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的职业
2010年,报社依然还是一个不错的工作选择。
因为虽然纸媒已经因为门户网站销量大减,但毕竟智能手机才刚刚面世。
没有像“今日头条”这样的APP在社会上盛行。
人们仍然认为距离纸媒崩盘似的大衰退还为时很远。
可以说,卓群副主任官虽不大,但已经有了往上更进一步的可能。
以他的收入来说,当时月工资差不多七千块左右。
每月只要有发票,光报销几乎就能让收入翻倍,这还不算其他福利和客户的礼物。
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满滋润的了。
这样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肯定是脑子出了毛病。
可是,卓群还就是一个要执意当傻子的人。
他不但坚决的辞了职,而且去一家民资的影视公司面试。
竟然只为了应聘一个六千工资,没有任何福利的普通司机的职务。
以他的学历,从业经历,和不合常识的求职要求,自然引起了影视公司人事部门的注意。
他去面试的当天,是影视公司的副总和人事部经理一起接待的。
只是这样隆重的规格并不是因为看重。
更多的是人家怀疑他有什么不良企图,想摸摸他的底。
但可惜从一开始,节奏就是被卓群给带着走的。
因为相互见面时,两位面试官才发现,卓群居然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出色。
他不但有着堪比明星的外貌,而且气度和谈吐非常,无法不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一双平静又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见别人的心里。
这就让人事部经理犯了懵,头一次比应试者还紧张。
那个二十五岁的美女经理反常极了,一个劲搔首弄姿。
当她与卓群的目光相遇,竟然出现了躲避态势。
一点都不符合她平时的“女王”范儿。
而年近四十见多识广的副总身为男性,倒是有几分沉稳,还比较淡定。
只是到了跟卓群做双向交流时,他也被震慑的不轻。
因为他又发现卓群不光外表优秀,综合素质简直无可挑剔。
比如说,对京城的机场、电视台、广播电台、各大报社、各大互联网公司,三大展览馆、以及许多酒店的情况,卓群就超乎寻常的熟悉。
一说起停车场和出入口,是头头是道,好多细节都是常人所不知道的。
完全可以用了如指掌来形容。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以小见大大。
卓群对传媒行业的了解肯定十分深刻和广泛,那绝非一般从业人员可比。
而且还不光是传统纸媒。
就连广播、广告、电视、互联网都得囊括在内。
偏偏这是不可能通过提前做功课能够熟练掌握的。
必须有着充足的经验和良好的记忆里才行。
此外,令副总吃惊的是,卓群还具有优秀的外语水平。
英、法、德、意,以及闽南语和粤语居然都能够流利、通畅的对话。
甚至对于豪华汽车的品牌和性能,卓群也很熟悉。
对于保养方式上,有常人难及的专业知识。
那想想吧,这样的水准怎么可能不让人惊讶莫名呢?
说白了,这样的人更像猎头公司帮忙寻觅来的首席执行官。
来干司机,绝对的糟蹋材料啊。
真要如此,恐怕那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司机了。
所以别看美人经理此刻是一脸的仰慕,简直快媚眼如丝了。
而副总却恰恰相反。
他再掩饰不住内心里的疑虑和猜忌,脸色都发青了。
心里只琢磨一件事,如何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卓群。
毫无疑问,越反常的好事就越让人难以安心。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卓群简直就像是送上门的一个大蛋糕。
这位从不相信好事会自己找上门的副总,想不明白其中是怎么回事,是绝不愿意占这个便宜的。
不过卓群对此却有着充分的准备,他面试的最后一步,就是主动为自己行为的异常性做解释。
善于讲故事的他,把自己描述成了刚刚离婚的失意者。
婚姻变故和常年的工作压力,让他患了轻度的抑郁症,感觉一切的打拼都没有意义了。
而医生的专业意见,也是不建议他再从事压力大的脑力工作了。
所以他才会希望做一个司机,专注于简单的日常事务,好忘记过去。
他来这里面试,只是希望有点事可做,不会闲在家里。
卓群跟着又拿出了医生的诊断书来佐证他的话。
而且声称自己驾龄七年,至今保持无事故记录。
也并不缺钱,不会要求加薪和额外福利。
如果公司对他干过传媒的经历不放心,他甚至可以签署单独保密协议。
如此一来,副总虽然还不能完全的放心,可也挑不出他话里的逻辑错误。
再加上副总也是离过婚的中年人,多少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寄情效应。
于是卓群也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随后的事儿,正如卓群所料,公司是不会让他一个初入公司的人,为高层开车的。
因为领导和老板的共性就是他们有许多需要保密的事。
只有经过考验的真正心腹才能为他们开车。
至于卓群为之服务的主要对象,其实就是公司旗下的几个小明星,和偶尔负责接送一些公司的客户。
这样的工作状态,对于他接近刚刚走红的贝璐,再合适不过了。
根本不存在什么实质性的困难。
那么再后面的事儿,其实与凯文·科斯特纳和惠特尼·休斯顿共同出演的电影《保镖》相差不多。
卓群良好的人缘,处处表现出的优秀素质,以及与贝璐甚为投缘的处事方式。
让他很容易获得了贝璐的好感和信任。
差不多也就一年左右,他就随着贝璐的大红大紫,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专用司机。
就这样,卓群不但亲眼见证了贝璐是如何走向影后之路的全过程。
也于第一时间发现了初到京城,打算对贝璐进行勒索的沙昊阳。
那不用说,还像上一世一样,没容沙昊阳过多久寄生虫的好日子。
卓群就掌握时机,把这小子引诱到了另一个死亡陷阱,替贝璐解决了这个麻烦。
并且随后把沙昊阳租住地所有的电子设备席卷一空,彻底销毁,根除后患。
贝璐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恢复了宁静的生活。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其实唯一谈得上的麻烦,倒是卓群难以避免的桃花劫了。
他一边等待着贝璐的醒来,另一边总得不断的应付各色美女的关心和接近。
是的,影视行业嘛,与莺莺燕燕的漂亮女性做接触的机会太多了。
特别是对于卓群这样经济、外貌、学识、脾气都异常出色的三十初头的离异男性。
对于到了适婚年龄的女性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是的,卓群是离异过。
可是他没孩子啊,而且也一定更重感情。
要不他怎么会受创伤,甘心抛下已经小有所成的事业,来干司机呢?
这反倒会让他曾经失败的婚姻经验,成为下一次婚姻的保证。
最关键的是他太优秀了,好像什么麻烦他都有办法解决。
他见多识广,知识渊博。
无论是大事小事,无论是正事闲事,只要有人跟他开口求助,他总能提供最妥帖的建议。
而且无论游泳、跳水、滑冰、桌球、骑马、跳舞、唱歌、打牌,他都是永远不败的胜者。
每逢公司聚会,他总是最显眼的,也最不可或缺的一个人,简直成了全公司的香饽饽了。
每个人都愿意跟他打交道,跟他聊天,听他的笑话。
所以几乎所有认识他的年轻人,无论男女,见他都会笑着叫“卓哥”。
男人是崇拜和佩服,女人则是喜欢和仰慕。
别说当初给卓群面试的女经理,和他身边的一些女同事对他目送秋波、刻意接近了。
就连公司的不少客户也对他眉目传情,青睐有加。
对此,卓群只有故作不知,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去客气的婉拒。
第一百九十六章 等待已久
但麻烦是,类似的这种事情是处理不完的。
甚至就连影视公司老板,海外留学归来的千金也对卓群一见钟情。
自从他临时替补去机场接了那女孩一回。
那刚刚才二十岁的姑娘就开始打电话对他穷追不舍。
坚持要跟他继续见面,好好谈一谈。
鉴于女孩特殊的身份,卓群不能不小心应付。
考虑再三,卓群就找了一天下午,在亮马河边的一个西餐厅约女孩见面。
他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从这里可以看见河面闪烁的灿烂阳光。
而那女孩不光老子有钱,人也长得很漂亮。
穿了件露肩的吊带裙来赴约。
头发烫染得很时髦,皮肤雪嫩,水晶指甲。
但可惜,她却像一个精致包装盒里的芭比娃娃一样,和卓群有着近似于零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这次见面,卓群是打算用较为委婉的方式来拒绝。
于是他叫了一杯完全不加糖的特浓咖啡,开始给这个喝着奶味儿苏打水的女孩讲自己的生活。
话语中尽量展示他和这个姑娘种种不和谐的地方。
他的故事让这个姑娘信以为真,很有效果。
她不时为他婚姻失败和职业倦怠,表现出黯然的表情。
有时会自以为是的对成人世界的沉重和无趣叹口气。
在此后,他们谈话的风格就彻底改变了。
这个姑娘没了柔情蜜意的心情。
倒是受到卓群的触动,开始讲述她自己人生的不满意。
说她到国外的生活的种种不适应,说学习的压力。
说她跟一个在大学认识的外国男友同居。
他的名字叫艾伦,艾伦想让她留下来结婚。
但她不确定艾伦真的适合自己。
她不想被婚姻轻易困住,不想生孩子。
她觉得自己还有许多美好未曾经历过,不像轻易错过,所以拒绝了回来。
而当她见到卓群,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
她认为自己作对了,只有像卓群这样经历许多的成熟男人,才适合她,会让她充满信服。
远远的超过了一切那些和她同龄的男孩子们。
对女孩仍旧未曾全然打消希望的变相夸奖,卓群此时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但他目的是让这姑娘一吐为快,尽情的吐露那些属于年轻人独有的伤感和迷茫。
随后就会自己发现问题。
因为成人的世界还太复杂,对她来说。
几乎一切都是刚刚接触到的成年烦恼,必然难以招架。
她并不清楚这些烦恼其实多么平凡无奇,无关紧要。
她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不应该落入别人一样的套路里,必须与众不同才对得起自己。
但他会让这个姑娘意识到她错得有多么离谱。
再之后,卓群便怀着一颗差不多类似于父亲的心,耐心的和姑娘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关于未来、时间、生活、爱情、独立、自由、理想、家庭、孩子、责任……
他告诉这姑娘,自己做决定的前提就是需要懂得对自己负责。
无论她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承当起由此引发的一切风险和结果。
就这样,卓群说了一切他该说的。
像任何年长,且带有善意的人,都会对这姑娘说的那些话。
喝完饮料,卓群把姑娘送到停车场。
等着姑娘上车时,她在拉开的跑车门前转身面向卓群。
“也许我过去的想法简单了。不过我总觉得,人是会改变的。我肯定会成熟起来的,不会永远是你眼里的小孩子。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认识了,也许应该再多花些时间来彼此熟悉。也许我们渐渐就合拍了呢。你不这么认为吗?”
就在此时,吹来的微风恰巧撩起了姑娘的发丝。
裙子前面装饰性的流苏被风吹上了她的面颊。
姑娘将流苏轻轻拨到了一边去。
她非常优雅的女性化手势,一瞬间,让卓群忽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悸动。
在她鲜嫩无比的精致面孔上,卓群似乎看到了康妮的影子,还有上大学时的郭玥,和给他做早餐的魏丽。
可以说,这些曾经的美好经验,让他再次清楚的感受到了情欲的需求。
以及一段罗曼史即将开展,尽在掌握的契机。
只是他却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错觉。
于是只是愣了一愣,他就坦然的笑了。
他敷衍却又不失礼貌的把姑娘推进了车舱,替她把门关好。
然后挥着手,看着她把车开向了远方。
……
这次我在哪里?
为什么脑袋这么昏沉?
我有点恶心……
贝璐从莫名的嘈杂环境里突然惊醒。
她眨着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
四周的电闪雷鸣似的灯光以及音乐,不断围攻她脆弱的感官意识。
使得她处在完全不知所以的迷惘状态之中。
周遭除了闪电一样的频闪灯光,并没有其他光源。
她只能看出自己周围有坐着、站着、舞动的几个人的轮廓。
但时间久了,光线开始变幻,先是出现了镭射激光,然后又有了投影灯和帕灯。
这样一来,在绚丽夺目的多彩颜色里,贝璐总算认清了自己的环境。
原来她是身处于一个带舞池的KTV包房里。
她正坐在一个小桌子前,颤抖的手拿着一杯清凉的饮料。
她喝了一口,马上忍不住吐了出来。
因为杯边有盐,把她齁着了,加重了她糟糕的感受,那是玛格丽达鸡尾酒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显示的是2016年10月3日晚上10:43。
“喔!真爽!再来一曲怎么样!”
舞池里有人带着港腔激动的大声喊,这让贝璐抬起头去看那人是谁。
很快在亮起的红色与蓝色的灯光交错里,她认出来,那是几乎所有人都熟悉的亚洲影帝的脸。
这时,贝璐的眼界,已经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了。
于是她依次去看周围的那些人。
发现舞池里还有她的老板,亚洲影后,以及公司旗下曾经签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名气不小的明星。
而公司的副总,正和一个著名导演以及导演的副手在沙发上比手画脚的聊着什么。
每个人似乎都喝了不少酒,正在进行了一场尽兴的狂欢。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普通的应酬?还是在谈什么重要的合作?
“小璐,你没事儿吧?”
就在贝璐费力的艰难的汇聚精神思考的时候,一个女人的手从后面伸来,放在她的肩上。
她回过头去,原来是她自己的经纪人。
那个圈子里很有能量,一直很照顾她的老大姐。
“我还好,没事。”贝璐做了个深呼吸。
“你确定没事?你看起怪怪的,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
“我的威尼斯影后,你别太兴奋过度了啊?今天都是自己人,可没人灌你酒,你别反倒自己把自己灌多了。”
“你说什么?威尼斯影后?我……我从来没拿过那个奖啊?”
“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个奖才很重要嘛,下一步我们目标就是戛纳了。说真的,你那个司机挑角色是真有眼光。多亏他的建议,我们选了这部片子,才没错过这个拿奖机会。”
“我的司机?你说小陈?还是小刘?”
“什么小陈、小刘?你的司机不是卓群吗?你真喝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轻轻推开门进入包间。
他毫无停留的穿过灯光的斑斓光影,径自走了过来,把一罐温热的旺仔牛奶放在了贝璐的手边。
“抱歉,让你久等了。这家店没有,我只能去外面找便利店。”
而这个人的脸让贝璐简直目瞪口呆。
因为正是卓群!
此时此刻,卓群就这么面对面的,非常关心地凝视着她。
居然在这里!
在这嘈杂混乱的KTV包厢里!
跟她的老板、经纪人和同事们在一起!
一瞬间,卓群显然也注意到了贝璐眼里的神色的变化。
他给了她一个温暖且悠长的微笑,当做欢迎她归来的回应。
也为了让她安心。
“小璐……你……你怎么哭了?听着,如果你真觉得不舒服,那就……”
贝璐摇摇头,对经纪人说自己没事。
然后她从桌子前起身,走向卓群,给了他一个早已等待了多年的拥抱。
“你现在是我的司机?干多久了?”贝璐趴在卓群的耳边问。
“五六年了,听我说,我尽量不去干预你的人生。可现在你的情况还是稍微有些变化。首先,纠缠你的可恶麻烦我已经解决了。其次,你已经成了威尼斯影后,眼前的是你归国后的庆祝会。至于你的孩子,贝佳和你很亲近,她在家里已经睡了。有保姆陪着她。”卓群也小声的给她解释情况。
“干的还算不错,不过,你被解雇了。”
这时,完全不顾房间里其他人已经目瞪口呆的惊诧。
贝璐把自己的唇,当众印在了卓群的嘴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美夕阳
当贝璐醒来后,她再没有什么必要留在京城了。
因为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浮华虚荣。
对她和卓群来说,都已经统统不重要了。
他们在乎的只有属于两个人仅剩不多的三年时间。
和如何善加利用,不辜负如此短暂的时光。
所以他们不惜代价,用最短的时间解决完一切世俗束缚。
根本不去理会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国内娱乐圈。
就一起带着贝璐的女儿贝佳走出了国门。
来到了他们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法国普罗旺斯地区,在这里度过他们的余生。
这个选择确实没错。
因为这里不但没有人认识他们,打扰他们。
而且这里远离喧嚣俗世的自然风光,一年四季都美不胜收。
别的不说,是此时此刻秋季来临,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的森林景色,就像一副浓彩重抹的天然风景画一样。
橡树、枥树、白桦等各种针叶树密密层层,宛若一片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
树叶渐渐交换颜色,红白相间,让人深深陶醉于其中。
所以到冬天之前,几乎每逢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卓群和贝璐都会带着孩子,到附近一个林木环抱的湖畔野餐。
那里的湖面明晃晃的,偎依在树林之中,就像一面大镜子似的
卓群会把车一直开到湖畔,停到被湖面反射照映出的各色植被的旁边。
然后再把车上那篮子食物拿下来,铺陈在铺在草坪上的野餐布上。
贝璐则会跪在野餐布上,从篮子里取出干干净净的餐巾和叉匙。
同时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好吃的摆出来。
往往会有三明治,还会有装在玻璃碗里的土豆沙拉和切成薄片的水果。
以及渗着奶油的糕点和许多美味的香肠。
她就像个最细致的贤妻良母一样悉心准备好了这一切,并为之深感幸福。
因为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她的小贝佳虽然仍旧患有孤独症。
但因为有卓群早早解决了沙昊阳的勒索骚扰,而且能为她的生活提供最大程度的助力。
今生她并没有把孩子送回老家托给父母照顾。
她和孩子始终在京城相依为命。
这就让孩子的病况比原有的人生里要好许多。
虽然比起正常的孩子,小贝佳的面孔和眼睛依旧显得木无表情,动作也过于迟钝
但至少和她保持了一种还算正常的母女关系。
她在和孩子亲昵的时候,孩子不会再往后退缩,也会适当给予亲昵的回馈。
这对于她来讲,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所以自从意识复苏之后,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抱着贝佳,好像和女儿长在了一起一样。
尽情享受着女儿从未给过她的拥抱和亲吻。
但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卓群和孩子的关系竟然大大超出她想象的亲密。
卓群总是会把贝佳逗笑,他扮演孩子喜欢的角色非常老练。
好像贝佳的孤僻行为完全是不存在的,把她当成了闲聊伙伴。
甚至卓群的有些做法,都让她这个亲身母亲颇为汗颜,自愧不如的。
比如说有一次该吃甜点了。
她打开一份奶油蛋糕,递给贝佳。
但贝佳却故意把蛋糕从餐布上拿到草地上。
于是不一会,点心上面爬满了蚂蚁。
这时,贝佳竟然吃了一大口带蚂蚁的点心。
她看到,马上惊慌失措赶紧阻止。
结果母女俩一下争执起来。
贝佳显然对她的干涉非常恼怒,大发脾气的哭闹起来。
甚至到了喘息不止,几乎哭岔气的地步。
哪怕贝璐一次次地把还的头发捋到后面,不停地抚摸她的脸,安慰她拥抱她,都不能让他恢复平静。
最后还是卓群拿过了那块爬满蚂蚁的奶油点心,一口吞进了嘴里。
他一面毫不在意的大吃大嚼着,一面热烈地大喊味道真香。
这才让孩子获得了认同感,恢复了情绪的冷静。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就是贝佳给卓群的感谢。
她说这句话是虽然语气淡漠,但眼里却有着超越世俗理解的狂喜。
贝璐则无语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全无血缘关系的父女。
同样发自内心的对卓群报以深深的感激。
而且卓群越表现得越无所谓,她心里也就越不是滋味。
那天傍晚要回去的时候,她满怀柔情地对卓群说。
“其实你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的。我真不知该怎么回报你。”
但卓群却说。
“用不着回报,我也没有勉强自己。其实假如你要知道,我逃亡的那辈子都吃过些什么,你就不会替我白白担心了。”
“你喜欢奶油点心上爬着蚂蚁?”贝璐不相信的说道,语气里也带了点嘲讽。
“味道其实不错,关键这样我才不会失去贝佳的信任。”卓群笑了笑。
“可你,你不是……”
贝璐的眼里禁不住带上了一种凄然,卓群的爱心既让她难以理解,也让她尤为痛苦。
但卓群却根本不介意这个。
“我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那有什么关系!我们认识的时候,贝佳就已经存在了,对不对?她是你的孩子,长得很像你。而且还是个很可怜,也很可爱的孩子。这一世,我阻止不了你受侵害,当然就要帮你照顾好她。”
卓群跟着说出了一句最让贝璐心灵受到撞击的话。
“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我希望自己能向你证明这一点。”
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贝璐就啜泣起来。
而一道阳光划破了傍晚的云朵。
像一把穿过了面包圈的银刀子一样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为他们制造出了最完美的夕阳,就像他们生命里最后的这点时光。
而那天直到太阳落下,卓群一直都站在贝璐的身后。
他用双臂环绕贝璐的腰,双颊抵着贝璐的发丝,看着贝佳在草地上采拾野花,看着阳光缓缓消失与林间,看着湖面上恰似万千宝石的闪耀归于黑暗。
阳光彻底消失的一刹那,他在贝璐耳边低声呢喃,来自威廉布莱克《天真的预言》里的诗句。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贝璐则紧贴卓群的身体,用双手握着他的手,轻声回应出下面的诗句。
“双手握无限,刹那是永恒……”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命运奴隶
两年九个月过去,在几乎天天欢笑的日子里,在贝璐和卓群分外用心的照顾下。
长大的贝佳不但在人际交流上,距离七八岁的正常孩子,已经所差无几。
也学了像个真正的大孩子一样来面对别离。
毕竟她十三岁了。
卓群和贝璐一直努力不懈的教她如何面对逆境,该欢笑时就要欢笑。
这些并非无用之功。
而且很久之前,贝佳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因此当这一天真正临近的时候,小姑娘只不过是哭了两天,就能接受现实了。
临走前的一天,她认真的开始收拾行装,做回姑苏老家的准备。
“妈,我想带上野餐篮子还有那些餐具。”
“可这太大了些。而且你回姑苏也用不上。”
“那……那姑苏就没有野餐的地方吗?”
“我是说外公外婆没有野餐的习惯……马靴也是一样。其实你不用带的。”
“嗯……那就暂时留下吧。假如我在姑苏如果住不惯,还能回来对吗?也许到了明年夏天,我能回这里来和你们一起游泳?”
贝璐点点头,嘴里说着好。
但却故意把眼神别开,不想让女儿看到她的眼睛。
卓群非常体谅的替她来安抚女儿。
“小贝佳,我知道这些你喜欢的东西都想带着。不如这样,我把这里你喜欢的一切都给你寄回去。然后再买一些全新的放在这里怎么样?如果你再回来的话,这里也会有新的可以用。”
“嘿,这个主意可太好了,这么做可以吗?”贝佳高兴的叫着,脸上露出笑容。
“当然,为什么不?东西寄回去,你就可以告诉外公外婆你喜欢的生活方式。你愿意教他们怎么野餐对吗?你会照着妈妈的样子,把你会做的好吃的,也做给他们尝尝。”
“没错,至少……我会做三明治和苹果派了,妈,你觉得外公外婆会喜欢这些法国食品吗?”
“我觉得他们会。他们虽然没吃过,但是一定会喜欢的。只要是你做的。”
贝璐非常勉强的冲女儿展露笑容。
卓群再次插口,“你为什么不列个清单给我呢?这样你所有喜欢的东西就不会被拉下了,我可以照着你的单子,把你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寄过去。”
“好的。”贝佳欢呼一声,先跑向了屋外。
因为外面的树上,有一个卓群为她搭建的树屋,她许多本以为无望带走的宝贝都在那里。
“小心些。”
“好的,妈妈……”贝佳头也不回的爬上绳梯。
而这时贝璐却转向了卓群,留下了难忍的泪。
“我真不想让孩子离开我。只剩下一个月了,我们就要……就要……”
卓群叹息中抱住了贝璐,轻抚她的发丝。
“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无数次吗?这样才是最好的。孩子回去至少有些时间可以适应新的环境,你也可以再见见你的父母……真到了那一天,对他们来说,总可以减少一些打击。”
“可是……”贝璐啜泣,“我好害怕!我还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后一次,我永远都回不来了。”
卓群用力的紧紧拥抱,用臂弯摇晃贝璐,但他的眼泪也留下了面颊。
“想想我们是怎么活过的吧。想想我们一起度过的人生。说真的,我庆幸遇到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拿我的命和你的换,我宁愿比你先死……”
“我……我相信你。可我总是想,也许我们原本可以做更多的努力,也许是我们太过软弱……”
“不!”卓群摇头,“我们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了,我们完成了远超出我们本身预计的尝试。如果不是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两个无论谁,都不会有这么多样化的人生。”
“我知道……”贝璐把身体后仰,急切的对视上了卓群的眼神,就像她最后一次凝望他。
“只是,只是我已经离不开这无穷的可能性和时间循环了……”
“我一直都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不必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忧虑,因为我们似乎总有机会重新来过。”
“我总是以为,我们可以做的更好,让世界为之改变,让人生没有遗憾,彻底不同。”
“但我们实际上做不到对吗?我们从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也没有消除遗憾,只不过让事情变得不一样了而已。”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
卓群感到有人在自己是身边不停的唠叨着。
那是谁的声音,他到底在说着什么?
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贝璐已经死了!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卓群的心头撞击,就像盐粒子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么疼。
让他心里充满了从未曾感受过的失落和孤独。
就像有一扇通往光亮的门,在他的心里“碰”的一声,永远的关闭了。
他从此不可能再看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他的情感会因此彻底枯萎。
他紧握拳头,在这他难以否认,却又不愿接受的悲痛里垂下了头,眼泪汩汩而下。
但偏偏在他如此悲伤的时候。
那如同念经一样的声音仍然喋喋不休的骚扰刺激着他。
“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标准动车组“复兴号”在京沪高铁正式双向首发,这绝对是眼下最重大的新闻。我们必须出一个重磅专栏报道这件事,采编组什么时候能给我看样稿啊……卓群,你,你……还好吗?”
“我,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
卓群很快的瞥了一眼吃惊的副社长和周边的中层干部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尽管他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些人了,但他还是马上就认出来这地方,这个场所,立刻知道自己是在报社每天的例会上。
曾经有许多年,他就是这样做在这里,等着领导分配任务,然后小心翼翼的去执行的。
而且,他也记得复兴号的新闻,记忆如不出问题,现在应该是2017年的6月。
就在此时,那个不大拿他当回事的副社长皱起眉,假意关切,却实质敲打的说。
“你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很重要,如果你……”
但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卓群可不吃他这套。
竟然毫不犹豫的顺水推舟,借着这话,索性站了起来。
“是的,我需要请假,现在就去医院。请你们继续开会吧。”
说着,卓群用手擦去了眼泪,在包括副社长在内,几乎所有人奇怪又纳闷的眼神里他离开了报社。
没有人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心烦意乱,这么暴躁,这么不给副社长面子。
但卓群其实对此也毫不在乎。
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够客气了,至少没像夏洛一样的打骂老师。
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从此他又是一个人了。
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是命运的奴隶,抵抗无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命给养
卓群再次辞了职,房子则给了魏丽,自己净身出户。
这一次他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更没有什么心气儿,慢慢去准备丰厚可靠的资产给父母养老了。
于是除了股市里靠短期投机赚来的一小笔钱打给了父母,他只能在保险公司买了高昂的人身保险,把受益人写成了父母的名字。
他的个人生活彻底失去了目标,因而无所事事。
每天他只有一件事可做。
就是从早到晚的闲逛,以一种与己无关的淡漠态度,像一个观众一样,去感受社会方方面面的景象。
尽管贝璐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但贝璐曾表达过的恐惧和痛苦却掉过头来深深纠缠于他。
哪怕他曾尽力劝慰过贝璐,试着化解贝璐面临最后日子的恐惧。
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无可避免的重走老路,变得既恋世又厌世。
他就像上一世贝璐走向死亡时所感受到的那样,不甘、遗憾、患得患失。
是的,贝璐才是对的。
他们曾经努力奋斗过的,并争取到的一切,最终只是一场空。
他们的生命一点一滴被无意义的事儿偷走,就连他们曾一起共度的幸福时光也短暂得令人沮丧。
等到他们最终意识到这点,才发现自己只是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他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即使消失也不会怎样。
他们曾以为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可以天长地久的在命运轮回里游戏,以为自己拥有无穷的选择机会。
他们过于挥霍了对谁其实都是无价之宝的时间,他们浪费生命在在指责与自责之间,用悲苦和怨愤去填充自己的生活。
他们徒劳的去追寻那或许就不存在的答案,而忽略了他们相遇的缘分,更没有对彼此的爱做出足够的珍重。
而如今,就连他向贝璐倾诉自己的痛苦和领悟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因为他爱的贝璐已经死了。
而不久之后,连他自己也将在对生命意义仍旧懵懂无知的状态下死去。
卓群漫步在街道上,看着,听着,沉思着……
零零后已经成为即将踏入社会的新力量。
他们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对世界怒目的不满与鄙夷,就像这世上曾经年轻过的每个人一样……
穿着工服上班的男男女女匆忙奔赴自己的工作地点,好像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标,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成群结伙的孩子们以更灿烂的方式笑着,潮气蓬勃的他们还在感受生命里新奇的部分。
但他们的天真、无知,对生活的期待都让他为之眼红,无比嫉妒。
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与他的生命相比,就像是亿万资产的大富翁和穷途末路的破产者在做对比。
唯一能让他感同身受的,只有老人眼里的眼神。
他发现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垂垂老矣的精神世界满是遥远的记忆与失落的希望。
毫无疑问,这样的日子是无比艰难的。
不过几个月,卓群就感到自己要疯了。
直到某一天,他在卡地亚的橱窗里看到了贝璐三年前拍摄的代言巨幅海报。
他一下重新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心跳。
于是他再也离不开了,在众多行人川流不息的闹市之中。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
就像要饥渴而死的人在渴求生命的给养……
…………
瑞士国家博物馆,坐落于苏黎世火车站对面。
这是瑞士著名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瑞士全国最大的博物馆。
博物馆建于1989年,有100多间陈列室,主要展示原始文化、旧石器和中石器时代文化、新石器时代文化、罗马时代文化,中古艺术和手工艺、近代艺术和手工艺,兵器和军服、货币和印章,人文和书画等方面的藏品,堪称欧洲上千年历史的剪影。
相比欧洲其他博物馆,瑞士国博相当全面地展示了瑞士的三大特色——钟表,银行和奶酪。
卓群此时就坐在国博门口的台阶上,牢牢的盯着苏黎世火车站的出口,等着审视上午十点半从日内瓦而来,准时到站的那些火车乘客。
他迫切又焦虑的从那些下车的乘客里分辨着他要寻找的人。
好呀,贝璐来了。她终于来了!
她是最后几个从火车站出来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她身为东方人,太过鹤立鸡群,卓群几乎错失她。
贝璐打扮的非常美,但与奢华无关。
从她身上一点看不到那些购物狂的女人难以避免的名牌狂热。
她穿着最为舒适的低跟鞋,浅色的亚麻洋装流露出亲切可人的魅力。
这样具有实用性的装扮,就好像她不曾是一位大明星,更不是有一个超级富豪丈夫的贵太太。
卓群在他们相距五十米的时候起步跟上了贝璐。
贝璐完全无知的走上了斜坡道,然后走进了博物馆宽阔宏伟的中央大堂。
卓群并不太担心会跟丢贝璐,因为他在逃亡那一世中所掌握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已经几乎跟真正的特工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为了节省时间,他到瑞士才不会去雇佣私人侦探去探寻贝璐的踪迹。
不过不得不说,私家侦探提供的服务还是物有所值的。
至少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他们给他的一切细节都对。
他们告诉他,每周五,贝璐都要到苏黎世来逛逛,有时去博物馆,有时去商店。
当然,也会去银行,去医疗咨询机构,和大使馆办些正事。
但她从来都是坐十点半的火车来苏黎世银行,然后在这里待上整整一个下午。
卓群用零钱买了门票,当走入转门紧盯前门的曼妙身姿步入侧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说实话,想当年他跟踪反杀来找他的中情局杀手都没这么紧张过。
甚至就他自己也对自己眼下百感交集的心态不是很清醒。
是的,他花这么多工夫来见贝璐,其实很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熟识且深爱的那个女人。
而且永远也不会是。
那个属于他的贝璐,时间偏离到达了极限。
可以重生的时间已经被覆盖了,没有可能回来了。
他不可能期待这个贝璐突然清醒,脸上再流露出见到他的亲密之情。
就像上一世,当那个贝璐从KTV包房里醒来,忽然知道自己是谁,他是谁。
以及记起他们几世岁月里一起经历过的一切时,那漂亮的脸上曾出现过的激动与欣喜。
不,这个贝璐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
只是他却仍旧渴望看到这个贝璐,否则他就活不下去。
是的,就是从看见贝璐的海报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点。
不管怎么说,贝璐已经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了,他要是无法宣泄这种思念,他就会因悲哀而是。
这个贝璐就像他曾经见过的十七岁的贝璐一样,哪怕不是他所爱的人,可一样能够让他寄托感情。
这就足够了。
他不能否认,干出这种事儿来,让他有一定的罪恶感,他对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一个在水中奄奄一息,渴求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人。
而这是他唯一的生机,这样的诱惑他根本无法抵挡。
让他别无选择。
第二百章 偷来时光
如何攀谈,如何获得贝璐的好感,对于卓群来说,其实是一件不算太有挑战性的事儿。
因为他对贝璐太了解了。
相处了这么多辈子,贝璐的人生经历、喜好、习惯、苦恼、对过去的回忆,都尽在他的掌握。
甚至可以说,比此时的贝璐都更了解她自己。
何况卓群自己又有着那么多丰富的人生经历,又懂得许多让人欣喜又意外的小花招。
这些独一无二的人生积累,让他对异性散发出的吸引力简直就像是磁石一样。
于是在参观博物馆时,卓群装作意外的邂逅,认出了贝璐这个“有名的老乡”。
并成功在午餐时间把贝璐邀请到了咖啡馆里,便成了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接下来,卓群和贝璐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找到了“奇妙的共识”。
他们对咖啡的看法,对甜食的喜好。
他们一起惋惜国内被欧洲强盗窃取来的文物遭遇。
一起对欧洲文艺美术史发出一致的感慨。
一起对博物馆的文艺氛围以及瑞士生活的许多方面都有一致的看法。
并且对国内的生活有着诸多的怀念。
太多太多的默契和心领神会的玩笑,导致原本只是礼貌性的一顿简餐。
竟然一直持续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贝璐甚至跟卓群又谈到了自己放弃的艺术生涯,以及对女儿贝佳日益恶化病情的担忧。
而卓群也看得出贝璐眼睛里情感的渴望,看得出她因为未能重新选择,这一生所受的磨难。
他真想就此透露出,贝璐在过去的人生里曾经所达到的成就。
更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轻抚那张脸的冲动。
那张他万分熟悉和欣赏,却已经失去太久的脸庞。
或许正是因为卓群眼里的感情流露,让贝璐感到有些异常。
很快他们的对话竟陷入了有一搭无一搭的尴尬里。
贝璐甚至不自在的玩起了汤匙,说着不再具备营养的套话。
“你是来旅行吗?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我,不确定,我现在打算在苏黎世多住一段时间,也许一两年。”
“哦,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你真的这么喜欢这里?”
“是呀,没错。这里有很多吸引我的东西。尤其是今天,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这话显然让贝璐真的误会了。
她没有再说话,一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而就在卓群冥思苦想,该怎样打破这种沉默,继续保持互动的时候。
贝璐终于开口了。
她玩弄着汤匙,头不抬的说。
“我结婚了,我手上戴着戒指。”
“我看见了。”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是……”
卓群不想让她再破坏气氛了,赶紧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和烟灰缸。
这个意外之举,成功分散了贝璐的注意力。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撕碎用的。”
“你怎么知道的?”
“保密。”
贝璐先是讶异,继而又大笑起来。
“你可真够神秘的,有时候我觉得你简直能看透人心。就像你问我喜欢不喜欢法国布蕾时,我从没告诉过你,我有多么爱这道甜点。”
“是啊,算你猜对了。我就是会读心术,而且还有魔法。”
看着贝璐真的开始撕扯纸巾,卓群又用自己的手伸到贝璐的鬓间,变出了一朵花。
于是贝璐再次用好奇的眼神看向卓群。
老半天后,贝璐的神情里出现了莫名的犹豫,不是太确定的低声说。
“你看过这里的弗拉维尔巧克力工厂没有?也许……也许下周五……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她把头垂了下去。
但卓群却因为取得的成就欣然而笑。
“太好了,这是我的荣幸。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愿意奉陪。”
…………
温暖又舒适的床上,各种欢爱的记忆像花朵一样绽放。
带着甜味的气息把卓群带回了往日时光。
东方快车的包厢里,尼斯老房子的壁炉前,布达佩斯酒店套房的厚毯上,还有他们新婚赖在床上不起的清晨,他们买来开遍欧洲的房车,卡佩先生的游艇甲板,以及广袤森林旁他们住了三年的小屋……
这一切,都仿佛仍旧历历在目。
而现今,卓群再次拥有了贝璐,拥有了偷来的一年时光。
就在这苏黎世巴尔扎克酒店里,他长期租住的套房里。
卓群垂眼看倚在他胸口的那张脸。
贝璐双眼紧闭,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像熟睡的孩子一样嘴唇微张。
让他不起然的想起了上一世落日的黄昏,他们曾经共同朗诵过的诗句。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双手握无限,刹那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贝璐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边伸懒腰边发出无意义的呢喃。
她醒来了,如同一只漂亮的猫一样在他的身上摩挲亲昵。
“几点了?”
“差十分六点。”
“哦,不。我又睡过了。我得赶紧走了。”
贝璐说着,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下周五还会来吗?”
“当然,而且我会尽可能找借口留宿在这里,那我们就可以多一天在一起了。”
卓群微笑,尽力表现出因为贝璐的许诺高兴的样子。
但他的真实情感实际上却是苦乐参半的,而贝璐却不可能知道。
“你的小贝佳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你告诉我的办法。我真庆幸遇见了你。这一年来,是她恢复最好的一年。我觉得你比那些拿高昂治疗费的医生更懂得怎么治疗这种病。”
“所以我肯定能和你的女儿处得来。只可惜,你不让我见她。”
“这我信,我也很感动。可你知道的,我没办法……”
贝璐溜下床的时候,开始收拾散落的衣物,并且带着歉意亲了一下卓群的脸。
她确实没办法。
事实上,自从他们相识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无可避免的受到严苛的限制。
因为贝璐自己居住在日内瓦,住在她丈夫买下的房子里。
除了与她丈夫雇请的管家和佣人为伴,几乎每天都要去特护学校陪伴女儿。
所以他们仅有每周五才有可能见面。
偶尔贝璐提出要听歌剧或是音乐会,才可能留在苏黎世过夜。
他们两个最长待在一起的时间是三天,那次他们一起飞到巴黎过了一个长周末。
但就那一次而已。
贝璐还得借戛纳影展说事,说是帮助自己的旧同事们安排些事务。
当然,卓群也不是没跟贝璐建议过要她离婚的事儿。
但他们没法谈太多,也是仅仅一次。
因为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贝璐不可能因为这突如其来,且并不道德的情感,就做好充足的准备去面对极端的决裂。
更何况他们之间不能分享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彼此似乎隔着一条天然的裂痕。
有时候,当贝璐在突然中断的谈话里。
看到卓群脸上的恍惚和茫然,她就能模模糊糊触及到这条裂痕。
而反过来,卓群自己对要求贝璐离婚同样有着严重的心结。
因为他根本没法对贝璐的后半生负责。
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他就再难把这件事诉之于口。
总之,尽管卓群爱着贝璐,真心爱着今日的她。
甚至已经不仅仅把她当成逝去爱人的历史投影。
但他们今生今世,没有半点完全拥有彼此的可能性。
在卓群凝视的眼神里,贝璐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又开始梳理那被弄乱的发丝。
卓群真的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看过这个诱人的情景了。
而如今的回想,只让他心如刀割。
“我们下周见。”贝璐从床头拿起自己包时,又吻了卓群一下。
“别用任何方式联系我,安心等着就好。”
卓群叹息了一声,在贝璐转身的时候,跳下床拉住了她。
又依依不舍的温存了一番,才放她离去。
跟着卓群来到窗边,等着楼下贝璐的身影出现,坐进出租车。
而他的思绪继而望着天空回到了过去,飞掠过好几世的岁月。
怀念起他们在不同时空里,经历过的那些往事。
第二百零一章 湖畔别离
2019年10月4日,最后的一个周五。
苏黎世湖边公园的樱桃树和枫树,已经用叶子的变化传来了秋天的信息。
卓群和贝璐穿过从叶尖洒下阳光的斑斓树林,拉着手一起朝着广阔的湖畔走去。
到了那里后,他们便相偎相依着沿着落满树叶的湖畔绕着漫步。
树林里有不少鸟鸣,叽叽喳喳,就像开音乐会一样。
“谢谢你送我的画像,那实在太美了。没想到你绘画这么有天赋,让人看不够。可惜,我不能带回去挂在家里。”
这么说着,心情愉悦的贝璐朝着卓群更贴近了些。
“我发现认识你这么久了,可我对你的了解仍然很少。你没说错,你确实像个魔法师,身上藏着无数的秘密……”
对此,卓群笑了笑,一声没吭。
他只是仅仅的揽住了贝璐的腰肢,紧紧拥着。
让他心痛无比的是,不管他愿意与否,他们相距的日子已经无多了。
而那就是他特意准备,却又无法明言的一份送别礼物。
当他们走到湖畔露台时,卓群停了下来。
他拉着贝璐走了上去,俯视湖面。
他用忧郁的眼神遥望远处的树林,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措辞,好推掉下一次聚会。
“有好消息告诉你,你猜怎么着?”
但看出他闷闷不乐的贝璐,却抢先凑到他的脸庞,亲昵的逗他。
“我猜不到,你说说看。”
“我跟家里说,我下周要去一趟柏林去见我过去的经纪人。从周五到周一。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在那儿度个假。”
“真是……太好了。”
卓群只能这样说,而他所知道的事实真相却不得不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那太残酷了。
他实在难以诉之于口,告诉贝璐今天就是他们共处的最后一天。
而下一个周五他就要命赴黄泉,他的世界将真正的停止转动。
甚至他都没有像贝璐这样的福气,还能有一个分身或是投影存于世上。
要知道,最初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贝璐只是因他改变。
在他的原本的人生里,他确确实实的死了。
“你还是不高兴吗?是什么让你这么沮丧?”
贝璐皱眉,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卓群的兴奋。
所以卓群随后不得不更努力的展示笑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与恐惧。
他心里想着,还是让她天真的相信一切都安好吧。
可以做出了兴致勃勃的样子。
“谁说的,我高兴极了。我只是有点意外,而且有点担心。如果你有客人要接待,还能有多少时间陪我?”
“哈哈,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我的经纪人是务实型,她的每分钟几乎都在为工作忙碌。我们顶多一起吃顿饭,可能连外出逛逛的时间都没有。不是我不愿意,是她没有时间。她的旗下至少有六七个大牌明星指望她联系业务。所以不用担心什么,我其余的时间都会用来陪你,在你喜欢的任何地方,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卓群没法再说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哽咽。
于是他再度拥抱了贝璐。
将所有生离死别的伤感和悲切都融入到这最后的一吻里。
这个深情的吻里包含了他全部的爱,他的不舍。
贝璐也积极的回应,她的情感正如被点燃的火柴一样激烈的燃烧。
可突然,她发出一声呻吟,竟然一下子软倒在了卓群的怀里。
卓群无措的抓住了贝璐的肩膀,避免她彻底瘫倒在地上。
“小璐,小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然而当贝璐重新站稳,直起身体,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她居然头往后仰,满脸浮现震惊的神情。
“卓群?是你?真是你?”
卓群很快从贝璐的眼里读懂了一切。
他亲眼目睹贝璐清醒过来,看到贝璐认出了他,看见贝璐重拾起所有的记忆。
那么多次人生所积累的记忆和伤痛,瞬间全都写在了贝璐的脸上。
她的嘴唇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
她看了看周围,再与卓群对视,眼里已然布满泪水。
“难道一切还没结束吗?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哪一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对此,卓群当然知道是无法隐瞒的,便只能如实相告。
“千万别激动,现在是2019年……”
他轻抚着贝璐被风吹乱的头发,多么希望能将揭露的时间往后延长,哪怕是短暂的一个月,不,一周也好。
可客观事实却不容改变。
“至于具体日期,是10月4日……”
“那只有不到七天了!”
“没错,是这样的。”
“可……可这太不公平了。”她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
“我上次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我已经接受了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而骤然间,贝璐突兀的住口。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带着戒指的手,然后环顾四周。
再之后,重新用一种困惑和怀疑的神情望向卓群。
“等等……这里又是哪里?我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应该待在自己的家里吗?你为什么还会在我的身边?”
“我……我只想最后的时光再见你一面。”
“可你刚才在亲我。”贝璐愤然控诉。“不,你亲的不是我,而是她,那个以前的我!”
“我……只是想……”
“我才不管你怎么想!”贝璐打断了卓群的话,迅速从他身边抽离。“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变态的事?”
“可她是你。”卓群坚持。“虽然她没有你的全部记忆,可她仍然是你。小璐,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你不知道,当你离开我……”
“够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说的!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这件事到底多久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差不多一年了。请你听我说……”
“一年了?这一年里,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好像我是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物品,就像是你的玩具?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吗?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你不能搞乱它,可你……你,你太过分了!”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真的爱你,我把照顾孩子的经验告诉了你,现在贝佳的病好转了不少……”
“闭嘴,别拿我的孩子当借口!你诱惑我!你设计我!你让我做出了有违道德的事!而且你很清楚你在做什么!你知道怎么做能影响我和控制我!就像当初你对十七岁的我,干过的那些一样!别美化你自己了,你这个本质上自私自利的混蛋!”
“小璐,我求你了,别这样。你曲解了一切……”卓群伸手想要抓住贝璐的手,还想试着安抚她,向她解释。
可贝璐却如同对待仇寇一样的向他大吼。
“别碰我!滚开!离我远一点!让我死吧!你也去死!我们都去死吧!我要永远的结束这一切!”
卓群无法阻止贝璐的歇斯底里,更没法阻止她逃离自己的身边。
贝璐跑远了,同时也把他的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了。
在这个阳光普照,环境优美的湖畔。
在他们不久前还在亲密拥抱,你侬我侬的露台上。
卓群的世界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昏黑一片。
对他而言,只剩下死亡的倒计时。
第二百零二章 真正结局
卓群孤零零的死去了。
但这次他和贝璐一样,也没能真正的死成。
当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在报社的杂物间里。
那里正是他第一世猝死之地。
而那些本应砸在他身上的杂物,还都在架子上好好的摆着。
当他挂断了妻子魏丽滔滔不绝的手机,发现自己还有三分钟可活。
跟着,除了即将迎接猝死的折磨和一切归零之外,他没时间再去想任何事。
眼瞅着手机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的双手不断颤抖,变得泪眼模糊。
哪怕他坐在地上,靠在墙上。
双手的颤抖依然传递到了肩膀,然后是背。
当时间到达十点零四分的时候,无形的锤子再次敲碎了他的心脏,杀死了他。
偏偏折磨这才算刚刚开始。
很快,卓群重新醒来,惊慌失措中他发现,手机还被他举在耳边。
魏丽还在电话里发泄对他的不满。
他马上挂断电话,此时距离死亡还有一分钟。
然后,该发生的事又发生了。
十点零四分,他又死了。
醒来时,耳边直接听到的就是魏丽最后的那句话。
“是时候给彼此解脱了,我们都放过对方吧……”
然后接下来就是死去、醒来、死去、醒来、死去……无休止的重复!
渐渐的,恢复意识和失去意识已经无从分辨。
两者轮流发生的速度简直快到了他察觉不到。
时间似乎永远停滞在了他心脏破碎的一刻。
也许重复了上万次?
卓群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想要从这种痛苦获得永恒的平静,但找不到任何办法。
他一心想要摆脱这种力气的处境,哪怕是陷入永恒的黑暗也好。
他认了!
可还是不能!
他还是不断的听到、看到、感觉到,持续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似乎无休止的徘徊在不死不活的奇异状态里,逗留在这几乎已经算是永恒的死亡时间。
直至……
“卓群?卓群?你听见我的话没有?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呀……”
电话里魏丽的声音让卓群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这话似乎有所不同了。
是的,卓群花了一会儿工夫,发现他又有了感觉。
他的心脏居然恢复了稳定平和的跳动。
他的手脚不再麻木了,他能从地上爬起来了。
他还活着,依然活着,时间似乎又继续了,找回了它应有的流速。
这是怎么回事?
“卓群,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开口吗?难道你不懂这件事对我们有多重要?”
容不得卓群多想,电话里的魏丽显然已经气愤到又要爆发的阶段了。
于是卓群便赶紧放下胡思乱想,先对她做出了回应。
“别动肝火,魏丽,一切都按你说的办好了。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么多年,我很对不起你,我们所有的财产我都留给你,那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了。希望我给你留下的回忆不光只有痛苦。”
“你……你怎么了?你没糊涂吧?是说真的?”
“是的,我是认真的。”
“可……可你,你今后又怎么办?还有你的父母呢?你是不是在赌气……”
“我没有,我是真心实意的。这样吧,明天我们先去办离婚手续,房产证我会带去的。有些事我们当面说清楚可能更合适。但现在,我要处理下其他的事,好吗?”
“好……也好,先这样吧。”
挂断了电话,卓群终于确认了现实时间。
十点零八分!
时间绝对错后了四分钟。
是的,毫无疑问,时间重新推进了。
也许一切并未结束?也许他曾轻微的心脏病发作?
事实上,并没有夺走他是生命,只是让他陷于幻觉?
这或许也是一种可能,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时就曾期待过这样的画面。
也许人在生死交关的一瞬间就是永恒,可以把时间压缩或膨胀,创造出惊人的幻想。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记得法语和德语这些单词呢。
而且贝璐恨意满满的脸是那么的清晰!
还有他一想到贝璐,心里又是那么的疼?
卓群擦着额头冷汗的手放下来了,他再次揪心的看着电话。
证明一切都曾真实的发生过,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他仅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拨打电话。
在静待电话接通的过程里,他的头脑又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快速的运转中。
他开始思考不同的结果。
如果贝璐不肯接他的电话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他期望的那个贝璐接了他的电话,他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呢?他又该如何面对?
太多的可能性了。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
经历过的一切,心里缠绕的那些抛弃不掉的回忆,让他忽然有了一种明悟。
那就是每一次人生的选择都会导致未知的结果产生,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坏的。
多数的时候是两者并存的。
而人终究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也要学会承担相应的结果。
他已经学会了在期待的同时怀抱希望,期待结果得大于失。
他懂得了人生唯一能够确定的的失败和悲哀,莫过于不敢主动争取,去承担相应的风险和结果。
他不否认自己很可能还会再失去些什么。
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失败和遗憾难以避免,但依然构成了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宝贵的一部分。
事实上,生活永远没有捷径可走。
也永远不会有一劳永逸,百分之百正确的选择。
他已经明白了,他和贝璐经历的轮回是对生命的限制,而不是解放。
他们曾让自己落入错觉的陷阱。
以为自己的生命永远可以推翻重来,以为自己还有很多的时间,以为重生重新选择就能拥有一切,不会再为人生有失败感和遗憾感。
他们以为自己更有钱、更成熟、更年轻、更漂亮、更出名、更有权势或者更有运气,他们的生活就会如田园诗一样美好。
可后来却发现,即使如此,他们仍旧没有来到天堂,仍需要面对层出不穷的新挑战。
如果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
无论什么仍旧会过得很糟糕,甚至愈加孤独,而且厌倦人生。
下一次,下一次……
那就是他们过去常说的话,最不切实际的人生寄托。
现在没有什么下一次,只有这一次了。
而且他完全不知道这一次的人生他将往何处去,结果如何。
但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因此浪费自己的生命,再也不怕迎接新的困难和挑战。
无限的可能性一直都在他自己的手里,他才是决定自己人生价值的人。
时间不算什么,谁又能不犯错?
只有敢于争取,用于纠正自己错误的人,才配活得更好。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一个卓群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喂……”
“小璐吗?我是……”
“卓群,我知道。嗨,你好。”
卓群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全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是的,我知道。我本来也不确定,直到现在听见你的声音。我记得我们经历过的每一世。而且死了好多遍,那发生的太快了……”
卓群听到了贝璐的叹息,悠长空虚又充满遗憾和疲惫。
而他因此生出了更多的复杂情绪,甚至于是悔恨。
“关于最后的那一世,我一定要道歉。我干了一件令自己抱憾且羞愧不止的事,并深深的伤害了你。”
“可我以为那是我最后的一世,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事实上,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根本活不下去。只有看见你,我才能呼吸。哪怕只是……部分的你。就算她不认识真正的我……”
“我……我无可否认,也无从辩解。你骂我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愚蠢的我是多么……”
卓群说不下去了,而对此,贝璐什么也没说。
悬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成了难以跨越的障碍,正如同那些失落的岁月。
不过良久之后,贝璐终于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趟航班吧?我现在就在飞机上。如果你还想和我共饮美酒,就来航站楼等我……”
…………
查理·杨重新醒来,对于刚才的心脏冲击和剧痛记忆犹新。
当时,他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还给了他妻子贝璐自由。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他是那么诚恳的挽留他们的婚姻。
如果贝璐愿意,他甚至愿意用一百亿换她的回心转意。
可贝璐拒绝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但没半点动摇,反倒这次是来专程把他送的珠宝都归还给他。
说不能背叛自己的感情,还深深给他鞠了一躬,感谢他的宽容和体谅。
他也不知是该因这样愚蠢的选择而生气,还是为之感动。
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刺激吧。
在贝璐拿着离婚协议离开之后,他的心脏开始疼了起来。
然后他只见眼前的一片漆黑,就不省人事了。
直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待着新加坡的家族商行里,正在从事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而这家店早就该在十五年前被他盖商业大楼拆除了。
很快他看见了日期,也看见了自己的手,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车祸没夺走他原配妻子的生命和他的双腿。
他还没有陷入家族争夺财权的阴谋之中。
他清楚的知道前方路上所有埋藏的陷阱和机会,随时可以用最明知有效的方式来应对。
是的,如果他可以重活一次。
他当然可以活得更好,创造出无人能比的成就,甚至成为传奇。
这一次,他发誓,绝对不会让爱妻再死于非命。
他要杜绝人生里的一切悲剧和遗憾。
他绝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PS:节后开新书,京味重生文。
总算节前完本了,免得大家惦记了。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
感谢支持到现在的书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