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准备开战
“这跟父皇封一大堆没用的官有什么区别?就为那点名?”李世民嘀咕了。
唐瑛认真地点头:“你还别不信,不信你找机会试试,看看你的手下谁喜欢这种虚名,你赏他一副能挂祖宗祠堂的匾额。”
“本王……做不出来,还是锦帛珠宝来的实在,你说的那个高薪还真有点意思。在俸禄上进行区别对待,唔,既有利也得名,的确不错。”李世民以头枕手,望天而乐。
“呵呵,我只管说出我的想法,至于是金玉良言还是胡说八道,秦王自个儿慢慢想。”
“金玉良言。”李世民马上给了结论。
唐瑛乐呵呵地拨动手边的青草:“在秦王看来或许是,但在别人看来,不仅是胡说八道,还会恨我入骨,谁不喜欢拥有大片土地和用不完的佃农呀!而金钱……则永远是多多益善!”
李世民嗯了一声:“是呀。问题是,朝廷要如何解决这中间的矛盾?既不能失去这些人支持,也不能冷了功臣的心,还能不与百姓争地,难呀!”
“的确是难,但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说。”
唐瑛嘿嘿:“只是,怕秦王和你的父皇下不去手。”
“什么?”
“秦王可记得汉武帝初掌权时,主父偃自杀是为了什么?”
“推恩令?”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收,这个典故他也熟悉,却从没这样想过。
唐瑛猛点头:“对,就是推恩令。秦王,不仅有推恩令的典故在,还有一个典故,你也可以效仿。”
“哪个?”李世民知道今天的谈话又到点子上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听下面的话。
“郑庄公掘地见母,相见于黄泉的故事。”唐瑛幽幽地说。
李世民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典故,想了想,摇头:“没明白。”
唐瑛长叹一声:“先放纵而后寻机一举灭之。郑庄公杀自己的弟弟,其用心可谓真的很狠,也很苦。只可怜了那位老母,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李世民真聪明,一点就透,脸上的神情也在百般变化中,佩服、惊惧、不忍、叹惜:“本王明白了。”
唐瑛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夺取一个人的土地相当于夺取他的性命,所以,秦王和皇帝能不能下这样的决心,很难说呀!不过呢,大战过后,荒芜的土地很多,重新丈量后,可分配给百姓的土地应该暂时能维持几年时间,秦王还有时间慢慢去想那些夺地的法子。人呢,总是有贪念的,如果没有贪念,郑庄公也是拿弟弟无可奈何,您说,是这个理吧?”
李世民点头了,也站了起来:“回去后,本王会慢慢思考这些。王英,你的想法真的与众不同,这些典故本王也了解一些,却从来没这样想过。”
唐瑛一笑:“秦王可以问问李世勣将军,他们以往给过我一个绰号:小疯子。”
“哈。”李世民大笑:“有些贴切。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疯言疯语。”
唐瑛低头,轻声提醒李世民:“疯言疯语中或许有可用的建议,但,用与不用,怎么用,却是秦王需要好好想想的。只是,真的凡事喜欢听一个疯子胡言乱语,对秦王而言,绝非好事,对这个疯子来说,也绝非好事。”
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你多虑了,我不是独断之人,也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主父偃!”
“万事难说以后。”唐瑛幽幽地回答。
李世民斩钉截铁地发誓:“我的承诺永远不变。”
唐瑛看他一眼,马上低下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秦王,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王英并非如你想的那么好,你还能遵守承诺吗?”
“嗯?”李世民慢慢地捏住唐瑛的肩膀,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为什么这样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不想告诉我,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伤害你?从你为了你的弟兄请命,到现在这么犹豫地要我的承诺,到底为什么?”
唐瑛叹口气,知道自己一句话又让李世民起了疑心,可,她一定要趁着如此好的机会为自己和单雄信争取一下利益:“秦王,理由,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请你听好了,我可以在月下发誓:此生不做背叛你的事,此生不做你的敌人。你……真的可以放心。”
李世民摇头:“你还有一句誓言没有说,此生都要做我李世民的朋友。”
唐瑛咬嘴唇了:“秦王,不要逼我,境遇不同,地位不同,朋友一词太重,王英承担不起。”
“你能,只存在愿不愿的问题。”李世民毫不放松。
“那,承诺,我不敢说,只能说,我一定会尽量向你需要的那个方向努力。”
李世民哀叹:“让你松口,怎么这么难呀!”
唐瑛唔了一声,半开玩笑道:“得不到的才珍惜,秦王可以当我在玩弄手腕。”
李世民这次学了唐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屁话。”
此后十天里,夏军纹丝不动固然让李世民也有些焦急,可摆在唐军面前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战马放牧的问题,这个问题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几番商定后,李世民下了决心,就在唐瑛选定的那片区域——黄河北岸的广武山下牧马。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军放牧的消息很快被窦建德获知,窦建德得到这个消息,那是大喜,终于找到机会和唐军决战了,哼哼,只要李世民和他的玄甲兵分开,就是夏军进攻的机会,没有玄甲兵在手,看李世民拿什么来抵挡他的进攻。
要说间谍的本事,唐军更胜一筹,这边窦建德制定的作战计划还没在夏军中传达完,李世民的案几上就放了一份。
将所有人召集到帅府,李世民扬扬手中的消息,笑道:“窦建德等不及了,准备趁我军牧马广武山的时候,对虎牢发动攻击,欲和我军决战。”
“啊?!那我军岂不是不能牧马了?”
“糟糕,战马已经两天没吃到草料了,这样下去,咱们可就惨了。”
“是呀,是呀,怎么办?”
下面的大将们纷纷交头接耳诉说着自己的担心,李世民坐在帅位上纹丝不动,连表情也没变化。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是眼观鼻,不说话;李世勣则皱了皱眉头,也学了房玄龄。
唐瑛坐在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地上的青石砖,心里在想,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好像窦建德就是这次攻击中完蛋的,自己该找借口脱离李世民赶回洛阳去了,否则,等跟着李世民回到洛阳,黄花菜就冷透了。
李世民静静地等着,等下面的大将们安静下来,他才道:“这是一个好消息,与夏军对峙两个多月了,我们始终找不到将其击溃的机会,眼下,这个机会送上门了,大家有没有信心随本王彻底灭掉窦建德?”
场面冷了一下,等所有人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顿时大声叫起来。
“好,打败夏军,活捉窦建德。”“好呀,秦王,干吧。”“早等这一天了,憋死了。”
一声声请战,将大堂的气氛推向高潮,唐军将领可谓群情激昂,他们早就想出击了,对他们来说,胜败不需要考虑,秦王只要下令打,就一定能胜利。这种盲目的崇拜也感染了唐瑛,她不由地叹口气,任何时代,个人崇拜都很有作用,无论好坏。
武德四年四月二十八,李世民率唐军骑兵部队渡过黄河来到广武山下牧马,并在四月二十九日带军返回。但是,唐军的战马并没有跟随回去,一千多匹战马被留在了黄河北岸,摆出了一副要牧马几天的样子。
夏军果然上当,窦建德立刻下令,第二天向唐军发起攻击,他要把这群没马的唐军全给消灭了,拿下虎牢,进军洛阳。
五月初一,天气真好。天光还未大亮之时,夏军军营的躁动就被唐军斥候发现,得到消息的李世民马上判断出窦建德要在今天向虎牢发起全面进攻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全体唐军将士立刻到达了指定的阵地上,严阵以待。
由于今天的天气实在很好,晴空万里,光线明朗,虎牢关上的唐军将士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夏军的行动。然而,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夏军真的扑过来时,唐军将士们还是被吓了一跳。
当黑压压的军队映入唐军眼帘的时候,传入他们耳朵里的声音不是夏军的喊杀声,而是整齐响亮的战鼓声。在“咚咚咚咚”的震天响声中,唐军看到,夏军的军阵前,一字排开了十辆大车,车上竖立着十面大鼓,激昂的鼓声从夏军军营外一直响到了汜水旁,而夏军的数百鼓手,敲着胸前的皮鼓,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军列的最前面。
就着战鼓的鼓点,夏军的十多万军卒们挺着长矛、长戈、长槊、长枪、大刀,排着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虎牢方向而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广武山下
“夏军这么多人呀!”
“快看,好多打鼓的。”
“这么多人,咱们能杀的完吗?”
“杀?他们真要一口气冲过来,也够咱们喝一壶了。”
“别说丧气话,大将军们说了,夏军打仗不行。”
“打仗再不行,他们人多呀。”
“快看,这么长的队伍,这么吓人的鼓点,咱们的人马太少了,能打赢吗?”
“嘘,别说话,快看,快看,夏军就要冲过来了。”
小兵们的私下议论李世民都听到了,夏军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只不过,他当然不会有小兵们的这些想法,而是想笑,很想笑。十六岁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二十岁单独领兵作战,从晋阳到长安,从长安到陇西,再领军击败刘武周,多次和敌人对阵,积累了大量实战经验的李世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势,非常怪异的、非常搞笑的阵势。
李世民还在暗暗好笑,他身侧的唐瑛则是已经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穿越时空一千多年了,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一场浩大的阅兵式,不,这样的阵势,就是在电视上,她也没看到过。
“哇,窦建德好大的气势,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炫耀。”
李世民站在唐瑛的左侧,听了唐瑛的话,他想笑:“暴发户?”
“啊?什么?”
“这是不是你说的暴发户的意思?”
唐瑛笑了:“差不多吧。”
看看周围将领们严肃的神情,再看看唐瑛一脸的笑意,李世民对唐瑛如此沉着冷静颇为欣赏:“害怕吗?”
“不怕。”
“为什么?”
“太好笑了。可惜,还少了点乐子。”
“少了什么?”
唐瑛一指夏军的军阵:“鼓阵后面的方队太沉闷了,要是再吼上几句话,就更好玩了。”
“你想他们吼什么?”李世民这下是觉得身边这位太好玩了。
“比如,高喊夏王万岁,我军必胜,拿下虎牢关,活捉李世民……等等。”
听到“活捉李世民”这句,李世民斜眼看唐瑛了,当着我的面敢说这个,也只有你。
感觉到李世民斜眼看自己了,唐瑛不在意地嘻嘻一笑,接着说:“然后呢,光这样吼还不好玩,最好是左右前后方阵轮流吼,此起彼伏,再加点韵律,将手中的武器举几下,那就好看又好玩了。”
李世民强忍住一肚皮的笑:“好,等本王拿下他们,你来教他们。”
“噗……”唐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惹来几多白眼。
踏着鼓点浩浩荡荡前行的夏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是来打仗的,是来和唐军决战的,可,为什么对面的唐军一点动静也没有呢?被他们吓住了?不可能吧,唐军那么厉害,他们吃了几次亏了。不会唐军又设下什么阴谋埋伏之类的,等着他们吧?一想到这些,夏军将领的这股豪气提不起来了,还是派人问问主帅,唐军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会不会有啥问题。
很快,前方将士的担心反馈到了窦建德这里,他一听,什么?我二十万大军这么大的阵势直扑虎牢,唐军那边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没对劲,绝对没对劲。难道,唐军又要跟我玩设伏的游戏?一个多月里,我可是已经吃过几次亏了,这次,怎么着也得看清楚了再说。
“来人,传我命令,大军停止前进,沿汜水布阵,多派斥候,看看唐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虎牢关上,看到气势汹汹的夏军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在汜水河边排列起阵势来了,唐军上下也被弄的莫名其妙。
“咦,夏军怎么停下了?”
“不知道呀?他们好像在排兵布阵。”
“他们排的啥阵势?厉害不?”
“你问我,我问谁去?”
别说小兵了,就是将领们也是看着夏军这般行为都在窃窃私语。倒是李世民乐了,冲身边的将军们笑道:“窦建德谨慎过头了。他定是见到我军没有反应,反而害怕我军设下埋伏,因此大军不敢前行,要布阵以待了。传令全军,都不许动,我们要以静制动。本王倒要看看,他布什么阵。”
很快,出现在唐军眼中的是沿汜水一字布阵排开的军阵,军阵沿着汜水河岸,北依大河,南连鹊山,正面宽达10多公里,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却是欲进还退。
等夏军的军阵完全排好了,唐瑛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疑惑地问李世勣:“夏军摆下的是不是传说中的一字长蛇阵?很壮观。”
的确壮观,就站在虎牢这边所能目及的夏军根本望不到边,不知道对方的军阵有多长,反正就是黑压压的一长溜,加上激昂的鼓声,还真有股压人的气势。
“差不多有二十里。”李世勣一边好笑,一边回答唐瑛:“这样的长蛇阵摆的很失败。受到攻击时,撒出去的军队根本来不及收回,可以说,蛇的首尾不能相顾,反而容易被各各击破。窦建德摆这样的阵势,不像是要决战,倒像是向我军示威。”
“示威?”唐瑛摇摇头:“窦建德这是出了一手昏招。蛇身长,首尾不能相顾,蛇的七寸被拿住后,夏军就完了。”
“你说对了。秦王带着我们在这里,就是在寻找这条大蛇的七寸,不打则已,打必打其致命处,一击而胜。”
李世民也在仔细观察夏军的军阵,观察了一阵子后,夏军军阵里突然出来几百人,渡过汜水向唐营这边而来,眼见的是夏军的试探性攻击了。李世民冷笑数声,命王君廓率二百长矛手出关迎战。
两支小型攻防部队在中间地带狭路相遇了。两军往来冲击着,交锋倒是很激烈,来来往往各自冲锋数次,你拿不下我,我也拿不下你,如此激战了小半个时辰,未分胜负,各自退回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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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的试探进攻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而李世民却站在虎牢关上笑,精骑兵三百,打不过两百步兵,这夏军的作战能力实在是……见过差的,没见过如此差的。此时,别说李世民在笑,唐军的其他将领和一些聪明的军卒也在笑,唐军将士取胜的信心,在夏军的进攻中被树立起来,窦建德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试探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世上愚笨的人很多,全部集中在一方就有些可笑了,而夏军里确实有这么多笨蛋存在,其中还包括了王世充的人,他的侄儿王琬就是这些笨蛋的代表之一。本身是有求于人的家伙,却仗恃夏军人多势众而得意洋洋,完全是一副找死的架势,连那些夏军都看不起他。
当唐瑛看到王琬趾高气扬地打马站在阵前向唐军方向比划着挑衅的姿势时,她顿时有了那种哭笑不得却叹惜不止的感觉,王世充信任重用的都是这种人,不吃败仗,才叫没天理了。
“好一匹战马。”李世民的眼睛根本就没看那个耀武扬威的傻瓜,而是紧紧地盯在王琬所骑的战马上。
“当然是好马,杨广的坐骑。”唐瑛淡淡地回他。
“杨广的?”李世民嘴角上扬:“可惜了。”
唐瑛冷笑:“哼,王家人别的本事没有,夺别人好马的本事倒是不错。当初,罗士信将军的战马就被王世充夺去给自己的侄儿了。”
李世民侧目看了一眼唐瑛:“此事你也知道?”
唐瑛嗯了一声:“别的统帅是宝马赠英雄,王世充却是……唉,不说了。”
“真是可惜了这些好马。”李世民一声叹惜,对于爱马之人,看到王琬此类的人骑在上乘战马上,不为这些战马叫屈才怪。
李世民的叹惜落入几个将军耳朵里,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下了决心,战场上一定要宰了这个王琬,把战马夺过来献给秦王。别人这样想,却有一个人与他们想的不同,他等不及了。
“秦王。让末将为您把此马夺来。”如此大嗓门且气势逼人的将军,唐军阵营里除了尉迟恭找不出第二个。
李世民一听,吓了一跳:“敬德,不可如此冒失,时机未到。”对方列阵以待,那么多弓箭手环侍,你这个时候冲过去,找死呀。
尉迟恭才看不上这些夏军呢,一把抓过长槊,腾腾腾腾地往下跑:“有种的出来几个跟着我,为秦王夺马杀敌。”
“将军……”
李世民的大喊完全没作用了,尉迟恭下了决定,也是八匹马拉不回来,带着手下的偏将高甑生、梁建方打开关门就冲了出去。
王琬正在耀武扬威地吆喝,哪里想到有人打他战马的主意。当尉迟敬德带着高甑生、梁建方死命冲到他跟前的时候,王琬已经被吓呆了,连躲避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尉迟敬德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自己,才知道喊出声来。
尉迟敬德哈哈哈大笑着,将王琬扔到高甑生的马背上,自己伸手牵过王琬战马的缰绳,使劲一拽,转过自己的战马马身,回头就向虎牢关冲。高甑生、梁建方紧跟其后,三人如同来时一样,迅猛地冲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定乾坤
夏军整个方阵的人就这样傻傻地看着三个人冲过来又冲回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们仓促下发射的弓箭也仿佛没有丝毫威胁,而那些摆在身前的长戈长矛,也像摆设。这,这……这是在打仗吗?
虎牢关上,唐军上下一片欢腾,尉迟敬德三人的行为可以说是大大涨了唐军的气势,这种攻击,不仅消除了唐军心中的那点恐惧,也让他们对取胜充满了信心。
而李世民见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又有尉迟敬德这么一出好戏,立即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将领,全军上下不许有任何行动。他在等,等夏军暴露出致命点,等那个一击就中的好时机。
窦建德见试探性攻击没取得胜利,还损失了一匹好马,全军上下的气势被这么一阻,顿时泄了一半,也很恼火,加上虎牢关上的唐军主力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也不敢冒险前进了,也下令大军不动,等他摸清李世民的真正实力和意图再说。
时间就这样在双方无声的对峙中一点点过去了,很快就到了晌午十分。就在这个时候,夏军一字长蛇阵的七寸终于暴露在李世民的眼中。
夏军从早晨列阵完毕一直站到晌午,烈日下是又渴又饿,这期间虽然也有互相说笑的,东张西望的,但大体上还能保持队形。可到晌午后,他们实在撑不下去了,加上队伍中开始出现摇晃着倒下的人,于是,大部分军卒都不再想着保持阵形,而是纷纷坐到了地上,甚至还有将盔甲解开来回走动的。军纪涣散,这个弱点在夏军以往的战斗中并没有被当成致命点,此时,却成为了夏军军阵的七寸……
与夏军相比,唐军上下却一直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动,连将领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是一群雕像一般。李世民也没有动,只是时不时地回头对身边的李武说上几句,然后,军令很快传达到每个将领耳朵里,又传达到军队中。李世民的命令很简单,就一个字:等。
终于,军令变了,随着夏军军阵中越来越多的士兵坐在地上,越来越多的士兵跑出列阵去喝水,李世民下令了。
首先离开唐军军列的是尉迟恭,他带着百余人慢慢挪出队列,向唐军牧马之处跑去,他将用最快的速度将那里的上千匹战马领回来,养精蓄锐的战马将带着它们的主人,加入到战斗中来。
接着,宇文士及带着三百人离开军列,他奉命向夏军发起试探性攻击。三百人小心地靠近夏军,距离夏军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夏军动了,军列中涌出好几千人迎向了这“胆敢”进犯的三百人。宇文士及一见夏军跑了出来,他是马上带着兵马扭转马头就向南跑,这是李世民的授意,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搅乱夏军的阵列。
夏军没有辜负李世民的期望,为了追击区区几百人,夏军军阵中跑出来了不下一万人,一字长蛇阵的腹部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缺口。唐瑛在李世民的脸上看到了笑容,那是预祝胜利的笑容。
“史大奈、秦琼、程知节、丘行恭,率玄甲精骑随本王冲击夏军的中军;殷开山、侯君集,率左军攻击夏军的右军军阵;李世勣、柴绍,率右军攻击夏军的左军军阵;传令尉迟敬德,从北攻击夏军。”
“是。”众将领命就跑。
“破敌就在今日,随本王冲……”李世民一磕战马的腹部,第一个冲出军营。
唐军的铁骑踏破汜水的平静冲到夏军军阵前的时候,窦建德正在中军大营里召开御前朝会,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近百名大臣和他们的侍从或坐或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如何打败李世民,夺下虎牢关。
从早上到中午,半天过去了,对岸的唐军在夏军大军面前,纹丝不动的架势让窦建德狐疑起来,几次吃亏的经验也让他不敢轻易冒进。
而未经训练过的这些夏军军卒和下级将领们,根本没把唐军小规模的行动汇报上来,因此,窦建德完全不知道他摆下的一字长蛇阵已经空出了一个大缺口,而唐军的精骑兵正要从这个大缺口冲到他的中军大帐了。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传进中军大帐,窦建德皱着眉头看向侍候的人:“去看看,哪里传来的喊杀声?让他们少一惊一乍的,给老子安静点。”
没等下面的人走出营帐,一个偏将歪了头盔,满面惊慌地跑了进来:“报……夏王,不好了,唐军冲进来了。”
“什么?”窦建德腾地站了起来:“唐军?哪儿来的唐军?”
“唐军越过汜水冲过来了,马上就要冲到这里了。”
不用下面的人再回禀了,窦建德已经清晰地听到了唐军那“活捉窦建德”的呐喊声:“快,拉马来。快,命骑兵给我迎上去,骑兵,快,骑兵冲上去,堵住唐军,一定给我堵住。”
决定战争胜败的有很多因素,而这其中,主帅的作用显而易见。一个好的主帅能力挽狂澜,而一个无能的主帅则会累及三军,一个惊慌失措的主帅带给下属的是什么呢?窦建德马上就知道了,因为他的惊慌带给他的就是失败的厄运。
本来听到唐军冲破了外面的防线正朝中军大营冲过来的夏臣们已经心里发慌了,结果,窦建德惊慌的喊声就似火上浇油,把这些人给喊的乱成了一团。其中那些文臣更是惊恐,他们没自保的能力呀。怎么办?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向一个方向跑去,那就是窦建德所在的位置,他们下意识地认为,此时只有躲到窦建德的身后去,才能保住性命。
窦建德在看到一窝蜂向自己冲过来的大臣们时,心里那个后悔呀,他来虎牢是打仗的,怎么会想着带这么多当摆设的大臣。这些人不会打仗,也没有好的主意,却在关键时刻将他的精骑兵给挡住了……因为这些人的拥挤,夏军的骑兵被死死地堵在中军大帐的身后,别说去堵唐军的冲击了,连自己人逃生的路都给堵上了。
“闪开,全部给我闪开……”
窦建德气急败坏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惊恐的喊叫中,就在大夏的众臣子们不知道该进该退还是该怎么样的时候,唐军已经冲杀过来了。雪亮的兵器狠狠地刺进那些侍卫的身体里,窦建德的这几十个侍从亲兵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残酷血腥的场面将那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吓呆了,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瘫软在地没有被战马踏伤都算命好。唐军骑兵看都不看这些筛糠般原地打转的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些夏军的骑兵队列,冲过去,杀敌立功,将夏军的主力彻底冲垮,李世民的军令回响在每一名玄甲军的心里。
夏军的骑兵队列在和玄甲军接触的一瞬间就乱了,面对凶猛的对手,还在不知所措的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勒马后退,就是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就让他们失去了战场上的先机,失去了攻击能力。
望着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中军营地,窦建德长叹一声,想再把人聚集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不要说他的政令已经无法传达到将士们那里,就连他自己,目前的选择也只有一个——逃,尽快离开平地,躲避玄甲军的攻势。
李世民没有看到窦建德的逃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冲杀上,任何一个夏军都是他的目标,无论是小兵还是将领。进入作战状态的李世民就是一个猛将,一个勇士,一个嗜血的杀手。强弓利箭,长刀快马,他的面前无人能挡一回合。
在夏军军阵中一阵冲杀后,李世民愕然发现自己已经率军从夏军军阵中冲了出来,回到了出发点。他还是高估了夏军的抵抗能力,兴奋的李世民把手一扬,正准备下令身边的玄甲军再随他冲进夏军军营里去,突然看见一员小将纵马直奔自己而来。
“道玄。”李世民高兴地大喊一声。
“二哥,有马吗?我的马不行了。”
李道玄是李世民的从弟,年方十五,却是英勇好战,特别喜欢跟着李世民作战,更是学会了李世民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脾性。这样一场大战中,又是他逞强好胜的好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看到李道玄的战马身上十几支长箭,李世民苦笑一下,不知道这位好弟弟的战马是怎么坚持把他驼回来的。不过,此时不是埋怨人的时候,李世民朝左右看了看,见李武还紧跟在自己身边,赶紧吩咐他:“快,去把本王的备用战马牵来给道玄。”
李世民的坐骑可都是上乘精品,李道玄裂开嘴大笑:“多谢二哥。二哥,夏军不经杀,我已经在他们军阵里冲了一个来回了,都冲到背后去了。”
“背后?你伤的重不重?”李世民定下神来已经看到李道玄背部的盔甲上插着不少箭矢。
李道玄不在乎地甩甩手:“没事,顶多有点小伤。李武,快点,我赶着再杀个来回。”
李世民笑了,宠爱地拍拍李道玄的肩膀:“注意点。对了,你看到王英了吗?”
“王英?”李道玄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摇头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跟在你身边吗?”
“打散了。”
“管他的,他的箭法那么高,别人伤不了他。”李武已经将战马牵过来了,李道玄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大吼一声,向夏军阵地冲了过去:“要立功的,跟我来。”
李世民环顾一下身后,也没时间去弄清王英在哪儿了,他要赶紧带玄甲军再次冲击夏军,否则,等窦建德缓过一口气来,冲杀的就没这么轻松了。不过,想起李道玄的话,李世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邱行恭、李武,你们带几百人去弄几百面大旗,人手一面,随本王冲到夏军身后去。”
“是。”
很快,几百面大旗卷在手的骑手们跑了回来。
李世民哈哈大笑,把手一指前方:“冲。”
唐瑛此时正站在东山坡上死死地盯着战场,她随李世民冲杀了一阵后。发现夏军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不经杀,四散逃跑的人比阻挡唐军进攻的人还多。看到这种情况,唐瑛慢慢脱离唐军的进攻大队,独自跑到了东山坡上,展开自己携带的大旗,上面四个大字:降者不杀。
东山坡相对整个战场是比较高的地方,唐瑛预料到了夏军这种兵败如山倒的场面,于是向李世勣要了几十个归顺过来的夏军,让他们早早等在了这里。等唐瑛过来后,这些军卒配合唐瑛一起展开了几面劝降的大旗,加上嘶声竭力的高喊,吸引了许多夏军的注意,那些被唐军追杀的走投无路的夏军猛看见这些大旗,是呼啦一下,全都过来了。
而在战场上,李世民亲率的这支骑兵部队当真是所向披靡,尤如一把薄而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入到敌军大队的心脏中,从夏军的军阵前一直洞穿到军阵后,勇不可挡,所经之处的夏军,被杀的哭喊连天,东奔西逃。在军阵中足足杀了两个对穿后,李世民一声令下,数百面正面为“唐”背后是“李”的大旗刷地被展开。
已经被这把尖刀杀的胆颤心惊的夏军突然看到身后出现了无数的唐字大旗,这一视觉上冲击将夏军的神经彻底击溃了,他们条件反射般地四下寻找窦建德的身影,寻找自家将领的身影,可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唐军玄甲的颜色,就是唐军主帅的大旗,哪儿还有自家将军们的影子,至于夏王,更是在哪儿都不知道了。这一下,夏军真的乱成一团了。
窦建德绝对是从来没想到过兵败的原因会是这样,更没有想到过夏军对旗帜的恐惧感会这么强。就在大量的夏军对着几百面旗帜跪地投降的时候,他正策马狂奔,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周围连个亲卫也没有跟随,渐渐地,他的身后全是唐军,他更是数次从唐军的围堵中逃脱,人马都已经累的受不了了。
李世民和紧跟在他身边的将士们,此时简直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在做一个狂欢的游戏,在他们前面,除了疯狂奔逃的敌人,就是跪地投降的军卒,他们就在这些人的身前身后策马大呼,那种爽快之极的大呼,兴奋的大呼,而敢于反抗他们的人寥寥无几,追击三十余里,毙敌三千,俘敌数万,这样的胜利,来的太痛快了。
当兴奋中的唐军大将白士让、杨武威看到同样兴奋的几乎不能自持的李世民时,那种狂喜让两个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秦王,秦王,秦王……”
李世民哈哈大笑:“本王在此,本王在此。”
“秦王,我们捉住窦建德啦,活捉窦建德啦……”
已经吼成沙哑的嗓子此时还在竭力发挥着作用,将包括李世民在内的所有人都震在了当场,他们呆愣中向两人身后看去,两人身后的军卒手中牵着一匹伤痕累累的战马,而战马上驼着一个被反剪双臂,垂头不语的敌将。
“窦建德,窦建德,抓住窦建德了。”
瞬间后,狂喜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战争,虎牢的战争结束了,河北的战争结束了,洛阳的战争也要结束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意孤行
单雄信沉声回应唐瑛的劝说:“我已经说了,我跟他们都不一样。唐童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独独不会放过我。”
“原因,大哥,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原因。”唐瑛很固执的要知道原因。
单雄信轻轻哼了一声:“哼,我自己明白,别的说不上,你也不需要追问原因,我就告诉你一句,不要说李唐不会放过我,就算李渊和唐童肯放过我,我也不会为他们李家效劳,我死也不做李唐的臣子。”
“好,不做臣子很简单,隐居行不行?跟我走,我来安排大哥以后的生活。”
“你嫂子他们怎么办?只要我不死,他们就出不了皇城。”
唐瑛缓缓地道:“先顾了你再说嫂子他们。你先按照我的安排潜出城去,有秦琼将军他们暗中帮忙,能混出唐营。至于嫂子他们,窦建德已经完蛋了,王世充没有救星,也会投降大唐。只要他决心投降了,就会放嫂子他们出来,到时候,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赶上你的。
单雄信就是摇头:“唐营上下人等都认识我,秦琼等人也没这个胆子放我过唐营。再说,郑王一天三四遍的接见我,一旦发现我不在……”
“徐御医手上还有那种药丸,让你病倒很容易。”唐瑛打断单雄信的假设:“至于秦琼将军等人,我们也可以不通过他们,我去弄几套唐军的服饰,半夜里混过去,也不会太难。再说,这些天都有不少夏军溜出洛阳,咱们可以混在里面。”
单雄信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过两天再说吧。这几天,郑王对我有些不满,谨慎一些好。”
见单雄信口气松动了一些,唐瑛大喜,赶紧点头:“也行,我也有些事情要做,再说,出逃的准备也要充分些。”
单雄信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走:“大家都累了,睡觉,睡觉。”
单雄信并没有转性,从第二天起,唐瑛就见不到单雄信的影子了。开始两头,她忙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去逼单雄信,等她忙的差不多了再来找单雄信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基本上没回来过,竟是采取了躲字诀。
唐瑛知道不好了,心里着急,也就不再顾虑会不会被王世充发现,直接跑去城门洞找人,这下,单雄信躲不下去了,只好回了家。
可回家后的单雄信,面对唐瑛就是不说话,逼狠了就一句,死也不降,死也不当大唐的人。连续几天的苦苦劝说都没有任何作用后,唐瑛开始尝试劝说或者强迫单雄信跟她逃离洛阳,单成的那几个铁哥们都没损伤,从东门逃离的成功率很大。
其实,单雄信也知道大势已去,他也相信唐瑛的消息,窦建德已经完蛋了。对单雄信来说,他非常想突围出去,奔襄阳也好,去其他地方也罢,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可以尝试。但,面对唐瑛带给他的最有把握的这线生机,单雄信却是根本不去想,也不予理会,他,宁死也不降李唐。
所以,任凭唐瑛说破了嘴皮子,单雄信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单雄信这边说不听,而对于天天待在皇宫里的崔氏和孩子们,唐瑛更是毫无办法。她是急的嘴唇上都冒泡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佳的逃离时机一点点地从她身边失去。
失败、沮丧、恐惧、彷徨,王世充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愿意相信城中的传言,却隐约知道窦建德失败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整天愁眉苦脸地待在宫里,唯一做的事就是祈祷窦建德没有出事,还能前来救他。
窦建德终于来了,却是坐在唐军的囚车里被押解过来的。不仅洛阳城的守城官兵,连王世充在看到窦建德的那一瞬间,脸色都变的苍白无比。他清楚,自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出走襄阳的打算也没有人支持,王世充明白自己的皇帝当到头了。
“唐瑛,窦建德……”单雄信匆匆回到家,开口就说。
“秦王已经回来了?”唐瑛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急急地打断单雄信的话,问道:“看到秦王没有?”
单雄信点头:“看到了,神气的很。哼。”
“糟了,这下真没机会了。”唐瑛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
“啥机会?逃跑的机会?老子不要。”
唐瑛苦笑一下,没说话。如果李世民还没回来,有那个特殊通行令牌,或许她还能带着单雄信离开洛阳。可李世民回来了,令牌没了任何用处,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单雄信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我想……带着所有单家军突围。”
“什么?”唐瑛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疯了?二三百人,突围等于送死,你想干什么?”
“哼,就算死在突围上,也值了。”
“大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小妹佩服。”唐瑛胸口一气,胃也疼了起来。
单雄信却有自己的估算:“我观察了,唐军很傲,即将到手的胜利会让他们的防御有一点点松懈。我想带着大家拼一回。只要冲出去,就有希望。”
“先不要说你能不能冲出去。”唐瑛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才开口为单雄信分析他的未来:“就算你万一成功了,你又能去哪儿?嫂子和孩子还在这里,大唐马上就要一统天下了,到时候通缉令一下,你躲哪儿去?”
“我不躲。”单雄信冷哼一声:“我带弟兄们回瓦岗去,过以前的日子。”
“当盗匪?”
“对。”
唐瑛简直无语了:“大哥,你有点理想好不好?”
“我没逼着你一起去。”单雄信笑笑:“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别再劝。对我来说,这才是唯一的生路。”
面对一定要突围出去回瓦岗的单雄信,唐瑛只有一个感觉,无奈,她已经无力支撑自己了。虽然单雄信并不是去踹唐营,但这种几百人想从唐军大军面前突围的想法简直是可笑。唐瑛从没轻看过单雄信的本事,但她更清楚唐营中那些人的本事。或许,秦琼等人能顾念旧情放单雄信一马,但……
“看在妹子你这么辛苦为我的份上,我答应你,我只是回瓦岗寨去,绝对不会凭一己之力跟李唐作对,但,也休想我投降李唐,老子宁愿当盗匪,也坚决不投李唐。”
面对单雄信斩钉截铁的话,唐瑛只剩一个要求了:“告诉我原因,大哥,我要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自从单雄信第一次表示绝不投李唐开始,唐瑛就在想方设法的寻求原因。单雄信对李唐憎恨,曾让唐瑛一度认为演义上的故事是真的,单雄信的兄长被李渊误杀了,所以,杀兄之仇便是单雄信憎恨李唐的原因。可是,几年的旁敲侧击下来,唐瑛知道单雄信是有一个哥哥,但已经去世近二十年了,根本就不可能被李渊误杀。
杀兄之仇不可能存在,崔氏也不明所以,单福也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单成更是跟她一样莫名其妙。几番试探,各种猜想,唐瑛就是找不出使得单雄信不肯投李唐的原因。唐瑛百思不得其解,百般设法都没弄清楚原因,她就无法释怀,也无法理解单雄信的决定。
单雄信面对唐瑛的逼问,依旧是不松口,不解释:“原因?没有原因,老子就是不乐意,看着李字就烦。唐瑛,你要报恩,我领了,你嫂子和孩子,我就嘱托给你了。反正,徐世勣也答应我了,不行你就去找他,他能护得你们周全。”
“看来,大哥是决心拼死在唐营了。好,好,遗言都说了。”唐瑛气极反笑,劝说无用,强迫不行,崔氏和孩子们还在皇城里,她也不能跟着单雄信去拼命:“妹子我如果再拦你,就是跟你作对,如果不留下解救嫂子和孩子,就是无义。你把一切都算好了,真能呀!”
“我……你要怪就怪,要骂就骂,我要能冲出唐营,你就带着你嫂子他们来瓦岗寨找我,如果不能……奶奶的,老子就不信冲不出去。”单雄信一咬牙一跺脚,扔下这几句话,腾腾腾地冲出房门而去。
唐瑛没有去追,也没有去拦,拦不住,也不能追,她一把掀翻了案几,气的坐在那里直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豆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姐……单将军集合所有人向东门冲去了,你……不拦,要出事的。”
唐瑛抬头看他一眼:“我拦不住,根本就拦不住。”
“那,这可怎么是好?”
唐瑛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另想办法:“这事你别管了。这样,你准备好马车,随时准备跟我去皇城接夫人他们回家。对了,你再去徐御医家走一趟,告诉徐御医,我可能这两天会把夫人和孩子带到他家去,请老人家先做好藏身的地方。”
张小豆点头:“好,我去办。姐,你呢?”
“我有我的事要做。你听着,等唐军进城了,城里人能出去了,你马上把夫人他们带去洛口仓,你哥知道该怎么办。另外,回去后,你也别回来了,就留在你哥身边帮他把生意做好。”
张小豆这下听出问题了,唐瑛这儿哪是在嘱咐他,这是在留遗言:“姐,你不会想去追单将军吧?你可别……”
唐瑛苦笑一下:“我不会跟着单将军胡闹,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我必须去想办法救单将军。对了,豆子,你回洛口仓后告诉你哥,如果朝廷要缉拿单将军的家人,怕是他们在洛口仓也待不下去。那时,你们就去找徐大将军,他能护得你们周全。”
“姐,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张小豆扑通一下跪在了唐瑛面前,他被唐瑛话中的意思吓坏了,张嘴就嚎:“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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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你给我起来。”唐瑛上前一把将张小豆拽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别人,我教过你的话都忘了?再说,我还没死呢,你就嚎丧呀你!”
“姐……”
“别嚎了。”唐瑛大呵一声,成功地将张小豆的眼泪吓回去了:“我不过是多嘱咐你几句,你就怕成这样,我还怎么放心去救单将军?你给我记住,你姐不是傻子,不会去送死,就是死,也会拉上几个垫背的。听明白了?”
张小豆一抹眼泪:“姐,你真的不会去拼命?”
“废话,你姐三年前就不会拼命了。只不过,事在人为,我必须努力去做,至于能不能成功,那要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那,还需要我干吗?”
“你忙你的去吧,出去找两个人,让他们盯着单将军,有任何消息马上回来报我。”
很快,消息传来,单雄信果然是率三百儿郎冲出东门,冲向唐军大营。唐瑛一口气跑上了城墙,望着唐军大营,一动不动地看着,听着。
三百人很快淹没在唐军中,喊杀声结束的比她想的还早。唐瑛不知道此时单雄信是生是死,但,记忆中的演义记载,单雄信是被生擒了。眼下,李世民是在劝降,还是……站在城墙上,唐瑛凝望着唐军大营良久,单雄信没有冲出去,她也只能把握最后的机会了。
唐瑛等的时间不久,很快,李世民命人喊话通知了城里,单雄信被擒,希望城里的其他人不要再妄想离开洛阳城跟大唐作对。听到唐军的喊话,唐瑛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城墙,打马向皇城跑去,她去找王世充要人。
王世充也得到了单雄信突围不成反被擒的消息。单雄信的举动就像一个例子,告诉他突围已是绝无可能了。面如死灰的王世充面对唐瑛要把崔氏等人接回单府的设灵堂的要求,他没有拒绝,很爽快地让太监通知后宫放人。
不仅单雄信的家眷,这次,是所有官员的家眷都放了,留之无用了。不仅这些人质,现在,王世充连那些悄悄出城投降的军卒和百姓也不理睬了,他自己都在考虑投降的事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瓦岗唐瑛
唐瑛一面让张小豆把崔氏等人送回家,一边安排家人出城,去唐营找李世勣打探消息,她必须知道单雄信是生是死,唐营里的人又是什么态度,李世勣等人能不能救下单雄信。知道了这一切,她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单府的家人入夜后返回了洛阳城,带回来的只能是坏消息,李世勣也正在为营救单雄信而犯难,李世民拒绝了他所有的请求,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单雄信已经是非死不可的命运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唐瑛有些吃惊,这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唐瑛没想到,她虽然不相信书中写的那些对单雄信的劝降过程,但也没料到李世民本来就只想杀单雄信,而没有一点劝降的意思。
单雄信是王世充的爱将,但这并不是李世民杀他的原因。唐瑛思前想后,觉得李世民一定要杀单雄信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单雄信袭击过李元吉和李世民,并差点杀了他们,李世民对单雄信的勇武怀有恐惧感;二是单雄信在被俘后,一定犟牛筋犯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到了原因,唐瑛却很怀疑自己的想法,她的知识贮备和亲身经历,都表明李世民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他本身的勇武让他无畏于任何人,而他连要杀他的魏征都能放过,心胸更是博大超出一般君王。再说,单雄信不过是一介武夫,对李唐的事业造不成实质的影响,李世民应该能容的下单雄信才对。
虽然这样想,但唐瑛知道,李世勣都求情不成,她要通过正常办法来救单雄信就更难了。但是,单雄信必须救,是单雄信给了她这一世的生命,她不能不救,不管用什么法子,她一定要再做一次努力。只是如何救,怎么救?摆在唐瑛面前的是一道非常难的难题。秦琼倒是提前给她出了主意,她也照着办了,可事到临头,她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李世勣送给李渊的瓦岗军重礼不仅深得李渊的信任,在李世民身边也颇受重用,没少给李世民出好主意;秦琼、程咬金等人在李世民身边也颇受恩宠。这些人纷纷为单雄信说情都不管用,她是单雄信的身边人,李世民凭什么听她的话放了单雄信,就凭她跟李世民的那一点点算都算不上的交情?
唐瑛看着皎洁的月光苦笑连连,命运的捉弄似乎总在跟她开玩笑,她想改变历史的时候,老天并不给她机会,她不想和李世民有瓜葛,可老天却偏偏要她主动去求李世民,去找机会跟李世民在一起。难道,她真的只能投靠李世民?真是好笑,从来不信天命的唐瑛第一次相信了天命之说,这李世民真是天命之人呀。
黎明的阳光倾泻在军营里的时候,唐瑛站在了唐军军营之外,旭日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她昨晚将单雄信的妻儿安置到徐御医的住处后,就一个人出了城。离开之前,她再三嘱咐崔氏,轻易不要露面,如果听到她和单雄信不幸的消息,就赶紧让豆子带他们混出城,去洛口仓找张小六。如果连张小六那里都无法给他们安全的保护,那么就去找李世勣,再怎么说,李世民也会给李世勣一点面子吧,或许看在李世勣的面子上,李家能放过单雄信的家小。
唐军见惯了出城投降的人,对唐瑛的到来没有丝毫惊奇,迎上她的辕门将军陈炯恰好不认识唐瑛,他并没打算询问来人,把人带进去交给甄别处拉倒。只是,在接近唐瑛后,陈炯的观点变了,他从唐瑛身上感受到的没有恐慌,没有谄媚,没有无奈,有的只是冷,冰冷、傲,这就是唐瑛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投降者身上的气质,让陈炯一下子感觉到唐瑛的不同寻常。
“这位将军可是前来求见秦王?”
唐瑛已经凝视了唐军军营一阵子了,对于今天的决定,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也没有半点成功的把握,与李世民虽然有两次难忘的相处,但她却知道李世民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人,一旦自己不符合他的要求,李世民照样不会留情。
“正是。”
“将军大名?”
“瓦岗唐瑛。”
“请随本将前往中军大帐。”
“不必,你可先去通报。”
“前来投诚的人都要先去中军,而后才……”
唐瑛打断了陈炯的好心解释:“我与他们不同,你们秦王说不定不想见我。所以,你还是先去问问的好。”
“啊?”陈炯一愣。王世充手下的大将他几乎都知道名字,可却没听说过唐瑛的名字。听唐瑛这一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瑛,向军营中跑去。
李世民早早就起来了,并在军营外逛了一圈。洛阳战事马上就可以结束,他心中充满了得意。这两天布置了一下进城后的安排,也放心地轻松下来。陈炯进来时,他正在用早饭。
“秦王。”陈炯进帐单腿下跪:“营外来一降将,自称瓦岗唐瑛。”
“唐瑛?嗯,有点耳熟。既然前来投诚,就请进来,好生安置了。”李世民略微思索了一下,淡淡吩咐下去。这些天前来投诚的大将小兵无数,不是很出名的,他也懒得个个接见。
“秦王。”陈炯没有动:“他不进来,说是只想求见您,但却请末将问问您,肯不肯见他。”
“嗯?什么意思?”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碗,愣了。
“不知道。末将觉得此人颇为怪异,一副很傲的样子。但,某将没听过这名字,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嘛。”
李世民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起身就走:“哼,我倒要看看,这人是别出心裁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的降将并不少见,李世民却有些讨厌这种行为。
在跨出营帐的瞬间,李世民突然想起唐瑛是谁了,这个名字他不仅听说过,而且有人专门介绍过。看来,要想了解这个唐瑛,应该先找熟悉他的人问个清楚,如果没什么过人之处,干脆杀了:“来人,请李世勣、秦琼、程知节他们过来一下。”
李世勣和秦琼、程咬金很快来到了中军帐中。
“城里出来人,自称瓦岗唐瑛。你们可认识此人?”李世民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问。
李世勣正为单雄信的事发愁,眼睛都是红肿的,一听唐瑛的名字,他腾地站起来了:“唐瑛?他,他来了……”
秦琼和程咬金等人互相看看,脸上阴晴变幻,没有说话。
这些人这样的神态落在李世民眼里,他知道有戏了:“此人本王也有所了解,是瓦岗旧人?”
沉默片刻,李世勣欠身回答:“正是瓦岗旧人,他十岁就上了瓦岗。”
李世民没听出李世勣回答中的玄妙之处,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问:“哦?这么说,此人应该有些本事,为什么本王以前没听各位提起过?”
“这……”李世勣看看秦琼他们,这两位都是眼观鼻尖,不说话。无奈,他只好继续回答:“唐瑛并非瓦岗旧将,也不怎么出名,所以,臣等没……。”
李世民哼了一声:“本王听到的却不是这样。此人是单雄信的亲随,是员年轻的将军,颇有些能耐。据说,他曾经带兵伏击并杀了前洛阳的虎骑将军刘长恭,并一直深得李密赏识,对不对?”
李世勣低头了:“确有此事,但,那是碰巧,并非他刻意所为。”
“哦?本王还听说,这个唐瑛一直为单雄信训练单家军,据说,其训练出来的军士堪比李密的蒲山公营将士,可有其事?”
李世勣的头再低下去一层:“有,但,传言过虚。唐瑛只训练过几百人,这些人也仅仅是他自己的部下,并没有听从单雄信的指挥,算不得单家军。”
李世民哼哼的声音更大了:“这样也为虚,那样也不实,那,你们告诉本王,此人究竟有没有本事?”
当初那些依附瓦岗生存的人中也不乏有本事而没有名气的,所以,李世民并不在意唐瑛以前有没有什么名气,也不在意曾做过什么,而只在意他有没有本领,值不值得招纳。
“有本事,小家伙有大本事。秦王,您……”如此嘴快的却是程咬金,他一向佩服唐瑛,听到李世民的问话,连半点思索也没有,脱口而出,刚想说“您认识他”,结果被旁边的秦琼狠狠地拽了一下衣角,没说下去。
程咬金话一出口,李世勣和秦琼几乎是同时瞪了程咬金一眼,恨这家伙不懂玄机,如此心直口快。须知,唐瑛对李世民来说很重要,正因为这种重要,唐瑛来意不明,难说结果,不弄清唐瑛的来意,根本就不能把事挑明了。一个单雄信的生死已经够他们头疼了,再加上一个唐瑛……秦琼手快,狠狠拽了程咬金一下,成功地把程咬金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堵在了嘴巴里。
李世民注意到了李世勣和秦琼的小动作,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李世勣,秦叔宝,本王的性格你也清楚,有话就说,本王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人。”
李世民的话略微说重了一点,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给这些人压力。果然,听了他的话,李世勣和秦琼的脸色变了,有些忐忑。
程咬金不清楚李世勣和秦琼的想法,他以为唐瑛是回归唐营的,这是大家伙一直期望的好事。所以,两人刚才堵他的话,这时又这样,他也不高兴了:“我说,你们两个磨叽什么,唐瑛回来是好事嘛,原先也说过,他要回来的,大伙一起跟秦王干。”
秦琼实在忍不住了:“你知道什么?唐瑛今天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还说不清。”
“叔宝此话怎说?”李世民听到程咬金的话正在发愣,秦琼这么一说,他有不好的预感了。
秦琼把眼睛看向李世勣,你们是老关系,唐瑛的底细你最清楚,不管他来干什么,你都应该为他说话。
李世勣叹口气,该来的终究逃不掉,这是命:“秦王刚才问唐瑛的本事,那臣实话实说。唐瑛是有些过人之处,只是,唐瑛为人低调,从来不愿意在人前表现一二,往往他提的建议都没被别人采纳过,所以,他也就沉默不语了。因此秦王所听说的其实都不是他真正的本事。”
“杀了一个虎骑将军都不是真本事,那,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李世民直直地看着李世勣,本能地不太相信李世勣的话,作为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主帅,李世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运气。
秦琼看了一眼李世勣,明白李世勣话里有话地在点李世民,问题是,唐瑛的才能咱们的主子都知道,不知道的却是对唐瑛性命攸关的事情。正所谓是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眼下还不到露底的时候,不仅关系到咱们三个,还要预防万一。
脑子里急速转着念头,秦琼接嘴很快:“唐瑛此人确有过人之处,臣等原本也该向秦王举荐此人,但不是臣等懈怠疏忽,而是此人与单雄信颇有瓜葛,臣等怕……”说完,他把头埋下了。
“哦……”李世民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和这个唐瑛的关系应该都不错,所以才会有这样那样的反常表现。看来,自己要给这些人一点承诺,他们才肯说实话:“他是单雄信的亲随,前来投诚,怪不得以为本王会杀他。既然众卿说他确有本事,本王就亲自将他迎接进来。单雄信是单雄信,本王不会行连坐之刑。”
李世勣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秦琼,苦笑,坏人还是要我来做。他站起身来拱手回禀:“秦王,臣觉得,唐瑛前来恐怕不是为了投诚。”
“为何?他自己说的前来投诚。”
李世勣道:“唐瑛与单雄信之间并非主仆关系,唐瑛其实并不是单雄信的亲随,而是单雄信救下来的义弟。所以,臣认为,唐瑛前来绝非投诚这么简单。臣想前去试探一番,看看他的来意究竟为何。”实在不行,让唐瑛先跑了再说,总不能再来一个送死的。
第一百八十章 王英唐瑛
李世民呵呵一笑:“李世积,你过于小心了吧。难道还怕他前来刺杀本王或者营救单雄信不成?”
秦琼也站起身来:“秦王,唐瑛做事一向捉摸不定,李将军的顾虑绝非不当。”
“哦,照你们所说,他不仅能文能武,还是一个江湖侠客不成?”
“只是,唐瑛有些韬略偏才,行事不同流俗,而且为人最重义气,在瓦岗军中的名声非常好,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就是有些孤僻,所以不为外人所知。”李世积继续提醒李世民。
“韬略偏才?那此人岂不是谋士?”听李世积如此强调唐瑛的过人之处,李世民也小心起来,但还是没想到王英身上去,李世积的提醒太隐晦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层:“这样吧,不管他来的目的为何,就麻烦你们替本王前去接他过来。告诉他,如果真心投诚,本王绝对不会伤害与他。”
“是,臣领命。秦兄,唐瑛与你交情不浅,你……”李世积马上答应了下来,还顺便把秦琼拉下水,要倒霉一起倒霉,犯错的人越多,大家越安全。
秦琼苦笑一下,有难同当,以前欠下的人情,也只好去还:“臣应当前去。”
李世民点点头:“既然你们之间有交情,就先去见见这位唐瑛,不管他投靠本王有何条件,只要是可用之才,本王一定尽力满足他的条件,让他放心。”
秦琼躬身应诺:“不管唐瑛有何打算,臣也一定尽心劝降。”
程咬金也道:“唐小子是个好人,我也去劝。如果不听话,我直接绑了他逼他投降。”
李世积苦笑了:“老程,唐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逼他?他逼你还差不多。”
程咬金哈哈一笑:“小唐是个明白人,我敢说,老单要是听他的话,早降秦王了。或许他来了,还能说服老单。”
程咬金是粗,可他粗中有细,这点连李世民都知道。因此听了他的话,秦琼和李世积是苦笑,那是对单雄信必死不疑的结局的苦笑。他们的苦笑被李世民看在眼里,那点招纳唐瑛之心冷了下来,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唐瑛,给他带来的恐怕不是一点点困扰或麻烦。
“唐瑛。”“唐瑛……”
唐瑛毫不意外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笑容跑到自己面前,时隔才十来天,大家又见面了。只是,面对唐瑛这张能冻死人的脸,这些人脸上的笑渐渐不自然起来,场面顿时尴尬的要命。
甩手下了马,将马背上的大包袱取下来后,唐瑛将战马的缰绳扔给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陈炯:“麻烦您了。请帮我将弓箭收好。”
“哦。”陈炯手忙脚乱地牵过唐瑛的战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充当这样的角色。
李世积叹口气,也下了马,过去拍拍陈炯的肩膀,接过战马的缰绳小声道:“麻烦陈将军了,还是我来吧。”
陈炯感激地看一眼李世积,急忙向左侧营盘走去,他不傻,看出这几个人有问题,官高一品压死人,少听少看最保险。
唐瑛静静地等李世积交待完了,看着陈炯离开,才冲秦琼道:“秦将军不用担心秦王的安全,我没带袖里箭,并不想跟秦王玩什么同归于尽的把戏。”
秦琼脸上一红,他的确在担心这个,见到唐瑛后,眼光就不停地往唐瑛的手臂上看:“唐瑛,不是我过于担心,而是怕你做傻事,不仅救不了老单,连你也要搭进去。”
“你们要过这么久才出来迎接我,难道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程咬金神经再粗,见到唐瑛这样子,也明白唐瑛不是回来跟他们一起玩的,而是来找事的:“小唐,你不会是来挑事的吧?这可不好玩。听我老程的,别闹了。”
唐瑛眯缝眼上下打量了程咬金一番:“我来闹事?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预先准备好的就是防止我闹事?”
唐瑛嘲讽的笑让李世积很无奈:“唐瑛,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跑来,难道不是让我们预先做准备的?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怎么肯定正常引见就无法让你达到目的?”
唐瑛才不吃李世积哄人的这套小把戏:“李世民的脾性我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但知道的也不少,李将军别拿这些说词哄我。”
“我怎么是哄你?你跟秦王有一段相处的时光,有底子在,秦王一直很赞赏你……”
“李世积将军。”唐瑛微微提高语气打断了李世积的劝解:“你跟李世民的交情比我深的多,你为李家立下的功劳人人都知道,你在李渊心目中的位置我也清楚。凭这些,你都无法救下单大哥,怎么,你觉得我有你的面子大?”
唐瑛这样一说,李世积更加清楚了:“你既然打听清楚了才来,就一定拿定主意了,更没有必要把关系弄的这么剑拔弩张。唐瑛,我早说过,你这样的脾气一定会吃亏。秦王最讨厌这种出格的行为,为什么是我们出来,而不是秦王亲自迎出来,难道你还要我说的再清楚些?”
唐瑛笑了,冷笑:“李世积大将军,皇帝赐你姓李,你就真当自己是李家人了?别把我当傻子糊弄,成不?”
李世积脸腾地红了:“你……唉,事情还没办,你就要拉开与我们的距离,这是何苦?”
唐瑛沉默了。是的,她先是当众不给三人好脸,接着又指出秦琼为了秦王怀疑她,马上对李世积冷嘲热讽,所有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尽量得罪三人,以免万一她真的跟李世民闹翻,三人不至于被李世民迁怒,更是给他们留下以后为她和单雄信周旋的余地。
被李世积道出唐瑛的良苦用心,愣在一边的秦琼和程咬金这才醒悟过来,秦琼只能在旁边叹气,而程咬金却大声道:“小唐呀,你太小看老程我了吧?老程是不怕被你连累的,不管怎么样,你这个小家伙,我老程保定了。”
唐瑛埋怨地恨李世积一眼:“我不能只想自己和单大哥,还要考虑嫂子跟孩子。你们跟我撇清关系,才有机会帮我们照顾他们。”
李世积苦笑:“你把身后的事都想好了,真想破釜沉舟大闹一场?皇上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赶尽杀绝的人,无论单兄是死是活,都不会牵连到家人身上。你过于小心了。”
“做好万一的准备,总比没有准备的强。好了,别废话了,带我去见李世民吧。”
唐瑛不想跟李世积他们多说,李世积他们却不想唐瑛这样去见李世民。
秦琼是伸手就拦在唐瑛面前:“唐瑛,你来到底是准备送死,还是准备投靠?”
唐瑛嗯了一声,看着秦琼就笑,皮笑肉不笑:“秦将军当初把我从洛口押到唐军大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按你的教导来找秦王了,你却要这样问我?”
秦琼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急的满头汗:“你不能拿自己的命跟我赌气。再说,单将军也太……”
程咬金也赶紧劝:“小唐,秦王是好人,是明君,跟着他干,痛快,有前程,你别跟老单一样犯傻。我还指望你去说服老单松口呢。”
“大哥果然不肯投降,所以李世民一定要杀他,对不对?”唐瑛冷笑了:“我也没准备投降李世民,那他一定也要杀我喽?这么说,你们三个是讲义气,想把我赶走?”
李世积真的是哭笑不得:“唐瑛,你这样来,我们还能在秦王面前明目张胆地放你走?你不是来投降的,我们还能这样让你进去见秦王?”
“既然不放我走,又拦着不让我进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劝降?省点口水吧。”
“你不投降,又来见秦王干什么?”秦琼沉不住气了,猛地伸手拽住唐瑛的袖子,低声吼道:“你还说不是来闹事的,就你这样的态度,我们敢放你进去见秦王?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程咬金也有些急,双手伸开拦在唐瑛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瑛叹了口气,她这样的确太难为眼前的三个人了,既然关系撇不开,还是不难为他们了:“我一没带武器在身上,二来不准备大闹唐营,三来,我是来救大哥的,再没有用尽所有办法之前,我不会自寻死路。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干傻事。带我去见李世民吧,我保证不会闹事,不是找死。”
“我不信。”李世积绝对不愿意放弃拦截唐瑛的努力:“我不知道你以前和秦王的交情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你在虎牢关对秦王有什么承诺,但我了解你这个人,一个单雄信已经让我们伤透心了,再来一个你,我,我……”
唐瑛深深地叹口气“我这条命是单大哥救的,我的家仇是秦兄你们帮我报的;对单大哥,我不能见死不救,对秦兄你们,我不能不义。所以,我请你们放心,我绝对不是来这里找秦王闹事的,而生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再说,你们了解我的秉性,即便是送死,也会换取点好处才死。但是,如果我不见秦王一面,我这辈子就过不去了。”
“一定要见?绝不闹事?”李世积再问一次。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闹事。往好处说,我给秦王送礼物来了;往坏处说,我会让他伤脑筋的。”
“这……这算什么话?”
“好话坏话都是说给你们身后的这位秦王听的。怎么样,秦王殿下亲自来了,三位大将军还拦我吗?”唐瑛微笑着,抱臂看着站在李世积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李世民,挑战的目光将她的来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
“啊?”李世积他们急忙回头看去,见李世民真的站在身后,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急忙站过一边,低头不语。
李世民根本没去注意李世积等人的表现,他定定地看了唐瑛好一会儿了。李世积他们出去后,他坐着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感觉不对,秦琼期期艾艾的话语,程咬金欲说不敢说的态度,李世积莫名其妙的叹气,都让他感觉不对。因此,他干脆过来了,结果,熟悉的面庞露入他的眼里,他当时就愣住了。
见唐瑛已经看见了他,李世民慢慢走了上前:“唐瑛?王英?王义士。很好,你们瞒的好。瞒的真好。”
李世积等人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李世民轻易不发火,一旦发火那就是雷霆之怒。眼前的秦王,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还平淡,但仔细一听,那说出的每一个字竟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可见已经被他们气成什么样了。三个人被李世民一句话吓的面如土色,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李世民此时也顾不上训斥这三位了,算账的时间多的是。他看着唐瑛,脸上的表情麻木,眼睛中的愤怒丝毫不曾掩饰:“呵呵,王英,不,本王应该叫你唐将军了。才十天未见,唐将军竟然要前来给本王找麻烦了,那就请吧,本王倒是很期待将军的出手。”
唐瑛知道李世民怒火从何而来,她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这点,但她有把握将李世民的这股怒气平复了,因此对李世民一抱拳:“秦王,事出有因,莫怪唐瑛不曾坦诚相待。”
李世民黑着脸:“本王记得,你离开虎牢关之前,对本王承诺,此生不做本王的敌人,此生不做不利本王的事,一定会竭尽全力与本王成为朋友。言犹在耳,却翻脸无情了。”
唐瑛叹口气:“秦王,唐瑛绝对无意与你为敌,以前不曾,现在也不会。今日,愿将唐瑛做敌人还是当朋友,都看秦王的意思。唐瑛生无可恋,死亦无悔。”
“仅仅是为了单雄信?”李世民更愤怒了,声音也提高了一大截,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王英,不,唐瑛为了单雄信要跟他作对,李世民就想马上杀了单雄信。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死难定
“无意与您为敌的原因,唐瑛以前对您说过。如果可能,唐瑛愿意永远躲着您,而不是前来面对您。今天唐瑛愿把生死交给您,一来是不想做您的敌人,二来,为了恩人,唐瑛不得不选择这样做。三来,我也想还秦王对我的朋友之情。”
“报恩?还情?”李世民的眉头皱紧了,脸色更加难看,声音更高了:“永远躲着本王?唐瑛,一年前,你对本王所谓的考察难道都是假的?三个月前,你我虎牢战场之情是假的?半个月前,与本王执手相诺之情也是假的?你能还什么情?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义存在?欺骗,隐瞒,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之情?”
“考察的确是借口。”唐瑛一口承认了:“唐瑛对秦王仰慕已久,根本无需对您进行考察。至于虎牢关与您并肩作战,唐瑛不说谎,为的就是今日。我不否认欺骗,也不否认隐瞒,可唐瑛这样做,实在是事出有因。秦王,唐瑛可以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只是,”指着军营外巡哨的士兵道,她继续道:“天已大亮,我们就站在这里继续说吗?”
唐瑛这一提醒,李世民才发现,远处有不少士兵朝这边伸脖子,而旁边,他的近侍和李世勣等人更是用别样的目光偷偷看他和唐瑛。李世民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努力把心头的那股愤怒压下去,然后冷哼一声,甩手往中军帐走去。
唐瑛微微一笑,冲李世勣三人一点头,跟在了李世民身后。秦琼和程咬金赶紧跟上。李世勣落后一步,拉过李武嘱咐了几句后,才跟了上去。
大踏步地走回中军大帐,李世民一屁股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看着紧随他进来的唐瑛,一句话也不说,那眼神中的杀气,把随后进来的秦琼等人都吓住了,连程咬金都吓的变了脸色,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李世勣最后一个走进营帐,看似顺手地放下了帐门,却冲李虎使了一个眼色。李虎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聪明的他从李世勣几句小声的嘱咐中猜到营帐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大事,因此,他很配合地紧紧守在了帐外,准备阻止别人进去。
唐瑛在李世民跟前站了一会儿,见李世民还是一副气的要死的模样,苦笑着摇摇头,慢慢走到案几前,将手中的大包袱打开。包袱有一张纸卷和一大堆形状类各异的小木块。唐瑛把纸卷打开摊开放在李世民的面前,然后拿起木块就在桌案上搭建起来。没用太长时间,一个微型的洛阳城就摆在李世民的跟前。
唐瑛做这一切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而李世民看着那双搭建木块的手也不说话,李世勣他们则是根本不敢先开口,整个营帐里一片寂静,偶尔有木块之间镶嵌在一起时发出的咔嚓声响起,让人心里更加发慌。
仔细调整了一下个别木块的位置,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杰作,唐瑛慢慢后退了几步,才开口道:“秦王,唐瑛答应过您,尽量把能记住的城市模型给您做出来,这个是洛阳城里关键位置的模型,您目前最需要它。其他城池,因为时间有限,我只做出几个,都是结构图,按照图做出木块后,照图拼起来就行了。这份图纸,是洛阳城四周的地形图,包括山川走向和耕地分布。那些东西,都放在洛阳城里单府我住的小屋里。您进城后让秦将军去拿就行。”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小型模型,听着唐瑛的声音,等唐瑛不说话了,他慢慢抬起头:“没了?这就是你送给本王的礼物?”
唐瑛叹口气,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份图纸放在李世民面前:“不,刚才这些是我答应过您的,只是完成承诺。这份图纸,是唐瑛自己设计的小型储水窖,就是唐瑛在虎牢跟你闲聊的时候,提过的那个有旱涝保证作用的小建筑。这个,算是唐瑛送您的礼物,也算是唐瑛还您的情。”
李世民一点也不客气地伸手抓起水窖图,展开看了看,扔在一边:“还有吗?”
唐瑛低了头,心里憋闷,你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哼,算定我要求你不成?唉,求人就是不好,再高的心气也得放低了:“暂时……没了。”
“暂时?”李世民冷笑:“如果本王说,不管你拿出什么东西,本王都不会答应你的请求呢?如果想用本王想要的东西来要挟本王,更不能得逞。所以,这些东西,你算是白给了。其他的东西,本王可以不要。”
苦笑,李世民的反应完全在唐瑛的预料中:“白给也得给,承诺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只是,我从来没想用什么来要挟你。时间如果允许的话,我倒是宁愿把秦王需要的山河地理图都做出来。”
“时间?哼,你是想陪单雄信一起死?”
“如果秦王不肯放过单大哥,唐瑛只能这样选择。”
“啪……”李世民啪地一拍案几站了起来:“你这还不是要挟?本王完全可以成全你。”
唐瑛不为所动,而是低下头叹口气:“明白了。如果秦王不肯放过单大哥,那么,请秦王看在我们相处过的日子上,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哼,本王如果不答应呢?”
“秦王,唐瑛还没说。”
李世民冷着脸坐了回去:“看在以往的份上,你可以说,但,本王也可以不答应。”
“唉,我只是想请秦王多给我一点时间而已。我想,即便秦王杀我们,也得在进入洛阳城以后吧?所以,我想请秦王允许我暂时回到洛阳城里,在杀我们之前,多给我点时间,让我能尽量把山河地理图绘制出来,哪怕只是大概。这样,唐瑛也算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死也不会遗憾了。”
“你……”
李世民万万没想到唐瑛会这样说,这样让他难堪。好嘛,唐瑛倒是信守承诺,事情干完才去死,自己要是杀了他,就不讲义气,不守承诺了。可仔细想想,他突然发现,他从来没承诺过不杀唐瑛,唐瑛也从来没要求过他不伤害他自己。但……自己还能问心无愧地下手杀唐瑛才怪,特别是以后看着唐瑛赶制出来的山河地理图时……唐瑛呀唐瑛,你可真强,这个请求,比直接请求我饶你和单雄信不死都强。
唐瑛明白李世民在想什么,她苦笑抬头,望着李世民轻声道:“唐瑛不会求人,也从来没求过人,更明白秦王你的为人,所以,我知道自己只有这一个选择。”
李世民冷笑,他也是不善人:“如果本王既不杀你,也不放过单雄信呢?你是自杀,还是报仇?”
唐瑛低下头:“如果秦王真这样做,唐瑛的时间会多一些,我会把山河地理图绘制的更完整,会把答应秦王的事做的更好,然后才去找单大哥。这条命,我必须还。只是,秦王,我能求你放过单大哥的家小吗?他们……是无辜的。”
“本王没有接到将单雄信全家处斩的旨意。”李世民慢慢地回答:“而你,本王也能让你无法如愿。”
唐瑛吃惊地看向李世民:“秦王,唐瑛知道你的能耐,可,你能决定一个人的死,却决定不了她的生。”
“哼,本王愿意试试。”
唐瑛咬嘴唇了:“你会失败的。”
“唐瑛,你太过分了。”李世勣在一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吼叫起来。
唐瑛面向他摇头:“徐大哥,单大哥这样死了,我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你这样做,不仅让单雄信死都无法瞑目,连我,我,我不仅不会原谅自己,”李世勣气的胸口疼,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单雄信这么一个兄弟就够惨了,还搭上一个自己找死的唐瑛,抚着胸口死命喘了几口气,他才能继续说出话来:“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你。唐瑛,你平日里犯浑就算了,今日,我绝不许你再犯浑。”
唐瑛低下头:“我没有犯浑。徐大哥,我还是向以前那样叫你,是因为我还认瓦岗寨的情义。正是这种情义,还有单大哥的救命之恩,让唐瑛不得不这么做。”
“那啥,救命是救命,可你对单雄信已经很不错了。”程咬金摸着脑袋找话劝:“我说,小唐呀,别干那种傻事,人要是两眼真这么一闭,可啥事都办不成了,你还想老单活不?俺可是实话实说,谁要是这么为俺自杀了,俺死的也不会安生。再说了,再说,再……唉,俺嘴真笨。”
唐瑛苦笑,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单雄信正是不想让她陪着找死,当初才会串通徐御医把她送回洛口仓。可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法子来救单雄信,只能用自己的命来赌了:“程大哥,我也不想找死,可,如果不赔上这条命,我会生不如死,那种滋味,更难受。”
“你已经尽力了。”秦琼发话了,他边想措词边偷看李世民的神色,见李世民并没有阻止李世勣和程咬金说话,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单雄信是单雄信,你是你,救命之恩要报,却不是这样报法。你现在应该去逼单雄信投降,而不是来逼秦王,秦王待你可不薄,他对你的知遇之恩,不下于单雄信的救命之情。”
“我也很感激秦王待我的情义。可是,我必须还单大哥一条命,”唐瑛固执地回答。
李世勣真想狠狠地揍唐瑛一顿。当唐瑛从虎牢悄悄溜走的时候,他也想过可能会出现唐瑛陪单雄信一起死的情况,但,他却更期望唐瑛能说服单雄信主动归降或者是溜之大吉。可惜,最坏的情况不仅出现了,还超过了他的预想,单雄信闯营就已经打他个措手不及,唐瑛出人意料的举动更是让他难过的同时,也头疼欲裂。
眼看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李世勣真的急了:“唐瑛,你答应过我什么?在虎牢,你答应我一定要努力帮秦王消灭窦建德,你的确尽心尽力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刚才在外面,你答应我不闹事,不找事,不做寻死之事,我相信了。可现在,你在做些什么?”
唐瑛咬咬嘴唇:“我,我没闹,也没有说现在就死,我不是说了嘛,如果秦王同意……”
李世勣腾地站了起来,提高声音怒道:“你没闹?你在逼迫秦王。你知不知道秦王对你有多好?嗯?你知道不知道秦王天天盼着你早日过来?你以为,你帮过秦王一点小忙,为大唐立下过一点功劳,就有资格这样跟秦王说话了?我告诉你,你差得远。如果你还是那个讲情讲义的唐瑛,就收回你刚才的话,无论单雄信怎么样,你都应该认认真真的辅助秦王。”
唐瑛看了一眼李世民,见李世民脸色发青了,心里苦笑,李世勣呀李世勣,现在可不是讲功劳摆成绩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提那些,你拿出来说,岂不是让你们秦王难堪嘛:“徐大哥,我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秦王留下来,留在他身边?你清楚这里面的原因。所以,我今天过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丝毫没有摆资格的意思。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李世勣冷哼:“你不肯答应秦王,那是你还存有劝说单雄信的心思。可,唐瑛,我也实话告诉你,单雄信劝不动,你劝不动,我也劝不动。可你应该知道,他不投降,不归顺,没人能容下他,这种能容敌人的圣人,纵观先古圣贤,也找不出来。”
唐瑛听李世勣这么一说,想起李世勣一直做的努力,突然觉得很滑稽,李世民当不了这个圣人的,你再怎么话里话外地说这些,也没用:“不投降,不归顺,不等于就是敌人。如果秦王能放单大哥一条生路,我就能让单大哥不与大唐为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大难题
“你这些话以前没对单雄信说过?你以为这些话我没对单雄信说过?你以为秦王没容人之量?咱们秦王,最敬重天下豪杰,可为什么不放单雄信?这其中的道理还用我明说?”李世勣既然已经说开了,干脆说到底,已经这样了,不如豁出去,兴许,还真能挽回些什么:“唐瑛,你心地善良,为人讲义气,讲恩情,这些我都明白,可,你在对单雄信讲恩情的时候,不能忘了跟秦王的情义呀。”
唐瑛看了李世民一眼,这位双手握拳,气性依然大的很:“恩义不能两全的时候,我只能选择报恩。我也说了,我会尽量还秦王的情。还情与报恩,对我来说,并不矛盾。”
“你……”李世勣长叹一声:“我们呢?你心里有单雄信,有秦王,我们呢?”
“我……如果,下辈子,我一定报你们的情义。”
秦琼哼哼:“我不要你下辈子报,要报,就这辈子。反正,我娘说了,她还没报你的情,你总不能让老人家难过吧?”
“就是,就是。”程咬金不失时机地接嘴:“俺娘也说了,让我找你去长安,说要好好留你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否则,俺娘这心里也过不去。再说,唐瑛,你可不能现在死,你在偃师救我一命的恩,我还没报呢!咱们以往这么好的交情,你怎么也得给我个报答的机会。”
唐瑛继续咬嘴唇,不说话,无话可说,这两位直接端出两个老人家,叫她怎么回答?
见唐瑛不说话,程咬金说话了,说话的对象却是李世民:“秦王,小唐是好人,也是能干人,又讲义气,你就饶了他,饶了单雄信吧。我相信小唐,他能说服单雄信投降。您也得了一员虎将,一个能人,俺们呢,又可以一起上阵杀敌,跟从前一样,大家都痛快。”
李世民正气的火冒三丈,听程咬金这么一说,大大地冷哼一声,把程咬金还想唠叨的话彻底吓回去了。
程咬金先求情,李世勣不失时机地跟上,他只为唐瑛求情,反正今天这事,其实是要饶两个人一起饶,要死,怕是两个人一起死:“秦王,以往的隐瞒是我们不对,可,真的是事出有因,还望秦王大人大量,不要与唐瑛计较这点小事。唐瑛对您可是真正的敬佩,为您效力也是出于真心,看在这些的份上,饶他一回吧!”
秦琼也赶紧补充一句:“秦王,唐瑛绝对会忠心耿耿为您效劳的,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唐瑛,你就不要倔了。”
唐瑛摇头:“我能为秦王继续效力,但,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单大哥死,我做不到,这个恩,我必须报。”
“真讲义气。”李世民被四个人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听到唐瑛一口一个报恩,听着李世勣话里话外地提醒他唐瑛有功与他,听着秦琼一口一个讲义气,听着程咬金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地谈交情,他是越听越气,敢情你们之间都在讲义气,却让我当这个傻子不成。
这会儿更好,那三个人不仅不低头认错,还让他陪着讲义气,好像他不答应饶过单雄信,就多么不仁义似的。想到这里,李世民气的起手一挥,是啪地一声,将令箭筒给砸地上去了:“你们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单雄信死,却都能眼睁睁地欺骗本王,而且,串通一起来欺骗本王。唐瑛,你对本王的情谊何在?告诉本王,何在?”
巨大的响声把四个人都吓了一条,加上李世民这样一说,李世勣他们三个都不敢说话了。不管唐瑛曾经为李世民立下过多少功劳,就凭借欺骗这一条,就足以要他命了,还不要说,这种欺骗,营帐里人人有份。
唐瑛却丝毫不在意营帐中的紧张气氛,抬头直视李世民的眼睛,轻轻的说:“话,我全说透了,我来的目的秦王也知道了。我知道你很气愤,可我把命交到你的手里,什么欺骗都可以了结了吧?至于他们三人,都是不想我死,又想让我帮你,出于无奈才隐瞒了我的身份,你不应该这样迁怒他们。至于,你是杀我,还是囚禁我,你能说了算,但,我真要找死,你还真做不了主。”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他完全明白唐瑛的意思了。反正就一句话,你要山河地理图,我给你,你要杀单雄信,我陪死。如果你忍不下心,就放了单雄信。唐瑛这种软刀子逼人的法子还真对路了,李世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单雄信,绝对不可能,别说他不想放,就是想放,也做不了主;不放……唐瑛真这样死了,而这件事再传扬出去,自己不仁不义之名或许就会传开,对自己的以后也太不利了。即便不会传扬出去,难道他就真能忍得下心看那副血淋淋的山河地理图?
唐瑛看穿了李世民的心事,也正因为她知道李世民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来争取单雄信一条命,这也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办法。所以,唐瑛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我承认,我这么做很卑鄙,如果有其他办法,我绝对不会让秦王为难。可,我确实用尽了所有法子,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你,赌上一次。”
李世民气哼哼地回答:“很好,你还是那么喜欢说实话。那,本王也可以给你一句实话,我现在很想杀了单雄信。”
唐瑛苦笑:“欺骗你的是我,与单大哥无关。你真要这样迁怒,实在太过分了。秦王,你可以杀我,也可以逼迫我,但我希望,秦王还是原来的秦王,不要失去你的理智。”
“本王的理智已经被你气没了。”李世民咬牙切齿道:“本王现在还想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本王就可以当唐瑛不存在,本王只认识王英,只认识那个……”
唐瑛长叹一声,幽幽地截断了李世民的狠话:“秦王,你真能下得了手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在想明白之后再见我吗?我以为,你在出营见我之前,秦将军他们会把实情先告诉你,这样……”
李世民一下子想起陈炯的禀报:“怪不得你要问本王肯不肯见你……”
“是,如果秦王早点知道,或许,盛怒之下杀人,或许,强忍了怒火先见我。”
“如果本王下令陈炯杀了你呢?”
唐瑛坦然回道:“我会把东西交代给那位将军后,慨而赴死。等秦王后悔了,或许,单大哥能保住一条命。我相信,秦王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的,唐瑛在赌你的仁心和你的义气,还有……还有你待唐瑛的那段情谊。”
“你……哼,好算计。”
唐瑛笑了笑:“在军营外,我不想当众提出我的请求,一来不想让你太过为难,二来,这里的人都是你的心腹爱将,你做出任何决定,他们都不会外传,所以,秦王做出任何决定,都不会不利于你。至于我,我也知道,秦王一定不忍下手,所以,我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只要你一句话,唐瑛决不畏死!”
李世民的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目光狠狠地盯在唐瑛脸上,对方的坦然让他很是无奈,发泄过后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点,听了这番话,他心里涌起一股股的苦涩,不管唐瑛怎么逼他,做出的这些事,却也在事事为他考虑,果如唐瑛自己所说,他只是在赌自己的那一点点义气,赌自己对他的那份情谊。
只是,不管唐瑛再怎么为他着想,目的却依然是为了救单雄信,而正是这个目的,既让他恨的牙痒,又让他异常为难和无奈,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不许唐瑛自杀?唐瑛说的对,他不可能管的住,而唐瑛,怕真能做出寻死的举动;回答饶过单雄信?那更不可能,他无权决定单雄信的生死。
眼见李世民的脸色变化不定,眉头也越皱越紧,气性却似小了不少,唐瑛知道,李世民果如自己所想,下不了手杀自己,也不忍或者说不想让自己死。既然李世民思想上已经有所松动,她应该给他一定的时间,弦绷的太紧,反而不好。
想到这里,唐瑛没有继续逼李世民做决定,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向营帐外走去:“秦王可以再想想,时间还有。我不在乎,秦王也不在乎。我先退下,你慢慢想。”
李世民看着唐瑛的背影,那背影幻化成案几上的图纸和模型,幻化成那一道道神妙的箭法,幻化成那个沉默着倾听自己心声的人,幻化成那个对自己实话实说的王英。这个人绝不能放过,李世民脑中闪过这一念头,立马脱口而出:“王英,你应该知道,本王不会放你离开了。”
唐瑛的脚步停了下来,人未回头:“明白。只是,请秦王忘了王英吧,我叫唐瑛。”
“那就对不住了。来人,”李世民没有理睬唐瑛的强调,而是看看近前的李武吩咐道:“把唐瑛带下去严加看管,给他安排单独囚禁的地方。不过,”严厉地下达了命令后,停顿了一下,李世民又小声嘱咐了李武一句:“不许委屈了,你亲自去办。”
李武点头:“是。”
听了李世民关押自己的决定,唐瑛没有回头也没说话,这个决定在她意料之中,这才是做大事之人应该有的行为,否则,李世民就不是李世民了。没走出几步,营帐里传出李世民压低声音的怒叱:秦叔宝,程知节,你们两个,给本王说清楚。唐瑛微微一笑,昂首而去。
李武把唐瑛安排好后,回来向李世民汇报,李世民立刻把人叫了进去。
“他说过什么吗?”阴沉的脸色让此刻的李世民看起来有些狰狞。
“没说什么。”李武小心回禀:“他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哼……下去吧。”
李武低了头:“秦王,王……是唐将军,小的斗胆为他求情。”
李世民侧目了:“嗯?多嘴,下去。”
李武一哆嗦,赶紧退出了营帐。
撵走了李武,李世民烦躁地在营帐中来回走动起来,越走越闷,干脆出了营帐。天色已过晌午,阳光却依旧炙热,照在人身上,热的人直冒汗。李世民却似毫无目的地在军营中走着,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一年以前的柏壁战场,回到了那个清晨。
当时的他,对只见面一天的唐瑛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几个月的烦恼在于唐瑛的一席谈话后消散了许多。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渴望将唐瑛留下,留在他身边。在李世民的内心里,他需要一个能听他倾诉一切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帮他分忧。那时,他觉得自己找到这个人了。即使后来唐瑛离开了他,他也只是认为唐瑛是暂时离开,终究会回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忠诚下属和朋友。
他的预感是对的,唐瑛果然回来了,接着就是虎牢一战的默契配合,就是近三个月的知心相交,那一个个促膝长谈的夜晚,那一幅幅并肩作战的画面,他忘不了。唐瑛再次请求离开,他答应了,他以为,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唐瑛绝对会回到自己身边,再也不离开了。但,这次,他只猜对了一半。
唐瑛回来了,但,却是以这样的一个身份,带着一个让他无奈的难题和大麻烦回来的。这个唐瑛不再是他期望得到的朋友,而是一个让他为难的敌人。只是,这个算不上是敌人的敌人,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唐瑛,实实在在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单雄信他绝对不能放,而唐瑛,他却是真心想要留下。只是,李世民叹口气,他能看穿许多人的弱点从而做出相对的姿态以获取这些人的忠心,却偏偏看不出唐瑛的弱点。那几个月的相处,就像一个梦,一个怎么也看不清的梦。唐瑛,他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真的要陪单雄信死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当年远见
在命令李武将唐瑛囚禁起来后,他狠狠地骂了秦琼和程咬金,正是这两个人对唐瑛真实身份的隐瞒,才造成了他今天的被动,也使得他没能在十天前强行留下唐瑛。只是,李世民也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对秦琼和程咬金的解释也算理解,因此也仅仅是口头的怒叱,并没有打算真处罚他们。
而对李世勣,他也没放过,冷冷的几句冷嘲热讽就让这位圆滑的将军低下头,不敢说话了。李世民知道,李世勣和唐瑛的关系要比秦琼他们跟唐瑛亲近的多,李世勣的担忧和紧张也比秦琼他们还重。如果说秦琼和程咬金是出于义气替唐瑛隐瞒身份,李世勣可就是出于完全的私心在帮唐瑛骗自己了。
一通发泄后,李世民才慢慢静下心来。抚过案几上的地理图,又把桌案上的模型看了好几遍,才算恢复过来:“都说说吧,本王该如何处置唐瑛,处理这件事。”
李世民一直阴沉着脸,他沉默不语,李世勣他们三个也不敢说话,不敢动,一身汗都把衣服湿透了,才看到李世民用正常的语调询问他们对此事的意见。一旦重新给了三人好脸色,三个人才敢抬起头,由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到后来极力为唐瑛开脱并试图说服李世民接受唐瑛的条件。而其中,又以李世勣表现的最为积极。
李世勣不仅极力怂恿李世民同意唐瑛的条件,并数次夸赞唐瑛的过人之处。对李世勣来说,他一直在努力说服李世民宽恕单雄信,不仅仅是因为他与单雄信之间这么多年的结拜之情,更是觉得单雄信毕竟是一员超级大将,杀了他对李世民来说也是一种遗憾。
在单雄信被俘后的这段日子里,李世勣想尽了办法来救单雄信,除了不敢劫囚,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看重的名利地位来换取单雄信的一条命。但李世民一直没有答应。今天,唐瑛的到来和采取的手段,让李世勣看到了曙光,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来配合唐瑛了。
想起李世勣焦躁并急切的话语,李世民摇摇头。他了解李世勣的想法,因此,他其实并没有十分看重李世勣的意见,李世勣的意见里包含了太多的个人感情。
与李世勣相比,程咬金在这个问题上很直爽,就一句话,唐瑛人不错,是个好兄弟,死了可惜。至于怎么不错,为什么可惜,在他看来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李世民当然知道唐瑛的与众不同,从个人角度出发,他和程咬金的感觉基本相同,所以,程咬金的意见等于没说。
相比程咬金,秦琼的意见就具体的多,他建议李世民答应唐瑛的条件,并用自身的魅力去征服唐瑛。单雄信的生死对秦琼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生也可,死也没什么太难过的,可唐瑛若是这么死了,似乎太不值得。
秦琼对李世民坦言,他觉得唐瑛要为单雄信而死的想法太愚蠢,单雄信对唐瑛不过是滴水之恩,对于一个怀有本事又得到际遇的男人,为了区区私人恩惠就去死,这种情义并不值得考虑。
但是,虽然唐瑛的做法在秦琼看来很过分,但秦琼却依旧很看重唐瑛的能力,数次相助让秦琼早就佩服了唐瑛,不管是出于还人情的需要,还是真心为李世民的班底打算,秦琼的观点都是,唐瑛这样的人不为李世民所用,在公在私都十分可惜。
三个人三种想法,李世民认为秦琼的想法完全出自公心,他也很想按秦琼的法子去做,凭借自己的真诚相待让唐瑛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他也相信,唐瑛对自己的敬重也是出于真心,如果唐瑛肯归附与他,也一定能成为忠心的下属。
但,李世民了解唐瑛的为人,就如唐瑛对他的了解一样,他更知道唐瑛的执拗,唐瑛的报恩之心。李世民可以敬重这种义气,也多少有些感动,但,当这种义气成为摆在他眼前的难题时,不得不说,他是十分气恼的。而这些感觉,还都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份失落感。
当然,李世民不会因为对人品的敬重就会放弃自己的立场,也不会因为气恼就放弃思考,而个人的失落不能成为主帅思考问题的出发点。他是想得到一份完整的山河地理图,他是想得到那些进行了战役场景规划的图稿,他更想得到这种看上去就像真实地貌的模型,可相比唐瑛这个人来说,那些东西似乎也不是最重要的。
作为统帅,作为打天下的统帅,李世民明白,对待唐瑛这样的人,得不到就要毁去,否则这辈子也别想心安。但是,他想的更多的不是毁掉这个人,而是掌握这个人,他舍不得杀唐瑛。可是,不赦免单雄信,唐瑛百分之百不会听从他,就算他制止了唐瑛陪死的举动,也得不到这个人了。
然而,在单雄信的生死问题上,拿主意的并不是他李世民,而是他的父皇李渊。李世民知道李家和单家的结怨由来,单雄信的父亲单禹就是死在他父亲李渊的刀下。虽然这是国与国之间征战造成的仇怨,但如果留下一个对李家怀恨在心誓死不降的人,不能不说心里多多少少会不安,会猜忌。与其这种不安和猜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得其心,宁杀其人,免除后患,这是掌权人能做出的正确选择。所以,李世民本身是认同这种做法的。
可眼下,两者取其利,李世民犹豫不决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唐瑛成为自己的人?徘徊在军营里,李世民的眉头无法舒展。放了单雄信,如何解决可能存在的放虎归山问题;杀了单雄信,唐瑛留不下。两难呀!
沉思中,李世民突然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抬头一看,他走到了一座营帐外。这里是中军帐靠后一点的地方,原本是一块空地,新搭建了一座小型营帐,唐瑛就被关押在这里。在李世民下决心以前,她不可能有自由了。
此时唐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营帐里来回走动,李世民听到的声音,就是唐瑛走动时脚腕之间的铁链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他也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吧?正午的烈日将营帐中的身影拉长,看着那道不停走动的身影,想起那个在柏壁军营里,对一切都觉得很平淡的“王英”;想起在虎牢关对自己侃侃而谈的王英,想起战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身影,想起那双轻轻放在自己掌心中的手,李世民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再要强的人也是珍惜生命的,把自己的性命直接交给别人来做决定,换成他,恐怕下不了这个决心,从这点上来说,李世民非常佩服唐瑛。
在营帐外徘徊了良久,李世民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听着营帐内传出来的声响,他皱了皱眉头,转身将看守的小兵叫到一旁,低声交待了几句后离开了。
小兵很快走进了营帐,除了给唐瑛送上一碗热水,也解除了她身上的束缚。唐瑛望着热气腾腾的水,再看看依然被把守的牢牢的帐门和外面模糊的人影,有些莫名其妙。待遇好像变了,这说明了什么?
李世民决定答应她的条件了,还是决定让她临死之前过的自在一点?想了想,唐瑛又自嘲地笑了,命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是否操心的太多了。算了,还是少想点事,反正过不了两天,是死是活就有结果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李世民让人再次把李世勣他们叫了过来。营帐里的气氛很沉闷,李世民将人叫了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意见,这些人已经提过了,再说也还是那些话,不会有新鲜玩意。可是,李世民又迟迟下不了决心,这关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这其中涉及的事情太复杂了。可如果久拖不决,万一被李元吉知道了唐瑛的事……
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李世民,李世勣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唐瑛那篇瓦岗发展蓝图。高筑墙,广积粮,福民众,图发展,缓推进,慢蚕食。当时的瓦岗有着最强的武将阵容,如果按照唐瑛的蓝图……
李世民发现了李世勣的走神,他不露声色地咳嗽一声,将李世勣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懋公兄在想单雄信?”
“啊,不是,我想到了唐瑛以前给李密规划的蓝图。”被李世民突然叫醒,李世勣反应慢了点,是脱口而出,话一说出,他立马就愣住了,天,他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如果秦王原先还有留人之心,听到这个,怕是……
李世勣后悔也晚了,听到他的话,李世民先是一愣,而后马上用命令的口吻道:“唐瑛给李密规划过蓝图?说,什么内容?”
李世勣低下头,不想说,他不能把唐瑛往深渊那边推。
李世民冷哼:“懋公兄害怕本王进一步了解唐瑛之才能,从而容他不下?别说一个什么蓝图,就算治国大略,本王在唐瑛那里也得到不少了。”
李世勣猛抬头看向李世民。他知道,在虎牢关的时候,李世民对唐瑛之好人人都知道,也知道两人经常单独长谈,他曾为此高兴过,可现在……他苦笑了一下,是呀,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末将想偏了。关于那份蓝图,当时是这样的。当年的瓦岗要将才有将才,要兵有兵,可以说势力也很超群了。独独缺少一个善于谋划之人。”
“你太矜持了,你也是善谋者。”李世民一个马屁扔了过去。
“不敢。”对于李世民拍出的马屁,李世勣的感觉也是浑身冒汗:“秦王,说起排兵布阵,臣或许高出唐瑛一筹,可要说长远规划,臣远远不及唐瑛。臣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唐瑛的这幅规划蓝图,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也才开始注意他的才能。”
“哦?那本王真想知道他规划了什么。”
“李将军,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些?”秦琼本在暗中埋怨李世勣,听到这里却奇怪了。他也是瓦岗主要人物,可从来没听说过唐瑛给李密规划过什么蓝图,难不成李世勣想编造什么蓝图出来,好在秦王这里为唐瑛再争取一下?问题是,你不要弄巧成拙了。
李世勣叹口气:“这是秦将军你们来瓦岗之前的事。也只有我、单大哥和翟让、李密、王伯当知道。李密严禁我们说出去,所以我也没说过。”
秦琼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琼他们还没到瓦岗军的时候,瓦岗军的实力也不算很强吧?”李世民还是很了解瓦岗军发展壮大的经过的,他也在怀疑李世勣的用意。
“正是因为实力上不算很强,李密曾一度犹豫过要不要接受唐瑛的建议。只是,当时的瓦岗军打的洛阳守军节节败退,形势一片大好,秦琼将军他们的前来,只是让瓦岗军更强了。所以,秦将军他们到来后,李密公就没再考虑过唐瑛的这个规划。但现在想来,唐瑛的建议还是非常好,如果瓦岗军的首领不是李密和翟让,而是秦王,肯定会采用唐瑛的规划,也一定能重用唐瑛。”李世勣也投桃报李地还李世民一个马屁。
李世民明明知道李世勣在拍自己马屁,还是很受用:“呵呵,李密之败,就在于不会用人,嫉妒心太重。”
“正是,正是。”一片附和之声。
“其实,这份蓝图真正说起来不是给李密的,而是给翟让的。”为了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也为了消除李世民和秦琼的怀疑,李世勣决定把背景介绍的更明白些:“只是,唐瑛明里说是为了让翟首领过的更好,但这个建议确实针对密公的,这点他也说清楚了。但不仅翟让没采用唐瑛让他回瓦岗寨的建议,密公和我,则只看到眼下的瓦岗军实力不错,觉得唐瑛的规划有些好笑,加上裴仁基将军又带着秦将军他们来投,所以也就对建议弃置不理了。现在回想,实在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唐瑛之能
“哦,真有这么好?”李世民的疑惑没减少,好奇心倒是被吊起来了。
李世勣点头表示肯定:“唐瑛的这份规划,其实只有二十四个字。”
“只有二十四个字?”
“正是。臣早已铭记在心。莫称王,弃中原,下江南,高筑墙,广积粮,慢蚕食,重发展,缓北上。”李世勣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蹦出了这二十四个字。
“莫称王,弃中原,下江南,高筑墙,广积粮,慢蚕食,重发展,缓北上。……莫称王,弃中原,下江南,高筑墙,广积粮,慢蚕食,重发展,缓北上。……”李世民将二十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记不住似的。
其他人包括李世勣都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李世民的判断。
李世勣看着李世民紧皱的双眉慢慢舒展,看着李世民脸上的神情从不解到慢慢了悟,从不经意到佩服,心中的鼓是越敲越急,唐瑛,不是我存心害你,没有办法,但愿这个蓝图不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而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秦王,你身边谋划者不少,但,唐瑛绝对能成为最出色的一个。
李世民在心中喃喃重复着二十四个字,回想瓦岗军当时的情形,对比当时的各方势力,越想越觉得这二十四个字实在厉害。它们几乎指出了瓦岗发展壮大的途径,如果李密采用了这些,不和王世充争夺洛阳,而是向南徐图,那,自己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坐在洛阳城外沾沾自喜了。
秦琼并没有听出这些名堂,但也知道李世勣说出这件事后一定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他既然敢赌,那这样,我也帮他加把火,反正,咱们秦王爱才之名人人都知道,或许,这样一来,真有奇效:“我听说,唐瑛在洛阳通过单雄信给王世充提过什么合纵建议,好像是让王世充周围势力联合起来反……和我们对峙的意思,但王世充没听。所以,懋公兄说唐瑛具有规划之能,一点没错。”
“呵呵,他居然真给王世充提过这种建议,如果关中的这些势力都联合起来,他们北有突厥等外援,南有各种势力互为犄角,我们想一举统一大好河山,谈何容易。唉,真是可惜了,唐瑛真是对牛弹过琴呀。”李世民微微一笑,想起唐瑛有一次这样形容王世充,说是给王世充提建议相当于对牛弹琴,当时自己当笑话听,今天才知道,唐瑛的话原来是切身感受。
李世勣心里本就在打鼓,秦琼的话这么一说,他浑身开始冒冷汗了,不停地对自己说,完了、完了,这下唐瑛是真跑不掉了,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和单雄信一起捡条命,要么和单雄信一起死。秦琼呀秦琼,我已经说漏嘴了,你怎么还在火上加油呀!
李世勣的心声秦琼听不到呀,他既然误会李世勣的用意了,自然还在往火上一个劲地放油:“王世充这种人,好话坏话都是听不懂的。如果他真有知人之能,唐瑛怕是也不会躲着他走路了。”
李世民却没注意秦琼的话,而是在思考唐瑛提出的这种联合之策的具体内容有哪些。想了一会,李世民问秦琼:“你可知唐瑛给王世充的具体筹谋?”
秦琼摇头了:“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单成那小子提过一句。”
“单成?单雄信身边的那个亲卫?”
“是,那小子也是唐瑛一手带出来的人,要说听话,他听唐瑛的比听单雄信的还多。要说这练兵……”秦琼倒是很会实话实说。
“我知道具体内容。”李世勣在旁边接嘴了,他听不下去了,好嘛,唐瑛的能力被越说越强,眼下还把单成弄出来了,要不要两人活命啦?他赶紧打断秦琼的介绍,对李世民道:“当年唐瑛来黎阳找过我,我问他王世充为人如何,他告诉我,他曾经通过单雄信给王世充提过两个建议,王世充都没有采纳,其中一个就是采取合纵之策,与窦建德、萧铣、刘武周联手,趁刘武周进攻太原,王世充和窦建德联手拿下河南郡,紧接着挥兵北上,联手进攻山西郡。”
“呵呵,不错,不错,将我们比作战国之雄,倒是很类似。”李世民嘴角一咧,笑了笑,这个具体内容与他想的差不多:“还有一个建议是什么?”
“唐瑛还建议王世充学齐桓公和曹操。”
“齐桓公和曹操……”李世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笑道:“比缓称王的意思更近了一步。唐瑛这人呀,看事情好像很有远见,又似乎熟读史书,他的建议给本王的感觉很奇特,属于那种咋听之下没有用处,细细想来却非常管用。唉,每次跟他在一起,本王都有不少收获。”
“是,臣曾经对唐瑛说过,他的主意往往是剑走偏锋,似乎都能起到出乎意料的结果,但却不能被人一时接受。”唐瑛也就会胡思乱想,秦王还是不要太注意这些为好!
“不错,你说的好,就是剑走偏锋,本王也就欣赏他的这种路数。所以,唐瑛,真是……让本王伤脑筋呀!”李世民和李世勣想的完全不一样,在虎牢关,唐瑛对他说的那些建国治国的建议,也一样出人意料,剑走偏锋,他欣赏唐瑛就欣赏在这些地方了。想起唐瑛来的目的和那双倔强的双眼,他叹气了。
“秦王……”
李世勣经历了瓦岗内耗,经历了黎阳之战,经历了李密之死,李世勣对唐瑛越发佩服起来。唐瑛的每一次预见都很正确,这让李世勣多少感到有些神奇。细想起来,却是唐瑛的每次分析都很到位。眼下,李世民与他的看法如此一致,他就知道,唐瑛的才华已经深深吸引住了李世民,李世民说话的口气都越来越轻松,看来,欺骗事件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唐瑛的命怕是没问题了,但,他现在想知道李世民会不会为了唐瑛而放过单雄信,想知道唐瑛能否成功。
“嗯,让本王再想想。懋公兄,你很清楚,父皇的旨意中,王世充手下的将领都要杀,还专门提到要本王杀了单雄信,缘由嘛,你也应该知道。眼下,即便本王想放过单雄信,也不一定能过得了父皇这一关。到时候,唐瑛会怎么想?本王不想欺骗他。”
李世民深知获取人心的方法之一就是坦诚相待。在应该把事情明明白白拿出来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藏着掖着,这样既能给人留下诚恳的态度,也能给自己留下周旋的余地。
李世勣多少是知道李单两家恩怨的。只是在他看来,单禹之死属于两国之间的战争,不是私人仇怨,完全能够化解,否则,隋朝打天下,杀了那么多人,个个想着报仇,国家早乱成一锅粥了。听到李世民的话,他立马高兴起来,看来,秦王果然很想留下唐瑛,这么说,单雄信能保命也有可能了。让我加把劲,帮帮秦王。
“秦王,请让臣与您一起修书上表,奉劝皇上如何?臣以为,单雄信之父忠于君主,守疆土以拒入侵,不失为忠臣良将。若陛下可以收留单雄信,并弘扬这种守土之责,忠臣之表率,与国与民,大有善焉。”
李世民苦笑,他何尝不知李世勣说的再正确也不过了。如果是他能做主,他一定会采纳李世勣的建议,不仅重用单雄信,还要为单禹修坟立传。那样做,收买的可不止单雄信和唐瑛两个人,而是天下豪杰的心呀。
可是,李世民了解自己的父亲,也了解李元吉,这两个人都没有这样的心胸。在李渊看来,除去隐藏的祸患还可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李元吉纯属小鸡肚肠之人。他李世民可以完全不在乎单雄信曾经的追杀,李元吉可不会放过这点。这次李渊的圣旨里明令他杀了单雄信,恐怕就少不了这个好四弟的怂恿。
想到这些,李世民的头都大了:“懋公兄,本王也是你的这个意思,所以,本王一定要彻底了解唐瑛的一切。本王的意思是,光是用单雄信的勇猛和单禹的忠来说服父皇还不够,本王想向父皇大力推荐唐瑛。本王觉得,这样双管齐下,父皇或许能看在获得出色人才的份上,收回成命。只是……唉,懋公兄是知道这其中缘由的,本王并无把握说服父皇。你说,本王把这些苦衷说与唐瑛,若日后仍然保不下单雄信,他还会不会……”
李世勣这下是大喜了:“唐瑛很聪明,只要秦王努力争取了,即便真的不成功,他也不会怪您。只不过……恐心中之痛难免淤积不散。”
秦琼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秦王没有答应赦免单雄信,但唐瑛的命好像没问题了:“秦王,唐瑛很理智的,如果您把所有问题都向他阐明,即便最终还是……无法赦免单将军之罪,唐瑛也不会对您有啥想法。最多绝望之下,回洛口仓卖醋而已。过两年,等他心情恢复一些,咱们再把他拉来就行了。”
“卖醋。”李世民苦笑了:“这个唐瑛呀……唉,真让本王头大,果然是来给本王找麻烦的。”
程咬金却比他们都乐观:“秦王,照我说,小家伙脑子活,或许能想出好法子,既能饶了老单,还能为秦王排忧,他也能留下为秦王效力。”
“唔,知节说的好,本王试试看吧。唐瑛之事,你们不要告诉齐王,否则……”
这个齐王李元吉给众人的印象都非常差,李世民这样提点一下,大家都明白了。
四个人商量完唐瑛的事,李世民才命人把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全部叫来。有了唐瑛的这个洛阳城模型,大军进城的一切事宜就好安排了。众人过来一看这模型,都啧啧称奇,长孙无忌倒是几次想开口询问是否王英回来了,见李世民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也闭口不言了。
等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也到了掌灯之时,众人纷纷离去,该干嘛干嘛。看着李元吉的背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李世民冲几个心腹点点头,他们都很明白地留下没走。这时,李世民才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这几个心腹。
这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有些傻眼了,而杜如晦却是指着秦琼发怒了:“秦将军,这样的人你们居然对秦王隐瞒了,万一此人对秦王不利,尔等可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秦琼和李世勣面皮发红,不敢回嘴。要知道,唐瑛真对李世民做出点什么事来,他们还真担不起这个责任。
程咬金却不管杜如晦在发脾气,他翘嘴嘟囔:“小家伙又不会对秦王不利,再说,不就暂时隐瞒了一下嘛,又没有……”
眼看杜倔头就要发飙了,秦琼赶紧把程咬金拉一边去。
李世民笑笑:“杜如晦,算了,大家都是为本王着想,本王已经骂过他们了。”
房玄龄叹口气,上前几步询问:“秦王,眼下您准备如何处置唐瑛?此人的一身才学,可惜呀。”
杜如晦还在生气:“不过是个以义留名的人,即便有些能力,也不算什么,和单雄信一起杀了,成全他的忠义好了。”
长孙无忌却是摇头:“杜先生有所不知,你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洛阳城模型就是唐瑛做的。唐瑛记忆超群,只要她看到的地形都能在最短时间里用泥土堆积而成。这手能耐,可是咱们行军用兵所需呀。”
杜如晦还在发愣,李世民冲他招招手,将案几上卷着的图纸打开给杜如晦看:“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杜如晦拿过去细细一看,又惊又喜:“这图纸如果是真实的洛阳城区图,就太强了。无论用兵还是安排生产,都非常有用。”
“还有河流治理。”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有了这样详细的图纸,对战后恢复田间劳作,郡守治理一方水土,都有大用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个中缘由
杜如晦不信地看向长孙无忌:“你是说,这些都出至于唐瑛之手?”
长孙无忌点点头,旋即又叹口气:“这事,真难呀。”
李世民也点头:“的确是难。父皇有旨,王世充的手下一个不留,特别是武将。所以,本王想留下单雄信的命,不那么容易。”
房玄龄马上进言:“秦王,圣上的旨意不可违背。至于唐瑛的去留,秦王大可强迫他留下。”
李世民环视周围心腹们一眼,慢慢说道:“本王决定将单雄信和窦建德一起押回长安,交给父皇处置。同时,本王决定向父皇提出饶单雄信一命的建议。李世勣和秦琼、程知节三位将军已经决定与本王同时上书陛下,用自己的功劳交换单雄信的性命。”
李世民这样一说,房玄龄他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孙无忌马上就说:“秦王,这份上表中,算无忌一份,我的功劳也可以不要。”
房玄龄和杜如晦同时点头:“我们也一样。”
“好。”李世民一拍手:“有我们大家的上表,加上本王还要向皇上极力推荐唐瑛之才,本王就有几分把握说服陛下饶了单雄信。”
“一切听从秦王安排。”
李世民很满意心腹们的表现:“李虎。”
李虎赶紧跑进营帐:“小的在。”
“你去传饭,各位将军和本王一起在这里用饭。然后把唐瑛带过来。记住,别让其他的人看见。”
“是。”李虎当然明白李世民的意思,跑了出去。
不多时,唐瑛跟在李虎身边走进了营帐,看着营帐里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看着李世民轻松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边已经做出结论,而且,这个结论对她来说,应该不会太失望。走到距离李世民几步远的地方,她单腿跪地,行了叩拜大礼:“拜见秦王。”
李世民阴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起来吧。哼,你可是第一次对本王如此客气。”
唐瑛站起来低了头:“多谢秦王绕过唐瑛的欺瞒之罪。只是,唐瑛……”
“单雄信的问题,本王和属僚们都商量过了,决定将他押解到长安,由陛下亲自处置。当然,本王和众将军也决定一起上表,请求陛下留单雄信一命。这里的每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功劳来换单雄信的命。本王如此处理,你可满意?”
押解单雄信去长安?唐瑛听到这个,惊愕地看向李世民:“秦王,一个敌将的生死您都不能做主吗?如果唐瑛能说服大哥投降呢?”
李世民摇摇头:“本王也不瞒你。杀单雄信,是皇上的旨意,不仅他,洛阳城里投降不投降的将军都要杀。所以,即使你能说服单雄信投降,本王也无权释放他。还有,本王对你能否说服单雄信,抱有怀疑。”
唐瑛苦笑了,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杀不杀单雄信并不是李世民的权利,而是李渊的权利。皇帝的旨意,这种封建社会的最高命令,谁能违抗,谁又敢违抗。难道说,她真的拼却一死也保不住单雄信一条命吗?
望着唐瑛失望的眼神,李世民即便有满肚子的不满,也有些不忍起来:“本王知道你不满意,但,这是本王能做的极限了。本王相信,有本王和众将军的恳求,陛下一定能绕过单雄信的。”
“如果皇帝不允许呢?”唐瑛抬起头看向李世民:“徐大哥的功劳那么大,不也没作用吗?”
“那是本王没有同意,本王不能违背圣意。不过,本王敬服你的忠义,决定帮你一把,暂时违反一下圣意,也不算什么。”
唐瑛慢慢侧了头:“对不起,我果然为您出难题了。”
“呵呵,唐瑛,本王是爱惜你呀,为了留住你这个人才,本王牺牲一些利益又算什么。”李世民叹口气,不无嫉妒地说:“本王只希望,你能够真心实意地永远留在本王的身边,成为本王的臂膀。”
唐瑛听出李世民话语中的含义,他对自己以往不肯留下为他效力而不满,恐怕,现在还在生气,气她的归顺只是为了救单雄信,而不是心甘情愿地留下。
“秦王还在埋怨唐瑛吗?”
李世民不否认这点:“本王自认为对你非常好,虽然,你我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你应该能体会到本王待你的这一片真诚。可是,你却用隐瞒和欺骗来报答本王。即便本王知道你现在匍匐在我身前,也并非心甘情愿,本王还是愿意为了你而违背父皇的旨意,愿意为了你而不要这打天下的功劳。”
李世民越说越气,越想越悲,指着唐瑛怒道:“原本,本王以为你能成为我的朋友,可你让我失望了。唐瑛,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与众不同的才能上,若不是看在你还讲恩情,还对秦叔宝他们讲义气的份上,本王,本王宁愿杀了你,成全你对单雄信所谓的忠义。”
望着李世民气的青筋直涨的额头,望着李世民愤愤不平的面容,望着身边这些人叹惜与不满的眼神,唐瑛满嘴都是苦涩的滋味。她何尝想欺骗隐瞒别人,何尝想搅和到这一堆事情里来,命不由己呀!
慢慢跪倒在地,唐瑛起手摘下束发的头巾,拉开脖子上围紧的衣领:“秦王,您对唐瑛有百般好,但唐瑛却一直欺瞒了您很多事。今日来的时候我说过,会为不愿意跟随您做个解释,现在,当着您这些忠心手下的面,唐瑛给您这个缘由。”
所有的人都被唐瑛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连李世勣也糊涂了。
“唐瑛,你这是何意?”李世民更糊涂。
唐瑛苦笑抬头,让李世民看清她的脖子,那上面光滑平整,根本没有男子的喉结。慢慢闭上眼睛,等着众人的反应。
李世民根本没想到唐瑛如此举动的含义,他的目光被那道明显的伤痕所吸引,想歪了,更加生气:“你可是想说,你的身体受过重伤,因此不想为任何人效力?你这是借口。叔宝告诉过本王,你用这个借口拒绝为王世充效劳,可,本王不是王世充,你骗不了我。在虎牢关,本王就对你说过,你不想上战场杀人,本王就不让你上战场;你不想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本王就不让你受到别人的算计。本王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要怎样才满足?才肯交出你的忠心?”
随着李世民的怒斥,唐瑛紧闭的眼角处,一滴泪慢慢溢出、滑落。她没想到李世民会真的视她为友,那些她认为是笼络的手段中,竟也包含了不少真心实意。可,这不是她的错。
李世民在气头上,没看出唐瑛的用意,别人却不一样。站在唐瑛身边的房玄龄很诧异唐瑛的举动,因而就非常留心观察唐瑛的举动,这仔细一看之下,惊呆了。李世民压低声音的怒吼把他从惊呆中震醒,他急忙上前两步走到李世民跟前,伸手轻轻拽了李世民的衣角一下。
李世民还在愤怒中,被这一拉,他很烦地看向房玄龄,没等他继续发火,就见房玄龄指指唐瑛的脖颈,又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又指向唐瑛那里,很小声地提醒他:“这里不对。”
李世民被房玄龄的提醒弄的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却看到长孙无忌也是一副惊呆的模样看向唐瑛,别人也是如此。李世民被他们给弄疑惑了,努力让心情平静一下,才顺着房玄龄的手指看了过去。这次,他终于看出问题了。
“你,你……你难道,难道是女人?”在傻立了一会儿后,说出这句不可置信的话,李世民腾地跨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摸一下唐瑛的脖颈,到了跟前,又赶紧收了回去。
周围的人急促的喘气声在唐瑛耳朵里被放大,她死死地闭着眼睛,逼自己冷静再冷静,别人可以震惊,她不能让这种震惊乱了自己的心神,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听了李世民的话,感觉到李世民的动作,唐瑛叹口气,睁开眼睛,一字一字,用清晰的声音说出自己的秘密:“秦王,唐瑛是女的,不是儿郎,不可能给您当一辈子臣子。这才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无法为您效力的缘由。”
已经惊呆的众人听到这些话,不仅没清醒过来,反而惊诧的更加目瞪口呆。其中,李世勣和秦琼更是傻在那里,没了反应。而程咬金在愣了片刻后,腾腾腾地走到唐瑛跟前,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唐瑛不理睬程咬金的目光,慢慢扣上衣襟,缓缓站起身来:“当初李密想招揽我为他所用,他不仅找各种借口给我赏赐,还曾放下身份来求我当他的徒弟,我没答应;王世充念念不忘让我为他效力,他把东宫禁军首领的禁军校尉一职一直留着准备给我,我没答应;李世勣将军当初让我留在黎阳为大唐效力,我没答应。这一切的一切,原因就在此。”
李世民依旧处于震惊之中,愣愣地望着唐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瑛继续道:“我没有什么理想,小时候就想和父母一起过平安的日子。母亲惨死后,我一心要为母亲报仇,从而走了一条不该走的路。别人都以为我嗓子不好,说话沙哑,却没人知道,我为了装扮成男儿,不得不将嗓子喊成这样。这些都是被杨广的暴政给逼的,绝非我自愿。随单大哥进了洛阳城后,我就一直在安排回乡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可,单大哥的恩我不能不报,秦将军他们的义,我不能不还。我只能继续过我不喜欢的生活。”
“你……”李世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别人也一样,唐瑛是女人这个事实,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唐瑛的认知。这个颠覆来的太过突然,没人能马上反应过来。
唐瑛叹口气,苦笑:“自从在柏壁见到秦王和您的玄甲军后,我就知道,郑军在您的精兵面前不堪一击,王世充败在您的手下是早晚的事。我返回洛阳后就想做成一件事,说服单大哥投向大唐,或者带着单大哥一家远走高飞,找个安静的小地方去过安静的生活。可是,我失败了。当秦将军找到我,逼我出来为秦王您效力的时候,我选择了听命,我想用秦王对唐瑛的这点好感和恩情来挽救单大哥的命。”
“秦王,您埋怨唐瑛欺骗您,隐瞒您,您说唐瑛对您没有真心,没有忠诚。可我要说,在虎牢关,我对您说的每句话,提的每一个建议都是真心实意的。而我的确欺骗了您,隐瞒了您,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我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李世民长叹了一声,他的怒火,他的不满,他的不甘,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无理,那么的可笑。女子,唐瑛居然是一个女人,他怎么能强求一个女子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力疆场,他怎么能强求一个女人位列朝堂为大唐的兴盛出谋献策。
唐瑛见李世民只叹气不说话,她笑了,含泪的笑将她的神情显得格外凄楚:“秦王,现在您知道了我的秘密,如果您后悔刚才的决定,您还有机会收回。唐瑛绝不勉强您,也不会用任何手段逼您。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没这个可能了。”
“本王从来不后悔已经做出的决定。”李世民终于开口了:“本王刚才说了,我们努力去做,无论你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本王的决定。”
唐瑛抬头看他:“秦王,唐瑛是无法为你效力一辈子的。或许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李世民认真地看着唐瑛的眼睛,问她:“你会与本王为敌吗?”
唐瑛摇头:“唐瑛发誓,此生都不会。”
“单雄信若是留下性命,会与本王为敌,与大唐为敌吗?”
“唐瑛会尽全力阻止大哥可能的行为。”
李世民微微一笑:“那你来说说,本王为什么后悔?”
唐瑛低下头了:“秦王答应帮唐瑛,是因为觉得唐瑛能帮你做些事情,是认为唐瑛可以成为忠心的臣子。可,一个女人却是办不到这些的,所以,你帮唐瑛,得不到好处。而且,唐瑛的为人您清楚,唐瑛以后绝对不会因为您帮过我,而有所改变。”
“本王从不曾想过什么好处。”李世民的语气已经变的很柔和了:“但你说错了。女人也一样能帮本王做事,女人一样能成为本王的朋友和忠诚的下属。本王也不会小看有能力的女人。所以,唐瑛,本王不希望你有所改变,也不想看到你有所改变,本王依旧是那句话,本王需要你留下,留在本王身边。”
“我……”唐瑛咬嘴唇了。
“本王也还是那句话,不逼你。”
唐瑛一咬牙:“秦王,等单大哥的事了结了,唐瑛再给你答复。”
“好,本王等着。”李世民慢慢地伸手从唐瑛的手中抽出头巾放进袖子里:“你记住,无论男女,本王都在期待中。”
唐瑛又咬嘴唇了,这个答复太难做出了,特别是现在。
李世勣慢慢地走到了唐瑛跟前:“我现在明白单雄信为什么要把你和他的妻儿一起托付给我了。唐瑛,从瓦岗寨到现在,你一直对所有人保密,我们都不会怨你。可现在,我想埋怨你了。秦王对你的好,你应该感受的到,你素来讲义气,为什么这个问题上却执迷不悟?”
唐瑛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了李世勣的宽容,也为了他的关心:“徐大哥,对你们隐瞒女儿身秘密是无奈,你们埋怨也在理,但我不后悔。可,单大哥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做的出决定。”
“唐瑛,单雄信有一个秘密怕是从来没告诉过你吧。”李世勣叹口气,轻轻将唐瑛脸颊上的发丝抚到后面去,如同兄长一般,慢慢地说:“你应该清楚,单雄信其实是非常相信你的,他早就明白会有今天的下场,所以,他瞒着你派单成给我送了托付后人的信,将妻儿和你一起托付给了我。”
唐瑛点头:“这件事我知道,秦王给单大哥的劝降信我也看到了。”
李世勣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在瓦岗寨中,他的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单雄信怕是连妻儿都没告诉。”
“是不是和单大哥不肯投李唐有关?”唐瑛的反应很快。
李世勣点头了,同时看了李世民一眼:“单雄信不是二王庄本地的人,他们一家是从江南迁移过来的。单雄信的父亲,原来是南陈的守将,在当年隋军南下江南的时候,死于当今皇上之手。”
唐瑛愣了,她将李世勣的话在嘴里说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李渊专门指出一定要杀单雄信,怪不得李世民不敢做主饶过单雄信一死;怪不得单雄信要参加反隋义军,怪不得他会死犟到底不肯投降李唐。杀父之仇,这个仇,结的太死了,根本不是她能解得开,别人能解得开的。
看到唐瑛变的煞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体,李世民心疼了:“唐瑛,这事不怪你,也与你无关。本王也是在得到父皇的旨意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你已经尽力了,别……”
唐瑛就觉得满嘴都是苦味,浑身也无力:“他应该早点告诉我,或许,我能早点让他回家种地去。”
“唉,本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唐瑛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秦王,你和各位将军都已经尽力了,你们的恩情唐瑛会铭刻在心。至于以后,到长安再说吧,我也无能为力了。”
李世民轻声道:“还是有希望的。”
唐瑛点头:“是,秦王说的对,有一丝希望,我也该去争取。”
“本王和你一起争取。”
唐瑛抬眼看向李世民,李世民眼中的真诚依旧在,期望依旧在,她心里颤抖了一下,最终,缓缓的跪下了,今天第二次跪在李世民跟前:“秦王,唐瑛现在明白您的难处了。秦王的这份情,不容唐瑛不接受。唐瑛……不走了。”
李世民慢慢伸手将唐瑛拉了起来,他要的不是这个了:“本王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但,本王也知道你的想法,还是为了单雄信。虽然这样,本王还是要留下你。唐瑛,你既然说出了这句话,本王就断然不会再放你离开,你可明白?”
唐瑛点头,她完全明白李世民的意思,那就是,她有没有自由不取决于她的答复,而是取决于李世民或者李渊的想法:“我听从秦王的安排。”
李世民看了周围的人,他看到的都是同意,特别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在点头。李世民想了想,将李武唤了进来:“李武,从现在起,唐瑛就是本王的内侍了,以后,你负责外面的事,本王内帐里的事情由唐瑛去做。另外,将唐瑛的营帐挪到本王这边来。”
“是。”李武答应一声,又奇怪地看了唐瑛一眼后,跑出去安排了。
唐瑛低了头,没有说话,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李世民的用意。
李世民再看看唐瑛,:“你就跟在本王身边,直到你做出真正的决定。”
“是,唐瑛明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实难平静
将李武支使出去安排唐瑛的住处,李世民又看了唐瑛一会儿后,才微笑道:“唐瑛,本王内帐中的事务很多,你要尽快熟悉才行。这样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本王会亲自指点你做事的。”
唐瑛还是低着头,轻声应了句“明白”,却没有走,而是踌躇了一下,低声请求道:“我,我想去见见单大哥。”
“嗯?”李世民听清唐瑛的请求后,却没有答应:“不忙,明天再说。”
唐瑛咬咬嘴唇,很想再继续求一下李世民,可,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慢慢地向营帐外走去。不管李世民现在怎么想,也不管李世民身边的这些人怎么想,她都必须尽快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单雄信,还为了她自己。
眼下,她既然已经将自己当作了人质留在李世民身边,就必须为李世民尽心尽力地做事,也不得不尽量学会服从。但愿等李世民坐上那个皇帝宝座之后,会记得她的功劳,能够放她回乡,让她去过她的平凡生活。
尽管唐瑛已经在这个时代里生活了近十年了,但是在她的意识深处,却依然残留着许多穿越前的观念,比如男女平等的观念。所以,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是女还是男,在这些古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哪怕她身上的才能再多,也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呀!
所以,当所有人从震惊中恢复了理智之后,看她的目光就都变了,特别是李世民的目光中,除了原来的欣赏,更多的却是一种别样的感受和……男人看女人时的正常欲望。
唐瑛离开营帐好一会儿了,李世民还目不转睛地望着帐门。李世勣等人也都站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等他发话。又过了一会儿,李世民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却让李世勣等几个聪明人看的心中叹息不止。
程咬金不愧享有“傻将”之名,看周围大家都不说话,他就一个人在那里阴着笑,越笑越想笑,也就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嘿嘿,嘿嘿,嘿嘿,好玩,好玩。叔宝,叔宝,这事真好玩,唐瑛她居然是个女的,哈哈,居然是个女的。你说,咱们以后,嘿嘿,还能一起……”
秦琼这个郁闷呀,他发现自己很倒霉,欠下的人情债都是欠一个人的,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是个女人也没什么,可这位却不是个一般的女人,现在不是,以后恐怕也不会一般。好在,自己从头到尾没都怎么得罪过……似乎也算得罪过?应该是没得罪过吧?这……他脑子一乱,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唉,秦琼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这位正乱着呢,程咬金还一个劲地往他身边凑,边凑边说些傻话。秦琼更郁闷了,他怎么就和程咬金这家伙交上好朋友了,这位,难道真是傻子不成?不会看人脸色呀?唐瑛是女的又怎么啦,难道你还敢在秦王面前想入非非不成?想到这个,他也不说话,冲着蹭到自己身边傻笑的程咬金就是一倒拐子,给了一个无声的警告:闭嘴,你这个笨蛋。
秦琼这一下,连火带憋闷的气全发在程咬金身上了,打得他一个哆嗦,疼……程咬金的傻想倒是被这一下给打没了,知道秦琼打自己绝对不是惹事,他赶紧抬头环视了一下众人,哟,气氛不太好玩,他赶紧把嘴巴闭上,站到秦琼身边不说话了。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个人从李世民宣布让唐瑛做他的内侍开始,就一直在用目光交流着。这两人与别人的想法都不同,震惊过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内心开始评估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两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唐瑛由男变女这件事,别的人都没什么,但对于李世民来说,却绝对是一件大事,甚至可能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此时,见李世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房玄龄给长孙无忌使了一个眼色,他自己则挪到了杜如晦身边,对着杜如晦咬了咬耳朵,又指了指帅案上的模型和图纸。杜如晦仿佛明白地点了点头,两人轻轻移动脚步,走到案几前面,背对李世民,装作研究图纸去了。
长孙无忌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他的内心比任何一个人都沸腾的厉害。以前,他不过是把唐瑛当成一个对李世民很有用的人来看待,可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又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唐瑛的定位,而另一个严肃的问题也马上摆在了他的面前,考验着他的忠诚和智慧。房玄龄将机会留给了他,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下定决心,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李世民。
下定决心以后,长孙无忌走到了李世民身侧,小声道:“秦王,唐瑛……她在您身边,目前最好还是像以前那样。”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世民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长孙无忌的暗示。
长孙无忌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提醒李世民:“一来,现在被别人知道了唐瑛和单雄信的关系,恐怕对她不利,特别是齐王那里;二来,一个女子留在您的帅帐里,恐怕会招来对您不利的传言,这个女子又与单雄信和瓦岗寨有关,这可是别人攻击您的口舌;这第三,您需要唐瑛的才能,而不仅仅是一个内侍,不管唐瑛是男是女,臣觉得,您都应该重视她的能力,至少在未来的几年内,您都需要她的效劳,需要她时时刻刻在您身边。”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无忌,你可明白本王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将唐瑛看作朋友和心腹了。”
长孙无忌点头:“臣当然明白。这样的奇女子,别说是秦王您,就连臣,也绝对会动心的。何况,在不知道她是女人之前,秦王就已经很喜爱她了。秦王,如果原来的男子唐瑛能助秦王一臂之力,那么,当这个有能力的臂膀是个女人,而且是秦王的女人……岂不是更好,更妙?”
李世民点头,他真的是非常喜爱唐瑛,如果说,原来的王英让他想到的是朋友之情,知交之谊,他想得到王英,是为了得到一个朋友,一个能臣,那,现在,他对唐瑛就不是想得到而已,而是想占有,想得到唐瑛的人,还有她的心。所以,长孙无忌那句“是个女人更好”的话,是直接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绝对不会再放过唐瑛了,绝对不会。
“本王其实从来不曾小看过女子,本王的母亲,还有和本王一样为李唐天下披甲征战四方的三姐,都是女中豪杰。只是没想到,在本王身边,也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唐瑛,她给本王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本王绝对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了。”
“当然,”长孙无忌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回答道:“臣正想这样建议您,绝不要放过此女,无论从那方面来说,您都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哪怕最后,您不能保下单雄信。臣看得出来,唐瑛对您还是很敬重的,也是很忠诚的,也……很愿意跟您在一起。虎牢关的时候,她可是从来没拒绝过跟您在一起。”
李世民微笑起来,不管长孙无忌是代表大家表态也好,是向自己表明态度也罢,他都很满意这样的表态:“是呀。本王也有这样的感觉。呵呵,她此番跑来,虽然是为单雄信求情,可她,依然尽心为本王赶制出洛阳城模型,还有那张图纸。”
看着李世民的自我陶醉,长孙无忌把苦涩埋进了心里,让脸上带出最自然的微笑:“这恰恰说明了,唐瑛还是很注重对您的情义的。所以臣建议,她既然答应留在您身边了,她的女儿身秘密,还是留着回到长安以后,您安排好她在秦王府的位置再说。”
“唔。”长孙无忌的再三强调,终于让李世民醒过神来了:“无忌,你的建议很好。懋公兄,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李世勣站在一边,垂着头想心事,今天这一天,从唐瑛来到唐营,到刚才获知唐瑛的秘密,他的思绪简直就被弄的乱七八糟,一出接一出的事,一个又一个的担惊受怕,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以他的睿智和聪明,一时间竟也平静不下来。
不仅不能平静,听出李世民话里话外的那些意思,也让李世勣吃惊不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的感觉就是异常疲惫,比指挥了一场大战还疲惫,他甚至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去做。李世民的突然问话,让思绪还处于极度纷乱的他,愣愣地看了李世民好一会儿,也不清楚李世民在问他什么,自然啥也回答不出来。
李世民并没有怪罪李世勣的发傻,今天这事,换谁都蒙。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份问题
“懋公,本王正在问你,无忌刚才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唐瑛还是暂时维持现状,留在本王这里为本王做事,等回到长安之后,本王再让她恢复女儿本性。”
“啊?!哦,应该,应该。”李世勣清楚了李世民的问题之后,急忙回答:“我们进入洛阳城后,唐瑛还能为秦王做很多事,暂时就这样也挺好。”
“不用进入洛阳城,就是现在,她也可以为本王做很多事情。对了,懋公兄是这里最了解唐瑛的人,她还有什么能耐,你就全说了,也让大家对她的能力有更深的了解。本王知道,你之前对此还是有所保留的。”
李世民的话让李世勣是苦笑连连,他要真的是最了解唐瑛的人,今天就不会被打击成这样了:“唉,秦王,臣……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唐瑛被单雄信救上瓦岗寨的时候还很小,义军中像她这样身世凄苦的孩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所以,臣当时并没有怎么注意她。后来,唐瑛比任何人都肯吃苦的行为让大家为之疼惜,不由地都想帮帮她,就这样……”
李世民频频点头,联想到李世勣和秦琼他们以前的介绍,帮李世勣补充下去:“你们就这样把自己会的本事都教授给了她,从而让她形成了她自己独特的能力。”
李世勣苦笑:“她的本事到底是怎么行成的,说实话,臣也一直很纳闷。刚到瓦岗的时候,她都不认识几个字,邴元真是教过她,可是还没上一年,这孩子就通读史籍,引经据典,说话头头是道了,还能帮邴元真做很多事。现在想想,臣只能这么说,唐瑛很多能耐都可以算是无师自通,真是聪慧异常。”
“呵呵。”房玄龄笑着走过来说:“在这世上聪慧的孩子本就不少,就说咱们秦王,十五岁的时候就曾经跟皇上搏杀疆场,定计施谋,打的突厥人不敢小窥。”
房玄龄一通话深得李世民赞同:“本王从小喜武,最喜欢的就是听历代名将的故事,也从中学得不少有用的知识。唐瑛既然喜欢读书读史,那,她能说出那些典故也就不足为奇了。本王欣赏她的却是,她能将那些典故重新分析,灵活运用,而且用的很有道理。”
杜如晦深深叹口气:“这样的图纸,就算工部的积年老吏也不一定绘制的出来呀!这个唐瑛,实在是有特殊的才能。臣也同意长孙大人的意见,秦王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比男子更有用,用之也更放心。”
杜如晦如此直白地一说,让李世民脸上堆起了得意的笑,而别人却都觉得有些尴尬。
房玄龄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秦王,时辰不早了,还是歇息了吧。明日,早早安排一下,臣觉得,王世充是降还是突围,就在这两天了。”
李世民点头:“好。散吧。”
这群人巴不得听到这句,立刻向李世民告辞,拔脚都往外走,还就数程咬金跑的最快,这位再是一根筋,这时候也能听明白杜如晦话中的意思了。
走出了中军大帐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落到众人身后,待到无人处,房玄龄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他与别人不同,非常清楚长孙无忌之前力主秦王留下唐瑛的那些话,需要用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够说出口,这其中的关系,不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清楚体会的。
长孙无忌冲房玄龄点了点头,表示他没事,还能撑的下去。要知道,在秦王府,李世民的女人并不少,但,长孙无垢却是最得李世民敬爱,最贴心的女人,她秦王妃的位置无人能替代。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唐瑛,一个不亚于长孙无垢的女人,甚至比长孙无垢更得李世民的心的女人。作为长孙无垢的兄长,长孙无忌最能体会唐瑛会给妹妹带去什么样的冲击,会从多大的程度上影响长孙无垢在秦王府的地位。
“要不要给你妹妹去封信?”房玄龄到底还是多嘴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不需要,这是秦王的家事,作为臣子,不便过于关心。”
房玄龄点点头,又叹口气:“这个唐瑛,早看出她与众不同,却不料她竟然如此出人意料。咱们的秦王,对她怕不仅仅是一般的动心呀。但愿此女最后不会成为秦王的软处。”
长孙无忌冷笑了一下:“不会,若不是觉得此女对秦王的大业大有帮助,我也不会……”
“唐瑛性格太强,只怕不愿意屈居人下,日后恐要委屈秦王妃了。”
“不管她性格有多强,在名分上都逾越不过去。秦王妃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孙。房先生也请放心,小妹不是不能容人的,我相信,她们之间的关系,小妹能把握的住分寸。”长孙无忌仰头看看天空的月亮,在心里为妹妹祈福。
房玄龄笑了笑:“秦王妃的贤惠谁人不知,我担心的不过是唐瑛会不会过分。从秦王对唐瑛的态度我们都看得出,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怕是会偏袒唐瑛多一些。你也清楚,家里不和,会给秦王带来诟病,与我们的前程也有碍。”
“小妹不会让秦王的家中出现不和。”长孙无忌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她比我还懂得分寸,也明白该怎么帮秦王。”
李世勣出了中军大帐后,埋头疾走,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把自己关起来大哭一场,他心里实在憋的难受之极。以前,不知道唐瑛的秘密时,李世勣其实和单雄信以及邴元真一样,对唐瑛从怜悯到宠爱,已经将唐瑛视作了自己的亲人,视作弟弟。所以,从感情上来说,暴露了女儿身秘密的唐瑛,在李世勣心里,也不过是从弟弟转换成了妹妹。
正因为这样。李世勣的心才会比任何人都痛,因为,他非常清楚唐瑛的为人,唐瑛曾经表现出的那种对贵族豪门的憎恨,让李世勣明白,她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去当秦王的女人的。可是,单雄信的命捏在皇帝和秦王手中,为了单雄信,唐瑛怕是永远也不能回洛口仓了。想到唐瑛将要做出的牺牲,李世勣的心头是一阵痛又一阵酸。
“懋公兄,懋公兄。”秦琼出了营帐后,叮嘱了程咬金几句,抬头看到李世勣飞奔而去的影子,心里感觉不好,急忙追了上来:“你等等,你等一下。”
李世勣长叹一声,停下脚步:“叔宝将军,太晚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吧。”
“懋公,你……好像有些,有些转不过来?”秦琼跑到李世勣身边,不理睬李世勣撵人的话,小声问道:“唐瑛是女的,更好呀,咱们秦王那是绝对不会再有杀她的念头了。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老单还真能保住一条命。”
李世勣苦笑,有些话,他可不想跟别人说:“我现在真想去揍单雄信一顿。”
秦琼忙点头:“对,对,对。这家伙也太不地道了,居然让一女孩子这么辛苦。”
李世勣仰天长叹:“我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唐瑛继续待在单雄信身边。今天,实在是太险了。秦将军呀,咱们几个……也算是命好吧。唉,秦王大度,贤明,我只愿,皇帝也能这般就好了。”
“你……还是担心皇帝不肯饶恕单雄信?”秦琼恍然了悟:“懋公,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嗯?请教。”
秦琼“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才神秘地凑到李世勣的耳边悄悄说:“唐瑛对你就跟对单雄信一样,从感情上,你就像她的亲哥哥一般。所以,我想建议你,就以她哥哥的身份,出面将她名正言顺地嫁给秦王。你想,皇上也算是仁义明君,或许别的理由不行,但,给秦王府侧妃的哥哥留条命这个理由……似乎很合适。老单呢,看见妹子成了秦王侧妃,怎么也不会闹事了。这样,唐瑛也得了好去处,单雄信也留下了命,咱们秦王也得到了心爱的人,这不是皆大欢喜。”
李世勣是听的很想哭出声来,别人眼中的皆大欢喜,在他的眼中恰恰是一出悲剧,怕只怕,这种安排不过是秦王的一厢情愿而已。别说单雄信得知妹子为了救自己要去给别人当女人,不知过的了这个坎不,就是唐瑛自己,也根本就看不上这种侧妃待遇。如果是秦王妃……可惜,眼下的秦王妃是一个人人都夸的好女人,秦王再怎么喜欢唐瑛,也不可能让唐瑛代替长孙王妃。
见李世勣望着地,不说话,秦琼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懋公,你别多想,我可真是为唐瑛和老单着想。说实话,咱们秦王的意思你也看明白,听清楚了,连唐瑛的头巾都揣自己怀里了,唐瑛,她走不了了。所以,我出这主意,就是想让唐瑛嫁的风光些,免得日后有人说三道四。”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思来想去
“再说了,皇上对你很看重,你的妹子,自然在别人眼里高人一等,所以,唐瑛在秦王府里的地位就能高一些,自然也就……多受些尊重。”秦琼继续说道。
李世勣慢慢点头了:“叔宝将军说的有理。不过,刚才秦王也说了,等回长安后,再提安置唐瑛的事。再说,皇上的心思咱们也不好猜测,所以,你这主意,还是要等等看。”
秦琼忙不迭地点头:“我明白。唉,我就担心,唐瑛她自个转不过这个弯来,万一以后秦王提出要求了,她冷冰冰地给拒绝了,可就……不过,就她那性子,还真不好说。”
李世勣心想,不是不好说,我能肯定,唐瑛即便不是冷冰冰地拒绝,也一定会拒绝的。只是,唉,秦琼提醒的对,眼下,就是唐瑛不愿意,怕是也由不得她做主了。看来,自己要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她,万不可跟秦王起正面的冲突。
“多谢叔宝提醒,我一定会把其中的厉害说给她听。唐瑛也不是那种转不过弯的人。”
秦琼点头了。很多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反正对他来说,唐瑛是秦王府的侧妃也好,是秦王的谋士也好,都不会对他不利,所以,他宁愿唐瑛有一个好归属。而在他看来,唐瑛若是最后能够嫁给秦王,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归属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李世勣是越想越觉得秦琼提醒的对,越想越觉得能进秦王府对唐瑛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归属。既然,如今的唐瑛怕是已经摆脱不了这个宿命了,自己能做的,就是让她生活的更好一些。想着想着,他就真的开始规划起这件事来了,而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提醒唐瑛,或者说服唐瑛。只是,他该怎么开这个口呢?现在唐瑛成为秦王的内侍,不仅了有自己单独的营帐,还紧挨着秦王的帅帐,他……如何才能找到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不提李世勣正在暗中伤脑筋,秦琼和李世勣分手后,也没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跑到了程咬金的营帐里,教训一下这个没脑子的人。
“程咬金,你多长点脑子好不好?明摆着秦王要纳唐瑛进秦王府了,唐瑛就要成为秦王侧妃了,你别人前人后地再跟唐瑛嬉皮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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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笑:“叔宝,俺这,这不是一开始没想到嘛!唉,可惜了,俺还是喜欢以前的小家伙,不喜欢这变成女人的唐瑛,不好玩了。”
秦琼哼哼:“咬金,唐瑛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单雄信也有可能捡回一条命。至于咱们,在唐瑛这事上,算不上立功,也算不上有过,反正,只要回到长安以后,再跟着秦王为单雄信求了情,不管单雄信能不能保下来,我们欠唐瑛的人情也算是还了。这以后,还是认认真真地为秦王杀敌立功,博取自家的前途功名要紧,别的事,少想别做。臣子的本份,可千万别越过去了。”
程咬金连连点头,又长叹一声:“好好的,一个陪俺喝酒玩闹的小家伙要变成秦王侧妃了,俺还是懂分寸的,明天起,俺就离唐瑛远点,你放心吧!”
“你明白这个道理我就真放心了。”
程咬金嘿嘿一乐:“幸好俺娘没真的认唐瑛做儿子,否则……你说,如果当了秦王的大舅子,俺们是不是更风光些?”
秦琼苦笑:“你还真以为秦王的大舅子好当?咱们别搅和到这事里去。再说了,咱们跟唐瑛顶多也就有一点同泽义气,要是真攀上这关系,别人不小看咱们才怪,拼死拼活搏出来的功劳,别被人说成是靠女人得来的。我告诉你,真正的大舅子是单雄信和李世勣。”
秦琼这一说,程咬金忙解释:“俺可没那意思,就想着俺娘一直喜欢这小子,不,唐瑛。嘿嘿,俺觉得,有这样的妹子脸上也有光。”
秦琼白他一眼:“脸上有光,心里不知担多大的忧。你想想,唐瑛从头到脚哪儿像个女人?说模样,一般吧?说性情,啧啧,有这么狠的女人吗,战场上也能玩命。所以,对唐瑛,不服不行呀!这样的女人,也只有咱们秦王消受的起。”
程咬金连连点头:“可不是,就连俺家那母老虎,也不敢干这事。”
秦琼哈哈一笑:“别提你家的母老虎了,也只有你,能被管的服服帖帖的。好了,睡吧,明天事也不会少。”
唐瑛此时正坐在营帐里想心事。配合李武把自己的小营帐挪到李世民的帅帐旁后,她没有再去见李世民,她很清楚李世民将她支使走,一定是要跟那群心腹商量她的事,也一定会得出暂时让她保持男儿身份的决定。毕竟,多一个内侍没关系,但帅帐里多一个女人就不是小事了。所以,李世民一定要让这些心腹了解他的想法和安排,甚至,需要这些心腹配合他做下一步的事情。
只是,唐瑛并没有去想李世民究竟要她做什么,也没去想李世民会怎么安排她,更没有想到李世民以后会怎样对待她,她的思绪还在如何才能救出单雄信的这个问题上。
李渊是单雄信的杀父仇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超出了唐瑛的预想,她深知杀父之仇对一个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是战争中结下的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想起单雄信曾经的承诺,看在她苦苦相劝的份上,可以不再反李唐,她今天才明白,单雄信需要多么大的忍耐力才能做出这种决定。而她,即使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单雄信这样对待她,就应该竭尽全力保住单雄信的命。
眼下,一个人安静下来,唐瑛才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李渊的仁慈上,不如自力更生来的实在。再说,唐瑛对李渊的仁慈是没有一点信心的,不要说她以前都不清楚李渊的实际为人,就拿这两年的例子来说,李渊何曾饶恕过一个对手?何况,刚才李世民也说了,李渊有旨意,王世充的部下不管投降不投降,都要杀的,她还有什么可凭的能单雄信生还的希望寄托在李渊这个未知数上。
可是,李世民做不了主,这些古人怕也不那么敢违背圣旨,自己能用什么办法来救下单雄信?即便她想到了办法,缺了李世民的帮助,她也肯定办不到。可,李世民肯帮她吗?违背圣旨对李世民来说,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自己要不要去试试李世民呢?如果李世民肯帮她,她要怎么做才能不会连累李世民?如果对方不仅不帮她,反而……她又该怎么办?
唐瑛侧坐在案前,头枕在手背上,眼望烛火想着心事。李世民在帐门口站立好一会儿了,她仍未察觉。烛花突地跳动了一下,将唐瑛从沉思中唤醒,她顺手拿起竹签挑去了残留的溶芯,又坐了回去,依然想她的心事,只是换了两手托腮的姿势。
李世民没动,静静地看着唐瑛,烛光的光晕浅浅流动,映在唐瑛的脸上,淡淡的红晕将唐瑛那略微发黄的脸色映出一层光泽,一双清澈见底的双眸,阴晴不定的神情下,虽不出众的容貌在这一刻却另有一番姿态,连带五官也显得精致了许多,再没了白日的坚强,连线条也柔和起来,这一刻,李世民才真正地将唐瑛与女人这个词联系起来。
众人离开帅帐后,李世民的心情依然不能平复下来,心跳的厉害,那种惊喜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强烈,而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的暗示也让他心潮澎湃。李世民在内心里不停地喊着,我要得到她,让她永远成为我的人,成为我身边不可缺少的人,这个念头不停在他脑海里翻滚,让他无法入睡,干脆起身走出营帐,走到了唐瑛的营帐前。
“在想什么?”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李世民说话的口气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秦王?”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唐瑛猛地一惊,看清来人后,她赶紧站了起来:“这么晚了,秦王还没有休息?”
“你不是也没休息!怎么,睡不着?担心本王的安排了?”
唐瑛摇摇头:“我虽然不曾指望秦王您一诺千金,但我说话算话。”
在看清李世民的那一刻,唐瑛马上下定了决心,趁热打铁最好,省的夜长梦多,她就要在今天把一切事情敲定,这样,对单雄信,对她,对李世民都好。既然下定了决心,唐瑛就不会拖泥带水,因此,说话也很直接。
李世民马上意识到唐瑛在担心什么,为了她的这种担心与不信任,李世民皱眉头了:“你在担心本王说话不算数?”
“不,我是担心你说话不能作数。”唐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毕竟,你虽然是大军的统帅,却不可能一言九鼎。”
第一百八十九章 突然表白
面对唐瑛如此不给面子的回答,李世民也有些无奈:“这种情况本王都对你解释清楚了。本王也答应你会尽力去做了。”
唐瑛却没有半点埋怨李世民的意思:“我并非责怪秦王,而是在考虑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既能确保单大哥无事,也能确保秦王不受牵连。”
“想到了吗?”
唐瑛点头:“有想法,但不成熟。况且,还需要你的配合,恐怕,还需要别人配合。”
李世民再次皱眉头了:“配合?听你话中意思,你是不想让本王将单雄信带去长安了?”
“对。”唐瑛回答的很干脆:“进了长安再想活着出来,比登天还难,这种例子很多,薛仁杲、李轨等人都是证明。我敢说,秦王带去长安的这些人,也一个都活不下去,秦王不是说了吗,皇帝有旨意,王世充的部下一个不留。所以,我不想让大哥去冒这个险。”
“如果不去长安,按圣旨,本王就得在这里将单雄信处斩,本王更无法保住单雄信的性命。”
“如果将处斩改为其他死法呢?比如绞杀,毒酒等等。”
李世民略微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唐瑛的法子:“难道你要李代桃僵?”
唐瑛点头:“我想,秦王大军入城后,除了维护城里的秩序,也会清理讼案,勘察牢狱。牢狱之中自然有冤屈之人,但也不乏该死之徒。如果狱中有人容貌与单大哥相像……”
“唐瑛,你可知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违反圣旨,是……”
“诛灭九族之罪,对不对?正因为如此,我才犹豫,要想到万全之策才能救出单大哥又不会连累秦王和你的人。”
李世民考虑的除了自己的安全外,还有别的因素:“齐王也在军中,他也认识单雄信,你的法子怕是骗不过他,还可能弄巧成拙。”
“死人和活人是有区别的,时间上玩点花样就能瞒过齐王。”这一层,唐瑛已经考虑过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果秦王肯冒这个险,就要选一个绝对忠诚你的人,配合我做这件事。”
李世民来回走动起来,这真是难题,绝对忠诚的人不难找,难的是……:“唐瑛,本王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我能派人配合你做这件事。但是,本王的顾虑也很大。”
唐瑛清楚李世民在顾虑什么,这点,她早就想好了:“秦王无需担心。既然这件事只有你、我,和那个被你选出来的人知,那么,以后单大哥就不可能再出现在别人面前了。我会安排他远走他乡,在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内不出现在认识他的人面前。另外,请秦王下令,将单大哥所有的部属全部拨归李世勣将军统领,我只要一个人就行。”
“谁?”
“单成,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也是单家的老家将。我留下他是为了让他侍奉单大哥。”
李世民点点头,知道唐瑛并没有骗他:“你考虑的很周到,无兵无将无人,陌生的地方,单雄信的确是什么也没有了,他就是想反我大唐,也难了。”
唐瑛叹口气:“还有我。我将向单大哥说清楚,我会永远留在秦王身边,听从你的命令。如果单大哥还要纠集人马反唐,他所面临的第一个敌人,就是我。”
李世民动容了:“唐瑛,本王可不可以将这个当作是你的承诺?”
唐瑛低头了,这是她能取信李世民的唯一方法:“可以。”
“好。有你这句承诺,本王就和你一起冒这个险。但是,唐瑛,一旦单雄信真的反唐,本王不会再饶他,而你……也要做好准备。”
唐瑛抬头看向李世民,坚定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唐瑛也不会对单大哥手下留情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句话,我也一样会对单大哥说。”
“本王……”李世民苦笑一下:“突然觉得后悔了,万一单雄信再反我大唐,或者短期内被人发现,我们,本王的意思是,你……恐怕,本王真保不住你了。”
唐瑛又低头了,李世民话语中担心和那份真诚,她都听的一清二楚,同时,她的心弦也被拨动了一下,因为她内心很清楚,眼下的她已经不是李世民渴望得到的帮手和心腹忠臣,李世民还愿意这样待她,要说不为此感动,那就是自己骗自己了。
“秦王,唐瑛,唐瑛以前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你别计较。我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你交待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李世民猛跨上一步,站在了唐瑛面前:“唐瑛,你知道,本王需要的不仅仅是你的才能。在柏壁,在虎牢,我,我都说了,我需要你的情,你的义,你的……你的心。”
唐瑛有些局促不安了,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李世民的气息太强烈了,话中的含义太……太霸道了,她似乎感觉到一股热浪向她扑来,炙热的让她无法忍受:“秦王,唐瑛说过,我不会改变,所以,我依然会对你实话实说,依然不会有什么顾忌,也许,也许过段时间,你会发现,你对我的期望真的太高了。”
“不会。”李世民再前一步,伸手将唐瑛的双手抓在自己的手中,紧紧的握在掌心里:“我说过,对你,我永远没有底线,我也说过,我需要的是朋友,是知己,现在,我还想加上一句,我需要你做我的知心人。唐瑛,你既然承诺了留在我的身边,就要答应做这样的人,永远,永远不能离开我。”
唐瑛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明白李世民话中的含义了,她被吓住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的她,这一刻,惊呆地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反应不过来了。
“嗯?”见唐瑛没有反应,李世民反而有些奇怪了,难道,他这样的主动表白不对?他可从来没对身边的女人这样表白过,会不会是说的不够直接?略微想了想,李世民手上使了点劲,追加了一句:“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唐瑛这下终于有反应了,她惊惶中,使劲从李世民手中往外抽自己的手,嘴里却道:“秦王,秦王,你弄错了,我,我一点也不漂亮,我不配,不配的。”
“你配。”李世民的力气比唐瑛大多了,根本不让唐瑛抽出手去:“谁说本王只喜欢漂亮的女人?本王更喜欢有本事的女人。作为一个女人,你对本王的帮助会更大。”
唐瑛还在跟李世民较劲,手抽不出来,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李世民的霸道终于让她见识到了,而李世民的解释却让她有一丝明白,原来,李世民看中的还是她的能力:“秦王,唐瑛答应你,会尽力为你做事的,你,你,只要我为你做事,是男是女都一样,你怎么想都成。你放开我吧,我,我的手很疼了。”
唐瑛的惊惶和哀求,让李世民很好笑,在他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唐瑛的表现怎么会这样?这跟他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或许,唐瑛从小男装惯了,还不习惯做回一个女人吧,又或者是自己这种表白的方法把她吓着了。呵呵,李世民暗笑着,慢慢松开唐瑛的手,他不急,唐瑛已经是他的了,跑不掉了。
唐瑛的双手得到了自由,她急忙后退几步,与李世民拉开距离。她是真的被吓着了,双手不知是被握的真疼,还是吓的,哆嗦个不停,此刻的李世民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会吃人的老虎,李世民那些表白在她耳朵里,都成了“威胁”,让她害怕的“威胁”。
李世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看出了唐瑛的害怕,想到唐瑛这么多年扮成男子,拼杀在战场,混迹在男人之间,要做回一个女人,肯定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学习,逼急了反而不好。也罢,等回到长安,秦王府里的那些妃子们,会教会唐瑛怎么做回一个女人的,到时候……
“你安心休息吧,本王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在回到长安以前,你还是以前的唐瑛,不能变,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秘密。至于单雄信,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本王让长孙无忌帮你。你记住,单雄信的事,你安排好,不能出意外,更不能让齐王等人嗅到一点味道。”
唐瑛再退后两步,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李世民的命令口气,表示自己听到了李世民的嘱咐,懂得该怎么去做。李世民又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等李世民的身影看不见了,唐瑛才冲到营帐外,将压帐角的石块搬了两块进来,死死地压住营帐门,愣愣地看了营帐门好一会儿后,她才确定,李世民不会再进来,不会再“威胁”她了。可是,这种“威胁”,这种……天哪,李世民怎么会这样想,怎么,怎么能这样想?她,她不能,不可能……可是,可是……唐瑛的头脑终于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