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白耿的特制蛋糕
白耿笑看瑶霜，轻语问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到此为止，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晚，好吗？”
面对这张温和好看的面孔，根本说不出拒绝的选项，瑶霜愣愣地点了点头，似乎什么事情只要听白耿的准没错。
说来，无病和杜骁大人去哪了？
白耿道了一声“不必担心”，便没有多做回答，而是领着瑶霜找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山洞，虽然潮湿了些，但避风避雨避霜雪，还算暖和，是个绝佳的休憩处。
山洞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瑶霜小心翼翼地探进去一只脚，下一瞬间，赤黑色的火焰攀附石壁如点燃的炮仗般逐一燃起，黑暗一扫而空，橙红色的光芒填充了整个山洞。潮湿的水汽四处逃窜，暴露在火光之下熠熠闪烁，像一个个游走的微小精灵般，倒映在瑶霜闪亮的眼眸中，瑶霜忍不住地发出“哇”的赞叹。
火焰附着在石壁上，将这狭小的空间烤炙得暖烘烘的，寒意被驱散着，心里暖洋洋的。
瑶霜欢快地笑着，心想用火焰附着了整个山洞？这种事情恐怕只有精通火焰控制的白耿能做出来吧？也太肆意妄为了吧？是白耿大人的一贯风格呢，他是有预谋故意为之的吗？
惊喜还未完，只见，无病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欢快地从山洞里跑了过来，他跳到瑶霜的面前，雀跃道：“瑶霜姐姐，阿娘，生辰快乐！”
与此同时，杜骁手端着一个不明物体缓缓走来，脸上亦挂着和煦的笑容，杜骁随之祝贺道：“瑶霜姑娘，生辰快乐。”
白耿浑厚磁性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霜儿，生辰快乐。”
瑶霜错愕回头，正好对上白耿笑意盈盈的眼眸，酒红色的瞳仁映有火光更显醉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腊月十八，瑶霜的生辰到了，本人竟忘得一干二净。
瑶霜忽然想起与四殿下琨珸王的年十八之约，看来只能作罢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然而，抬眸一见白耿、无病、杜骁真挚欢快的笑容，瑶霜的心中又升起一股别样的暖意，她只觉着这个世界里，有太多值得她惦记的美好事物了。她大笑着扑抱住无病，脸蛋趴在他的头顶上蹭了蹭，好奇地指向杜骁怀中的不明物体，问道：这是什么？
白耿轻咳一声道：“……生辰蛋糕，不像吗？”
瑶霜直接被笑呛到了，眼前这坨紫红色的不明物体竟然名为“生辰蛋糕”？瑶霜感到源自游戏公司深深的恶搞意味。
见瑶霜呆愣着，没有回答，无病弱声问道：“瑶霜阿娘……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能不喜欢，这可是阿爹费了好大功夫亲手做的，重做了好多次呢。”
“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瑶霜慌忙摆手回道，白耿的眼眸垂了下来，他静静打量着外形诡异的生辰蛋糕，似乎有些失落。
眼前这个“生辰蛋糕”，既没有奶油，也没有蛋糕，看模样完全不能将它和生活中的生日蛋糕联想在一起，若说二者唯一的共同性，便是都为矮矮的圆柱体，上面摆有些装饰，还写了“快乐”二字。
这似乎是白耿用在巨木之森摘来的大果实做成的。据无病说，这个果实超级大，大到进不来这个山洞。在瑶霜专心寻找食心草的时候，白耿整个人钻进了果肉里，取了内瓤最香甜可口的果肉，一刀一刀地削成了小巧的圆柱体，又是刻字又是雕花，反反复复比量了十几个，钻进了好几个果实里取材，重做了十几次，终于有个满意的。
事成之后的白耿整个人黏糊糊的，为了不让瑶霜发现这个预谋的惊喜，白耿脱去所有衣物，破冰跳进了冰凉刺骨的湖泊里，洗净了身体。待到从头到脚换上干净的衣物后，他才重新出现在瑶霜的面前，并将瑶霜领来了提前发现的休憩所。
紫红色的果肉被削成标准的圆柱，上面点缀着无数黑色的小球球，似乎是果籽，还撒有六殿下琛缡王的糖果，特意竖起的几根叶柄好似蜡烛，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生辰快乐”四个大字上。
瑶霜知道的，白耿的字并不算好看，但蛋糕上一笔一划刻着的字却格外好看，是仿效王都才华最横溢之人――“世说公子”三殿下皈帧王的字体，看得出来，白耿为了这一时刻，勤学苦练了许久。
寒冬腊月，天气酷寒，白耿竟洗了个冰水澡，只为带给她些许惊喜之感。
瑶霜想到这里，又想起这漫漫长路上，白耿无微不至的细心关怀，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了，白耿一直是一个做十分说一分的人。是啊，很早以前她就有过这样的感慨――“从来没有人向白耿这样对她好过，好到让她害怕，感觉自己无以回报”，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是被他第几次感动了。
白耿知道瑶霜是个手脚冰凉的人，这路途一路上，凡是瑶霜醒来，她总会发现自己的小脚被坐躺在身侧的白耿揣在怀里，时时刻刻温暖着。白耿似乎很担心瑶霜会受风寒，他总是谨慎提防着，典型的“妈系男友”，托白耿的福，这一路上，瑶霜连个喷嚏都没打。
反倒是，一向稳重的杜骁大人，时不时吸吸鼻子、连打几个喷嚏。
瑶霜好奇问道：“阿耿是如何想到生辰蛋糕这个庆生法子的？”
白耿挠了挠头，颇为得意道：“冥冥之中似有神明指引一般，总觉着霜儿曾经告诉过我。脑海中时而回冒出一些残缺的梦境，大多都是和霜儿有关的，阿耿梦中的霜儿稀奇古怪得很，总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就比如梦中的你曾告诉过在下，‘一提起生辰，就想起生日蛋糕。在瑶霜长大的国度里，小时候过生辰时，会有家人陪在身旁，大家共享美味的生日蛋糕，共沾福气。嗯……蛋糕就是一种大一些的圆柱形糕点，上面有装饰，还有可以许愿的蜡烛、祝福语！’，是必不可少之物。”
说着，白耿又瞧了眼形状诡异的自制蛋糕，迟疑地说道：“梦境太真实了，就好像真是霜儿所说的一样，所以阿耿决心依从梦境一试，希望能给霜儿带来惊喜。不过，看来是在下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了，霜儿满脸疑惑，有惊无喜，生辰蛋糕十分失败。”
第156章 腹黑耿在线测谎
话音未落，瑶霜的头便摇成了拨浪鼓，她慌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不喜欢，真的很惊喜！只是……阿耿亲手做的生辰蛋糕，和我认知里的生日蛋糕配方不太一样，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开心，瑶霜“啊呜”咬上一大口“生日蛋糕”吞进肚里。在入口的瞬间，瑶霜的表情变得十分生动美妙，不得不承认，虽然颜色、形状奇葩了些，但味道出奇的好。
不比奶油腻甜，果肉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敷在果肉上的果酱入口即化，芬芳瞬时侵占口腔，一扫唇齿，余香不散。果籽在咀嚼之中逐一炸裂，迸发出清凉甘冽的汁液，瑶霜感觉口与胃幸福至极，真是“食不可貌相”！
无病与杜骁也赞不绝口道：“好吃。”
白耿紧皱的眉头这才松缓，紧抿的唇角取而代之的是舒心宠溺的笑容。
就在瑶霜沉溺于美食天堂遨游之际，白耿宽厚温暖的大手，忽然抚了上来，他用手掌撩开她的碎发，最终滞留在她的下颚角以及脖颈处。
白耿温柔地注视着瑶霜，缓缓开口道：“霜儿，生辰快乐。”
“谢谢阿耿，我真的很快乐！”
白耿的压迫性很强，被他抚住脸颊，瑶霜的视线无处可逃，只能怯弱地迎上他殷切的目光，二人对视着，瑶霜的脸蛋浮出两抹红晕。
白耿满意地微笑道：“霜儿先前提到过，不喜欢别人为你无偿付出，关于这点，在下思索了许久。所以，如你所愿，这次不必感到不好意思，作为生辰的报答，霜儿可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整个山洞都被白耿赤黑色的火焰照亮着，火光跃动映在石壁上，如同有霓虹舞台灯交相闪烁。这里是个烘干了的暖和小窝，似乎没有比这更棒的地方了，大片大片的油棕叶铺在脚下，是散发着清新气息的天然地毯，铺天盖地都是白耿的气息。
外面的巨木被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宛若最辉宏的交响乐团，气势磅礴。瑶霜方才探出头来，只见漫天星河璀璨星光，清辉铺洒，落下的每一处都闪着微量的银光，美丽静谧到机智。
瑶霜明明很高兴，却一点也不激动，心中的感觉无比踏实与平静。不过，这只是在吃蛋糕的时候，无病试图开嗓高唱一曲“生日快乐歌”，却完全不在调上，他是用摇头晃脑式的“之乎者也”语调唱出来的。
瑶霜刚想笑话无病，却即刻哑口无言，白耿温暖宽大的手掌措不及防地抚上她，对上白耿醉惑迷人的酒红色眼眸，瑶霜怦然心动，心中荡起层层涟漪，只听得白耿强调道：“作为生辰的报答，霜儿可否回答几个问题？”
瑶霜捣蒜般地点了点头。
白耿微笑道：“好，那么在下要开始审问了。一、霜儿此刻是否真心感到开心？”
“是的，我很开心，感谢阿耿。”
“那就好。二、霜儿的心中可曾有一点点地讨厌过阿耿？”
“绝对没有，我发誓！”
“不必发誓，在下知道的。三、霜儿可有隐瞒的心事？”
瑶霜一愣，她没想到白耿会忽然问起这个。
“看着在下的眼睛，不准逃。”白耿的声音更低了些，他深邃的眼眸中泛起流动着的酒红色微光，似最名贵夺目的红宝石般，漂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瑶霜定睛一瞧，便深陷其中，视线再次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
瑶霜蚊声回道：“有。”
“嗯。最后一个问题，霜儿是如何知晓食心草的存在与模样的？”
“……和杜骁大人一样，是无意间在古籍上看到的。”
白耿浅然一笑，淡声道：“霜儿不是乖孩子，你说谎了。那段时日霜儿并未离开过琛缡王府半步，琛缡王府鲜有藏书，你上哪无意间看到古籍去？”
“……是何叶大人的书，我私下里想找他染指甲，无意间翻看了一下。”
“嗯，确实霜儿与何叶的私交不错，但是霜儿你瞒不过我的，脉搏、呼吸、瞳孔都已经出卖了你。”语罢，白耿的手从瑶霜脸颊上依依不舍地滑落，前倾的身体也仰了回去。
瑶霜这才如梦初醒，白耿这看似撩人的举动，实则是为了测谎，方才白耿宽大的手掌除了抚上她的脸颊，还覆住了她的颈动脉，也难怪白耿不让她移开视线，只要通过测试脉搏、呼吸是否紊乱和瞳孔的开合状况就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
瑶霜忽然觉着，自己被腹黑的白耿算计了。
此时的白耿依旧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瑶霜，白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事亦是六殿下关忧之事，霜儿务必如实回答。除此之外，有什么心事，任何的心事，霜儿都可以与阿耿说，无论多么荒谬无稽的事情，在下都会永远支持霜儿。阿耿亦如四殿下、六殿下那般喜欢着霜儿，但和他们不同的是，阿耿身无羁绊，不必顾虑百姓苍生，阿耿的所有行动，皆可以只念着、只为了霜儿一人。”
“如果我把一切都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变化吗？”
白耿笃定道：“只有更熟识、更亲近，这一种变化。”
白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瑶霜觉着自己有必要也坦诚相待了，在白耿殷切目光的鼓励下，瑶霜缓缓开口道：“阿耿，听起来会很不可思议，我……其实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
……
瑶霜将她认知范围内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白耿，包括女性向剧情游戏《国有六王》、系统等级好感度、氪金十万是难民、异能【穿越】回溯时间、白耿你大概只是个NPC、南方妖皇·无悯之神姽婳女和丹采均为玩家、姽婳娘娘发来的私信邮件、五年前三殿下皈帧王之死极有可能是四殿下琨珸王所为，等等。全盘托出，无一例外。
白耿默不作声地听完了一切，瑶霜本以为当白耿知道自己只是一堆数据的后，他肯定会感到失落与难过，但白耿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反倒是扬了扬眉，而后恣意地仰面躺下。
他的上半个身子探出山洞外面，双手交拢背在后脑勺，他望着漫天璀璨的星光，似笑非笑道：“事情终于有了一些头绪了，霜儿，在下只能告诉你，事情远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
白耿觉着，事关瑶霜之事，自己终于能跟上六殿下琛缡王的些许脚步了。
第157章 杜骁你是叛贼吗？
瑶霜发觉到白耿少有的惆怅，便蹑手蹑脚地躺在白耿身旁，双手托着脸，偷瞄着他。
绚烂繁星倒映在白耿酒红色的眸中，石壁上的赤黑色火焰燃烧得更旺了些，暖意包围之中，无病与杜骁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一时间，寂静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与白耿两个孑然的灵魂相依作伴。
白耿忽然开口问道：“霜儿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当然有……”
谁还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啊，瑶霜随口便能说出百十个不重样的，就在她想列举一二之际，白耿却抢先答道：“薯片巧克力肉松抹茶蛋黄酱。”
瑶霜愕然，且不谈这些食物都是她喜欢吃的，白耿是如何知晓这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洋气的食物名称的？
察觉到女孩的惊异，白耿无可奈何地笑了，他解释道：“依稀记得梦中也有过这样的星光漫天，你我一同仰望星空，无所不畅言。霜儿满脸幸福地对阿耿说道：你喜欢吃巧克力肉松抹茶蛋黄酱，你还告诉阿耿，你们那里有一种糖叫棉花糖，长得和云朵很像，看起来好大一堆，却能一口吞掉。”
为什么梦境总是与现实相接轨呢？六殿下琛缡王能通过梦境看到广阔的未来，白耿也能通过梦境知晓她喜欢吃的食物，或许……
“往事烟云浮华如梦一场，或许我们都曾做过同一个悠久绵长的梦境。”杜骁不知何时醒的，他忽然加入了瑶霜和白耿的对话，开口说道。
如醍醐灌顶，瑶霜、白耿皆愕然。
杜骁赔笑道：“吓到你们了吗？这句话是戒惧皇经常念叨在嘴边的一句话，无意间听到你们的对话，杜某有感而发。”
白耿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他阴鸷的眸子紧盯着杜骁，突兀地开口问道：“杜骁前辈，您应该也知道的，勾结妖人的叛贼就在我们身边，阿耿想问的是——您是叛贼吗？”
杜骁不急不慢道：“哦？白耿大人的意思是……认为是杜某偷取了戒惧皇的令牌，然后于拜月节之际，用令牌将东方妖王放进了王都，进而袭击了四殿下与瑶霜姑娘吗？”
“可以这样解释。”
“确实，就戒惧皇的令牌而言，杜某是最方便得手之人，但是杜某没有偷取令牌将东方妖王放进王都。”杜骁镇定自若地回道，“如果白耿大人不信任杜某所说，可以用方才的测谎法子，测一测杜某，杜某坦然无畏。”
白耿紧盯了杜骁一会，缓缓说道：“看来杜骁前辈并未说谎，是阿耿多想了，抱歉。”
杜骁微笑道：“无事，白耿大人也是为了殿下们、为了王都的安危好，情有可原。只是，杜某很诧异，王都人口众多，为何白耿大人偏偏怀疑到杜某的头上？”
白耿露出了纯真无邪的笑容，语气人畜无害道：“大概是因为东方妖王常年佩戴面具，杜骁前辈常年不修额发，你二人皆遮挡着脸，单冲这点来看，你二人挺像的缘故吧？”
说着，瑶霜下意识地也望向杜骁，只听闻杜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毫不避讳地抬手掀起了额发，将真容显露出来。与杜骁落拓风雅的气质相称的，额发下是颇为俊朗成熟的五官，但这张脸并不美观。几道深纵的疤痕尤为醒目，爬满了沧桑的面孔，一看便觉得触目惊心。
杜骁无可奈何道：“十余年前，戒惧皇围剿北方妖王残党之征中，我的妻子因我死在了这场战乱之中。我无法保护她，我痛恨自己，每每照镜子看到自己这张脸，便悲愤万分。我悔恨、我厌恶，便用刀亲手划破了这张脸，留下了这些恐怖丑陋的疤痕。为了不吓到旁人，为了不想起这些往事，因而我留起了额发，将脸遮掩了起来。”
望着杜骁黯淡失落的眼眸，瑶霜沉默了，她感到有些愧疚，这真是个难过的故事，没想到无意间竟揭了杜骁的陈年伤疤。而白耿毫不动容，只是淡声道：“杜骁前辈，你说谎了。”
杜骁一愣，而后浅显一笑，亦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果然不能在明察秋毫的白耿大人面前说谎话，是的，杜某说谎了。她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永远得不到的一个女人。”
瑶霜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名，不假思索地问道：“是桃花美人信儿吗？”
杜骁又是一愣，而后眸光渐深，缓缓道：“不是桃花美人，不过杜某与桃花美人确实缘分挺深的，故事日后有机会讲给你们听。”
刹那之间，瑶霜看到一道星芒擦过夜空，流星以极快地速度划破緅夜，如同一颗星泪，倏地坠落，是天空也在哀叹吗？杜骁从失落一转振奋，称赞道：“好兆头。”
瑶霜忙不迭地闭上眼睛，双手合拢在胸前祈祷着。
白耿笑问她这是在作何？
瑶霜欢欣道：“向流星许愿呀，听说很灵的，在我的生日愿望与流星愿望的双重福佑下，哼哼哼，这次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阿耿阿耿，机会难得，你也快来许个愿吧。”
白耿宠溺地看着瑶霜，模仿着她的动作，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也许下愿望。
“阿耿，你的愿望许好了吗？”
“好了的，还要做些什么吗？”
瑶霜眨了眨灵动的眼睛道：“没啦，就请神明福佑，静候愿望实现吧！”
“就这样简单？那霜儿的愿望是什么？”
瑶霜肃然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能告诉你。”
白耿神秘兮兮地附在瑶霜耳畔，信誓旦旦道：“在下向你保证，愿望偷偷告诉阿耿也是会灵验的。”
“为什么？”
白耿温柔地笑道：“你先把你的愿望告诉阿耿，阿耿就告诉你。”
瑶霜想了想，好像愿望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损失，便纵容了自己的好奇欲，“我的愿望很简单，瑶霜希望此行能圆满完成任务，全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归来。”
“知道了。”白耿的声音很轻，却又无比坚决，他继续说道：“方才在下向流星许下的愿望是——霜儿的愿望都能够由白耿来实现。因此，霜儿的这个愿望，一定会灵验的，这将是阿耿坚守的誓言。”
与其说，是对流星许下的愿望，不如说，是对流星许下的誓言。
小机灵鬼无病也不知何时睡醒了，他灵光一闪，连忙打趣道：“原来阿耿哥哥就是瑶霜姐姐的许愿流星呀，真好，无病也想要星星，阿耿哥哥给摘吗？”
经由无病生动形象地诠释后，气氛变得浪漫无比，瑶霜感觉山洞里的火光，都快由橙红色变作粉红色了。
然而，瑶霜只看到了流星的绚丽美好，却忽略了它的短暂易逝。
第158章 与世界背道而驰
“我的愿望很简单，瑶霜希望此行能圆满完成任务，全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归来。”
全员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归来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在白耿的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以及勾起无尽的忧虑。
只因，当瑶霜刚向六殿下琛缡王提出，她想要去巨木之森寻找食心草的时候，六殿下琛缡王一口回绝，并对瑶霜再次下达了禁令。
而后，六殿下琛缡王离开了，他找到了白耿，他问白耿，瑶霜想要去西方妖人领域的巨木之森寻找食心草，白耿是否愿意随她前去？
白耿果断回道：愿意。
六殿下琛缡王唇角渐沉，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闪着犀利的光，目光灼灼地盯着白耿，他缓缓开口道：“如果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呢？也非去不可吗？”
白耿思忖道：“六殿下这个问题问的不是瑶霜，而只是阿耿。看来，可能回不来之人是阿耿？”
六殿下琛缡王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话本王就直说了，本王不愿让你们去。去的话，阿耿你可能……会与你现在所处的整个世界背道而驰。”
白耿迟疑道：“那也会与六殿下背道而驰吗？”
六殿下琛缡王沉默良久，缓缓不忍道：“算是，此去一别，本王与你也许只能在终点相遇了。这些事情，都是本王在梦境中的未来里看到的，不知阿耿可曾有过类似的梦境。”
白耿有些落寞地回道：“回六殿下的话，似乎有过一些，但都记不清了。阿耿的记忆力比不了过目不忘的六殿下。”
“那阿耿你的选择是——？”
“阿耿想见一见她，再做决定。”
六殿下琛缡王没有多言，他只迈出沉重的一步，上前一拍白耿的肩膀，低语道：“阿耿，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本王最亲近的贴身护卫，本王永远等你回来。”
……
与他现在所处的整个世界背道而驰吗？
白耿躺在山洞内，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嘴角勾起戏谑的浅笑，心想着无妨，与整个世界背道而驰，也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黑暗、血腥、孤独的童年时光罢了。
他昏昏睡去，他梦到一个癫狂残忍的自己，在鲜血淋漓的黑暗处放声欢笑着，笑着笑着便哭了。
白耿感到很费解，他不懂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引得他落泪。
当白耿从眼睛上移开手臂，已是翌日清晨，是瑶霜摇醒了他。
一见瑶霜面色凝重，白耿便知道出事了。
无病大呼小叫道：“阿耿哥哥，阿爹，大事不好了！不对，是大喜事，你快出来看看。”
说着，无病拉着白耿出了山洞，只见外面平广的土壤上，一夜之间长满了艳丽瑰奇的丛丛花朵。众人置身于一片烂漫花海之中，鲜艳的花朵面向朝阳盛放着。
一夜之间，踪迹不明的麦浪花海竟降临在他们的身旁，惊喜来得太突然，瑶霜完全没有感受到喜悦，反倒有种危机将至的不安之感。
显然，白耿也是这样觉着的，他顺手揪住一只花，嗅了嗅，接着说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花海中的血腥味很重。”
杜骁从花海中挤出身来，亦是一副严肃警惕的神情，说是在花海之中发现了人的骸骨。
瑶霜喃喃道：“食心草真的生长在这样的花海之中吗？”
白耿肃然道：“先找找看，我们四人聚集在一起，勿要走散。”
……
云霞宛若醉卧的美人，晕染着的落日是她微张的红唇，她遮上云诡波谲的面纱吐息成风，风从遥远的黄坡呼啸而来，风沙漫天，美人迟暮，天便黯淡了。
四人整整找寻了一天，瑶霜也没有找到食心草的踪影，只能无果返回山洞。一路上无病紧张兮兮地挽住瑶霜的手臂，无病说他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不光是无病，瑶霜也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深夜如约而至，白耿燃起一从赤焰，照亮温暖了整个狭小的山洞，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紧绷着的严肃神情，神经亦如蓄势待发的弓弦，保持着高度的紧张。瑶霜能够感觉到，外面潜伏着无数盯住他们的眼睛，远处仿佛传来微弱的啼笑打骂声，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像是草叶来回摩擦的声音。
胸膛中剧烈的心跳声还在声声敲击着耳膜，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终于，敌人按捺不住了，细碎的石子在抖动，扑簌簌地滚落着，撕拉撕拉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身后。瑶霜猛然一回头，竟瞧见几株高大的花朵挤进了山洞里。
最前面的那株花朵最为高大，身型仿若童铜，两米有余，山洞矮小，它是折损着花茎塞进来的，鲜红色的花瓣尤为艳丽，馥郁的香气熏得瑶霜头脑有些发晕、身体发软，她下意识地想伸出来拨开层层花叶一探究竟。
“小心！”杜骁猛然扑上前来，将瑶霜推向一边，只见花朵包裹着的中央赫然开口一道口子，口子上方下方皆是极为锋利的锯齿，宛若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咬上杜骁。
下一秒，鲜血飞溅，杜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无病捂住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难怪麦浪花海会移动，因为花海的构成之物并非普普通通的植物，而是花朵外型的妖人，它们是食人肉、嗜人血的恶魔，是名副其实的食人花。
也难怪，食心草只存在于传闻，未有先人记载入册，只因前来找寻食心草之人，皆变作了妖人们的腹中餐！
火焰瞬时燃起，食人花松开了口，杜骁的衣衫已被撕烂了，他整只右臂血淋淋的，险些被扯断。食人花怕火，它下意识地想逃，却被瑶霜堵住去路，正当它打算鱼死网破冲向瑶霜之际，白耿趁其不备，一招致胜，如同抓住猫的后脖颈般，空手一抓将整只高大的食人花给举了起来。
食人花奋力挣扎着，却能伤及白耿分毫，命运完全由白耿主宰。
随着白耿力度的不断加大，食人花的伪装外表也依稀褪落，瑶霜看见花的丝蕊逐渐变成了发丝，花瓣下的花枝里透出一张人脸的模样，翠绿色的整张脸上并没有嘴唇，龇牙吐舌，绿色的汁液飞溅，相貌十分骇人，从土里拔起的花根变成了没有脚掌的五根脚趾，极为细长锋利。
第159章 你敢一赌死亡吗？
瑶霜撕扯掉一些衣物布条，为杜骁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包扎，杜骁面带疲倦不堪的笑容，道了一声“多谢”。
白耿的掌心上空幻化出一撮火苗，时不时地往花叶边上靠拢，直接进行严刑逼供。食人花瑟瑟发抖，连忙后缩着枝叶，一副恐惧至极的模样。白耿低声吼道：“既然这么怕这些火焰，为什么不听警告，还要对我们出手？快说，是不要命了？还是受他人致使？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被白耿擒住的这株食人花最为高大，一见它被擒，其余食人花均不敢轻取妄动，它似乎就是这片麦浪花海的首领。
见食人花首领不回答，白耿酒红色的瞳仁里似乎滴进了鲜血，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极具威慑，令人望而生畏。他拎起食人花首领，转头对其他食人花说道：“不想说也罢，在下只想要食心草。若想救你们首领性命，只能拿食心草来换。”
食人花首领将花叶对向瑶霜的方向，忽然开口道：“食心草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用这个女人来换。”
瑶霜微怔，果然从姽婳娘娘给她发私信邮件，到现在食人花首领指明要她，妖人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她。瑶霜心中不免有点纳闷，难不成她是唐僧肉吗？怎么都争着抢着要她啊。
白耿面带微笑，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墨绿色的汁液从他的指缝中渗出，食人花首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它的花枝都快要被扭断了，而后，白耿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同在下谈判？”
食人花首领冷笑道：“这一片麦浪花海，皆是听我号令、由我统领的手下们，纵使你一个人再强，也敌不过这成千上万！我的兄弟便是我的资本。”
食人花首领并非在夸大其词，确实，仅凭白耿一人之力，他实在无法保障四人皆能活着离开这片花海。
白耿低声恐吓道：“你让手下把食心草递来，在下擒住你走出花海百十里，自然会放了你，否则的话，在下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的话，你永远都得不到食心草，我敢一死，你敢一试吗？”
白耿哂笑道：“你敢一死，是条好汉。但你的手下们，你忍心他们一死吗？”
说着，在白耿侧方伺机行动的一株食人花蓦地自燃，赤黑色的火焰迅速包裹了它的全身，它来不及喊叫，便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而白耿的掌心上又冒出一撮新的火苗，他目光慵懒地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食人花首领没有眼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咬牙切齿地面朝白耿，愤恨道：“住手！我给你食心草，你放过我们，不准再对任何一株花朵出手，今日之事我们全当没发生过可好？”
白耿淡声道：“这样最好不过。”
“食心草就藏在我的花瓣下面，你自己翻一下便能找到。”
“你最好不要耍幺蛾子，不然就要断了脖子。”白耿一边告诫着，一边将另一只手伸进层层花瓣之间摸索着。忽然间，手臂传来一阵蚂蚁咬的微痛，只见食人花首领的丝蕊在夜风中飘扬，而丝蕊的顶端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猝然钻进白耿的手臂之中，穿透皮肤拱进血肉里，白耿的手臂一震痛麻，五指一张，食人花首领趁机逃脱。
白耿的腿有些发软，这丝蕊中含有令人瘫软的毒素，他险些倒在地上，幸亏瑶霜及时将他扶住。
中计了。
食人花首领模仿着人类扭动脖子般，扭动着枝体，它嘲弄一笑，花叶一抖，瞬间无数食人花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山洞被堵得严严实实，四人被团团包围。
白耿全身瘫软，已然失去了战斗能力，杜骁身负重伤，无病还只是个孩子，瑶霜目光坚韧，她警惕地扫视着食人花，她知道现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能靠她自己了。
食人花首领一声令下，食人花舍生忘死地向四人扑来，它们的花叶颤抖吼出低沉的声音，大多数食人花均没有掌控人形与语言，属于最低阶的妖人，但它们好似也有强烈的情感与独立的思想。
瑶霜奋力抵挡着它们前赴后继的攻击，她用五殿下琛缡王交给她的攻击技巧击退着妖人，杜骁与无病也在奋力驱逐着。受伤了的食人花缓解了片刻，便又冲上前去，义无反顾，毫不畏惧。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战，于瑶霜而言，是一场必败的消耗战。瑶霜的敌人数目庞大，它们分为两拨，一拨休息，一拨进攻，当进攻的那拨受伤后便休息，而休息的那拨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它们源源不断地朝瑶霜冲来。
瑶霜死守着山洞与白耿，不知僵持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头晕目眩，双腿开始发软，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即将油尽灯枯。
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牙坚持着，不仅是为了守护白耿，也是为了对得起师傅。瑶霜忽然想起五殿下煊赫王说过的一句话：“我常年在外征战，性命游走在生死之间，从未觉着过乏力困倦，在我看来，能够战死沙场，是高于生命的荣耀。”
能够战死沙场，是高于生命的荣耀。
瑶霜低吟着，她曾试图回溯时间，却发现无法使用，因为发动异能极为消耗体力与精力，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支撑异能的力气了。
食人花首领一声令下，所有食人花疯狂地朝瑶霜靠拢，瑶霜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的腿还没有踢出去，便已经有几个食人花扑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两个、三个……几十个，它们的茎叶下伸出柔韧的藤条，如蛇般将瑶霜死死捆住。
瑶霜挣扎着回头，望着同样陷入窘境的无病与杜骁，还有瘫倒在地、微眯着眼睛的白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这一点也不像那个凡事都游刃有余的白耿，在她认知里，白耿是不会露出悔恨表情来的。
眼泪悄然滑落，瑶霜想着，她现在唯一能为大家做的便是这个了吧？毕竟她才是妖人们的目标。
瑶霜眉目深情地注视着白耿，哽咽道：“食人花首领，你的目标只是我，对吧？我跟你走，并且不再试图反抗，作为条件，你要保证他们三人的性命安全，并且还要把食心草交出来。”
食人花首领不满道：“你已穷途末路，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瑶霜扬眉巧然一笑道：“因为你要活捉我啊，你的这些手下们完全可以伤及到我，但它们没有，而是煞费苦心，等待着我耗尽力气。纵然将我捆绑，也是柔韧的、没有荆棘的藤条，所以我断定，你们必然不会杀我，至少不是现在。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再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话，我立即咬舌自尽，你敢一赌死亡吗？”
第160章 白耿的身世之谜
瑶霜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听食人花首领的回答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断墙残垣之中，全身被藤蔓缠绕住，无数食人花围在她的身侧，它们手舞足蹈着，伴随烛火摇曳，齐刷刷地注视瑶霜。
白耿、无病、杜骁皆被捆绑着躺在她的身侧。
“您醒了？”花朵下藏有人脸的食人花首领开口问道。
瑶霜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食人花首领缓缓说道，“我们受人指使，要活捉一个名叫瑶霜的女人，只要能完成这项任务，我们便能换来认同与平等。”
“你们受谁指使？”
“这不能说，除非……”食人花首领清了清嗓子，话说了一半停住，泪眼婆娑地望向白耿，徐徐继续说道：“除非这位大人您答应帮助我们，我保瑶霜姑娘平安，并告诉您们，我所知道的一切。”
白耿依旧身中花毒，全身瘫软，动弹不得，但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勉强能够开口说话。
瑶霜和白耿满心疑窦，搞不懂食人花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似乎现状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正当白耿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之时，首领旁边一株纤细的食人花着急开口道：“首领，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擒住瑶霜了吗？不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吗？您这样发问，是想背叛东方妖王吗？”
“我自有我的看法！”食人花首领吼道，“细数过往，你们打心底认为东方妖王真的可信吗？你们忘记长兄是被谁坑害致死的了吗？”
“你们是受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的指使。”瑶霜听出了一些端倪。
食人花首领半成型的脸皱巴巴的，十分丑陋，令人恐惧，但它的眼睛格外澄澈，恳切地注视着瑶霜与白耿，它解释道：“是，东方妖王告诉我，有一个名叫瑶霜的女人在找食心草，如果我能活捉住她，食人花一族便能摆脱劳逸，东方妖王还会将我提携为新一任的西方妖王。”
瑶霜道：“你这不已经活捉住我了吗？又为何与我们谈判？”
“因为东方妖王并不可信。五年前，他将我的长兄提携为西方妖王·号令万妖咒术师，大家本以为东方妖王是对我们好，是件大喜事。可是没想到他是在利用我们，妖王之称害苦了长兄。家门口出了一位新妖王，王室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为振王威，安抚民心，二殿下琳瑉王、三殿下皈帧王、四殿下琨珸王一同前来征讨。明明是东方妖王掳来的长月姑娘，罪责却由长兄背负，长兄被四殿下琨珸王所杀。事后，东方妖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便舍弃同盟之约，不管不顾，见死不救，根生在西方的妖人被视为余孽，皆被五殿下煊赫王率兵杀伐殆尽，唯有伪装成植物模样的食人花一族躲过死劫。”
瑶霜道：“所以你是怕今日之事，是东方妖王旧计重施，再次利用你们吗？”
食人花首领忧心忡忡道：“是，东方妖王说是要将我提携为新的西方妖王，可是我听闻小道消息，新的西方妖王已经诞生了。若消息为真，显然东方妖王是在敷衍、玩弄、利用我，在新的西方妖王眼里，我必然为眼中钉，他必将除掉我，真正走投无路的是我，我已经由棋子变成了弃子。”
白耿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食人花首领道：“本来我除了遵循东方妖王的命令别无选择，但是感谢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了您，给了我第二种选择。”
白耿疑惑道：“我？”
食人花首领恭敬道：“不灭的赤黑色火焰，酒红色的瞳仁，二者足以彰显您尊贵的身份，您定是前北方妖王·不灭狱焰隐居士的遗子，您的样貌也像极了那位大人。依您的实力与身份，您随时随地都可以出任为新一任的北方妖王，一呼百应，唯有在您的庇护下，我食人花一族才能逃过此劫。因此我需要您的帮助，作为谢恩与忠诚的证明，危机度过之后，我将顶底膜拜地献上食心草。”
瑶霜一愣，食人花首领的意思是，让白耿成为新一任的北方妖王？瑶霜记得四殿下琨珸王曾经说过，在十余年以前，世界上仅有一位妖王——北方妖王·不灭狱焰隐居士，他是身份高贵古老、实力强大的第一妖人，后被戒惧皇杀害，白耿竟然是他的儿子？
食人花首领补充道：“您出任为北方妖王后，我等臣服于您，东方妖王若想再支使我们，必将获得您的同意，新上任的西方妖王也不敢屠杀我们，毕竟我们是您的手下，公然杀戮我们，意味着与您为敌，他定有所忌惮，不敢出手。”
白耿显然也震惊了，他忽然想起母亲经常厉声训斥他的一句话：“阿耿你要记得，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阿耿你起来，你不该给任何人下跪。娘可以不要自尊，但你不行，你要活得比任何人都有骨气，你本是天底下最为高傲之人。”
白耿轻声呢喃自语道：“最为高贵之人……阿娘，原来阿耿的父亲是北方妖王吗？”
那么，当年杀死父亲，害得我们流离失所之人，是戒惧皇吗？
食人花首领迫切地望向白耿，它见他迟迟未答应，便如泣如诉地讲述起自身惨淡的遭遇，希望能够博取到白耿的同情。
它们本是纯粹的植物，在吸收了些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后，它们产生了自己的意志，甚至学会了走路和一些简单的交流。
它们降临在这个世上，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是喜悦，懂得了思考与体会，这才是真正意义的诞生。它们已然迈上了妖人的行列，长兄更是修炼成了人型，现在的食人花首领也演化出了脸庞和头发，它的两片叶子越来越长，也很厚实，就像是人类粗壮的双臂一样。
所有的食人花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它们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人，但是那些相貌端正的人类都视它们为异类，其他高阶种族的妖人更是看不起它们。
它们深深切切地体会到歧视，终于意识到差异，原来这个世界并非眼前的四季轮回、生长衰落，世界的广袤是不公正、不平等的。
第161章 不就是一个身份
在妖人的世界里，样貌越像人类，意味着实力越强大、身份越尊贵，而食人花们想要演化成人类的模样，不知道还要在坚守多少个几百年。
那遥遥无期的岁月，日积月累的悲哀，令所有食人花痛苦不堪，如果它们是为了陪衬旁人而诞生，长期倍受歧视，那么没有开始，永远当一株单纯的植物，岂不是更好？它们一边羡慕着人类，一边怨恨着人类，矛盾着，煎熬着，无时无刻不在想飞跃成讨厌之人的模样。
当有个小食人花问起，提升演化速度的方法有哪些？变强有没有捷径？所有食人花都沉默了，它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答案：吃人。
除了更勤奋地修行外，最有效显著的方法便是吃人，吃了他们的血肉化作自身的营养，汲取其中的精魄。但只有怪物才会吃人，吃了人就是选择成为人类谈之色变的怪物，可是，即使不吃人，在人类的眼中，食人花与怪物有什么区别呢？在他们的印象中，凡是妖人皆为食人血肉、扒人皮囊的怪物。
所以，食人花它们噙着泪水，大口吞噬掉过路人，人类也好，妖人也罢，皆落入它们的陷阱，成为他们的饱腹餐。
食人花们徘徊着的区域是妖人的领域，所以它们吃掉的妖人数量要远比人类的数量多，这很快便引起了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的注意。
东方妖王对它们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还将它们的长兄提携为西方妖王，给长兄命名为“号令万妖咒术师”。食人花们喜极而泣，感激涕零，并且深信不疑地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同，长兄更是愿意为了东方妖王赴汤蹈火。
说到这里时，食人花首领的声音哽咽了，瑶霜本以为是回忆往事造成的感动，可转念一想食人花首领方才所说，原是悔恨与绵延不绝的苍凉。
“我们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开始是万般的好，可是时间一久，等到东方妖王完全掌控了我们，大家才发现虚伪后的丑恶。听令于东方妖王，不仅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反而生活中处处是枷锁束缚。我们要对其他妖人言听计从，不然就要被认作违反规矩，公开处刑。我们毫无疑问变成了最底层的奴隶，他们命令我们去探寻未知领域，做着无畏的牺牲；剥离我们的枝叶进行无聊的测试，会面不改色地剖出我们的心脏……”
白耿和瑶霜异口同声道：“为什么不反抗（逃跑）呢？”
食人花首领苦笑道：“我们哪打得过东方妖王啊，长兄死后，更是谁也打不过了，我们只是靠数量取胜的群聚妖人而已。逃的话……这天下被南方妖皇、东方妖王、信之国六王瓜分，哪里容得下我们呢？”
白耿漠然，他深有体会，天下之大，童年时的他亦是找不到容身之所的，许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所幸后来他遇到了六殿下琛缡王，浮萍般的人生这才有了归所。
食人花首领突然面朝白耿折下花枝，形如下跪，声嘶竭底地恳求道：“也许，在您们看来，我们只是没有感情、会走动的植物，杀掉我们跟拔掉一棵小草无异。可是吸收了这么多的天地灵力，阅过了那么多的人情世故，我们获取了一些纯粹的认知，共鸣出懵懂的感情。我们也惧怕生死别离、生老病死。人类也好，妖人也罢，真的好想变成完完整整的人，和您们一样随心闯荡，可是我们知道，无论到达哪里，我们永远不会被认同、不会被接受。这天地悠悠，竟然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
“我们的生命被无情地杀戮，我们早已脱离了植物，并非只要根须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什么‘来年花依开’的鬼话，这世上根本没有相同的花朵，每一个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生命只有短短的一季，但我们也渴望实现自身的价值，奈何，我们只能遭受着虐杀……”
白耿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他语气戏谑道：“似乎现状……在下不答应恳求的话，你们是不会给在下解毒的。好啊，不就是一个妖王的身份吗？在下接受了，以后就由白耿庇佑你们，天下之大亦有了容身之所。事成之后，记得把食心草交出来就行。”
瑶霜愣住了，白耿他是打算成为新一任的北方妖王吗？
瑶霜哑口无言，一开始她也将妖人们当做作恶多端的怪物，认为妖人没有感情、只懂杀戮，可是听了食人花们如泣如诉的吐露后，瑶霜忽然有些认同它们了，说来，白耿的体内亦流着一半妖人的血液。
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瑶霜对妖人没有平白无故的恶意，她嗓音沙哑对食人花首领说道：“如果你们保证日后不再乱杀无辜的话，我也愿意拼尽余力帮助你们。”
食人花首领花枝微颤，它显然是被感动到了，许久，它除了“感谢”二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言语。它为瑶霜、白耿、无病、杜骁松开了绑，并给白耿解了毒。
白耿似乎在地上躺腻了，刻不容缓地想站起身来，可他刚挺直腰板，没过几秒，便腿一软，又险些摔倒在地。瑶霜和食人花首领一同搀住了白耿，食人花首领赔笑道：“花毒刚解，您的身体还没有舒缓过来，休息个三两日便能痊愈。”
瑶霜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忽然开口向食人花首领问道：“首领，我记得你方才说‘事后，东方妖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便舍弃同盟之约’，五年前之事，东方妖王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目的？”
食人花首领如实答道：“据我所知，长兄依从了东方妖王的命令，长兄临死之前，对四殿下琨珸王施展了咒术，从而，造成了六王自相残杀的局面，东方妖王十分满意，这便是他的目的。”
瑶霜默然，五年前三殿下皈帧王之死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原是四殿下琨珸王单枪匹马杀进了妖人领域，被西方妖王·号令万妖咒术师下咒，昏迷期间无意识地杀害了三殿下皈帧王，而二殿下琳瑉王和长月为了保护四殿下琨珸王、保护兄弟间的情谊选择了掩饰与牺牲。
白耿低吟：“原来这一切，都是东方妖王策划的。”
第162章 白发男人新妖王
花毒刚解，白耿的身体还没有舒缓过来，众人本打算等白耿恢复实力，在公然出任为北方妖王。现在的白耿连正常的行走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召唤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焰了，根本无法使旁人信服。
白耿猛然抬起头，目光犀利而深邃，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袭来，一个颀长的食人花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它顾不得起身，慌里慌张地说道：“首领，大事不好了，东方妖王来了！他的身边还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白发之人，恐是新上任的西方妖王。”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未料到东方妖王怎么这么快便来了，还是在白耿实力受损的情况下，局势相当不妙。食人花首领努力地使自己保持镇定，并制定了紧急的计划。
无病说，六殿下琛缡王让他转交给瑶霜的糖果里，有几颗是可以幻化模样的琉璃球，以备不时之需用。现在不正是不时之需吗？
食人花首领计划使用琉璃球，将自己变幻成瑶霜的模样，并由手下绑了去，交予东方妖王，以拖延时间，等候白耿恢复实力，瑶霜等人则躲在远处的断墙之后，以保安全。
瑶霜觉着食人花首领变幻成她的模样，实为多此一举，可食人花首领诚挚地笑道：“我答应过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言而有信，我不能让瑶霜大人深陷险境。”
最终，在白耿和食人花首领的坚决态度中，瑶霜妥协了，将琉璃球交予食人花首领，它变成了瑶霜的模样，被手下绑了出去，一个机灵些的手下则扮演成假的首领。
计划进行着。
瑶霜躲在远处，谨慎地窥视着来者二人，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算是老相识了，他还是旧时的扮相，长发束起，头戴半脸面具，身穿红衣黑袍，腰间别着一支红穗长笛，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另一人白衣胜雪，肩上罩了一层纤薄的青衫，他肤色透白，面容棱角分明，令人不寒而栗，甚至连头发都是纯洁无瑕的雪白色。他身上的唯一暖色，便是束住头发的红发圈，他白色的衣衫与长发一同在风中起伏飘舞，那醒目的红发圈，宛若茫茫霜雪、满山枯桠中唯一的一朵红梅。
他明明是个男子，却美得让人感到窒息，容貌甚至可以媲美于“王都第一美男子”四殿下琨珸王。
瑶霜六神无主，不由地看呆了，美色是小小的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白发男人，他的样貌气质像极了四殿下琨珸王，并非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的缘故，不……与其说他像四殿下琨珸王，不如准确来说，他的样貌与五殿下煊赫王如出一辙。
同一张脸，不同的发色，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五殿下煊赫王像是强大、傲慢的太阳，而这个白发男人，像极了皎洁、孤冷的月光。
虽相貌一致，但瑶霜完全不会认为二者是同一人。
……
假首领觉察到白发男人强大的气场，小心翼翼地问道：“黑杜鹃大人，好久不见。您身边的这位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还不知道名字。”
白发男人淡声道：“是谁并不重要。”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亦是像极了五殿下煊赫王的声音，只不过比师父的声音冷淡了太多。
东方妖王笑哼一声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即日起新上任的西方妖王·青衣戏子白孔雀，别看他长得美丽，便觉着他是个花瓶，其实他可是很强的，比我厉害多了。”
假首领嘟囔道：“可是，先前黑杜鹃大人您不是说……只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会提拔我做新任西方妖王吗？”
东方妖王黑杜鹃笑语盈盈道：“我本是这样打算的，可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个白发戏子大美人来？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抱歉啊，妖王之位非他莫属了。”
名为“白孔雀”的白发男人无视了黑杜鹃的打趣，漠然道：“姽婳娘娘所指的，就是这些碍眼的怪物吗？”
假首领尬笑道：“哈哈，白孔雀大人怎么这番严肃，至少看得起我们一点嘛，我们食人花今儿可是立了大功的，成功擒拿目标人物瑶霜，圆满完成黑杜鹃大人交代的任务！”
说着，假首领把被捆着的假瑶霜推到两位妖王的面前，自信满满地邀功。
白孔雀一瞥假瑶霜，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并未说话。
“真是厉害。”黑杜鹃面无表情地赞赏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可以告诉我。”
假首领脱口而出道：“自由、尊重、平等。”
黑杜鹃差点笑出声来，兴致浓浓道：“你们模仿人来，倒是真的像。”
似乎察觉到一丝杀气，假首领连忙牵强地说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白孔雀似乎有些厌倦了，一刻也不想多呆，他开口问道：“黑杜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黑杜鹃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子加固了对“瑶霜”的捆绑束缚，“瑶霜”怒视着黑杜鹃，眼神里充满倔强，它仿佛意识到情形不对，在不安地试图挣脱着。
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假首领试探地说道：“两位妖王大人奔波万里至此，一定累坏了吧？方才，我们精心备好了一些佳肴美酒以作款待，请随我来。”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白耿的身体又恢复了不少，足以支撑他召唤出几团火焰。觉察到紧张的氛围后，白耿踉跄起身，缓慢地向前移动着，他觉着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援助了，在两位妖王的面前，食人花们太弱小了，完全是任由宰割的鱼肉。
正好，有两位妖王在，这也是白耿登升为王的绝佳时机，在他们的见证下，新一任的北方妖王即将诞生。
可恍惚中，瑶霜似乎听到了黑杜鹃虚无缥缈的声音，他轻语笑道：现在吧。
“黑杜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吧。”
瑶霜下意识凝眸望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白发男人白孔雀长剑出鞘，他以极快的速度手起刀落，假首领被劈成了两半。
一个，两个，三个……一瞬间好多食人花痛苦地倒在地上，绿色的汁液四处喷溅。
这绿色的汁液，是食人花们的鲜血啊。
第163章 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单方面的屠杀之中，白耿挺拔的身影尤为醒目，他疾速地向两位妖王冲去，想要阻止这场血腥的虐杀。
显然，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也注意到了白耿，他瞧见白耿杀气腾腾的酒红色眼眸，便轻巧一笑，道了一声“有趣”，与白耿迎面而战，二人招招迅猛，势均力敌地对打着，没一会儿便纷纷离开了瑶霜的视线。
而另一边的食人花，则被新上任的西方妖王·青衣戏子白孔雀压倒性地虐杀着，白发男人仅凭一己之力，竟可敌数以万计的食人花妖。
瑶霜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食人花首领的一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在他眼里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果然是工具啊，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便丢弃了。
可是食人花们不是工具，它们是和白耿一样，和瑶霜一样，是确确实实存活着的生命啊。
瑶霜奋不顾身地迈开大步，想要冲过去拦住白孔雀的野蛮行径。
可是，那朵小食人花用藤蔓缠住瑶霜的腿，将她拖倒，小食人花哭喊道：“瑶霜大人，您不能过去！您绝对不是一方妖王的对手，那个白发男人太可怕了。您执意冲上前去的话，您会受伤的哇……”
“你的同胞们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啊！我会些功夫，说不定能救你们，我受伤又不会死，他们说了要活捉我的，不会杀我，放我去。”
小食人花执拗道：“可是，首领保证过，要护瑶霜大人平安无事，您过去会受伤的，我不放。”
瑶霜愣住了，一瞬间她在食人花丑陋的外表中看到了美丽的泪光依稀闪烁，晶莹剔透，多么的纯粹，多么的真挚，多么想让人守护的孱弱身影。
小食人花的语气比瑶霜更坚定，它的花叶瞬间探了过来，覆住瑶霜的口鼻，花粉钻进她的身体里，这是瞬间麻痹人的毒素，瑶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头脑昏胀，身体瘫软，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草堆里。
瑶霜愤恨着，这是她生平中第一次认为，说到做到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食人花哭嚷的声音中带有几分轻松愉悦，它强颜欢笑道：“瑶霜大人已经够了，来不及了，到此为止了，不需要您再去奔波些什么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您平安无事，感谢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遇到了您，您的善良与理解，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温暖，人类也不都是大坏蛋嘛……”
小食人花一边说着，一边钻进花堆，明明知道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只是徒劳送死。
可是，它依旧怒号着飙泪冲上前去。
它无法视若无睹，它无法缩在角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哀嚎着接连死去，它为了所谓的承诺，割舍掉自己的活路。
真是自私的食人花啊，自己冲锋陷阵如此英勇，却不让她冲上前去。瑶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奋力地想要掌控被麻痹的身体，整个人滚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种恐惧，那是即将失去重要之物时的惶恐不安，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瑶霜看到一个结界从天而降，将所有的食人花困在里面，白孔雀手中的刀剑如光影穿梭，所经之处汁液飞溅。鲜艳的、残缺的花瓣还滞留在空中，伴随着生命的消逝缓缓落下，轻抚破碎的茎叶。
白孔雀朝瑶霜的方向瞥了一眼，停住脚步。一瞬间，他浅灰色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有惊愕、似有不忍、似有逃避、似有抉择。
而后，他不急不慢地张开双臂，以他为中心，结界内泛起寒冷的雾气，四周地面泛起蓝白色透亮的冰晶，冰晶上绽放晶莹的六棱雪花。
这些冰晶攀附起结界内的所有人、物，顷刻间，连同空间、时间一同束缚住，而雪花好似吮吸了食人花的鲜血，变成了幽暗的绿色，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被冰晶完全包裹的事物，在热泪滚落、离开脸颊的片刻间，变成了银光闪闪的碎末。
瑶霜愕然看到小食人花变成了阳光下的点点光亮，它的碎末飘散在空中，依旧张牙舞爪的。
挫骨扬灰。
刚刚还拖住她的小食人花，转瞬间在她的眼前消逝，她有好多话未来得及对它说，“小食人花，其实你超可爱的，长得也很好看，比起你们那奇形怪状的首领，天然乖萌的你一定会被大家喜欢的。”
已经，没机会了。
……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是瑶霜的声音，不过不是瑶霜发出的，而是扮成了瑶霜模样的食人花首领。
是它在哭啊。
“瑶霜”挣脱了束缚，奋力朝白孔雀打去，它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白孔雀淡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瑶霜”（食人花首领）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食人花？”
“为了获得我所想之物，为了达成交易。即便，我不动手杀它们，它们也会死，从食人花接收到活捉瑶霜任务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它们的灭亡。”
“所以，你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不光是为了活捉瑶霜，还是为了屠杀食人花？所以当它问到姓名时，你才会回答‘是谁并不重要’？”
白孔雀点了点头，回道：“是。因为即将要死了，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瑶霜”哭嚎道：“那为什么黑杜鹃还要问食人花想要什么奖励，为什么要给它们丁点希望啊？”
白孔雀稍作思忖答道：“死亡尊重每一个人，死亡是平等的，死后是自由的，他确实给了你们想要的。”
“荒谬！”
“瑶霜”发疯般地发起攻击，但全被白孔雀有条不紊地挡住。
白孔雀淡声道：“该问的你都问完了，下面轮到我了，你不是她，真正的瑶霜在哪里？”
话音未落，白孔雀一瞬间冲上前来，一剑砍掉“瑶霜”的手臂，暗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这是食人花血液的颜色。
“呵……”食人花首领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白孔雀抬起长剑指向食人花首领，语气冰冷道：“我再问一遍，瑶霜在哪里？”
食人花首领朝白孔雀啜了一口，将头扭向一边，不作回答，不正眼瞧他。
白孔雀平淡地说道：“不说也罢。”
第164章 有手来拥抱恋人
“不说也罢。”毫无犹豫，白孔雀一剑刺穿了食人花首领的枝体，剑刃一转，整朵艳丽的花被砍下，食人花首领徐徐地倒在了地上。
“白孔雀你个混蛋，我管你是什么西方妖王，你对我们的首领做了什么？！”那个颀长的食人花咆哮道，“大家不要怕，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将誓死守卫尊严！”
“冲啊！不要退缩，为我们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让他们见识一下食人花的悲愤！”
“你们才是怪物，你们才不懂感情，你们就听不到我们痛苦的哀嚎吗？！”
明明知道冲过去会死，却还是都冲了上来，残存的食人花们一拥而上，将白孔雀团团围住。
在绝望的逆境面前，它们不愿窝囊地死去，至少为了尊严，它们无所畏惧，想要证明自己存在过。
白孔雀低吟道：“哼，悲伤？怪物会懂得悲伤？你们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伪善的食人花，你拟人手法运用得极巧妙，那么，就由我来结束你们的‘悲伤’吧。”
话音未落，白孔雀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在他的召唤下，气温骤降，暴风雪降临，凝结着空间，
一瞬间，瑶霜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漫空中飘舞着会发光的雪花，而会发光的雪花又好似泪光，是谁在嚎嚎大哭呢？
是瑶霜在哭吗？
不，是刚刚一拥而上的食人花们在绝望地哭泣，此刻的它们已经变成了无暇的雪花。
西方妖王·青衣戏子白孔雀啊，你听不到它们的呐喊吗？看不见它们的悲伤吗？那花蕊上抖落的不是露珠，而是最真实的眼泪啊！它们是货真价实、有情有义的生命啊！你真的感受不到吗？为什么非得诛杀殆尽呢……
瑶霜的心无比悲怆，早已泪流满面。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这么绝望无助过，她痛恨自己的毫无作为，痛恨自身力量的孱弱。别说拯救它们了，现在的她根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一刻，瑶霜悔恨着自己的毫无作为，她深感自己已然背负了太多，在她众多想拯救的人里，又多了一群食人花妖。此刻的她深知它们的悲伤，却无能为力，她无法解救它们，哪怕是救出一个也好，救出一个生命也好……
瑶霜仿佛看见，无数灵魂在迷惘地逃窜着、哭泣着、咆哮着，它们想用枝叶拦住白孔雀砍向同伴的刀剑，而刀剑穿过它们的灵魂，斩断了同伴的躯体，它们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残杀。
灵魂发出绝望的尖叫，是凌厉的风声在呼啸，雪花依旧飘荡，地面尚有结冰。瑶霜确定，最寒冷的冬天来临了。
望着满地的残枝败叶，白孔雀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瑶霜的存在一样，他青衫一扬，面无悲喜地转身离开。
……
此刻的食人花首领还留有一口气，它苟延残喘，经历着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精神似乎已经麻木不仁了，它的双眸毫无神韵。
小食人花的毒素不比是食人花首领的威猛，瑶霜的双臂已经恢复了知觉，她艰难地向前爬行着，指甲里嵌满了泥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
瑶霜义无反顾地朝食人花首领爬去，她只想把握住最后的机会，亲口对食人花首领说一句“抱歉”。
食人花首领也在地上蠕动着，缓慢前行着。
瑶霜已经无法判断是白驹过隙，还是日长似岁，好在，她与它终于碰到了一起。
瑶霜哽咽道：“抱歉，我说过我会帮助你们，可是我根本没有帮上一丁点忙，还害得你们因我而死……”
“瑶霜大人，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食人花首领故作轻松地笑了，它温柔地用叶子抚摸着瑶霜的头，明明自己痛苦不堪，却要宽慰别人，“事情本就与您无关，又怎是您害得我们？是我愚昧无知的想法让您见笑了，我还以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只会回到从前被奴隶的日子。可万万没想到，从被指派了任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的灭亡，真是可笑呢。”
“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那就麻烦您，把我带到前面那堆断枝残叶旁吧。我的根茎已经被冻烂了，如果我是植物，那么来年的春天也不会再发新芽了，如果我是人，那么我应该快死掉了，实在是难以行动。”
小食人花的毒素几乎已经消散了，瑶霜的全身都可以僵硬地活动，她心疼地抱起食人花首领，将它带到了花叶堆积处。
食人花首领一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一边小声念叨道：“这些都是我的同伴，我要轻点、轻点、再轻点，不要弄疼了它们，大家真的好怕疼的……”
……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走，似乎过了很久。
终于，食人花首领欣慰地笑了，它叹息道：“找到你了，我的恋人。”
瑶霜看到食人花首领用枝叶托起一个破碎不堪、死亡已久的食人花，并小心翼翼地将它裹进怀中，留下心满意足的泪水。
它柔声道：“你再也不要担心修行不够，追不上我的步伐了，你看，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此时此刻，瑶霜只能沉默，在她眼中几近相同的食人花，在它眼里却是各有不同的。
即使是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它的意识多么的模糊，它也能一眼认出破碎不堪的恋人来，认出在瑶霜眼中与其他毫无差别的恋人来。
它坚守在生死的边缘挣扎着，只为来到恋人的身边，相伴而终，这至死不渝的爱恋，让瑶霜这个完完整整的人类深感羞愧。
依旧是寒冷无比的冬天，雪花扑簌簌地飘落，似乎想埋没一切。食人花首领打破了沉寂，它忽然问瑶霜：“可以再给我一个琉璃球吗？临死之前，我可以再变成您的模样吗？”
“为什么呢？”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有手来拥抱恋人了，而不是用叶子裹住恋人。”
“嗯。”瑶霜郑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捧起一颗琉璃球献给了食人花首领。犹豫了片刻，瑶霜缓缓问道：“食人花首领，您叫什么名字？还没来得及请教您的姓名呢。”
“名……字？”食人花首领震惊了，有些不好意思，它尴尬地回道，“我连完整的人形都没有，怎么会有名字呢……”
第165章 绽放生命的光彩
瑶霜道：“别开玩笑了！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
食人花首领如梦初醒道：“人？对，我们是人啊……”
瑶霜苦笑道：“我猜，你的名字是叫‘绽放’吧？食人花为了捍卫尊严不惧死亡，无疑绽放出生命最绚丽的光彩。”
“绽放？真是个好名字……”食人花首领噙泪凝噎道，“瑶霜大人，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食人花首领苦笑着，而后，它默默地拾起一柄剑，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它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呈给了瑶霜，心脏的模样亦是食心草的模样。食人花首领喃喃道：“食人花首领的心脏便是您苦苦找寻的食心草，能解百毒的良药。收下吧，这是我……仅能表示的感谢了，谢谢瑶霜大人您赐予我姓名。”
语罢，它用手紧紧地拥抱住恋人，沉沉睡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们是人以花的姿态花般绽放，绚烂生命美丽的光彩。
不，瑶霜觉着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是“他们”，而不是“它们”。
她自始至终都懂得他们有感情，却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如此纯粹，如此强烈。现在瑶霜才懂得，生命的存在为了什么，为了情谊，为了执念与信仰。
他们的存在已然绽放在瑶霜的心中，她将永远铭记他们，并非短短的一季，而是永远的绽放。
瑶霜粗鲁地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笔直地站起身来，毫无保留地将内心压抑的不满宣泄出来，她大声嘶吼着，丝毫不畏惧远处的西方妖王·青衣戏子白孔雀。
白孔雀听到声音，优雅地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望向瑶霜，他眼中敛有一丝惊愕一闪而过，他的神情比漫天霜雪还要寒凉，冰冷到了极点。
他叹了一口气，淡声问道：“瑶瑶，你是不想活命了吗？”
……
白耿与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的战斗依旧在激烈地进行。本来，凭借白耿的实力，他定能稳赢黑杜鹃，但因花毒的缘故，他的实力大打折扣，竟身处劣势之中。
被黑杜鹃招招紧逼，白耿艰难地防范着，不知不觉中，竟被黑杜鹃带出了巨木之森，身处一片荒芜的悬崖绝壁上。
贫瘠的土壤上席卷着黄沙，仅有耐旱的胡杨树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漆黑的夜晚，连月光都被黑云遮掩，灰蒙蒙的胡杨树看不出它原有的、黄绿交织的色彩，树即如此，更何况是人呢？黑杜鹃依旧保持着他神秘诡变的格调，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黑杜鹃变幻成黑色杜鹃鸟的模样，他休憩在一棵胡杨树上，饶有兴致道：“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她告诫我做树的话，一定要做最强的胡杨树，做人的话，一定要做最强的人，因此黑杜鹃作为鸟儿，还有个小名，名叫‘枭’，是她给我起的。”
白耿显然对黑杜鹃的故事没有兴趣，他的身旁倏地燃起了赤黑色的火焰，这是源自地狱的熊熊烈火，不将目标烧灼殆尽，不会熄灭的火焰，这是白耿从父亲身上继承下来的绝招。
黑杜鹃见状又幻化成人形，他惋惜道：“看来你是个暴脾气，和我恰恰相反呢。”
说着，黑杜鹃迎战而上。在旗鼓相当的攻势下，二人已然耗了一天一夜，尚未分出胜负。不同的是，白耿一直是全力赴战，而黑杜鹃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尚留余力的感觉，白耿的劣势越来越显著。
你可曾见过黎明前的胡杨树，低调的它们甘愿沦为灰黑色的背景，为美丽绚烂的天空作陪衬，粗壮的树干肆意生长着，以千奇百怪的姿态翘首企盼着，凌乱的枝叶逆光下好似黑色的雪花，缀满了枝头，装点了寂静的冬日。
眺望遥远的天边，是粉红色与橙黄色杂糅在一起，拉扯着慵懒的朝阳，朝阳动了动身子，一摊暖色便跌进黑蓝色的怀中，变幻成紫色的微光，渐渐吞噬掉头顶广阔的墨蓝，白昼如约而至，唤醒黎明沉睡的希望。
而白耿生存的希望又在哪里？
赤黑色火焰浮跃在白昼之中，格外引人注目，这对白耿很不利，不比漆黑的夜幕，能隐藏住火焰的行踪，让他出招于无形。
白耿指挥着火焰向黑杜鹃旋转驶去，黑杜鹃观察着火焰的轨迹，不慌不忙地跳到了树上，冲着白耿喊道：“这赤黑色的火焰，就是传闻中不灭的地狱之火吧？你竟然会这么可怕的招式，你的父亲必定是大名鼎鼎的北方妖王，已故的不灭狱焰隐居士。最强妖王的儿子，竟会沦落至此，作为奴婢去伺候他人，真是可悲啊。”
白耿吼道：“你闭嘴！”
黑杜鹃笑道：“人类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般忠诚于他们？呵，真是浪费啊，你空有强大的力量，却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你若想变得强大，唯有回归妖人这一种途径。否则，依你现在的力量，谁也保护不了。在我眼中，你的攻速实在是太慢了，你根本就打不中我，不要白费力气了，且听我一句劝吧。”
白耿的眉头紧皱着，他先后召唤出好几团火焰，一番出招下来，正如黑杜鹃所说，竟然没有一个能打中黑杜鹃的，全都被黑杜鹃预测到轨迹，灵活地闪避掉了。
黑杜鹃散漫地蹲在地上，无聊地打起了哈欠，一宿没睡，他有些倦了，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认真坚毅的白耿，他又感觉有趣至极，马上又充满了活力。他冲白耿嚷道：“嘿，要不要出任新一任的北方妖王？同我、同西方妖王一起忠诚于姽婳娘娘，我们联手除掉六王，整个世界都会是我们的。”
“你做梦，你休想伤及六殿下一根毫毛！”
“你如此护着六殿下琛缡王，那你可知你的父亲被谁所杀？你父亲的尸身后来又被怎么样了？”黑杜鹃的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他手舞足蹈地闪避掉白耿的所有攻击。
他像个欢腾雀跃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可怜可悲的人儿，尽做些无畏的挣扎，我不想杀你的，我想用你，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耗尽力气。只要你答应我的邀请，我可以将有关你的父亲的一切真相，都告诉你。事情牵涉六殿下琛缡王，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第166章 白孔雀你是他吗？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瑶霜紧咬着牙，扼住愤怒，反复告诫着自己。可眼前遍地的食人花尸体，处处铺满断枝残叶，折磨得她的内心痛不欲生，她自内心发出一声嘶吼，想要为食人花们报仇。
西方妖王·青衣戏子白孔雀回眸望向瑶霜，看着苍凉中饱含倔强，矗立于凋零之中女孩的坚毅身影，他轻叹了一口气，淡声问道：“瑶瑶，你是不想活命了吗？”
瑶瑶？瑶霜微怔，这个称呼只有五殿下煊赫王这样称呼她，声音、相貌都十分相像，难不成这位新上任的西方妖王就是师傅吗？
瑶霜摇了摇头，扼住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五殿下煊赫王一生戎马，他此生最为痛恨妖人，又怎会与妖人为伍？而且，五殿下煊赫王是一位很有爱心之人，他说过他不会乱杀无辜，不会乱杀心存悔过的妖人，他绝对不会像白孔雀这般，冷血无情地屠尽弱小可怜的食人花们，毫无悲悯之心。
瑶霜呢喃道：“为什么非得杀死它们不可……”
白孔雀道：“自有我的道理。而且，食人花妖只是最低等的妖人，我真不懂你这么悲愤是要怎样？”
瑶霜厉声反驳道：“不，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只是外貌不同罢了。”
“笑话。”白孔雀眉头微皱，他的手指蜷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锋利的冰刃疾速划过瑶霜的手臂，衣衫被割裂，皮肤被轻微擦破，殷红的鲜血渗透出来。
“真的是一样的吗？”白孔雀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容，他忽然间俯上身，冰凉的脸颊贴在瑶霜耳边，告诫道：“食人花的汁液是绿色的，而你的血液是红色的，你们不一样，至少在我眼中不一样。记得，不要总是自以为是，不要总是怜惜惦记着别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没资格去当救世主。这个世界并非游戏，你也并非是游戏中的主角。”
白孔雀他连“游戏”、“主角”这种词语都知道，他真的很像是五殿下煊赫王。
瑶霜迟疑问道：“白孔雀……你是五殿下煊赫王吗？”
“我不认识他。”
说着，白孔雀转身背对着瑶霜，于天地之间静默启唇道：“你走吧，回王都去，不要离开六殿下琛缡王的身边，他是最不可能害你的人。”
“那你呢？”
“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姽婳女的觊觎之物，她已经盯上你了，你最好小心一点，不然性命难保。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放走你第二次。”
语罢，白孔雀漠然离开，寡清的白色背影消失在漫天霜雪之中，瑶霜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世界正随着他的离开愈加寒冷。瑶霜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伫立良久，任由彻骨的寒冷直扑脸上，贴在脸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风干在暮色之中，仿佛是茫然而无声的泪痕。
杜骁与无病也赶了过来，无病着急道：“阿娘，你受伤了，我这就给你包扎！”
瑶霜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她双手捧着食心草，目光笃定地望向杜骁，郑重地说道：“杜骁大人，麻烦您带着食心草与无病先返回王都，食心草好不容易找到了，先医治春花要紧。”
杜骁疑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要留下来先去找阿耿，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先回去。”
杜骁道：“也好。时间刻不容缓，那么无病我们先回去吧。瑶霜姑娘，王都内见，杜某等你。”
无病突然蹲地不起，耍起小性子，赖在原地不走，嘟囔道：“无病不走，杜骁大人您一个人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陪阿娘一起找阿爹。”
几番劝说下来，无病依旧不为所动，杜骁拿赖皮的无病没法，便带着食心草，一个人先回了王都。
……
瑶霜与无病沿着打斗的痕迹与灼痕，一路找寻奔波，终于找到了白耿，此时的白耿正与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对峙着。
白耿酒红色的眼眸闪着犀利的红光，格外动人，彰显着少年的倔强与高傲。他喘息着，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唯有拼死一搏，才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至于黑杜鹃，他正散漫地倚在胡杨树下，他余光一瞥，发现了瑶霜与无病，兴致勃勃地喊道：“哟，瑶霜和无病，你二人终于敢来了啊？”
瑶霜愕然，黑杜鹃知道她的名字不足为奇，可是黑杜鹃为什么会知道无病的名字？莫非他认识无病？
话语间，黑杜鹃迷离的双眸有意无意地瞟向白耿，他心想着此刻的白耿一定深感错愕，他肯定不愿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喜欢的女人看到，当然，更不愿看到……喜欢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
黑杜鹃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无邪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玩乐与杀气，他拔出腰间的笛子，轻抚吹奏。伴随着哀转久绝的乐声响起，几团黑影迅猛地朝瑶霜与无病冲去。
白耿狭长的眼眸第一次瞪得这么大，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他惊慌失措地朝瑶霜的方向奔去，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瑶霜眉头微皱，目光如鹰般锐利，她将无病护在身后，在黑影逼近她的时刻，她周边的时间、空间都好似放缓了一般。而瑶霜从容不迫地拔剑出鞘，稳稳地依次劈散了黑影，黑影化为烟雾，转眼消逝。
瑶霜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她朝白耿自信一笑，仿佛在说：放心，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别人保护的无能之辈了。
这可多亏了五殿下煊赫王，这位好师傅的魔鬼训练，令她脱胎换骨，瑶霜发自内心地感激不尽。
白耿无可奈何地苦笑着，着实松了一口气。既然，瑶霜都已经这般厉害了，她不让他费心，那他自然也不能让她担心。白耿望向黑杜鹃，他的眸光渐深，眸中熠熠闪烁的微光凝固成最锋利的刀，令人不寒而栗，他心想着：事情该做一个了解了。
一瞬间，连空气都变得炽热灼人。白耿的身边围绕着八、九团赤黑色的火焰，这是他耗尽体里的全部力气召唤而出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稳住趔趄的步伐，极力运筹掌控着这最后一击。
既然，黑杜鹃能够预测出火团的行驶轨迹，那么只要足够多的火团同时向他袭来，他就算都预料到了，也无处可躲。
白耿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他紧抿着薄唇一张，一声令下指挥着全部火团朝黑杜鹃飞去。
第167章 抱着必死的觉悟
灼热的火团高速滚过，在地面留下炭黑的灼痕，灌木丛冒着滚滚的烟。
无病尖叫着，他说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头发，都不由自主地蜷曲了起来，阿爹简直太厉害了！
无病，专业吹耿八百年。
火团霎那间飞来，黑杜鹃预测到数团火焰四面八方地朝他袭来，连头顶上都有一团，除了遁地，他无处可逃。就连幻化成黑色杜鹃鸟的模样，也躲不掉如此密度的攻击。若是继续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只能可怜巴巴地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就是这种岌岌可危的时刻，许是黑杜鹃头戴面具的缘故，瑶霜从他的神情上竟然体会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令瑶霜感到诡异的是，黑杜鹃一边惊叹着白耿出人意料地卖命，一边露出了阴险狡诈的笑容，像是即将要等到猎物丧失了斗志，深陷绝望，成为被人摆弄的玩具一样，他发出了丧心病狂的癫狂笑声。
白耿不悦地将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杜鹃，只见黑杜鹃的位置，赤黑色的巨大火团一同袭去，爆裂出盛大的黑色火光，宛如纷飞的黑色蝴蝶，围绕着刺鼻的焦灼气味，热情地低舞，令人发指。
瑶霜迟疑道：“……黑杜鹃死掉了吗？”
赤黑色火焰燃烧片刻，便消逝在空气中，视野所及皆是一片广袤，黑杜鹃的身影早已浩然无存。瑶霜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想必黑杜鹃已经化成灰了吧？
终于，结束了。
白耿粲然一笑，随即，他像断线木偶般跌倒在地上。
与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对战了整整一天一夜，精疲力竭的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传来嘈杂响彻的风声，这个声音绝对会阻挠人的安眠，但此刻的白耿却昏昏欲睡，他强撑地眯起眼睛，想要再看一眼瑶霜与无病，他们好像在着急地跑过来，好像在呼喊他的名字，好像担心得快要落泪。
此时的白耿多么想抬起手臂，给心爱的女孩擦拭下眼角的泪珠，但他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身体做不到，他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河鱼，拼命呼吸，却濒临死亡。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无数粉尘飞扬，有的覆在了白耿的皮肤上，白耿感知到一股暖意透了过来，是地狱之火燃尽后的灰烬吗？亦或者是黑杜鹃的骨灰？
白耿的恢复力极强，身体似乎已经又有了些许力气。他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动着，徐徐地睁开了眼睛，一见温度的来源，哪是什么灰烬，而是轻扑在他身上，拥抱着他，身体颤抖的瑶霜。
白耿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宽大的手掌缓缓抬起，抚上瑶霜的头顶，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霜儿不要怕。”
“阿耿……”
毫无防备地，一声戏谑的叹息突兀地从远方传来，打断了瑶霜的回答，魅惑的声音笑问道：“真的没事了吗？”
是东方妖王·啼血笛音黑杜鹃的声音！
只见，黄沙漫天之中，男人模糊的身影，正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们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确实是黑杜鹃的身影，是毫发无伤的黑杜鹃。无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阿耿哥哥这么强力的攻击，竟然不能伤黑杜鹃分毫，这个东方妖王简直太可怕了。
实力悬殊太大，仅凭瑶霜与白耿根本无法打赢。
白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他将瑶霜与无病揽入臂弯之下，护在怀里，目光锐利地盯着黑杜鹃，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地退惧，白耿咬牙问道：“这不可能，你怎么还没有死？”
黑杜鹃笑容轻蔑道：“因为方才一直与你对打之人，只是我的幻影而已，能灭掉我的幻影，你是千古第一人，真是厉害啊。”
无病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他的嘴唇抖动着，原来一直与阿耿哥哥对打的，只是黑杜鹃的幻影，幻影也就仅有本体的一半实力，面对真正的东方妖王，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黑杜鹃又道：“白耿，低头吧，你依旧有选择的机会。我不想杀你，许是因为同为混血的缘故，我对你倒有一股稀罕的珍视感，这大概便是惺惺相惜吧。”
白耿没有回答，他将瑶霜与无病安顿好，略一垂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宽慰道：“不要害怕，等我回来。”
而后，他侧着身子爬起，径直冲去，对着黑杜鹃的额头，直接抡了一拳。
刹那间，黑杜鹃被打进了灌木丛中，他的手死死地扣住了灌木，才让飞旋的身体停下来。黑杜鹃难以置信地望向白耿，这次一时大意，白耿的出拳速度他完全没有留意到，便被打飞了出去。
白耿变强了。
极速的攻击，又具有如此大的威力，白耿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按理来说，他是没有力气使出这等攻击的，除非……他抱着必死的觉悟，他不要命了。
黑杜鹃脸上的面具好似裂开了一些，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面目狰狞地站了起来，愤恨地瞪向白耿，咒骂道：“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耿体内流淌着一半的妖王之血，不同于东方妖王、西方妖王、南方妖皇他们这种自立的妖王，白耿的父亲北方妖帝是最古老的妖人皇族，是最正统的妖王血脉，代表着亘古不变的强大。
此刻白耿身体内的妖王之血沸腾着，似乎主宰了他的身体，侵蚀了他的意志，吞噬了他体内的人类血液，他的身体在妖化。只见，白耿小麦色的皮肤又变成了石墨般的黑色，皮肤金属化，具有了圆粒金刚石的特性，拥有极高的韧性与硬度，抗击打的能力很强，他的身体变成了完美的盔甲。
白耿毫不犹豫地朝着黑杜鹃奔去，为了保护瑶霜与无病，白耿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杀死黑杜鹃。
黑杜鹃凝神屏气，静心状态下的他看穿了白耿的攻势，白耿的进攻他轻而易举地就能躲掉，白耿的动作在他眼里实在是太慢了。
而黑杜鹃的攻速对白耿来说太快，快到白耿根本无法作出反应。白耿知道，要想再次触及到黑杜鹃，唯有采用之前的方法，再次将他逼得无路可逃。
所以，白耿放弃了一味强攻，而是诱导黑杜鹃朝他出招，将他一同引到了悬崖边缘。虽然，白耿一点也不想向黑杜鹃示弱，但他身不由己地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金属化的皮肤具有强大的减伤抗打作用，黑杜鹃的拳拳攻击本该让他内脏破碎，但在金属化皮肤的庇护下，这些攻击只变成了可以忍受的痛觉。
二人皆处于悬崖边缘，皆无路可逃，赤黑色的火焰再次接连燃起，剑拔弩张地对向黑杜鹃。最后的致命一击，这场战斗早该结束了！
第168章 生死相许的坠落
白耿手臂上的肌肉如青丘般隆起，暴怒的青筋好似湍急的河流，他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朝黑杜鹃打去。
拳头蹭过黑杜鹃的手臂，稳稳地打在了心脏的位置上，而黑杜鹃的拳头也正正好好地打中了白耿的腹部。
白耿本就被揍得破破烂烂的上衣，彻底变成了随风飘扬的碎布，露出了黝黑结实的腹肌，他向后一个趔趄，强撑着站稳了身体。而面前的黑杜鹃比他更狼狈，被白耿拳头蹭过的手臂如同肿胀了一般，变成了扭曲的形状，已经与身体相分离，他断了一只小臂。
白耿黝黑结实的肌肉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液，紧接着下一秒，黑色的皮肤上出现了裂痕，石墨肤色逐渐消退，白耿恢复了原本的肤色，随即跪倒在地。他用手臂支撑住身体不倒下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血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腹部传来，白耿有一瞬间的神色恍惚，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黑杜鹃的身体向后仰着，亦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
两败俱伤。
白耿紧咬着下颌角，他没有丝毫的停歇，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愤怒地低吼着，在他的号令下，团团地狱恶火齐刷刷地驶向黑杜鹃，将他带入了悬崖。
黑杜鹃顿时悬空，然而，他脸上的惊慌逐渐被诡异的笑容代替，在他跌入悬崖的那一刻，他腰间的笛子忽然散发出巨大的阴霾，黑影瞬间席卷包裹住白耿，如藤蔓般缠绕着他，将他一同带下了悬崖。
……
瑶霜看到赤黑色的火焰燃起，一齐冲向黑杜鹃，如烟花般炸裂，一场惊世骇俗的爆炸卷起浩汤尘土激荡开来，视线极其模糊，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瑶霜急声喊道：“阿耿——”
每每当瑶霜呼唤起“阿耿”的声音，白耿磁性的声音总是温和地响起，白耿总会温柔地笑着应允道：“是在下。”
而这次却没有回应。
瑶霜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恐慌乱之中，她不顾一切地朝悬崖奔去，无病紧随其后。
黄土逐渐消散，视野瞬时明亮，只见黑杜鹃与白耿两个人一同悬在空中，他们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无病急声喊道：“阿爹！！！”
千钧一发之际，瑶霜纵身一跃猛然抓住了坠落的白耿，然而，还未来得及庆幸，石体因受到火焰爆炸的冲击，难以承受重量，顷刻间破碎了，瑶霜与白耿一同坠下。
好在无病眼疾手快，他抓住了瑶霜。形成了身在崖壁上的无病，双手抓住瑶霜的一只手臂，而瑶霜的另一只手臂拽住白耿，二人悬空的场面。
以无病小小的力气，显然是无法支撑住两个大人的重量的，他憋红了脸，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咬牙坚持着，试图将瑶霜与白耿一同拉上来。
但是，显然他做不到，他用腿别在一棵胡杨树上，能保持身体不坠下去已经是练武许久的万幸了，场面僵持着，这样迎来的结果只能是他们三人一起坠崖。
即便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无病也不愿意放手，因为悬在空中的，是他最爱的阿娘与阿爹啊。
瑶霜从未见过白耿这么狼狈的模样，他彻彻底底地精疲力尽了，连眼眸都是垂拉着的，任由浓稠的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溢出。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变成了破烂不堪的碎布，赤裸的皮肤上是各种醒目的血痕，还有焦灼的烧伤，他的全身都沾满了鲜血，和往日不同的是，这些鲜血不是别人的，而都是他自己的。
这些血肉模糊的伤痕，深深地刺痛着瑶霜的双目，看着白耿濒死的模样，瑶霜忽然意识到：原来强大的白耿也会面临着死亡啊……
顶天立地的英雄也会有无力的时候啊。
白耿的头低垂着，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瑶霜不断地唤道：“阿耿、阿耿……”
她希望白耿能够醒来，能够摆脱困境，爬上去，活下去。
白耿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似乎不愿意让瑶霜看到自己憔悴的神情，他忽然低声开口道：“霜儿，放手。依无病的力气，只能拉你上去，你速度放开我，趁无病尚有余力。”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面对瑶霜，语气中又多出从未有过的强硬，如同在下命令般。
瑶霜噙泪摇头，她手握着的人可是白耿啊，她怎么忍心放手。
白耿道：“乖，听话。快！”
“我不放！这么高的悬崖，如果我放手的话，阿耿一定会死！”
“你活着，我死而无憾。”
“我决不放手，要死一起死。”
“我不稀罕你陪我一起死，所以――放手。”
白耿极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是语气中自然流露出的央求是藏不住的，一向傲慢高俊的白耿，竟然也会有哭腔的语调。
白耿试图挣开瑶霜的手，而瑶霜则在死死地握住白耿的手，二人互不相让。无病哭嚷地喊道：“阿爹阿娘，你们俩不要乱动了好不好！我真的撑不住了喂！”
……
“真是感人呢。”
黑杜鹃魅惑的声音忽然从瑶霜的身后传来，原是他在坠崖的时刻幻化成了杜鹃鸟，努力地扑腾着翅膀飞了上来。杜鹃鸟黑色的翎羽间渗出鲜红的血液，随着他艰难地扇动着翅膀，血珠一滴滴地抖落。看来他也是狼狈至极，在极力强撑着。
白耿自嘲地笑了笑，亏他还想让黑杜鹃坠崖摔死，他竟然忘记了黑杜鹃会幻化成鸟，会飞。
黑杜鹃幽愤道：“白耿你好狠啊，又是拳打心脏，又是火焰爆炸，又是推我坠崖，你是真的想杀死我啊。不过……还好我有黑影作为防护，命比你们都大。”
说着，一团黑影缭绕而出，似绳索般紧紧缠绕住瑶霜的脖颈。
黑杜鹃轻巧地笑道：“白耿，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低头成为归属于我们的北方妖王，不然你的心上人将会陪你一起殉葬。”
这次的白耿依旧没有犹豫，他爽快地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下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黑杜鹃发出一声婉转的叹息，语调幽幽地感慨道：“早知道‘情’字这般好用，我就不必像之前那般大费周折了。”
第169章 白耿你是大骗子！！！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下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是白耿第一次向别人低头，也是最后一次向人低头。
白耿还记得，在遥远的时光里，小小的他曾骑在父亲的肩膀上。他揪着父亲的头发，父亲作为妖人中最高贵的北方妖王，不得不低着头，任由他折腾，脸上盈满笑意。
过去对应现在，白耿也是如此，低着头，脸上盈满笑意。
白耿相信，即便自己不在了，四殿下琨珸王、五殿下煊赫王、六殿下琛缡王，他们肯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他们也会像他一样，拼死保护瑶霜，她一定会很安全。
想到这里，白耿欣慰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瑶霜还在负隅顽抗着，她哽咽道：“阿耿不要答应他，你说过会实现我的愿望，你答应过我，我们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去，六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不听六殿下的话，乱跑了出来，六殿下肯定会发脾气的，还要阿耿你来帮我抵挡六殿下的言语攻击呢。你是六殿下最亲近的贴身护卫，你丢了，我可没办法跟六殿下解释的。你明明说过，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忘了吗？就在生日那天，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霜儿的愿望，是阿耿坚守的誓言……你还说过……”
“……”
“阿耿，你不要不说话……你快点拒绝他。”瑶霜目光恳切地望向白耿，声嘶力竭地乞求道，“白耿，你是哑巴，你是大骗子吗！！！”
……
白耿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仰起了满是血污、淤青的脸庞，冲瑶霜露出了一个明媚如春的笑容，这不是模仿六殿下琛缡王的笑容，而是源自白耿内心、真真切切的笑容，像极了四月的阳光与风，温暖而和煦。
他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似乎整个寒冷的冬天都随之融化，春天快到了，瑶霜的心头湿漉漉的。
白耿眉头微蹙，无奈地笑了笑，安抚般地说道：“霜儿，我们约好了的，阿耿都会记得，绝不会忘。纵然是死亡，也不会忘记，因为，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你了。”
瑶霜声泪俱下地摇着头，她痛不欲生，眼睁睁地看着黑杜鹃用黑影掰开了她与白耿紧握着的手。
而后，白耿如同秋日废弃的落叶一般，无力地向万丈深渊坠落而去。
泪眼朦胧的最后，依旧是白耿无所畏惧的笑容，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生死别离，而是浴火重生。
白耿柔声道：“霜儿，答应在下，活下去。”
……
对于白耿而言，他最后听到的，仿佛幻听般，是女孩声嘶力竭地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很急切，很沙哑，渐渐地变得很模糊，很不真切。
仿佛一切都只是白耿的一场噩梦，白耿多么期待梦醒的那一刻，他能迫不及待地回到女孩的身影，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
无论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再离开。
白耿幻想着，如果，一切还会重新开始的话，白耿保证不会再忘记她，他依旧会第一眼见到她，就问她“姑娘，可愿嫁予在下为妻？”。如果瑶霜愿意的话，白耿会带她去找到无病，带她远离所有纷争，找一户山水人家，亲自教她沏茶。
不过，这些都是如果而已。
现在的白耿，只能告诉瑶霜：
我亲爱的女孩，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也一定要顽强地成长，你肩负着拯救三殿下皈帧王的使命，还远远未完成，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从始至终都坚定地信任着你。你还有爱你的四殿下琨珸王、五殿下煊赫王、六殿下琛缡王，和你爱的人，我的霜儿，请一定要好好地活。
你说看我眼睛的颜色，会让你想起山头的夕阳，涣散而优美，是充满暖意的红色，像极了最昂贵的宝石，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眼神里满是宠溺，眼神里满是你。
可是，夕阳坠落，就请你不要惦记夕阳，不妨去看看旁边的云霞多么诱人，柔美的暖色杂糅一起，咬上一口，说不定会有藕粉糕的味道，是你和六殿下琛缡王都会喜欢的味道。
你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尽可能地多笑一笑吧。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太多令人陶醉的事物呼唤着你，鲜花露水静候着你，星辰月光伴随着你，请你抬起你璀绮的眸子，看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照亮万物动人的美丽。
再见了，阿耿最爱的霜儿。
……
风声喧嚣，在这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白耿血染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瑶霜的视野里。
无病紧咬着牙，奋力将瑶霜拉了上来，瑶霜满脸布满泪痕，失魂落魄地重复喃喃着“阿耿”二字。
她不相信白耿就这样离开了她，他明明答应过她的。
“说话不算话，白耿你是大骗子吗……”
黑色的杜鹃鸟抖了抖翅膀，恢复成人形。黑杜鹃的外衣几乎都被白耿烧掉了，他的全身同白耿一样血肉模糊，衣不蔽体，脸上的面具也破了一角。他擦拭掉嘴边的血迹，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他第二次这么狼狈了。
瑶霜与无病一见到黑杜鹃，眼神里立马燃起愤怒的火焰，他们咆哮着朝黑杜鹃打去。黑杜鹃很不耐烦地跳到了远处，他似乎没有时间、亦或者是没有力气陪他们继续耗下去。他从腰间摸出红穂笛子，递到唇边，吹奏起一曲诡异至极的笛乐，宛若万千灵魂的嘶吼哀嚎，瑶霜与无病瞬间头脑胀痛，他们步履蹒跚，痛苦地捂住头、堵住耳朵。
黑杜鹃冷笑一声，疾步上前一掌打晕瑶霜，他掳走无病，携着无病一起，纵身一跃，跳入悬崖。
“无病……”瑶霜强撑着意志，想要去救无病与白耿，但视野蓦地漆黑，天地沦陷，她轰然倒地。
黑杜鹃带着无病一起跳崖了，白耿也坠崖了。
她蜷曲在地上，瑟瑟发抖道：“阿耿，我好冷啊……好想你……”
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无感了，终于，她的眼皮缓缓地阖在了一起。
……
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仿佛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瑶霜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她多么希望一觉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耿温和的笑容。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男声，似乎有一股暖流攀过身体，是白耿吗？
一人将她抱在了怀里，用身体的余温暖着她，不过，效果并不显著，那人的身体似乎也凉透了。见她迟迟不醒，他轻轻地晃了晃她，语气夹杂着心疼，显得非常着急，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带着几分倦意。
“喂——醒一醒，可别冻死了，冻死了我会心疼的，所做的一切可就没意义了。”
说话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