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该着挣钱
卓群的预判和期待很快应验。
1997年1月中旬，邮市行情在充分逼空的条件下开始重新启动。
急跌之后的再次拉高，势头更猛。
到了1月下旬，也就短短不过十天的工夫，“梅兰芳”和“猪卡”还真的涨到了卓群预判的价格。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赔偿之后，他手里的其余资产也到了四十万，已经算是个人生赢家了。
但说实话，谁还会嫌钱少啊？
于是卓群照旧按照约定，去找许老板索要自己的好处。
而这时候他再来到月坛邮市，景况又大不一样了。
那人简直多极了。
就连进月坛公园都要排队买票，那想想邮市里面什么样吧？
别的不说，月坛邮市里的“黄牛”全美了。
他们都不用搞邮票了，仅靠倒卖邮市门票就能获利。
五毛钱的门票，到他们手里买二十一张。
而买的人并不少，都是为了节约时间的主儿。
因为要是排队买两回票，等好不容易进了邮市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之后更要不知疲倦地往里挤，这么一算，还能有多少时间办正事啊？
说到这个，卓群倒是没挨宰。
他很聪明，知道公园门票和邮市门票都没日期。
于是选择排队，一买门票就是一叠，好几十张。
留着慢慢使用，且使着呢。
不过可惜，他的精明，依然没能为他省下什么钱来。
有个词儿叫做“顾此失彼”。
就因为粗心大意，他在随着人流往市场里移动的过程里被给人偷了。
身上的好几百块全没了。
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呀。
当然，话说回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时候被偷，总比随后被偷强多了。
要知道，许老板一见卓群。
二话没说，就把当初花了两万从他手里买来的卡，全都白白送还给他。
目前为止，这些卡的价值，可不是两万，变成了八万了。
那么毋庸置疑，有了前车之鉴，卓群自然就变得小心警惕起来。
最终得意谨慎的把这笔财富带走，也算是个好处。
至于许老板为什么会这么痛快？
当然是因为他挣着大钱了，而且对对卓群的话再无疑虑，充满信心。
敢情卓群走后，许老板经过思前想后，最终痛下决心，买进了五万块的卡。
到了这时，他已经挣了十七八万浮盈了，自然懂得如何取舍。
不过，即便如此，许老板听到卓群吐露的下一步预言仍旧被惊着了。
因为卓群竟然打包票，说最多不过两周，“梅兰芳”卡就会过四千，“猪卡”则一举破千二。
好家伙，这又是上涨一倍啊。
论理，当然该大笔吃进。
可问题就是，没两天就春节了。
这么短的时间！可能吗？
而且这时候再吃进，要耗费的资金可就比当初多多了。
说实话，许老板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不信啊？”
卓群看出了许老板的疑虑，便半开玩笑的又提了个建议。
“要不这样，为了让你安心，这些卡我可以不拿走，还押给你。你呢，干脆就按照这些卡的现价，再投八万进去。如果赚了，咱一人一半，下回你连这些卡带我该分的利润一起给我。如果亏了，这些卡当然就归你了。”
什么叫懒驴子驾辕——不打不走啊？
在卓群的刺激下，许老板立刻痛下决心。
要知道，对卓群这表面一脸春风，肚子里却永远在打算盘珠子的本质，许老板可比对他预计的行情还有把握呢。
“得得，我信，我信。老弟你饶了我吧。咱还是下回你来，我给你准备两万现金得了。”
不得不说，许老板回绝得既果决又明智。
因为今年的行情热度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像往年春节闭市，月坛邮市早就见不着人。
今年倒好，别看京城的二月天，哈气成霜。
可大年初一刚一过，就有好多人天天开始围着月坛公园转悠了。
这帮人遇见熟人就开聊，话题无外乎就是邮票行情，什么涨了，谁谁发了。
每个人都是一脸中了彩票的兴奋，恨不得掳起袖子来跟你神侃。
说白了，就是行情太火了。
这些人手里都压着货，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寒冷，变得根本无心过节了。
打心里盼着早点开市呢。
看看吧，就冲这苗头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果不其然，节后一开市，行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线上扬。
大家积累的炒作热情都迫不及待的释放出来。
特别是“田村卡”，彻底成了硬通货，谁手里有谁就挣钱哪。
实际上来看，卓群所说的价钱还说少了呢。
这一次上冲，“梅兰芳”竟然到达了五千多元。
而“猪卡”喊价喊到了一千四。
许老板当然是乐坏了。
年前他听了卓群的话，索性把手里所有现金，整整十二万，全都砸进了“田村卡”里。
这一下，他总共已经捞了小六十万了。
同时凭着这漂亮一手，也让他在月坛邮市上出了名。
好些市场里的小老板，竟然把他当成了通着大庄家的人物。
总有人来跟他问消息，态度也恭敬极了，尊称为“许三爷”。
出尽了风头的他，那还能不得意吗？
不过李鬼就是李鬼，永远不会有李逵的底气。
顺风顺水还好说，“田村卡”一滞涨，价格开始忽高忽低，这位爷就心虚了。
想想吧，这样的价位上，买的和卖的互相都觉着对方傻。
有货的想卖，没货的想买。
那一天之内，单品上就能出现几百，乃至上千的波动。
许老板手里那么多货，对他来说，一天就是好几万乃至十万上下的动荡。
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那心脏受得了吗？
所以这时候他也明白了，就该着卓群挣钱。
他要不花两万找卓群买个心里踏实，自己非得从市场躺着出去不可。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凑上了钱，仍旧没能彻底买到踏实。
因为卓群撂下的话，和先前几乎没变样。
“甭卖，老许。你继续拿着，有钱你接着补。二月底，我保证再上涨百分之五十。”
要说，消息倒是真好消息。
可问题是，这价格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再翻一倍几近奇迹啊。
仔细琢磨琢磨这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另外许老板也没钱补货了。
真要再跟卓群说的一样，他就得坐看良机错失，这多亏得慌啊。
最关键的是，卓群拿了钱转身就走，他都没提补货的茬儿。
许老板又怎能踏实啊？
于是赶紧叫住了人。
“哎哎，兄弟，你就这么走了？你不说还能涨，你自己怎么不补货啊？”
而卓群的回答，保持了一贯的风格。
“我当然想补啊，可手里没钱花了。而且我还指望拿这钱回学校充大款，找我那帮同学再套点资金呢。要不这样，老板，你像预支给我两万，就算下一期的信息费怎么样？我立马就补。”
好嘛，就几句，对许老板的情绪，比行市砸下来刺激都大。
许老板恨不得捂着胸口赶紧送客。
不过话说回来了，卓群这番表态，倒真让他的心安稳了，而且也受到了一定启发。
许老板心说了，对啊，这小子都知道套钱去，我也能借钱啊。
于是月坛邮市，立竿见影就有了相关的消息流传开来。
“哎，听说了没？许三爷开始借钱了，月息两分。”
“听说了，你给他十个，三十天到期就还你十二个！”
“什么月息两分呀？你这什么脑子？那是月息百分之二十，比两分多出十倍呢！”
“嘿，对对对，百分之二十。瞧瞧人家这魄力，敢借敢还才是好汉！要不该人发财呢，这叫拿别人的钱给自己赚钱。”
“嘿，眼红啊，那你也可以照方抓药啊？”
“不不，我不行，咱没这资本也没这胆量……”
“切，胆量和资本有什么用？关键还得说人家许三爷看得准。你们也不看看，头两天卖田村卡的都傻了吧？现在‘梅兰芳’什么价？从四千五又到五千五了！猪卡也从一千块回一千五了！人家早赚海了，这点利息算什么……”
第十七章 钱不禁花
在旁人的眼里，许老板真的挺有种。
居然敢于进行这样的豪赌，几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
这就是他发大财的本事。
但说实话，许老板的这种胆量，其实并不值得称颂。
因为不但充满着不智，玩得太悬乎了。
而且这也是一种虚假的胆量。
其实许老板内心害怕得紧，他同样知道只要一个闪失，自己就能坠入万丈深渊。
为此几乎每天晚上都难以成眠。
但关键问题就是，一到白天，他就把所有恐惧都抛在脑后了。
如果一个人上午进场买了一万元的邮票，下午就变成了两万元。
那谁还有工夫恐惧呀？
数钱还没有时间呢，对不对？
另外，更重要的是，对许老板的人生来说，或许这是他唯一陡然而富的机会。
身为凡人，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所以哪怕再胆战心惊，一天天的饱受煎熬，许老板也跟犯了魔怔似的，心甘情愿的承受这种患得患失的精神折磨。
说到这点，恐怕就是卓群和许老板最本质的区别所在了。
卓群可不发愁以后没机会赚大钱，所以他也绝不会感受到这样的精神压力。
甚至可以反过来说，他正是靠着许老板莫大的精神压力赚钱的。
因为许老板越是紧张、害怕，就越是需要找他询问消息，图个心里安稳。
事实上，在二月下旬不过十几天的日子里，卓群就从许老板手里拿走了八万。
这钱比他自己补仓挣得都容易，绝对是件美事。
当然，因为时间已经临近邮市最后的疯狂。
“梅兰芳”已经破七千，“猪卡”已经到了一千八。
卓群也不会傻到火中取栗，再把这些钱去买这么贵的“田村卡”
他采取了最最聪明的做法，提前把这笔钱埋伏进了正在横盘整理中的股市。
全部以二十元左右的低价吃进三个月之后注定要涨到七十元的“深科技”。
这就等于为即将撤出邮市的资金寻找好了退路，将实现无缝拼接吃两头的宏伟壮举。
做完这件事，即使他手里的邮票彻底做砸了，他也不会变得一文不名了。
但此外，他还需要为提前为邮市收割利润，再做一个必要准备，那就是找人护驾。
曾经遭窃一事，让卓群不敢再忽视这方面的隐患。
他只要一想想卖出手里的田村卡即将获得多少资金，就忍不住要隐隐担心。
他对于只凭自己就能把上百万之巨的资金带出邮市，且安全存入银行，并无多少信心。
所以很快他决定回“民大”拉救兵。
要请402的室友们出马，来帮他这个忙。
而这次回去，肯定就和当初惨淡离开时的形容不一样了。
无论是本着扬眉吐气的心思，还是顺便搂草打兔子，想再拉些资金的算计。
卓群都有必要好好装扮一下自己。
于是当他再一次从许老板手里拿到两万元后，他并没有把钱转入股市。
而是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挥金如土的消费。
位于东长安街的赛特购物中心，这家1992年冬天开业的商场，只要是京城人几乎都知道。
因为自打它开业的头三天引来了十万人数，就一举贴上了“京城最高档商场”的标签。
当年的赛特购物中心曾创造过很多“第一”。
比如，是第一家使用电脑联网收银的商场。
是第一次将国际奢侈品牌带入京城的商场。
是第一家开办了经营进口产品超市的商场。
是第一家把情人节、圣诞节等西方节日概念引入营销的商场。
是第一家率先推出了VIP会员服务，根据顾客的消费积分，推出不同优惠服务的会员卡的商场……
卓群对这个地方早就慕名。
可惜前世，微薄的钱包一直没给他充足的底气过来看一看。
而真等到他有一定消费能力了，赛特购物中心也早过气儿了。
所以，逛赛特对他而言，其实是和“永乐餐厅”一样，同属错身而过的时代遗憾。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如今逛得才更有乐趣。
不得不说，如今正是赛特的无限风光的时候，这里确实尽显“高档”、“豪华”。
这并不是指，在当代人眼里气派非常，在卓群眼里却老气过时的装修风格。
也不是指当代的“大款”挎着“傍尖儿”，手拿手机自鸣得意。
在卓群眼里，却土得掉渣、傻得要命的嘚瑟模样。
而是指东西的质量和价格。
这里的东西确实是好，但也真的昂贵。
买把雨伞，就得花好几百，这是什么样的价钱？
哪怕是以卓群充裕的腰包和超时代的见识，也觉得有点肉疼。
但反过来，款式、材料、质量也是绝对的好。
估计能直接用到2019年去，而且到时候拿出去，依然提气。
所以，这样的商场最常见的景象，就是许多顾客盯着价签。
带着一脸崇敬，专心致志的进行“数零儿”的游戏。
至于卓群，心里的滋味也差不多。
刚一开始来的时候牛X哄哄的劲头散去了一半。
最终，他斟酌着自己兜儿里的现金，不过是在赛特买了一件御寒的皮大衣，一双时髦的尖头儿皮鞋，就花了八千多。
更有意思的是，卓群付了钱急着拿货走，从款台转身就有点急。
结果冒冒失失的就踩上了身后人的脚。
人家“哎呦”一声，他下意识赶紧挪脚道歉。
跟着一抬脸仔细看，却不由得愣了。
敢情这倒霉的主儿是一个正当红的女影星。
而他这才想起了来，赛特在当年还被公推为著名的“撞星之地”。
看来，这个评价，确实不假。
从赛特离开后，卓群剩下的一万多块钱也没剩下多少。
先是花八千块买了一部手机，诺基亚8110。
开机画面是两个手对手指，还不能发短信。
毫无疑问，这更是让人绝对亏得厉害。
可为了联系方便，不得不挨这个宰。
所以最后卓群的裤子，也只能去西单靠平民品牌的“真维斯”解决了。
这倒是便宜，五百多块就买了衬衣、毛衣、和牛仔裤一身。
而这一天消费完毕，兜里揣着剩下三千多块回去。
卓群心里最大的感慨就是。
妈的，不管什么年代，要想由着性子来，这钱都不禁花啊。
看来自己得意早了点，还是不够有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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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喜爱本人作品《重返1977》众位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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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扬眉吐气
尽管卓群仍旧感到自己的生活存有拮据的因子。
尽管他在心里仍旧把自己定义为一个穷人。
可他初步的升级换代之后，在“民大”已经足以引起轰动了。
因为对于当时的社会整体的消费能力而言。
普通人对富有的想象力，还仅仅停留在吃喝下馆子，出门打面的，嘴里叼着外烟，腰里在别个BP机的范畴。
这就已经是成功者的标准姿态了。
而像卓群这样，来的时候坐的是一块二的夏利，身穿纯粹进口的法国皮衣，给人敬烟就是大中华，兜里还揣着轻巧滑盖手机的主儿。
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
那就是“大款”。
所以当卓群再次步入“民大”校园，沿途遇到相识之人。
无论熟与不熟，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全都是以极度惊讶和赞赏的眼光注视着他。
许多人都以极为热情的态度跟他寒暄，非常感兴趣询问他的近况。
这让卓群感到了这身行头没白置办，很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现在他这个样子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他现在无业游民的身份？
谁还会在乎他因编造谎言拉投资被学校劝退的黑历史？
别说人人都笑脸相迎，主动上赶着打招呼。
甚至刚一待他走远，身后往往就会有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窃窃私语的议论。
根本不用细听就知道，几乎全是艳羡之词。
而这种让人打心眼儿里由衷而生的快乐，根本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
说白了，穷和富的最本质不同就在于别人对你的态度。
这才是财富真正滴下的甘露。
到了402宿舍，衣锦还乡的氛围更加浓重。
除了乔健一个人带着尴尬自觉离场，其余人对卓群都亲热极了。
别说进门就有人接过外衣，坐在床上就有人给沏茶倒水。
就连坐在一起聊天，大家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没人再像过去那样轻易拿卓群开玩笑。
但反过来，无论他说什么，大家都是附和点头。
或许这就是出于对金钱的敬仰和亲近，又或者是说，是出于对财富的敬畏。
要知道，人都有势利眼的一面，习惯以貌取人，看人下菜碟的。
这一点就连同窗好友也不例外。
就比方卓群拿顾维嘉打镲这事来说吧。
“老兄，你这破鞋还没扔呢？为了大家伙儿的身心健康着想，你就不能牺牲一下小我？”
当时就让大家轰然大笑。
而顾维嘉再尴尬，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完全不似过去那样反唇相讥，厚颜无耻，必将杠精到底。
如此卓群反倒不好意思再逗弄他了。
索性一拍胸脯，大方的许诺。
“哥们，要不然这样，下个月我收回钱来，送你一双真的。到时候你总能放过大家了吧？”
顾维嘉当场就激动了。
“哎哟，卓群，你没开玩笑吧？你……你……你要说真的，那我……我……我现在就扔。”
卓群毫无犹豫地确认。
“真的不开玩笑，不超过一个月，我就带你去耐克专卖店。到时候你挑你最喜欢的，不用看价。”
跟着一拱手面冲其他人。
“诸位室友作证啊，我卓群一定说到做到。就算为大家谋福利了……”
“我靠！你真是我偶像！”
顾维嘉再坐不住了，回身就拿起床下的鞋跑出去了。
远远能听到楼道里又传来一声“万岁!”，和随后脚落地的响动。
而屋里其他人除了笑，自然还有连声赞叹。
“卓群，牛!真牛！救苦救难！”
何旭率先竖起大拇指。
“出手不凡啊。卓群，你真是发了啊？”
许云涛随后感慨。
“群儿，你不能厚此薄彼吧，就送他一人啊？”
李凯最后眼馋地问。
卓群则开怀大笑，“你们甭着急啊，好处人人有份。这样，一会儿等顾维嘉回来，咱们先去饭馆聚聚，酒桌上慢慢谈怎么样？”
这当然好啦，大家毫无悬念的欣然同意。
偏偏许云涛这时想表现一下宿舍大哥的风范了，便提了个新的倡议。
“卓群，我看今天就让我们请你吧。你上学期分给我们的好处。还没机会谢谢你呢。而且元旦的时候大家还挺惦记你的。现在刚开学，我们手里还都宽裕……”
这话倒也在理，何旭和李凯略一迟疑就都点了头。
可卓群为了后面有事相求，又哪儿肯干啊？
一摆手直接拒绝，刻意有心显富。
“别别别，老许，这话才是我要跟大伙说的呢。你们千万别给我省钱，我现在真不在乎一顿饭两顿饭的。”
“再说了，你们请我？还去‘永乐’吃鱼香肉丝和饺子啊？多没劲啊！”
“我看，还是跟我走吧，今儿咱集体打车去前门‘全聚德’吃全鸭席。”
“对了，老许，你拿我电话，把张蕾也叫上……”
好嘛，全聚德当然比永乐餐厅强多了啊，又是白吃白和。
所以卓群这几句财大气粗的话一说，李凯和何旭立刻精神一振，忍不住击掌欢呼起来。
而许云涛见卓群把诺基亚的滑盖手机递过来，也不禁吃了一惊。
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此时又哪里还有拒绝的意思？
就只顾摆弄这从未接触过的高科技了。
“卓群，你……你都买手机了？这……这怎么用啊？”
卓群轻笑一声，伸手过去。
“哎，这简单，我告诉你……”
当天，这一顿鸭子可是给402宿舍的几个人都吃美了，事儿自然也谈妥了。
几个哥们都答应过几天听卓群的招呼，过去给他帮忙。
而且第二天，他们就主动凑了四千块交给卓群使用。
并为卓群还肯按照过去的条件继续支付利息给他们而感激不尽。
不得不说，现在这事已经完全反过来了。
根本不用卓群开口，就成了这些哥们儿上赶着求他了。
至于学校方面已经无需顾虑了。
由于卓群已经不是在校学生了，哪怕学校就是想干涉也没有这个权力了。
诈骗更谈不上，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知道卓群是拿他们的钱去投机。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相信卓群，根本就不用签合同。
当合，这恐怕不光是个人信用的问题了，更是卓群这一身行头给他加了分。
所以最直接的结果，倒像是当初学校多管了闲事似的，乔健就更成了无事生非的小人了。
事实上，402宿舍的人自吃完这顿饭后。
除了许云涛还有个大哥样儿，能够正常对待。
其他的人都对乔健颇有微词，有意冷落。
因为他们无不认为，乔健坑了卓群实在是大错特错。
这太不仗义，也坏了大家的财路。
第十九章 行情火爆
1997年3月的京城，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春天的气息了。
但尽管阳光普照，但气温仍旧低得可以，这就是所谓的“倒春寒”。
有意思的是，与之相反，邮市却是一路高歌猛进，火得一塌糊涂。
还别看此时邮币卡各品种的价格已经是高处不胜寒了。
但是别忘了，投机市场铁打的规律就是买涨不买跌。
越涨越买，越跌越卖！
这既是资金逐利的本能，更是人性中贪婪与盲从的体现。
就像大家熟悉的股市规律一样。
在行情刚启动的时候，绝对没有多少人愿意入市。
只有持续上涨一段时间，人们才会开始蠢蠢欲动。
当大部分人都赚了点钱的时候，人们才开始津津乐道，开始天天关注。
当有人凭借炒股挣了大钱公开炫耀时，其他人才会将手中的积蓄纷纷换成股票。
再之后，必然是炒股的人逢人就说股票好，因为大家都挣到钱了。
而旁人获利的强烈示范效应，很容易使得后来人失去理智，又会引来更多的人想办法筹钱入股市。
真等到小道消息满天飞，媒体都已经开始替股市吹捧的时候。
人们买股票就不仅是动用积蓄那么简单了。
到处借钱，卖房子，挪用公款，等等，筹措资金的办法将无所不用其极。
但往往这个时候，行情已经如同一辆失去控制的高速列车，“轰隆隆”地朝着未知且危险的方向开去了。
实话实说，3月里的京城邮市，就因为这种追涨杀跌的羊群效应进入到了最后的疯狂阶段。
这个时候的月坛邮市是什么样子的？
首先是入市人数越来越多。
有北方人、南方人、真正集邮者、以邮养邮者、职业邮票贩子、炒家、庄家，以及原先的股民。
还有倒卖国库券的、倒卖家用电器的、倒卖钢材的各路倒爷。
此外，各类小商小贩也混杂其间。
如卖冰棍的、卖早点的、卖盒饭的、卖水果的、卖服装的、开出租车、开饭馆的等。
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手里的现金以炒卖邮品的方式，在最短时间内实现最大的增值倍数。
说白了，这时期邮市里最常见的表情，就是对财富充满渴望的表情。
夹杂着一点点烦躁，还混有一丝丝期待。
像是什么呢？
对喽，就像是赌徒面临着底牌揭开时脸上常见的那种表情。
谁下的赌注越大，就越是专注，专注得令人屏住呼吸。
而与人数剧烈增长相辅相成的是，入市资金量也越来越大。
到这时候，一百元的大票都不算什么了。
一般人所认为的天文数字，在月坛邮市里就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任何一个普通摊位上，几乎都能见到经济实力不小的顾客把一沓一沓的现金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柜台上。
一旦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最终成交。
买家便会放下几十沓，上百沓不等的钞票换走轻便的邮品。
而卖货的商家也就是简单地数了数捆数，然后往柜台里一扔便罢了。
通常过不了几分钟，这些钱便又被转到了下一个柜台。
假如再过一会儿工夫，这些现金又被转移到另一个柜台里。
中间始终都没有人拆开点数，都只是看看捆数而已。
说白了，这时候的钱，就真的变成纸了。
毋庸置疑，正式由于大量的社会闲散资金源源不断地涌进邮市，不可避免地造成各类邮品短期内的供不应求。
如果说此前的行情演变像原子弹爆炸那样，那么现在的行情就像氢弹一样炸开。
在大的、小的、明的、暗的、职业的、业余的各路炒邮者的积极参与下，邮票价格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控制，瞬间被抛上令人头晕目眩的地步。
以田村卡为例，此时完全就是硬通货，那是比金子还要金贵的东西，可以说买到就是赚到。
从月初到月末，成交价涨势如虹，几乎不歇气的上窜。
而价格的变化之快，用“一日三涨”来概括毫不为过。
“梅兰芳”从一举突破一万两千元，“茶文化”从六百元涨至一千六百元，“豆腐节”从三百八十元涨至一千四百元。
俗话说，风大了，猪都能飞起来，这话是真的。
“猪卡”这一次也是真的飞上了天空，三千元一张还有人在争抢。
甚至由于资金的暂时拥堵，有时候还会出现有钱买不到货的怪现象。
结果这又导致卖家预期手中持有的邮品很快就会上涨而惜售，加重了人们的错觉。
真是不得不说，邮票市场要涨起来，那股票市场就相形见绌，成了小儿科了。
因为邮票的价格一天能涨十倍，可股票不行啊。
于是这一时期，邮市就有了句口头禅。
“什么时候和什么价格买进都无关紧要，什么时候和什么价格卖出都很快后悔”。
另外，还有一句十分流行的口号，就是“存钱不如存邮币卡”
总之，1997年邮票市场最后的涨势，猛烈、惊人、涨速飞快，犹如突如其来的一股龙卷风，搅得本不安宁的邮票市场天昏地暗，搅得集邮者和投资者六神无主。
许多真的、假的、真假参半的炒邮暴富的传说就是在这个时候流传开来的。
而像这么疯狂地炒作，这么巨大的利润空间，不但每天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投资者，像飞蛾扑火一样投入其中，也让靠月坛邮市吃饭的芸芸众生乐坏了。
比如说月坛邮市吧，原本只能容纳五千人的地方，竟挤进去五万多人。
平均每平方米要站十个人，真可谓“脚无立锥之地”。
一天光门票收入就高达二十万元，几乎是以前的一百倍，月坛公园的领导们乐疯了。
同样的，由于邮票价格上涨过快，在邮市里做生意的邮商，这些日子是整天合不拢嘴。
因为生意太火爆了，邮票市场完全成了卖方市场，现在只有他们挑生意的，再没有生意挑他们的了。
甚至就连月坛东门外边卖盒饭和煎饼果子的小贩都乐疯了。
绝不超过三片肉的盒饭居然叫价二十元一盒，普通煎饼果子都敢明目张胆卖八元一个。
但即使是这么黑，也是供不应求啊。
就因为人太多了，附近的饭馆根本消化不了。
各个摊位前，每天都是长龙。
不过话说回来，纵是千好万好，人人称道，但总会有些负面作用的。
与此同时，由于月坛邮市的客流量在三月下旬已经远远超出了合理的承载量，安全方面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市场里除了鱼目混珠的假货横行，首当其冲的是偷窃问题，
每天被偷走数万元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大有人在。
于是这就恰恰显出卓群的英明神武来了。
对此早有准备的他，再来到这里做最后的交易，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而是身边跟着402的同窗们充当的马仔，足足有四个大小伙子保护他。
再看他身着皮衣，带着墨镜，手里拎着一只崭新的皇冠牌密码箱，表情严肃。
这光景也是相当瞩目的，颇有几分港片里做偏门生意的劲头。
第二十章 收割利润
1997年3月22日，周六。
3月23日，周日。
因为都是休息日，这两天当然是月坛邮市人最多的时候。
而市场上大多数的人们都在争先恐后地满仓，自然也是最好的放货时机。
另外，卓群还清楚的知道，距离原本历史上邮市大崩盘的日子也就仅有一周的时间了。
而且这时的股市已经调整充分，重新启动了。
才不过短短的两周，他前段时间买下的“领头羊”——深科技，就有了百分之五十的涨幅。
那么由此可知，资金由邮市分流到股市的现象已经发生了。
这个时候，他要再不出手，也就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了。
于是就在这两天里，卓群带着他的几个哥们过了一个极为紧张的周末。
他们需要马不停蹄地在月坛邮市里和银行之间周旋往返。
由这些哥们儿们护着卓群，将他手里的筹码全部变现后，安全的存进银行里去。
千万别以为收割利润这事简单。
实际上可真是件很考验人耐力的体力活儿。
因为首先月坛邮市人满为患，想要挤进去，十分钟，你都未准能走过俩摊位去。
尤其是从市场出来的时候，比进去的时候还要更难。
因为进去时带着“田村卡”方便啊，可出来时卓群是带着钱离开的。
他本人就得把成捆的钞票装在密码箱里，像许多人一样顶在脑瓜顶上挤出去。
而许云峰、顾维嘉、何旭、李凯都得随扈左右，既不让别人靠近，还得尽力帮忙开道。
所以这么一趟下，这哥儿几个无论是谁，都是一身臭汗。
再加上跑银行排队什么的，时间也短不了。
一来一回，快的也得一个半小时，这一天真跑不了几趟。
另外还得知道，卖邮票与卖股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邮票的投资获利虽多，但是变现能力明显不比股票。
股票的交易根本不用见到现金，而邮票则崇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筹码太多的时候往往不能在一个地方变现。
如果单吃一家，吞吐邮票的能力必然会不足。
这就导致卓群得带着哥儿几个，不得不与好几家不同的邮商斗智斗勇谈价格。
一趟下来呢，也就卖个三四十万。
对安全来说，倒是有些好处的，可也特别的累人累心呀。
所以实际上，他们一共跑了八九趟，直到星期日中午，才把所有的货散掉。
真是费了大劲儿，才将二百九十六万现金完全存入了卓群为炒股开的户头里。
这也就是说，等到明天周一股市一开盘。
这些钱又会立马变成“深科技”的股票，再继续为卓群赚取更多的金钱。
一旦到了1997年5月的股市高点，卓群实际的财富将会再翻一个跟头，飙升为七百万。
毋庸置疑，这笔钱几乎是卓群上一世奋斗了二十年的成就啊。
那还是靠着刚需买房误打误撞才实现的。
相比较下，这一生，他仅仅需要耗费六个月的时间，就能轻而易举赚到这一切。
这样的速度真可称得上牛X闪电了！
所以真当办完了这一切，卓群恍然如梦，打心里由衷感到。
重生可真是催生梦想、缔造神话的利器啊。
从此，他这辈子算是和贫穷永远的别离了……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要知道，对普通的大学生来说，上千元钱就算大钱了。
卓群请来的“四大金刚”，哪儿可能见过这样宛如电影里的剧情，拿大皮箱装钱的景儿啊？
都不用亲手去碰。
他们光看着卓群一摞摞往箱子里扔钱，就不由自主的肝儿颤、就眼晕。
当然，除了羡慕、激动，肯定也有一些不敢置信。
一见终于办完正事了，无论是许云涛、顾维嘉、何旭又或是李凯，这时候都特别关心一个问题。
那就是跟卓群反复确认，这些钱是否是真正属于卓群自己的。
而在获得肯定的答复后，“四大金刚”除了咋舌不已，几乎立刻把卓群当成了偶像来崇拜。
因为他们无不感到，能神奇般地在短期之内赚到了那么多的钱，这样的卓群简直如同神仙附体，
除此以外，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是卓群对他们的酬谢。
卓群把整数存进去之后，手里还留了七千多。
根本没废话就一人手里塞了五百，随后就是更大方的招呼。
“哥儿几个，咱一会儿就‘萨拉伯尔’庆功宴去啊！我在燕莎请大家吃地道的韩国烤肉，敞开肚子招呼，千万别给我省钱。”
“对了，去之前，咱们打车先奔趟西单啊。我得先把答应维嘉的事儿做了，给他买双耐克鞋去……”
“嗨，算了算了，大家都挺辛苦，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干脆，你们哥儿几个一人一双怎么样？”
这可是大大出乎预料的好事儿啊，于是每个人都抑制不住的欢呼起来了。
“得嘞！马上！”
顾维嘉是大喜过望。
“卓群，有你的！”
何旭也是一挑大拇指。
“可……可这太让你破费了吧，已经给了我们这么多钱了……”
许云涛倒是有点脸红，本想客气一下。
没想到李凯却唯恐卓群反悔，情急的堵了他的话。
“破费？那看对谁？咱们不是哥们儿吗？是不是，卓群？……”
没人不爱被人捧着，见几个曾经同居陋室的同窗对自己如此殷勤。
尤其是没花几个，就让他们如此受宠若惊的欢喜。
卓大老板同样大增快慰。
他此时最大的感触就是。
每一个人，在这一辈子当中，都需要出现这样的一幕，哪怕只有一次。
否则，人生注定不够精彩！
有意思的是，卓群的大方反倒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收获。
晚上，他请“四大金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捎带着还聊聊自己在投机场上的得意。
本想着哥儿几个吃得痛快，他自己的嘴也吹得痛快，乐乐呵呵，感受一下成功的滋味。
可没想到，金钱真具有让人脑瓜开窍的作用。
吃着吹着，这哥儿几个竟然在饭桌上，主动把刚从卓群手里得来的钱又掏出了出来。
然后死乞白赖的求着他收下。
按理说，穷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把手里的钱交给别人使用。
之所以会如此，全因为卓群的成功却极大的刺激到了他的几位同学，让他们从最直接的角度看见了投资的威力。
既然知道了钱能生钱，那么他们也想挣更多的钱。
而这几个大学生虽然都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没有卓群的本领去挣大钱。
可他们却想得开，认为能够通过卓群挣小钱啊，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所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再把现金交给卓群吃利息。
甚至还想再从学校里拉人继续投资给卓群挣佣金。
就像原来一样。
于是更奇妙的结果出现了，恰恰是他们对追逐金钱的本能和欲望，反哺给了卓群灵感。
对于许老板，卓群已经不仅仅想要完成最后的承诺那么简单了。
第二十一章 千万身家
全是托卓群的福，在邮市里尝到甜头的人里，还有许老板这一号。
1997年的春节之后，由于行情始终处于上升通道。
再加上许老板跟着卓群炒作的两种“田村卡”又是最受欢迎的品种之一。
“梅兰芳”和“猪卡”向上攀升所带来的利润，用于支付高额利息之后，居然还有富余。
因此这位老兄立马跻身市场上大邮商的行列。
而且随着价格持续上涨远远抛离了成本区。
许老板头段时间的惶恐情绪也全都扔到“爪哇国”去了。
他对后市越来越看好，玩儿的越来越大胆，一直都没有给卓群打过电话。
甚至到了二月底，他直接就把自己的摊子交给妻弟来经营了，从此再不过问。
而他自己，只专心致志的用筹借来的钱炒“田村卡”了。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儿。
像行情这么好，价格天天在涨。
这就像是天天有人在托着他腾云驾雾的走。
他根本不必费什么劲，每天只要坐等别人陆续送上门的钱，然后转手换成“田村卡”。
就有大笔大笔的利润轻而易举落入袋中。
说白了，他的层次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做的是长线投资的大买卖，已经成了在市场家喻户晓一方人物。
再不必像过去那样守着柜台，事必躬亲，块儿八毛的挣小钱了。
尤其是进入1997年3月。
邮市的行情变成了根本不回头的疯狂上冲，变成了不分品类的全线上涨。
无论是谁，都是目瞪口呆瞅着自己手里的货。
随着小时，随着分钟，“蹭蹭”地往上蹿升。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堪称万马奔腾，那真是天上直接掉钱呀。
只要手里有货的，人人都是赢家！
反倒是手里的现金，一下子变成了人们焦虑所在。
于是几乎市场上所有人，都如同进入了四十大盗的宝库一样，迸发了极大的狂热。
大家伙像高呼“芝麻开门”的咒语一样，齐声欢呼着“买！买！买！”
而许老板当然也与市场同步，豪迈无限的一路狂收上去。
“梅兰芳”，他从七千五元一直收到了一万三千元。
“猪卡”，他也从一千六收到了三千。
这两个前期热门品种，虽然由于积累的涨幅过大，眼下已经不是跑在最前面的了。
但因为许老板囤货较早，手里货非常足实。
他从中所获的利润照旧是相当可观，非一般人能比的。
实际上，他反倒因为在市场里的名气越来越大。
那些自己不敢炒，贪图高额利息，主动给他送钱的人越来越多。
他的资金量又跨越了一个很关键的门槛，进入了千万级。
这笔钱要换算起来，其实并不亚于二十年之后的十个亿。
那么在当时的月坛邮市里，他已经当之无愧属于上层行列的大佬了。
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获得晋级的许老板，也就像鲤鱼跳龙门一样加入了新的圈子。
每天跟他打交道的人，变成市场上七八个同样身家过千万的大邮商，还有在邮市上手握大权的管理者裴主任。
自然，更本质的变化，还有许老板的工作方式。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已经彻底变成悠闲式办公了。
每天上午，他就拿着个保温杯去市场上溜达一圈，看看行情。
这既为了抖抖大佬的威风，也为了让那些把钱交给他的债主们放宽心。
到了中午时分，再随便吃个盒饭。
下午，这位老兄就会跟着其他的邮市大佬们，前呼后拥着裴主任，钻进了权金城洗浴中心。
当然，开一个房间肯定不够的。
因为有想斗地主的，也有想打麻将的。
而且正事也不能耽误啊。
市场上的人如果要做大买卖，谁都知道跑这儿来找。
那就还得空出一间房，备着专门来谈买卖、做交易。
咱们拿许老板为例，眼下少于二十万的买卖根本不谈，五十万的才算正经事儿。
所以这些能在这里泡着的主儿，往往是每人出一万，办一张权金城的金卡，轮流做东。
如此请客既有面子，花钱还有优惠，再划算不过了。
而过上了天堂一般日子的许老板，如今内心只有一个感悟。
那就是赚钱要借力，还要运气好。
譬如打羽毛球，顺风球轻松无比，如果逆风，那就成了艰难困苦。
这是千古难得的大机遇啊！
大风口上放风筝，凭风借力，挣钱是必须的。
另外，谁让他还遇到了卓群这个大贵人呢。
遇到这小子就等于找到了一座金山。
如果不是有这样内幕消息。
哪怕行情再好，他也没胆量把身家性命全压上，进行如此孤注一掷的豪赌。
那肯定是低来低走，高来高去，小打小闹的赚点有限的差价而已、
所以从这一点说，他相当的感激卓群。
也庆幸自己看慧眼识人，始终善待与卓群，才最终收获了一份如此丰厚的回报，实现飞跃似的发迹。
当然，在最早开始涉入其中的时候，他是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身价有朝一日会到达这个量级的。
一想到卓群的人脉只能靠穷学生去凑钱，而他却有市场上的资金充裕的同行做后盾。
他就不禁满怀得意，心里暗喜。
他敢断定，他和卓群之间，吃肉的和喝汤的其实是对调过来的。
别看自己后发力，其实是跟着卓群捡钱的。
但他的资金量大，搂钱的耙子就大。
论收获一定已经远远超过了卓群了，而且不止一倍。
如此便证明了一个道理，做生意是需要运气，但关键是要看运气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就此抓住。
而这么一想，他也就彻底不在乎被卓群占的那点便宜了。
甚至有点犹豫，是否该主动再联系一下卓群了。
年轻人气性大，别为了一个月没挣着他的钱再闹别扭。
嗯，也许该主动给这小子点甜头了，哪怕不买消息呢。
请他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
结果天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
就在许老板刚动这个心思的时候。
卓群还真禁不住许老板的惦念，竟然出现在了月坛邮市的门口，主动来找他来了。
第二十二章 摆谱请客
1997年3月24日，周一。
临近中午十一点。
许老板刚刚用当天收来的一百万的资金完成了“田村卡”的兑换，又坐看价格蹿升百分之二。
这正是他广受周围吹捧，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时候。
突然间，腰里的BP机响了。
起初许老板没有在意，以为是个久不联系的人呢。
因为要是身边天天见的人，就应该知道他新换的手提电话号码。
结果他满不在乎拿起“大哥大”按照BP机显示电话号码回了过去。
表情很快陷入怪异和错愕当中。
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卓群找他。
而且人都已经到了月坛邮市门口，正等他呢。
这可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大概率是又有新消息了。
那后面的事无需多言。
回过神来，许老板赶紧跟熟人借了两万块钱提前退场了。
半小时之后，他把卓群带到了距离月坛公园两站地外的“烤肉宛饭庄”里。
这是家京城老字号的清真饭庄，创始于1686年。
上百年间，这里靠着切出来薄而不散，用八十余种调料浸淹入味的烤牛肉。
备受中外宾客的青睐，有“肉香溢室，鲜嫩赛豆腐”的美名。
许老板来这儿不为别的。
除了离着近，来这儿谈事儿很方便之外。
还因为他的身价已然不同，请客吃饭自然要讲究些了。
搁以前，许老板多半会把卓群带去个大点的家常餐馆。
点上一只四十八一只的烤鸭子，再要几个“宫保鸡丁”、“爆三样”之类炒菜，就满可以了。
但如今就不行了。
手握上千万资金的他，认为再吃“满街飞”的烤鸭就忒俗了，一顿饭花个一百来块也有点寒碜。
他思来想去，还是这四十多块一盘，用松枝当燃料的烤肉宛更合胃口。
何况从潜意识里，他对卓群还存有点儿心病呢。
卓群毕竟是个年轻人。
可许老板呢，总觉着自己比卓群年长那么多。
偏偏一次次由着这小子摆着大爷的谱儿从自己手里拿钱。
就跟乖儿子孝敬老子似的，半点辙也没有。
那还能舒服吗？
哪怕从中挣着钱了也别扭。
所以如今他自诩实力非凡了，认为日后卓群依仗他的地方必然更多，不自觉的就有点想炫富的冲动。
想用这种办法来找找心里平衡，更想借此传递给卓群一个信息。
咱爷们如今可不一样了，你得拿咱当盘菜了，得敬着点儿。
别天天“老许”、“老许”，得叫“许哥”。
另外，不还有那么句话嘛，酒越喝越厚。
这大冬天的，吃着烤肉要来点白的。
同样非常有利于许老板发挥出老大哥的风范来，潜移默化间就能摆正俩人的位置。
这才是他心里最大的期待。
所以如此一来，一到了“烤肉宛”，许老板就要了最好的包间。
跟着故意把“大哥大”往桌上一摆，拿起菜单架起二郎腿，
那是只看菜不看价儿，就跟“港片里的帮会头目”似的这一通点啊。
除了烤牛肉、烤羊肉这两样招牌菜。
像什么羊肉串，它似蜜，红烧牛尾，芫爆散丹，干烧桂鱼，糖卷果，也是样样俱全。
而且还要了瓶茅台提升规格。
就这一顿饭，少说得八百。
比他头两天在这招待裴主任的规格都高。
跟着等服务员一走，两沓子蓝汪汪的“四大伟人”又被许老板从LV格子印花皮包里掏了出来。
“啪”的拍在了卓群的面前。
就这副做派，“款”极了。
于是做完这一切，许老板玩上“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身子往靠背一样，嘴角上扬，微笑面对，只等着卓群率先开口。
可许老板又哪儿知道，他的这份表演，落在卓群眼里那全是土得掉渣的嘚瑟劲儿啊。
事实上，卓群压根连看都没看桌上这钱。
反倒是彻底被许老板吸引，兴致勃勃打量起桌上他摆放的“大哥大”和LV皮包来了。
“老许，你这电话哪儿来的？还有这包？”
“买的啊。托朋友弄的。比外面的便宜多了。你看我这‘大哥大’，才一万八，这包是法国牌子，叫……叫路易什么来着？九千多呢。怎么样？你也感兴趣？”
这话题许老板喜欢。
尽管没听到期待中的奉承和感谢，可聊聊这事儿也能让他的虚荣得到一定满足。
要知道，这个时期，邮商们有了钱，炫富必备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毫无疑问，“大哥大”是真的贵。
许老板记得头几年他问的时候，公开售价高达两万元一部。
就这价还经常买不到，还要托人，黑市价格他甚至听过三万五的。
后续的话费也不含糊哪。
每个月基本服务费一百五，每分钟通话费一元，而且是带电话的和接电话的都要收费。
所以拿着“大哥大”的人，在别人眼中就证明，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能挣钱。
他的时间和活动，能够换来比他手里的“大哥大”更多的钱。
再加上风靡大陆的“港片儿”也为“大哥大”的潮流添上了一把时髦的柴火。
拿着“大哥大”的人除了代表有钱，还等于和时尚连上了线。
至于这“LV”，是今年大邮商们刚刚开始狂追的牌子。
从挎包、背包、钱包，到鞋子、腰带、钥匙链，简直是无“LV”不欢。
许老板也是跟人家有样学样，托一个外号叫“老六”的大邮商帮着置办的。
他自认为借着新的交际圈儿，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面，成了潮流的指引者。
却没想到，这刚一开口，还没等饶有兴致地继续白话下去呢。
卓群一个没忍住，竟然“噗嗤”一下失声而笑。
跟着这小子就把一个手机拿了出来，比许老板的大板砖小巧的多，漂亮得多。
一下就让许老板看傻眼了。
而许老板这才想起来，刚才他给卓群回的电话号码，也是个手机号码。
可这还不算完。
更让人泄气的，是卓群居然声称他这个电话是新出的，升级换代的产品，才八千块。
跟着还建议许老板抽空去秀水街看看。
说那儿也有这样的包，都是卖外国人的，但肯定没九千这么贵。
这些话什么意思，许老板还能不明白？
他心里“咯噔”一下。
寻思着，我去，我不会真让人骗了吧？这他妈老六，也忒不是东西了……
可话说回来，哪怕是真被骗了，此时也不能认啊。
那太下不来台了。
所以许老板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打哈哈。
一边说卓群的手机小，用材料少才便宜。
另外一边说他就喜欢这大家伙，拿着气派。
至于这LV的包，他可连提也没提。
因为他实在不懂得这牌子，看卓群倒像是真认识的。
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认定，自己这冤大头多半当定了。
就别再露怯了。
就这样，一时间，许老板是又羞又臊又恼恨又泄气。
他万没成想显摆的事儿变成丢人了，偏偏还得硬装欢颜。
你说这有多难过吧。
同时他心里也很纳闷。
心说卓群这小子忒蹊跷了，年岁不大，怎么好像什么都懂呢？
第二十三章 不欢而散
就在这时，服务员又把两盘刚做好的烤肉都端上来了。
结果于混杂着葱和香菜，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气中。
卓群举起杯子，又透露了一个让许老板完全没料到的消息，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老许啊，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你这人不错，咱俩合作挺愉快。这钱我就收下了。不过，我得声明，这恐怕是最后一笔信息费了……”
“什么什么？你什么意思？”
许老板立刻就把酒杯搁下了，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岂料卓群倒乐了，自顾自嘬了一口酒。
“什么意思？这还不明白吗？到了卖的时候了。行情快完了，该全部脱手了。不瞒你说，我手里的货周末都已经散出去了，丁点不剩。”
“啊？”
许老板忍不住惊呼一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周末都卖了？现在才告诉我？你也太……”
“你……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才刚刚吃进一百万的货啊？”
“哎哟，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
卓群当然不肯认这骂名啊。
“我说老许，你糊涂了吧你？没喝你就醉了？”
“噢，我不卖，我先告诉你？你拍着胸脯说，我即使真如此，你就能信我吗？”
“何况你也不想想，咱俩能一块儿卖啊？一块跑不好跑。这道理你不明白？”
“我不仗义？切，我还给你留了三天呢。我要就给你一天时间，也算做到了承诺，你说不出我的不是来。”
“行啦，慌什么呀。只要三天之内，你赶紧把货出了不就行了？”
许老板被堵得没了话，可一琢磨，还是委屈得厉害。
“哎哟，祖宗，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货？那是上千万啊。没一个星期哪儿出得完啊？”
“更何况我抄货的钱都是高息借来的。像今天这一百万，还回去就得按一个月算，得给人一百二十万呢。亏的利息我哪儿填补去？”
“我说，兄弟，你真的都卖了吗？这行情可不像要完啊，天天还涨呢……”
可这些抱怨之词，倒激得卓群冷笑上了。
“一千万？哎哟，你分明是把自己从炒家给炒成庄家了。”
“老许，我真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靠高息借贷，已经滚雪球滚出这么大的局面。了不得啊你！”
“可你怎么还不知足呢？天底下存在只涨不跌的投资市场吗？接馅饼还没够了？你就不怕天上突然掉下刀子来？”
“你也是邮市里混了好几年的主儿了。邮票是什么？邮票就是纸呀！钱变成了纸一样的廉价时，纸却变成了钱一样的金贵，这只能说明人都疯了。你自己想想，这样的状态之后是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玩的太大了。别人坐了一趟过山车，顶多最终又回到了起点，可换成你就完蛋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钱永远赚不完，没有让人完全合适的时候。可真是行情骤然掉头，你就是万劫不复，会输的连渣滓也不剩！”
这话描绘得比较惨烈，可总算点醒了许老板。
他亲身经历过一次1992年的邮市大崩盘，想起了那次行市日下的状况，立刻冷汗直冒。
卓群说的没错。
这种情况下，别人出了事儿赔的是钱。
搁他，恐怕就要命的过儿了。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再怎么样，我也得先出一部分，够平本儿的才行。本回来了，也就能安心再看看了，亏的钱也许……”
但没想到卓群听了，竟十分厌恶的摇起头来，还用满是失望的口气挤兑他。
“老许，我告诉你这消息，可是全为你好。为什么一直给你消息啊？你以为就冲你这两万块啊？是因为你帮过我，说话也算话。我今后还想继续跟你合作挣钱呢。”
“可你要老心疼你低价甩货的损失，要填上的那些利息窟窿。这么患得患失，优柔寡断的。咱们就没以后的合作机会了。”
“老兄啊老兄，你怎么就算不过账来啊。我不怪你自作主张的借贷挣钱，可就凭你这因小失大的毛病，你就挣了钱也留不住。”
“干脆这样吧，你要不能完全相信我，按我说的做。就把这两万拿回去吧。算我最后的一点小意思。”
“老许，真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把话放这儿。你不听我的，绝对会回到起点。那咱们今后也就没必要见面了……”
卓群的奚落刺痛了许老板的自尊心。
京城的爷们最要面子，往往面子比钱还值钱。
因此，尽管烤肉的味道实在不错，让人闻着就能感受到那油脂滴在炭火上的美妙滋味。
但被彻底落了面子的许老板，却实在难有胃口。
挨了卓群的教训之后，许老板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倒了一大玻璃杯茅台，然后“咕咚咕咚”赌气似的灌下去了。
而就这一下，他心里烧得都快要沸腾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了，酒量彻底跟不上劲了。
他这明明能喝多半斤的主儿，就这二两就醉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躺在自己床上的。
甚至当晚，他吐了几起儿之外，还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衣衫褴褛的走在了一个森林之中，被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
好像林子里藏着一群恶狼，正在惦记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害怕极了，吓得拼命的跑啊，可怎么甩都甩不掉。
就在夺路而逃途中，他看见了前面有个拿着（木仓）的人影，便大声叫着“救命”，赶紧跑了过去。
没想到头前那人一回头，竟然是卓群。
这小子面上的轻蔑更重了。
最可气的是都这份上了，不说开（木仓）打狼，反倒还讥笑他呢。
“老许啊老许，跟着我你都能跟丢了啊？该！你这是自作自受……”
就这时候，许老板大叫一声醒了。
一头淋漓的汗水，枕头和被子都是湿的，耳鼓嗡嗡的，头更疼的厉害。
他把自己老婆也吓得不善。
但幸运的是，因为这个梦太真实了，他不自觉的想到了一层。
我，我最后的不会就是这副狼狈样子，真让卓群看了笑话吧？
别说，这小子的话，是从没出过岔子啊？
哎哟，我怎么忘了这个呢……
第二十四章 清仓放货
气归气，哪怕许老板再不喜欢卓群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他明白，卓群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
而许老板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贵在有自知之明。
既然卓群的判断从未出过错，从没骗过他，说的又在理。
那他凭什么不听人家呢？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做生意可不能斗气啊。
何况如果卓群说的是真的，那危险就近在眼前了。
时间不等人，他手中的筹码数量又太多。
绝对需要快刀斩乱麻，才能安全出局。
所以，许老板终于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不惜代价，尽快将手中的筹码全部放出。
但放货也得分怎么放。
作为邮市里泡了这么久的人，哪怕许老板只是个小老板，但商人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他不但懂得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也懂得采用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出货。
他深知自己如果直接在市场上大举抛货，必然会把价钱砸下来一大块。
弄不好还会引得其他囤了大宗“田村卡”的人随之效仿。
这样实属下策，损失恐怕是最大的。
所以他决定先拨通了一个大邮商的电话，看看能不能做批量交易。
如果可以在不惊动市场的情况下，先甩给别人一部分麻烦，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这个倒霉蛋儿的人选也得好好选选。
许老板专门找的是“好心好意”办他买手机和“LV”的“老六”。
这小子既坑过他，身家也够份儿。
而且和他差不多，也是用不断对外借贷资金投入市场炒作，应该吃得下。
在电话里，许老板是这么说的。
他跟“老六”谎称，自己昨天临时离去，是因为有朋友介绍了一笔沪海来的大生意给他。
这笔生意甜是甜，只可惜却是急茬的，马上就需要好几百万的现金。
他手里没钱，思来想去的就只有忍痛割爱，把“田村卡”顶出去一部分。
当然，因为事儿急嘛，自然价格上会有些让步。
他想着“老六”帮过自己的忙，那这样的“好事”自然得先紧着他了。
只要“老六”短期内能帮他凑上五百万，他就愿意以低于市价百分之十的价格转让。
如果“老六”没兴趣，也不用勉强，他再去问别人就是了。
天下哪儿有不吃腥的猫啊？
当然也没有把钱往外推的商人。
许老板的话，让“老六”听了既非常眼馋，也有点喜出望外。
他自以为原地不动，就能占着近百万的便宜。
于是没有丝毫含糊，就着话头开始讨价还价。
他说感兴趣是感兴趣，可自己手里现钱也不多，还得跟去跟别人筹措。
时间这么急，要凑到许老板要的数，得付出不少的金融成本。
可这么一来，这百分之十就有点薄了。
许老板既然有“肉”吃，为人又这么讲究，想来也不好让他这碗汤太没味儿。
要再换个说法，假如许老板等不及，要是在市场上自己卖。
事儿有可能耽误了，跌下去的价，百分之十五也未准打住……
就这样，双方电话里口蜜腹剑，刀光剑影，有来有往。
最终，许老板再让了百分之三，一笔五百六十万的大单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日下午五点，双方就在权金城的房间里一手钱一手货。
毫无疑问，做完交割，许老板背地大大出了一口气。
因为套出了这笔钱，他就有了周转的能力。
哪怕面对最严峻的局面，都不至于赔掉底裤了。
但话说回来了，谁做生意也不只是为了不赔钱啊，挣钱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许老板也并没有为此有所松懈。
翻过天来，他反而一大早就来了市场，叫上小舅子一起帮忙，毫不犹豫的公然清仓放货。
要知道，许老板手里那还有价值八百余万的货呢。
这么不计成本的放出来，价格必然立竿见影的掉头向下。
于是后面就有意思了。
当“老六”这天来市场的时候，他就诧异地发现。
邮市的行市透着诡异，无论邮票、纪念币、邮资片价格都在涨。
唯独“梅兰芳”和“猪卡”持续下跌。
甚至连累其他品种的“田村卡”都萎靡不振了。
等再一打听，听说是许老板在抛售“田村卡”导致的。
“老六”这个气啊，马上打电话询问许老板背后搞什么鬼。
许老板倒也有话推诿。
说谈的买卖临时有了变故，需要的资金量又变大了，他也是迫于无奈。
他让“老六”别急，等他卖够数，价钱就稳住了。
弄得“老六”干瞪眼，没辙没辙的。
不过由于整体行情此时还是朝气蓬勃的，“老六”倒也成功被安抚住了。
他确实打心里觉着许老板砸下去的价儿是暂时的。
大不了过两天，再涨回来。
就这样，市场上反倒因为“老六”的咒骂，散出来许老板要做大买卖的消息。
导致“田村卡”没形成跟风抛售，价格下跌有限，不过百分之二十就刹住了闸。
算是让许老板无意中又捡了一个便宜。
而随后的事实似乎也在印证着“老六”的预判。
许老板清仓完毕是在3月27号下午三点左右。
当天下午五点多收盘的时候，因为已经没人不惜折本出货了。
“田村卡”的价钱开始小幅回升，当天就涨回来百分之五。
跟着3月28日的时候，“田村卡”迎来了更加凶猛的价格反弹。
“梅兰芳”和“猪卡”作为领头羊，将近涨了百分之十，几乎收复了大部分跌下去的空间。
这让“老六”发自内心的好好笑话了许老板一气儿。
市场上的多数人也暗暗为许老板计算着亏损，质疑他是否真能赚回来。
而美妙的行市恰恰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这天，几乎所有人在数着钞票，心里盘算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
却没有注意到最近几天，1992年至1995年期间发行的打折版票和打折小型张几乎全部跃上面值。
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发行量为天文数字般的“竹子”小型张。
这玩意最低时的才三元左右，是其发行面值的六折。
如今却一路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十八元。
不到一周，足足六倍啊!
像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市场上能炒作的品种都经过充分炒作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供再炒的品种了。
可想而知，市场已经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而与此同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一个小道消息已经不知不觉满天飞了。
那是有关月坛邮市要关门迁址的事儿，不知从哪儿流传出来的，一下迅速传播开了。
人嘴两张皮啊，说起故事来都特别带劲，根本由不得听者不信。
可是要知道啊，高高在上的价格本就使不少人神经变得敏感甚至有些脆弱。
这一下市场的风气，又被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传播故事的人，绝对没想到他们的多嘴，竟然会成为让许多人开始担心邮商们会因为迁址的事儿打折甩货，忍不住出手兑现部分利润。
结果正是由此，邮市已经极端凝聚风险的找到了释放点。
偏偏更要命的是，由于邮市资金向股市转移早已经发生，此时邮市的里子已经变得虚有其表。
仅存的资金量面对骤然出现的大量变现要求，很快就跟不上了，甚至几乎无从抵抗。
于是虚假繁荣的行情，就如同一张窗户纸一样，应声而破。
第二十五章 第一大户
1997年的3月29日，邮市大盘斗转之下。
突如其来的资金踩踏宛如雪崩一样，惨烈的发生了。
田村卡率先一路狂跌。
除了早期发行的有限品种还算抗跌，仅下去百分之二十。
大多数品种两三天之内便遭遇腰斩，甚至更多。
如“茶文化”、“豆腐节”，分别从一千八和一千三的高价，跌至八百元和六百元。
风光一时的“梅兰芳”和“猪卡”也从一万三和三千元，被砸成了七千和一千五。
低档编年版票、低档小型张和邮资封片更惨，普遍下跌百分之六十至七十。
另外，像“港牛”“经典七”“经典八”，这些让卓群曾经获利的港澳邮票，更是冲得高，跌得猛，一下子就打了三折。
不为别的，只因为群众集藏基础薄弱，又不好出手。
才会从此形成深度套牢盘，让人永远不堪回首。
说真的，这种跌法如水银泻地，一发而不可收拾。
其声势如同前期涨起来的时候一样，也是没有人曾领教过的。
而这直接导致入市人流骤减，成交量急剧萎缩。
于是追涨杀跌下，邮市变现能力有限的缺陷彻底暴露了出来。
1997年4月初，月坛邮市上多数品种已经有价无市，见不到成交。
不仅买者寥寥，连个问价的都没有。
甚至连沪海、花城和蓉城的邮市也受到了影响，行情同样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邮币卡天天在缩水。
无论是庄家、炒家，还是中小散户，谁心里的滋味都不好受。
但这还不算什么，更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灾难还在后面呢。
市场上靠集资筹钱炒卖邮品的主儿，许多人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老六”就在其中，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两个专做纪念币和邮资片的大邮商。
这直接导致了市场上响起一片惨痛的哀嚎啊。
“坏了！坏了！‘老六’、‘万宝路’和‘大虾米’都跑了！”
“不可能吧？前天还见他们几个在市场里溜达呢！”
“怎么不可能。听说今天有人去‘老六’拿这个月的利息，敲半天门没见开，一问邻居才知道，这小子有几天没回来了！还有‘万宝路’，今天早上听说有人在机场上看见他了。明明身后拿着行李的就是他老婆，可问他干嘛来，这小子却说接朋友。睁着眼说瞎话。‘大虾米’更是早打着他母亲病危的招牌，带着老婆孩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啊？这帮孙子可真够缺德的呀！这就跑了？我他妈还有九万在‘老六’手里呢。哎呀，我平时省吃俭用，靠这次行情好不容易才攒点钱。自己不敢炒，全借给这王八蛋了。这下倒好，全打水漂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还找个屁啊？直接报警吧。我刚从‘老六’那儿回来，屋里东西早就不知被谁给搬空了，什么都不剩了。‘大虾米’的门口更是堵了一帮债主，正跟房东没完没了的，非要闯进去看看。兄弟，想开点吧。哥哥我损失比你大多了。光‘老六’就卷跑了我十二万。‘大虾米’还拐跑了我十八万，我才想跳河呢。”
“啊？你丢了整整三十万啊！哎呀！咱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现在想想这事也太悬了。明摆着的，这帮人这么放债，每月光利息就要拿出来上百万。现在行市一掉头，他们货都砸在了手里，哪儿还掏的起啊？现在我才知道，敢情这钱还是捏在自己的手里踏实呀！”
“哎，你现在说这还有什么用？全是马后炮。要我说还得分人分命。咱哥儿俩都算命不好的。可有人命好啊。你看老孟也借出去二十万，怎么就没事啊？还不是因为拿他钱的王显贵精明嘛。听说人家一见行市不对，当晚马上买飞机票奔了沪海，下飞机打车直奔“卢工邮币卡市”。跟着在市场门口守了一宿。第二天开市就给卖了。这是生抢出来的时间啊，全凭脑子快。不但自己得救了，老孟的钱也跟着保住了。”
“对对对，还有崩盘前把田村卡卖出去的老许呢。前几天，老六不还笑话人家大头呢，说老许接的买卖再甜，刨去亏掉的钱，未准能赚几个。现在看，老许的命才是真好啊。哪怕不赚钱也值了。连带着借给他钱的人都幸福。”
“可不，整个月坛邮市，恐怕也就人家老许完美躲过了这一劫。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老许是咱市场上第一大户了。你看其他人恨不得都挂免战牌，对债务问题能拖就拖，要么就打白条，现在谁都把仅有的那点现金看得跟命似的。唯独老许‘款’大了，本息随时兑付，那叫一豪迈痛快。可越这样，越没人去要。反倒还怕老许还了钱，今后没处吃利息去呢。我看以后，这月坛邮市是老许一家独大了，放句话就能呼风唤雨。你说人家牛不牛？”……
牛不牛？
确实牛！
现在连市场的一把手裴主任对许老板都是满面堆笑，反过来要请他吃饭了。
不为别的，全因为裴主任已经看出了大致苗头。
估计这次行市逆转，就跟1992年邮市崩盘类似，注定要滑进低谷几年了。
不知有多少人哭都哭不出来，必定得淘汰掉一大批靠邮市吃饭的人。
而他又有内部消息，确切得知月坛邮市迁址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确实上面准备要在马甸成立一个更大的室内邮币市场。
那许老板自然成了必须争取到的大客户。
裴主任还惦记迁址之后，许老板能多包下几个摊位，给他减少点租金压力呢。
所以供需关系既然对调了，人的态度和身份都要随之进行调整。
只可惜，无论裴主任还是市场里的其他人绝对想不到。
许老板这个手握重金的第一大户，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意气风发。
许老板的脑袋上同样有座大山压着。
他也要诚惶诚恐，收敛起自尊，老老实实听别人的训示呢。
而且这个训他的人，还是一个年岁至少比他小一轮的年轻人。
第二十六章 贵气逼人
若问起九十年代京城最好的饭店，恐怕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因为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京城就拉开了饭店兴办热的序幕。
从建国饭店、长城饭店、国贸依次开始。
一家家合资的五星级大饭店在京城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许多堪称一流的外国酒店管理集团也把先进的服务意识带进了国内。
而事实上，随着共和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对外开放程度越来越高，这些高端酒店也确实有了用武之地。
不仅能为海外宾客提供较高标准的接待服务，也顺带满足了我国先富起来那一部分人的消费需求。
从整体上来看，居然是高端酒店数量与消费需求的飞速增长同步发生着。
于是酒店行业里难得一见的繁荣景象出现了。
九十年代，每一家京城的五星级饭店都有钱挣，谁也不用跟谁叫板。
大家其乐融融，和谐共存。
而这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酒店还会在京投资，市场远未饱和。
当然了，如此欣欣向荣市道，你要非选出一个公认的魁首就不容易了。
因为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优势，也有不同的劣势。
你只能说根据接待风格和客户群体的不同，每个消费群体，都有各自认为最好的大饭店。
就比如说台胞偏好台（宛）饭店。
港澳人士专爱港澳中心。
小鬼子只认长富宫。
美国人喜好住国际俱乐部。
欧洲人认准了凯宾斯基。
香格里拉酒店则是东南亚富商专宠。
当然，对于国人来说，也同样有着属于我们自己的认知和喜好。
像闻名遐迩的王府饭店就是本土富豪心目中的消费天堂。
因为作为最早的五星级饭店之一，这里除了是当年外国奢侈品登陆共和国的首选平台。
首层、B1、B2，全是国际一线的奢侈品牌之外。
王府饭店还拥有最早引入国内的两辆劳斯莱斯，高口碑的总统套房和夜总会。
正是这一切，使其与“奢华”这个词儿划了等号。
至于说到最正式、最大气、最体面的大饭店。
那众所周知、毫无争议的前三甲，就是钓鱼台、京城饭店和贵宾楼了。
或许也正因为带着官气，常常要接待各国首脑和领导人。
这几处往往更为平头百姓们所敬仰。
当然，即使这三家也不能完全等同，还是有所区别的。
拿贵宾楼来说，虽然它既没有钓鱼台“国”字头的级别，也没有京城饭店百年的悠久历史。
但因为是本着弥补京城饭店休闲性功能不足的目的而兴办的。
要论起舒适性和贵气来，其实倒比其他的两处都好，消费水平也更高。
于是1997年4月3日中午，卓群就因为听过“古有帝王家，今有贵宾楼”这句话，专门选择了在这里设宴，为许老板庆贺。
卓群请客的餐厅是位于贵宾楼三层的明园餐厅。
这里经营的主要是粤菜，最大的装潢特点是古朴雅致。
像表现华夏文化的图纹地毯，花梨木的明式家具配丝绸坐垫，喻意延年益寿的松鹤墨画，
都充分演绎着古色古香的情韵。
但最具特色，最能点染幽静怡然氛围，还得属包房窗外花园大厅的优美景致。
来这儿吃饭的客人，坐在包间里，既能品尝美酒佳肴，也能同时欣赏绿树红花的美景。
这才叫真正的悠然自得，赏心悦目。
说起来虽然许老板是京城本地人，但他发迹时间毕竟尚短。
其实很少进过五星级的大饭店，就更遑论这么高级的餐厅了。
不夸张的说，打进入贵宾楼的大门，一见着饭店内部灯火通明、人流穿梭、鲜花芬芳、音乐环绕的景象。
这位老兄的眼睛就立刻不够使了，感受到了外面世界难得一见的高雅氛围。
等再见着卓群，一起走向餐厅的途中。
许老板又依次看到了那一楼大厅庞大的牙雕巨制《长城万里图》，以及三楼绚烂的《圆明园西洋楼翡翠玉雕图》。
就愈加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压力。
觉得这里贵气逼人，反观自己土得掉渣，生怕露怯。
但最让他精神震撼，内心里的自卑和心虚达到极致的，却是真正坐在餐厅包间里的时候。
因为卓群连让也没让，就面不改色，自作主张的点了鱼翅捞饭、广式烧鹅、红烧鲍鱼、宫保虾仁、脆奶大虾排、法式烤蜗牛，澳洲大龙虾、香葱烧辽参、开水黄秧白菜、油黄火鸭丝、浓汁鱼唇、五彩炒面这十二道价值不菲的大菜。
最后还要了一瓶法国红酒和一瓶五粮液。
而就在美丽的服务小姐躬身和卓群轻轻说话的时候，许老板当然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谱。
他立刻惊讶的发现，这里连最便宜的一道小吃，都能顶得上烤肉宛的一盘牛肉。
至于卓群点的玩意，动辄就得上千。
就这顿饭，按许老板估摸，至少也得上一万了。
差不多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一年的工资。
为此，许老板情不自禁的心里狂跳。
实在是不能不惊叹一声，卓群这小子可真敢造的啊！
这才领教什么样的请客才是真正的豪阔，什么叫把钱不当钱的“吃票子”。
当然，如此一来，许老板也就更感到难以自处了。
因为且不说当初他请卓群吃烤肉，刻意摆出的那股嘚瑟劲，如今显得那么可笑和可怜。
关键他也认为自己是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
别忘了，上次请客他差点把卓群给得罪了。
最后幸好还是听了人家的话，这才幸免逃过这一劫。
于情于理，都该他来埋单才对。
让人家请，这叫什么事儿啊？
更何况只有亲身经历过崩盘的人。
才能真切体味到邮市毁灭财富的速度，其实要远比营造财富的速度快得多。
一般人绝对难以想象，一千万是怎样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百万，后来又怎样变成几十万，然后忽然变成了负数的。
可许老板刚刚见识过了，体会无比深刻。
他心知肚明，要没有卓群拉他这一把。
他的下场不会比老六、万宝路和大虾米这些人好多少。
弄不好他还会因为下不了决断跑路，眼下正被债主子们给堵在家里逼债呢。
所以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真真正正想明白了。
哪怕自己的资金实力再高，可他的能力不足，想赚钱只能借力。
即使今天身价不菲，可后面要没有卓群的关照，他的财富保不住，更别提增值了。
说白了，卓群离开他无所谓，他要没了卓群就彻底玩不转了。
不把财神爷伺候好了还行？
所以他面对卓群恐怕永远都牛不起来，今后就只有赔笑当孙子的命了。
如此一来，等服务员一离开，许老板就诚惶诚恐的表示一定要他来请客。
这既是感谢卓群把他带上了发财之路，成全了他。
也感谢卓群的忠言直谏，最后关头拉住了他。
另外他也没忘了上次喝醉，是卓群把他送回家的事儿。
而且如今卓群还不计前嫌，这么大度……
总之，许老板很有觉悟性，也能屈能伸。
他找出了无数的理由证明卓群的伟大，同时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其实潜台词无非就是一句话。
“您就是我的贵人，我愿意追随您到天涯海角，还有什么发财机会，您可千万千万忘了我啊……”
第二十七章 开诚布公
不用多言，许老板这样五体投地的态度，自然获得了卓群的欢心。
因为毫不避讳的说，想方设法打灭许老板的志气，恰恰就是卓群选择这里请客的真正用意。
做生意嘛，要想取得谈判的优势，必须要从气势上掌控对方。
这样生意就好谈了。
所以请客的环境和手笔都至关重要，先发制人的手段也免不了要用一用。
设想一下，如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拿几个家常菜请客，那结果就是另一回事了。
完全可以这么说，为了谈买卖的请客，吃的绝不是菜，而是谱儿，所以才叫“菜谱”。
请这样的客，就要请出气势来。
就像一部电影里说的，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因为摆这种谱儿，并不是无意义的浪费。
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为了借此获得更大的实际利益。
在这方面，卓群其实远比当初只想跟他显摆一下，只求提升个人地位的许老板，理解得更明白，也更透彻。
所以既然他所图甚大，自然就不能占这顿饭的便宜。
坚持推掉许老板这番盛情，维护自己财大气粗的做派才是正理。
而为了不让许老板为此再胡乱猜疑，卓群随后也就没再绕弯子。
在一道道美食依次呈上的时候，步入正题，谈起了今后的打算。
他直言不讳的告诉许老板，说他们眼下的这种关系应当告一段落了。
自己不会再在邮市上炒作任何一个品种，也建议许老板不要这么去做。
甚至许老板应该考虑彻底转行。
不为别的，因为邮市已经彻底完蛋了。
今后无论多久，邮市也再不会有什么重现辉煌的机会。
至于他们彼此，当然还可以继续合作。
但合作的方式可就和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卓群坦言相告，说股市和邮市的关系其实就像跷跷板，资金从一处流到另一处。
一旦资金流到哪里去，哪里就能赚钱。
所以自己在把钱撤出邮市的同时，又投进了股市。
到目前为止，别看时间不长，已经又赚了不少了。
为此，他希望许老板能够把手里的现金借给他使用，他愿意为此付出百分之十五的月息。
这样许老板就可以借此捞回损失，填补上一些利息亏空了。
当然，钱毕竟是许老板的，许老板当然可以拒绝。
甚至可以有样学样的把钱投进股市去，由自己亲自去炒作。
但如果这样，这个免费的提示就算是他们临别礼物了。
他们今后将不再有合作的可能，他将不会再透露任何的投资信息。
哪怕许老板付再多的钱也不行。
这不是故意为难，而且因为他当初告诉许老板邮票的消息，本就是迫不得已，聊以应急。
反观现在，他既没有必要再靠出卖消息，小打小闹弄钱了。
也怕因此给自己的投资增加风险和不确定性，得不偿失。
那么许老板如果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必须由他自己面对一切未知的结果，哪怕是巨额亏损。
实话实说，其实对于卓群对邮市做出必定颓废到永远的断语。
许老板是不可能全盘相信的。
因为这个问题卓群拿不出铁板钉钉的证据来。
反而历史倒是屡次证明，邮市正如同凤凰涅槃，每次都能成功死灰复燃。
所以听得到这儿的时候，许老板忍不住眉头直挑，打心里觉得卓群有点吹猛子。
而接下来呢，听卓群说自己炒股很可能亏钱，许老板心里同样有点别扭。
他认为卓群是为了让自己乖乖听话，答应这么苛刻的借款条件，才故意这么唬他。
可问题是反过来说，卓群的头脑和办出来的事儿，却又让人不得不佩服。
正是因为卓群的解释，许老板才对邮市和股市联动关系豁然开朗。
他仔细这么一琢磨，觉着这行情可不就这么回事儿嘛。
便愈加佩服卓群的远见卓识和操作手法。
心说了，投资真是靠脑子的活儿啊。
就冲这份见识，这份随机应变，这钱也该着人家挣。
而且同时还要知道，这可是邮市刚刚崩盘的时候，许老板对这几天的惨烈行情还心有余悸呢。
别看他幸免于难，可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无论身心都吓得不行了，特别需要放松和休息。
这个时候，要真让他凭自己在股市里搏杀，他根本没有这个信心，更受不了这份刺激了。
同时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让资金增值的机会。
所以说，理智又让他感到很犹豫，是不是该接受卓群的建议，躺着挣份稳定的利润为好。
说白了，人家毕竟还肯带他玩儿。
收获哪怕少点，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多了。
只是人的私心难改啊。
一旦面对巨大的利益分配，无论是谁总会不知足。
不但想着有没有可能争取更好的条件，更看不了别人收获比自己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许老板更在乎的是资金安全问题。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穷人堆儿里蹦出来的，当然不想一朝不慎再打回原形。
而他最清楚投机要面对的风险，实在是常人难以预计和把控的。
万一一个马失前蹄，就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他手里的资金量也太大了些。
真让他毫无保留把近千万的资金交给卓群，还真没法做到完全放心。
说不好听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熟归熟，可过去过手的是小钱。
要是这小子拿了钱真跑了怎么办啊？他哪儿找他去啊？
所以这几点，就是他们能否达成合作的主要难题了。
“卓群，你……这百分之十五是不是少点？你是知道的，我借来的钱，许给别人的就是百分之二十啊。我前头甩货，亏掉的不是少数。你能不能多少让我挣一些？再加个百分之十……要不，哪怕让我持平，百分之五也行啊……”
“还有，你在邮票上确实判断非常准确。可邮市和股市毕竟是两回事啊。你怎么保证你绝对不会在股市上判断失误？你的内幕消息到底是哪儿来的呀？你给我交个实底行不行？”
“最后，就是我手里大致有八九百万的资金，这么一大笔钱交给你，光凭一纸约定肯定不行。我需要一个更可靠的保证。我觉得如果合作，你来操作当然可以。但钱必须得打进我名下的账户……”
许老板故意思量了好一会，才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把这些条件一一说出。
心里盼着卓群念着老交情，能够动摇让步。
不过让许老板有些失望的是，卓群比他更像个专业的商人，一谈到钱就没有了感情。
对于第一个条件，就毫不犹豫表示不存在任何商量余地，一口否定了。
第二十八章 交易达成
“不可能。老许，除了我这儿，你去哪儿都挣不着这么舒坦，这么容易的钱。我劝你别不知足了，就百分之十五，多一个子儿我也不会出。”
“这个条件到底合适不合适，其实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忘了，你可是什么都不干啊，不过是坐享其成。”
“不知道有句话你听过没有？既然是要饭吃，就别嫌窝头个儿小。”
嘿，话说得真没错，可也实在太难听了。
许老板仿佛被扇了个耳光。
脸上讪讪的，“腾”的就红了，同时嘴角还直抽抽。
卓群一见他是这样的难堪，才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
又想起许老板口中八九百万的资金，他便揉了揉脑门，又缓和了一下语气。
耐着性子从另一个角度做了更细致的解释。
“老许，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算是话糙理不糙吧，你别往心里去。”
“说真的，我其实很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大概是觉着大家一起干一件事儿，我挣得多，你挣得少，自己吃了亏，对不对？不过，恐怕有一点你没搞清楚，才会心里不痛快。”
“我什么意思呢？正如你担心的那样，投资有风险，是吧？正常，一般人都担心。可我偏偏一点不担心。否则我现在手里有四百万呢，干嘛还要借钱炒啊？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对不对？”
“老许，这么说吧，你要我跟你交底，说出消息来源，我做不到。我没法具体告诉你什么。但我可以给你预测一下，下一周的股市政策会发生什么事。以此来向你证明，我的投资绝不会出现失误。我投资股市仍旧跟投资邮市一样，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那说白了，所有的利润都是我来创造的，风险也是我承担。而我仅仅需要你提供一些资金辅助。那么分配时，我当然要占大头。这难道不公平？”
还别说，这些理由倒是成立的，许老板郁结的心气儿不禁立刻疏通了一半。
他情不自禁顺着卓群的话在想。
确实，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卓群从没放过空炮。
这小子要真能提前预知股市未来发布的政策，就证明他门道不浅，这事能干。
何况股市毕竟不是邮市，变现不成问题，还有涨停板限制。
一旦股市苗头不好，发生急跌，想来卓群的钱也不至于都亏光。
这么一来，就真动心了。
偏偏到此为止，卓群的说辞还没结束。
他故意眨眨眼睛，又对许老板抛出了更具有吸引力和说服力的建议。
“还有，老许，即使如此分配，也并不意味着我把你的收益限制住了。你必须得明白，你挣钱多少，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你的利润，也不是从我身上挣来。本质上还是我们做搭档，去挣别人的钱。”
“实际上你借给我的钱越多，你的金融成本想办法降得越低，你所能得到的报酬也就越多。”
“绝不是夸口，你弄来多少资金我都吃得下。而这些资金哪儿来？你其实已经把路趟开了。就跟炒邮票的时候一样，除了你自己的，你还可以跟别人继续筹措啊。换句话说，你的交际网，你的人际关系都是钱。”
“那么话说回来，你不妨再好好想想，难道百分之十五的月息回报，就真的少吗？这个比例在任何国家，都可以划拉进高利贷的水平。当初你开给别人百分之二十的月息，不过是因为邮市火爆，当月就能挣到百分之五十，大家都在争抢资金。而现在邮市都冷成什么样了？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对喽，形势已经变了。我敢说你把前头答应的本息付完。再重谈条件的话，也许年息百分之十五，就有不少人愿意借给你。现在大环境是银行利息急降，那才多少啊？是不是？你要真有门路，别的也甭干了。专门搞贷款去，然后转批给我，那又是多大的利润？这不就发了嘛！”
“老许，你要知道。我找你，为的是今后长期合作。咱们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你的眼光不要太狭窄了，应该往长远处看看嘛。生意场上有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则。那就是只有让对方挣钱，自己才有可能挣钱。我们的合作就是双赢，这才是交易的核心。但你可千万不能着急啊。饭要一口一口吃，钱也要一点一点挣。”
还真别说，理就是这么个理。
人真不能急功近利，否则就会自己把事儿给想窄巴了。
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许老板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他的脸色就好看多了，心里的怨气全都一扫而光。
仿佛已经看见了一片金山银海在向他招手一样。
非但不觉得卓群给的条件苛刻了，反倒有点小激动了。
至于最后一个资金保管和交割的问题，居然是今天最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
因为卓群虽然不同意把钱存在许老板的户头。
但他做了一些变通的小改动，反倒让这事显得更合理了。
具体说来，卓群的办法，就是先以他的名义开一个与股市相连的银行户头，让许老板把钱打到这个户头上。
再之后，卓群会把和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户头的折子交给许老板保管。
直到等到炒作完毕，分配利益的时候。
会由他把许老板先本金和利润先从股市划拨到折子上。
等到许老板把钱从折子上转走，再把身份证和折子还给他即可。
如此一来，便可万无一失，谁都能对谁感到放心了。
什么也甭说了，到了这步。
实际上所有横档在卓群和许老板面前，阻碍他们强强联手的障碍都不存在了。
许老板当然不会再有什么犹豫，再将到手的肥肉拱手让人。
于是赶紧咕咚咚倒了酒，举起来敬了卓群一杯。
心悦诚服的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老弟啊，你真不是一般人啊，我服你啊。心悦诚服。俗话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遇上你我才攀上了云端。这是我命好，跟着你，想不挣钱也难。来吧，干一杯，我诚心诚意敬你。”
说着主动碰了一下卓群的酒杯，一仰脖，把杯子里的“茅台”一饮而尽。
卓群见他喝下肚又有一两多，因前车之鉴，不禁吓了一跳。
“老许，你可悠着点啊。千万别再喝醉了。别的不怕，关键行情不等人啊，明天，我还指着你给我送钱来呢。差一天，就差一天的利润。你可千万别耽误事儿。”
许老板听了却哈哈大笑，赶紧摆手。
“放心，不会不会，一定不会。老弟，你就别提我那丢人的事儿了。”
“说实话，喝酒这事挺怪，跟心情有关。这次喝酒，进了肚子也烧人，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喝完了特别精神，心里觉得特别爽。”
“这或许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和上次用酒浇愁愁更愁，绝不一样。”
卓群这下才放心，小饮了一口红酒，也咧开嘴乐了。
“那就好。老许，也别光喝了。这么多山珍海味呢，来，咱一起整吧！”
一筷子鲍鱼吃了下去，卓群先用口布擦了擦嘴，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颇为志得意满的点燃了一根中华香烟。
他用手轻轻拨开弥散在面前的烟雾，笑呵呵的看着正专心对付鱼翅的许老板。
毫无疑问，他这时候的心情，也有想唱歌的冲动，同样是爽透了。
可说实话，却并不全是因为谈成了一笔甜买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成功忽悠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
第二十九章 再造传奇
1997年的5月，无疑再次属于卓群。
因为他又创造了股票投资史上传奇的一幕。
从3月中旬大举开始入市，他前前后后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手里资金翻了一倍。
并且在大盘即将到达1510点顶峰的前几天，提前清仓出局，实现安全离场。
5月4日，他在六十九元的位置清空了自有资金购买的深科技。
这只股票，他的平均成本在二十七元，用三百万本金斩获四百余万。
5月7日，他又在四十八元的位置清空了用许老板的资金购买的深发展。
这只股票，他的平均成本在二十六元，用九百万斩获七百六十万。
这样一来，刨除需要付给许老板的本金和利息。
卓群通过这场股市的狙击战，实际获利高达千万。
如果再加上他自己邮市里赚到的三百万的本金。
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财富已经有一千三百万之巨了，而且全是可以随时支取的现金。
在这百万富翁都还很少见的年代，毫无疑问，他已经算是京城富豪圈儿里的一位人物了。
当然，在这拨股市首次爆发的全国性散户行情里，他也属于绝对的大户。
所以当他把还给许老板的钱从股市转出的当天，就惊动了证券营业部的总经理。
这位姓宋的老兄亲自跑到大户室来询问究竟。
而正如同开赌场的往往会用免费住宿和餐饮去引诱赌客一样。
这位宋总也不惜以违规配资和降低佣金的方式诱惑卓群改变主意，想尽力挽留这笔资金。
只可惜还是那句话，卓群并不是在赌，他是能看到命运底牌的人。
首先，他宁可用高利息，从场外筹措的资金炒股，也不会愿意通过证券公司帮忙提高杠杆。
不为别的，因为这样，他的操作和账户就得受到证券公司的监控。
万一他的投资有失误，人家为保住本金，是有权力强行斩仓的。
可卓群有自己不想公之于众的秘密，他的操作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当然不乐意时时刻刻被人盯着。
而且既然是违规配资，就有可能东窗事发，受到惩处。
金钱损失什么的倒是小事，要真因此被禁止入场投资股票可就太悲催了。
所以宋经理的关照可以说毫无吸引力，卓群要真这么干了，属于得不偿失。
其次，后市行情的演变究竟会如何，卓群也早已胸有成竹。
像市面上流行的那些普遍看法。
说什么人家港城几万一平方米房子，股票高高在上。
以后回归了，人家“港怂”要拿大钱进来买股票，买房子之类。
又或是股评黑嘴天天电视上鼓吹的说辞。
说什么长虹和发展是任何时候买入都是对的。
买了就不要管，放十年，留给子女，让他们一毕业就有房子车子之类。
这些话在卓群看来，无一例外都是痴心妄想的胡言乱语。
所以哪怕宋经理再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也还是没用。
最后这位老兄还只能带着一脸的假笑，眼睁睁看着这一大笔资金从自己的营业部流出。
不过，也别光看没了钱的闷闷不乐。
其实就连拿到钱的心里也不怎么痛快。
就比如说许老板，心中的别扭一点不比证券公司的宋经理少。
这是因为当初他答应借给卓群这笔资金的时候，认为是至少也得三四个月的炒作期。
觉得到手怎么也得百分之五六十的利。
无论如何，没想过一个月，卓群就能完事了。
九百万换来了一百三十五万，按说是不薄了。
可许老板得先按百分之二十的比例把利息付了邮市欠下的旧账。
完成当初自己的许诺，之后才能再跟人家谈新的借贷条件。
这样一来，等填完窟窿，最后真正落他自己兜里的也就二三十万而已，连个零头都不到呢。
所以事实上，期望卓群能多炒炒股票的话，许老板说得比证券公司的人可多多了。
但一样没用，卓群根本不为所动。
他只甩给许老板一句话，说赌局已经彻底结束，因为股市也像邮市一样的完蛋了。
并且非常笃定再次断言，至少两年，共和国任何投机市场都没什么能迅速捞钱变现的机会了。
那许老板又能如何啊？
他除了心里骂骂娘，半信半疑。
表面上却指责不了卓群什么，谁让当初是他就没问问借款的期限呢。
至于眼下，他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接受卓群开出的新条件。
以年息百分之四十的回报，继续把钱给这小子用。
还得保证一年不得取回本金，否则利息作废。
要么就把钱划走，为资金自谋出路。
毫无疑问，和先前相比，这样条件悬殊太大了。
许老板很自然的产生了一种失落，以及被愚弄的感受。
情感上非常难以接受，抵触是必然的。
于是便赌气做出了撤资的选择。
但他真的没想到，卓群竟然还特痛快的把钱给了他。
而且还又在贵宾楼二层的“御福会”请了他一顿比上次更丰盛的官府菜。
那股子淡然的洒脱和心里的快慰，一看就不是装的。
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样，这小子又在玩儿“三国”，耍什么“以退为进”的花招。
如此一来，钱拿走了，饭也吃了，可许老板反倒更失望了。
内心的郁闷只能靠哀叹一声来排解。
妈的，卓群这小子太精了，滴水不漏啊。
跟他打交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那相声里的话，是怎么形容这样的人来着？
嘿，对喽，瓷公鸡，铁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
不过郁闷归郁闷，许老板还真不能不对卓群的神机妙算心悦诚服。
因为就跟他是个能掐会算的半仙儿似的，未来所有的行情演变无不跟他预言的一样发生了。
拿股市来说，根本没等到港城的回归。
卓群撤资不到一周，大盘就跟他训练出的鸭子一样，乖乖开始跳水。
机构们一哄而散，夺路而逃。
只把一帮被“忽悠瘸了”的“傻散”搁在了市场里。
而跟投机邮票失败的那些人几乎一样。
很快斗转之下的行情，也让让大部分散户们作鸟兽散。
证券公司营业厅开始变得冷清，剩下不多的人天天愁眉苦脸守着绿油油的大盘。
特别是那些炒长虹的、炒发展的，真是无处话凄凉。
他们全都不得不“长线投资”了。
这时候，就是想不把股票“留给子孙”，都不行了。
第三十章 乖乖就范
股市惨，邮市更惨。
因为股民们至少没有跳楼，但邮市曾经的大户们有许多人却熬不下去了，开始批量破产。
实际上，1997年4月8日前后，邮市也曾出现过一次反弹。
只是好景不长。
4月12日，电视上报道了“上头”从四月份开始要加大新邮印量以满足集邮者的需要。
这则新闻，对本已欲振乏力的邮市等于泼了一盆凉水，立刻就结束刚刚见缓的行情。
而4月份，5月份，正当大家伙好不容易熬过了新闻媒体习惯性痛打落水狗，对邮市口诛笔伐的艰难时期。
熟料月坛邮市要搬家到北三环马甸桥附近，全称改为“福尼特月坛邮币卡市场”的确切消息又正式公布出台。
这真是雪上加霜啊！
随着邮商们真的开始清理库存邮品，邮币卡价格自然出现大幅回调，让众多炒家欲哭无泪。
但最终的一击，还是来自于7月1日，港城回归祖国。
为庆祝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上头”特别发行“港城回归”金箔小型张一枚。
这让集邮者再次倾注了全部热情，投资者仿佛也看到了邮市复苏的希望。
但正因为天量的发行量，金箔小型张的行情很快就由暴涨转暴跌。
不知有多少投资者在这个品种上折戟沉沙，旧债未了又添新债。
就这样，邮市的漫长冬天终于正式降临。
要知道，从此开始的可是十余载的千里冰封啊！
那么还在苦苦坚持的邮市庄家和炒家们，已经再没有半点生机。
价格持续走低还是其次，关键是没有成交。
零星的成交量只能温水煮青蛙似的，把人熬死。
所以这段日子里，邮商们装病的装病，打白条的打白条，忍痛清仓的。
不少人甚至不惜四处求借高利贷给自己暂时续命。
利息贴水倒是很高，比卓群的条件好，可借了又如何还得上啊？
许老板碍于面子，不得不对几个求上门来的熟人施以援手。
但出借的那几十万，他自己很清楚，绝不是短期能收回的了。
说白了，他是亲眼目睹卓群断言的“行情完了”是如何发生的。
也无比清楚这些同行是如何被逼上了穷途末路，惨淡收场的。
当初谁不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身价？
但几个月下来，只有屡受市场无情的打击，行情就再没回过头。
这一步步缩水，身上没有负债的，还能剩下几万就不错了。
而更多像他一样贪心的人，是由此资产归零，甚至变成了负数，从此退出了这个行业。
变成了出租司机，开了个小餐馆，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小商小贩……
是，今年虽然有首励志的新歌，天天在电视机里唱什么，“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可是这对于曾经在月坛邮市里混饭吃的人不适用。
身在局里的人才知道干这行的人想要再翻身有多么难。
所以说，受过这一番“教育”的许老板如果再想不开。
继续死要面子充大个的，跟卓群杠着，那他就是个大傻子。
眼前的一切例子都向他证明了一件事，卓群才是有勇有谋见，算无遗漏的真财神。
在别人懵懂的时候大胆建仓，在别人觉悟的时候加码补仓，在别人疯狂的时候悄然出局。
人家是赚的盆满钵满，可哪一桩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要没有人家这朵云彩托着他，哪怕他就是齐天大圣，也得一个跟头从天上掉下来。
百分之四十，也不老少呢，这样的市道，谁能给他啊？
所以他不能再跟钱过不去了。
别说乖乖就范了，只要卓群还能把这样的甜买交给他，哪怕再让几分利都行啊。
就这样，许老板主动打电话给卓群。
他以不能老吃卓群，必须回请一次的理由，争取到了请客机会。
卓群也不算宰人，指定的地方是位于地安门东大街的“明珠海鲜”。
这段饭虽然也要了象拔蚌、帝王蟹、澳洲龙虾之类的大菜。
可毕竟比五星级饭店便宜多了，结账时候不过花了八千多。
而这次见面，许老板态度就十分热络和诚恳了，殷勤得就像一只哈巴狗。
饭菜的味道也很不错，据说是来自港城主厨主理，吃得两人满口留香。
于是在心怀舒畅下，卓群没跟许老板怎么计较，就让他如愿以偿的达成了心愿。
最终两人商定，还按照百分之四十年息的条件，许老板把一千万的资金出借给卓群使用。
但和上次借款有所不同。
这次许老板大气得很，除了和卓群签署了一份私人借款协议，什么抵押物也没索取。
这样的信任当然来自于许老板对卓群本事的了解。
试想一下，一个通过正当途径就可以赚取丰厚利润的人，本身就拥有点石成金能力的人。
投资万无一失，从没失手的人。
又怎么可能去当一个骗子呢？
而作为对许老板态度端正的奖励，卓群体谅到许老板还需要付给别人利息的难处。
他主动提出，年息可以按季度支付。
答应三个月后，一百万就会划到许老板的户头。
这自然也让许老板感谢不止，于是皆大欢喜。
至于对这笔巨款又该如何加以利用，卓群也早就想好了。
按理说，这一年最大的金融变局，就是7月2日由索罗斯引爆的亚洲金融危机。
只可惜，国内目前对外汇管制还很严格，国内资本市场的发展也相对缓慢。
想投资都没合适品种。
想在国内操作，从中分一杯羹，简直太难了。
而要是出去掺乎一脚呢，如何迈出国门，长期逗留国外。
如何把自己的财产变成外汇，转到国外，统统都是麻烦的事儿。
弄不好干这一票，还能引起“外管局”的关注。
对卓群这样的小虾米来说，完全是属于“作”的行为。
所以这件事他考虑没多久，便决意彻底放弃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虽然此事难挣钱，但自有挣钱处啊。
像这样充满历史机遇的年代，又怎么可能让人手握重金，不知投向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