓的规矩来教训太子,他嘴都翘起来了:“郑大人,这一来,秦王没有说唐瑛是秦王府的夫人;二来,唐瑛既然是李世勣的义妹,也断然不会这样偷偷地给秦王做女人。既然名不正言不顺,这不守规矩的是秦王,不是咱们殿下。要我说,殿下把人请到东宫来参与制定朝廷法纲,却是再稳妥也不过了。”

    魏征笑着接嘴:“太子,郑大人所虑也应该考虑。的确,如果公然让唐瑛入住东宫,肯定不太合适。只是,唐瑛从来并不在乎什么官职,她是女子,为人低调本来就是她的秉性。臣倒是觉得,只要能让她离开秦王府,我们可以随时找她咨询一些事情,也可以。”

    郑善果这回脸色好多了:“魏洗马这个建议才好。臣也不是反对太子任用女人,只要这个女人真有才能,听听她的意见也无妨。但,万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与秦王为敌,否则,对太子名誉有损。”

    李建成点点头:“大家说的都在理。这样吧,我明日去见父皇,就说我听说唐瑛在律法和农耕上颇有见地,想在这些方面咨询于她,但她在秦王府中,往来多有不便,看能否学习任用三妹的法子,封唐瑛一个官职,让她效力朝廷。”

    “太子英明。”魏征大喜,马上拍起了李建成的马屁。

    “是呀,是呀,陛下最喜爱平阳公主,有公主率军为将的先例在,任用唐瑛为臣,或许也不算什么。”韦挺也是大笑。

    郑善果和王珪互相看了看,没说话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世积府

    匆匆走在皇城外的街道上,唐瑛心急如焚。其实,此时天色还早,大部分人家的院门都没打开,距离上朝时间就更早了。可唐瑛心里急呀,昨晚,李世民虽然是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出了他的打算,但唐瑛知道,李世民是认真的,很认真,她不得不早点跑来找李世勣商量对策。

    李世勣的住处太好找了,长安西城最大的大宅院就是李世勣的家,李渊对他果然很是器重和欣赏。虽然洛阳一战的功臣被没有封赏,但李世勣得到的实物奖励就属头一份。这种明面上的奖励,也让上将军府上的门房都神气了许多。

    斜眼看了看身穿侍从服装的唐瑛,门房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位小哥,你没投柬怎么见我家将军?再说,我家将军从不亲自接待来府上找差事的人。”

    唐瑛闷闷地一气。李世民一句话把她折腾了一晚,头都痛了,根本没精力和一个门房费口舌:“我来找李世勣有事,不需要你通报。”说完就往门里走。

    “哎,你给我站住。”门房火了,腾地冲到唐瑛面前双手一叉腰吼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你搞清楚没有。我们家将军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给我出去。”

    唐瑛冷冷地看他一眼,一伸手一使劲:“狗眼看人低,给我滚出去。”

    那门房真听话,咕噜噜就滚旁边去了。唐瑛力气再不如李世勣等大将军,身手也比一般军士强,小小的门房还真受不了她这一下。

    “来人呀,有刺客……”那门房也不是吃素的,边在地上滚,边嚎叫起来,那声音哟,比杀猪还惨。

    唐瑛叹口气,得,回趟家都这么麻烦,别闯了,真打起来就不好玩了。

    门房的声音真大,瞬间从大门两侧的厢房里涌出一群侍卫,刀枪剑戟齐全,可就一点,有衣服披肩头上的,有光着上身就穿一裤衩的,整个乱七八糟。不过,一群人涌到这边一看,全站那儿不动了,眼睛不敢看抱臂而立的唐瑛,全狠狠地盯在了门房身上。

    要知道,跑出来的这群人中,多数都是唐瑛的熟人,原来单家军的弟兄们。这些人在洛阳城外被唐军俘获后,由唐瑛请求,被李世民送给了李世勣。李世勣当然明白唐瑛的苦心,全数留在了身边。

    虽说算大清早了,可太阳刚刚起床,他们迷迷糊糊中被“刺客”给惊醒,这股乱哟,你穿了我的靴子,我登了你的鞋,衣服哪儿来得及穿整齐呀!出来一看,得,刺客没有,自家小将军倒是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笑。这些人中,不乏唐瑛亲手训出来的弟兄,太了解唐瑛了,知道这下要挨骂了。一群人不敢去看唐瑛嘲笑的目光,只好把怨恨撒门房身上了。

    果然,唐瑛一见到这群人,满肚子的郁闷都被逗没了,噗地乐了一声,又板起脸来训人了:“府上没值班守夜的人呀?真有刺客来了,你们这样能挡住人?看看你们像什么样?把本将军的那点脸面都丢光了,好在是在自己家里哟!还站着干吗?找刺客呀?都给我回去把衣服穿好了,再出去跑三圈回来。”

    全体人员马上松口气,在唐瑛的嘲笑声中转身就跑,妈呀,丢脸丢大发了。

    此时一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却是李世勣的老侍从苏九:“哎哟,我的小将军,我们估摸着你这两天该回来了,可也想不到你回来的阵势这么大,可吓了大伙一跳。”

    “噗。”唐瑛笑出声了,一指门房:“这阵势不是我弄出来的,是他。他不让我回家。”

    “唉,小将军,他不认识你,你也得自报家门吧?这一大早的跑来捉弄人,是不是在外面受气了?”

    苏九是跟随李世勣的家人,从李家跟到瓦岗寨,又从瓦岗寨跟到洛口仓、黎阳、长安,年纪大,资格老,也算看着唐瑛长大的老人了,不仅十分了解唐瑛的为人,也敢和唐瑛开玩笑,故此也不会给唐瑛留面子。

    他这样一责怪,唐瑛嘿嘿了:“苏伯伯,谁给我气受呀!前天想回来的,可听说我哥被皇上灌醉了,昨天有事给耽搁了。眼下有急事,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这时那门房也明白过来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是谁,但也清楚,不是自家主人的熟客,就是亲戚老表,自己这一下挨的,倒霉透顶了。他也不敢吭声,悄悄爬起来往门房小屋里钻,被苏九叫住了。

    “老蒋,别躲了。我跟你说,这位小将军可是咱家将军的亲兄弟,你就跟着我叫小将军。过来,给小将军行礼,赔不是。”

    唐瑛忙摆摆手:“算了,哪儿那么多礼。门房不止他一个,咱府上的规矩我也不懂,就告诉你们,以后见了我别眼睛朝天就行,其他的我不管。”

    苏九冲那门房使个眼色,门房弓背哈腰地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了。

    苏九一拉唐瑛往里走:“走,小将军去偏屋等会儿,我把将军叫起来。对了,你啥时候去见老爷?我去禀报一声。”

    苏九这一问,唐瑛才想起来,自己跑过来不可能不见李世勣的老父亲。边跟着苏九往里走,边看看空荡荡的一双手,尴尬地说:“苏伯伯,我忘记买礼物了,空手来的。”

    苏九噗地一声笑出来了,侧头看唐瑛一眼:“得,真有孝心。老爷早就想见你了,好不容易又得到一个女儿,他想你想的很。眼下你人回来就好,拿什么东西。再说了,俺咋不知道小将军变得这么有礼节了?”

    唐瑛一听,得,李世勣早交代家里人了,自己也别装了,装不下去了。叹声气:“我有那么差吗?苏伯伯,全家都知道了?”

    苏九笑笑:“这事,哪能都告诉。眼下,我算府里的管家了,家里上上下下都由我管着,将军本来让我在府旁给你找宅子,结果,你住进秦王府了。唉,小将军,你和将军给句话,怎么说吧,这事。”

    唐瑛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丢光里子。说什么呀,照旧。”

    苏九却叹口气:“小将军,不是老头说你,有啥事不能告诉大家的?瞒了这么多年。眼下,你是回来住,还是继续住在秦王府?照我说,就在府旁给你找处宅子,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好,咱们老寨子里的人都……没了。”

    唐瑛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叹气:“苏伯伯,不是我不想出来住,秦王不肯放人呀。我这大早跑来,就是为了这事。”

    苏九也算见多识广了,一下子就明白了:“成,你跟将军好好谈谈,我不让别人打搅你们。”

    “嗯,麻烦您了。回头,你帮我买点点心吧,虽说是去见自家父亲,空手总不好。”

    “好。”苏九笑呵呵地把唐瑛安置在客堂上,自己跑去找李世勣了。

    李世勣早起来了,虽说是大门口闹出的动静,可刺客是大事,早有腿快的跑去禀报了。李世勣一听有刺客上门,他也纳闷,才回到长安两天,招惹谁了?难不成是窦建德的人跑来找自己算账了?这种账也得晚上来呀,没听说有大清早跑来的,虽说是早了那么一点点。

    疑惑中,前面没动静了,再坐一会儿,苏九急匆匆走了进来,把话这一说,李世勣怄气了,看看自己穿的整整齐齐的盔甲,得,紧张半天,还是自认倒霉吧!想是这样想,但李世勣也清楚,唐瑛这个时辰跑来,准没好事,赶紧去吧。

    唐瑛一见李世勣,未语先笑:“嘿,嘿……”

    李世勣松了一口气,这样子不像有太紧张的事:“笑,你还笑。我说,唐瑛,你这是闹得那一出?还嫌我这里不够热闹?刺客都跑出来了。幸好不是大白天,否则,只怕宫里的千牛卫都要跑来了。”

    唐瑛两手一摊:“哥,我没闹,是你的门房眼睛长的有点朝上,见我这身穿着不像客人,像来要饭的,不肯让我进门。所以,我发点小火,摔了他一跟头,他就把大伙全折腾起来了。”

    “噗。”李世勣忍不住了:“妹子哟,成,有你的,大清早手痒了,哥的门房你来教训。”

    “唔,心里郁闷,凑上手了,算他倒霉。”唐瑛毫不客气地摆谱了。

    李世勣眉头一皱:“才回来就郁闷?秦王的麻烦,还是你的麻烦?”

    唐瑛叹气:“都有,主要是秦王给我找麻烦了。我想了一夜,只能让兄长你来为我挡挡风,御下寒。”

    “怎么说?”

    “秦王昨天把我的事告诉皇帝了,他昨晚告诉我,过两天准备找你谈谈。估计,皇帝这两天也会找你谈谈。”

    李世勣明白了:“果然回到长安更麻烦。唐瑛,秦王是怎么待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了,我有我的想法,如果你不想听,那,你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想怎么做?”

    唐瑛长叹一声:“我不否认,秦王对我真的很好,非常好。从洛阳开始,他的关心,他的挂念,他的信任,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上。以前吧,你和单大哥他们也关心我,爱护我,可秦王与你们不同,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与疼爱。实话告诉兄长,要说不动心,那是骗人,毕竟秦王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我,我又不是木头。可是,动心归动心,我还是不想嫁给他。”

    李世勣听到这儿,看着唐瑛就笑:“唐瑛,你不用说,我也看出来了。从洛阳回长安的这一路上,你对秦王的关心和用心也不少,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一个人。按我说,既然你喜欢秦王,干脆顺了心,别想其他的。你毕竟是女孩子,嫁给秦王最好。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别人脸色,可,长孙王妃的贤惠那可是人人皆知的,不会委屈了你。”

    唐瑛摇头了:“哥,你想错了,我不是因为什么身份地位而不想嫁给秦王。长孙王妃的贤惠,怎么说呢,比传说中的还好,真的。自从我一脚迈进秦王府开始,这位王妃对我之好,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

    李世勣真不明白唐瑛了。若说她看不起达官贵族,对李世民不上心,那他能理解唐瑛的想法,可唐瑛和秦王在一起到时候,却给他那种两情相悦的感觉,唐瑛自己也没否认这种感情,可为什么又不想嫁给秦王呢?

    “因为我想要一个唯一性。”在李世勣疑惑的目光中,唐瑛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理由:“秦王能给我爱,给我荣华富贵,给我尊重与信任,可他给不了我唯一。我不想,也讨厌跟一堆女人抢丈夫。所以,我可以接受秦王的好,也可以回报这种好,但我却不会让自己失去自我与自由。”

    李世勣这回听明白了:“这……唉,你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可,眼下秦王已经步步紧逼了,你准备怎么办?拒绝?躲避,还是离开?”

    “拖。”

    “拖?”

    唐瑛点头:“哥,眼下,你是皇帝眼中的红人,是长安城里最受器重的大将军。鉴于你的身份、地位和在义军等势力中的影响力,秦王要娶我,一定要通过皇上的认同,断不可能来硬的,我可不是韦夫人,能直接送给他享用。”

    李世勣也点头了。当初只所以同意担上唐瑛义兄的名声,还不就是为了给唐瑛带来身份上的这份尊贵。唐瑛此时一说,他也清楚了,以他的地位和身份,他的影响力,决定了唐瑛的终身大事不是她一个人,他们一家人的事,而是和整个朝廷,整个政治局面联系在一起了。

    “当昨晚秦王告诉我,他向皇帝禀明请求后就会亲自找你提亲时,我当时就想到,皇帝很有可能要给你这个天大的面子,亲自向你提亲,甚至有可能亲自到家里来向义父提亲。所以,事不宜迟,我就赶大早跑来找你商量对策了。”

    望着唐瑛郁闷加无奈地表情,李世勣更郁闷更无奈,如果皇帝亲自来提亲,别说他父亲,就是他,也不可能拒绝呀,还能有什么对策?难不成唐瑛想让他对皇上来一个当面拒绝?或者撒谎,就说唐瑛有丈夫了?

    唐瑛一看李世勣的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位又想错了:“哥,我可不会让你直接拒绝皇帝的提亲,更没打算给自己安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未婚夫。”

    李世勣苦笑了:“唐瑛,除此之外,还有啥对策?”

    唐瑛嘿嘿一笑:“性格不符,八字不合,这个理由如何?咱不明着拒绝,而是很犯难地提出咱们的理由。”

    李世勣学唐瑛翻白眼了:“唐瑛,陛下会找人合八字的。至于性格,你认为这能成为理由?秦王如果对陛下说,他就喜欢你的直脾气,我怎么回答?”

    “剑碰剑一定会有损伤,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定要刚柔并济,否则,天天打闹,这日子就没法过。”唐瑛却笑着解释自己的想法:“哥就告诉皇上,唐瑛脾气又硬又臭,而秦王又是出名的耿直,两个人如果说臣属关系,那天天吵架还能换换口味,如果说夫妻,后宅不宁,天下何以能安?”

    “有点意思了。”李世勣缓缓点头:“两个火爆脾气凑在一起,的确不太好。只是,皇上和秦王一样,对犯颜直谏的人不仅容忍,还很喜欢,我怕这样一说,皇上更觉得你配秦王合适了,毕竟,秦王那个人,很少有人敢当面顶撞他的。”

    “啊?皇帝也喜欢对自己犯脾气的人呀?”唐瑛傻眼了。

    “是呀。陛下可不是杨广那种听不进忠言的人,相反,陛下对那些敢于直言的大臣很欣赏,也很重用。”

    唐瑛叹气了,原来,李世民喜欢杜如晦、魏征这样直肠子也是有遗传因子的,没想到,书中狗屁不懂,胆小懦弱的李渊居然是个好皇帝,不仅帝王之术用的好,连心胸都广。

    听到唐瑛的叹气声,李世勣笑了:“虽说如此,但,你那句后宅不宁,天下不安的话很有道理,我就这样对陛下说,看陛下的反应再想对策。实在不行,我干脆告诉陛下,你不想嫁给秦王。其实,有时候,直接说实话,效果更好。”

    唐瑛想了想,点点头:“嗯,哥说的有点道理。只是,这样公然的拒绝,对你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皇上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问心无愧,鬼神不近。“李世勣笑笑。

    唐瑛乐了:“这八个字说的好,妹子收下了。就这样决定了,皇上真要逼你,你就说,我不愿意嫁人,你也无可奈何,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见皇帝。哼哼,我的事情我做主。”

    李世勣也乐了:“不用你吩咐,我本来就打算这样告诉陛下。”

    唐瑛……唉,闹了半天,她才是想的最复杂的那个。好吧,如果李渊真要见她逼婚,那她就来个……抵死不从。哼,她就不信,李渊和李世民真能不讲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兄弟父子

    莫道行人早,还有早行人,当李世民悠哉游哉地走到太极殿门口时,李建成却刚从里面出来。两人一碰面,李世民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位太子的神色怎么有点不对劲,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唔,不怀好意。

    正想着,李建成已经迎了上来:“二弟来啦?正好,父皇让我找人叫你过来呢。”

    “父皇找我?”

    “嗯,父皇在两仪殿等你。我手里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去了。”李建成说完,冲李世民拱拱手,急匆匆地走了。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门口发了一阵子呆,才转身向两仪殿走去。

    李建成匆匆走回东宫,才进大殿,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却是魏征他们几个正在这里等李建成回来。

    李建成嘿嘿笑了几声:“事情有点意思了。”

    魏征忙问:“陛下答应了?”

    李建成摇头:“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要好好想想,还要找秦王和李世勣谈谈。”

    韦挺看了魏征一眼:“魏冼马太心急了,这事,急不得。太子殿下,陛下神情可有不愉?”

    “没有。父皇听了我的建议,对唐瑛越发好奇了。我看,父皇会在见了唐瑛之后才会拿出意见。”李建成回想起李渊当时意义不明的神色也有点踌躇起来:“我回来的时候,秦王正要去见父皇,或许……”

    “秦王怎么想的无所谓,只要陛下没有明确表态就好。”魏征看到了把唐瑛弄出秦王府的希望,更加积极了:“太子,臣想去找唐瑛谈谈,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如果她本就没有嫁给秦王的意思,就更好了。”

    韦挺对此说法嗤之以鼻:“魏冼马,那唐瑛再强也是女子,是女子岂有不想嫁秦王的道理?放着天大的荣华富贵还能不要?再说,她不嫁给秦王,焉能住在秦王府中?”

    魏征正色回他:“韦大人有所不知,唐瑛为人与别的女子完全不同,以臣对她的了解,她怕是从未将自己看成普通女人,在她眼里,咱们这些男人,不一定赶得上她有能耐。而所谓的荣华富贵,在唐瑛眼里就是过眼云烟,不值得一提。她住在秦王府,那是秦王的安排,作为秦王的侍从,住在秦王府中,有何奇怪之处?”

    “这……”韦挺两手一摊:“既然魏大人如此了解此女,那,这事就由你魏大人去办吧。”

    李建成也点头了:“魏征说的没错,对唐瑛不能以普通女子看待。说实话,我很佩服此女,敢在王世充眼皮子底下把秦琼他们的老母亲弄出洛阳,还千里相送来长安,这等义举,就非常人能做呀!”

    李建成如此叹惜,别人还没什么,魏征却是心头一阵酸痛,在瓦岗寨与唐瑛相处的那些时光,他无法忘记,而唐瑛的义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果唐瑛是真心喜欢秦王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对吗?

    李世民怀着狐疑的心情走进了李渊的休息室,明亮的房间里,李渊的脸却藏在阴影中,李世民看着李渊那张阴暗不明的脸,心突突直跳,唐瑛昨晚的警告又出现在脑海里,让他的心跳更快了。

    “儿臣参见父皇。”

    “二郎呀,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李渊笑呵呵地让李世民靠近自己坐下。

    李世民挪到李渊身边跪坐下来:“父皇找儿臣有事?”

    “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好,昨夜是不是还在为窦建德之事费心?”李渊仔细看看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皱起了眉头:“听说,你对窦建德很好,还许诺他不死?”

    李世民忙低了头回话:“回父皇,儿臣的确对窦建德说过,回到长安后力保他不死。”

    李渊见李世民没有否认这一点,心头却是一松:“你掌兵在外,有时候做些承诺也无妨。只是,昨日我已经对你讲的很明白,窦建德非杀不可,你就不要多想了。”

    “是,父皇的教诲,儿臣谨记在心。”李世民再低了低身体:“只是……儿臣斗胆进言,儿臣还是觉得,窦建德不杀为好。”

    “你……”李渊闷闷地一气,转念又想到了李世民一贯的犟脾气,倒也不气了:“二郎,你真该多读点书。当初李密的事情,难道你还不能从中吸取教训?”

    李世民是故意重提留下窦建德性命之事的,昨夜与唐瑛的谈话后,他也思考了良久,觉得唐瑛让他保持原来秉性的建议非常正确,性格的改变要慢慢来,改的太快绝不是好事。既然以往的李世民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力争到底,那么,现在的他一样要坚持一下。

    沉默片刻后,李世民才叹口气回答李渊:“儿臣是觉得,窦建德可以暂时囚禁,等河北真正稳定了,再处置也不迟。”

    李渊听了李世民的话后,只是呵呵一笑:“早晚都是处置,没什么区别。二郎,窦建德之事已经定了,今日就押赴西市问斩,你就不要去想了。”

    李世民猛地一抬头,似乎觉察到自己有些失礼了,又赶紧把头埋下了:“是,儿臣遵命。”

    “呵呵,你也不用多想,还是昨天那句话,你要多读点书,多明白一些治国的道理,就能懂得我为什么一定要杀窦建德了。”

    “是。儿臣的确有好好想过,所以,也准备要好好读书了。”

    李渊望着低头的儿子,在犹豫如何提及唐瑛的话题。早朝还没开始,李建成就跑来见他,居然建议封唐瑛为朝官,还说什么据他了解,唐瑛之才足以辅助朝政,眼下仅仅是秦王府的内侍,太屈才了,还告诉自己,东宫属臣包括郑善果等,都在建议他把唐瑛延请到东宫,参与眼下的一系列新政措施制定。

    说心里话,李渊昨日听了李世民对唐瑛的介绍后,的确充满了好奇,也很想见见人,找李世勣谈谈,至于如何利用唐瑛来达到一些目的,他还没去想。可是,李建成这么正儿八经地一建议,李渊顿时觉得有意思了,更想见见唐瑛了。

    看着李世民,李渊又想起了昨日,昨天也是在这里,李世民在提到唐瑛的事情时,满眼都在放光,那种宠爱的心丝毫不曾遮掩,还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人已经住在秦王府了,如此明显的示意,李渊当然能明白儿子的心情和那份表白。

    不可否认,昨天,他的确想过找李世勣提亲的问题,一来,他虽说是皇帝,可依然是个父亲,儿子喜欢上一个出色的女子,做父亲的成全儿子,这也理所应当;二来,李世勣的忠心和能力都值得他给予此人最高的奖励,不管是义妹也好,亲妹妹也罢,聘入帝家,就是奖励的方法之一,而因为李世勣的身份,他还可以借机向天下人表明李唐对人才的重用和对豪杰的延揽之心。

    可令李渊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儿子也对唐瑛动了脑筋,拿出的理由还很有道理。唐瑛是才华横溢的女子,现在也算秦王府里的臣子,新朝初立,延揽各种人才参与国家建设,只要是人才,不论男女都可以任用,自己已经有一个将军女儿了,再封一个女子为朝官也不见得就天下哗然。

    只是,李建成虽然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可李渊仍旧能从李建成故作镇定的神态和语气上,看得出李建成也对唐瑛动了心思,且不说这种心思属于哪个方面,仅从李建成明明知道弟弟对唐瑛的感情,还敢向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就能看出唐瑛的能耐,一个女子会让自己的两个出色儿子都这么上心,看来,事情不仅复杂,还很好玩呀!

    李世民跪坐在李渊面前静静地等李渊发话,却半天没听到李渊的声音,想抬头看看,又强迫自己忍住。李渊见到他后的第一通教训,让李世民想起来李建成那躲闪的目光,看来,李建成一定是在他们的父皇面前说他为窦建德求情别有隐情了。哼,幸好,他和窦建德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否则,不知道他的父皇会怎么去想了。

    只是,李世民微微把目光移到李渊的身上,不见李渊有任何动作,李世民又把目光收了回来。父皇在在思考什么?把自己叫到两仪殿里,仅仅为了教训自己一通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不好说?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李渊不说话,他也只好不开口。

    思虑半天,李渊仍然找不到话题,只好笑问:“二郎呀,你准备如何读书?”

    李世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明白李渊到底想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禀:“儿臣昨日回去就召集手下,命他们四处寻访经史大家,延请到我府中,好好向他们学习学习。”

    李渊满意地点头微笑:“你能这么做,就对了。二郎,不仅你要好好读书,你身边的人也要多读书,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打呀杀呀的,天下就要一统了。”

    李世民笑道:“父皇说的是。昨日从父皇这里回去后,把手下召集过来,跟他们商议读书之事,也想考察一下他们在这方面的才能,结果这一询问呀,儿臣才知道,儿臣身边的这些人与儿臣一样,都该好好读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安排

    “哦?呵呵,你手下的人多是武将嘛。不过,长孙无忌、房玄龄之流,也应该读过不少书吧。”李渊想了想,印象中的这几个人还是不错的。

    李世民故意长叹一声:“父皇,他们倒算是读书人,可,与儿臣一样,偏武轻文呀。一群人,谈起战术兵书都头头是道,论起设埋伏,排军阵,各各能说会道。可,儿臣一问他们史籍经典之类的,都成哑巴了,还不如身边的两个女人。真真让儿臣无语。”

    李渊乐了:“不如女人?可是秦王妃?”

    长孙无垢爱读书,并且熟读各类书籍的名声整个皇宫里都都知道,故此,李世民一说身边的女子,李渊就想到了长孙无垢。另外一个,怕就是唐瑛吧?

    李世民点头:“是呀,长孙平时就喜爱读书,那些古籍经史她都喜欢看。还有一个唐瑛,真真是厉害,能从经史故事中讲出好些道理。她们两个的见识和学识,真叫我们这群爷们无地自容了。”

    “唐瑛也精通古籍经史之类的?”李渊本来就想找李世民聊聊唐瑛,听李世民这么一夸,他赶紧顺口就把话题引来过来。

    “李世勣告诉儿臣,在瓦岗寨的时候,他与单雄信和翟让教授唐瑛学武,邴元真就教唐瑛学字,唐瑛在邴元真处看了不少书,到后来,唐瑛却比邴元真还懂得多,竟超出他们之上许多了。”

    谈起唐瑛,李世民依然有种骄傲的感觉,他也想借着对唐瑛的夸赞,把话题往迎娶唐瑛这方面拉。不知为什么,李世民这两日面对唐瑛时,总有一种担心,夜长梦多的担心,他迫切想要唐瑛赶紧嫁入秦王府。

    李渊点点头:“你这么说,朕有些好奇了,这样,给朕说说,唐瑛都给你提过什么样的建议,又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见解?”

    李世民想了想,叹口气:“父皇,昨夜,儿臣等也谈到了窦建德的处置,儿臣将父皇的意见说了之后,唐瑛就对儿臣用了两个故事来说明她的意见。”

    李渊见李世民又提起窦建德,不由地摇摇头,这个儿子呀,真是犟的可以了:“唉,你呀。唐瑛用了什么故事让你如此坚持为窦建德说话?”

    李世民忙回答:“父皇,儿臣只是担心河北的安定问题。而唐瑛为儿臣说的,也是河北山东的安定。唐瑛用了两个故事,十个字来让儿臣向父皇再进言。”

    李渊往身后的靠垫上一靠:“说说。”

    “两个故事,一是荆轲刺秦王,一是五百壮士。十个字是:河北有死士,山东多豪杰。”

    李世民说完后,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李渊的声音,抬头一看,李渊眼看着手中的纸扇,陷入沉思中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渊方笑道:“好一个唐瑛,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二郎,她说的有些道理,呵呵,死士、豪杰,河北和山东的确有不少豪杰义士,只是,窦建德真能让这些人为自己效命报仇?朕看不见得。若窦建德身边都是这些人,那他能失败的那么快,能轻而易举地就被你擒获了?”

    李世民忙伏低了身子回答:“父皇,儿臣是觉得,这些人或许未被窦建德使用,但,窦建德在河北和山东的确得到不少民心,如果这些人真要为窦建德报仇,怕,真有兵灾再起。”

    李渊微微一笑:“到底是为义气而报仇,还是为一己私利而作乱,这都说不清呀。二郎,你回去后也告诉唐瑛,就说,朕问她,若窦建德学了李密,难道不是隐患吗?”

    李世民忙应声遵旨。

    李渊呵呵一笑,示意李世民为自己倒盅茶水,才慢慢问道:“二郎,朕听说那唐瑛不仅武艺不错,还有筹划之能,从这两个故事十个字上看,此说并非虚言。你对她如此上心是否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世民不知道李渊为什么这样问他,但,他清楚唐瑛的能力他无法隐瞒,毕竟,归降他们带瓦岗军将领太多,又都了解唐瑛:“正是。儿臣和唐瑛在相处中,发现唐瑛各方面都有出色之处,儿臣在她那里得到过不少好的建议。”

    李渊唔了一声,想了想:“二郎,唐瑛眼下是以你内侍的身份随你左右吧?”

    “是,儿臣暂时让她做儿臣的内侍。”

    “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委屈她了?”李渊把身子稍微向前倾斜了一点,小声道:“朕如果封她为朝官,你可舍得放手?”

    “啊?”李世民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李渊,说不上话了。

    李渊嘿嘿一笑:“二郎,你看,你三姐能当大将军,朝中再出现一个女官,咱们大唐是不是让天下人耳目一新?朕觉得这样很不错,提拔人才,不拘一格,也不限男女嘛!嘿嘿,唐瑛的能力,按照你说的,可是比很多大臣都强,不用,可惜了。”

    李世民脸色刷地变的苍白,过了一会儿,他苦笑起来。唉,他的父皇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封赏官职,也能这样玩笑不成?虽说唐瑛的才能的确比朝廷上很多大臣都强,可是……唐瑛真跑出来做官,他可怎么娶回家呀!!!

    眼见得李世民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李渊突然觉得不忍起来,竟生出老子抢儿子女人的感觉。他轻咳一声,坐端正了:“嘿嘿,开个玩笑,哈哈,玩笑,玩笑。不过,朕倒是真想看看朝臣们见到女子为同僚时的脸色,一定好玩。”

    得,果然是开玩笑,这种玩笑不好笑呀!李世民在心里哀叹一声,努力让脸上带出笑容来:“父皇若真是封唐瑛为官,别人的反应倒没什么,只怕唐瑛自己会逃之夭夭了。”

    “哈哈,女孩子嘛,看样子还是懂规矩的。”李渊捋捋胡须,乐道。

    李世民很想告诉李渊,唐瑛不是什么懂规矩,而是纯粹讨厌朝臣间的那些尔虞我诈的事儿。唉,若不是为了对自己的承诺,唐瑛也根本不会为自己的这些事情出谋献策吧!心里这样想,但李世民却没有说,就让他的父皇认为唐瑛懂规矩好了,毕竟,要嫁入皇家的女人,不懂规矩,可是一大忌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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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无力翻云覆雨,无貌倾国倾城。三年瓦岗寨兴衰,一朝玄武门泣血。
剑戟寒霜,恩怨情仇,都付与蔓草黄沙。
乱世中当可生死与共,歌舞中谁能携手同行。
琼楼玉宇,衣冠冕旒,怎及我,巍巍昆仑,碧水桃花。潇潇雨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潇潇雨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潇潇雨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