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取蛊
一抹雪色划过天际,如流星般落在了月清歌身边。
等月清歌反应过来时,雪貅已经近在咫尺了,正当她刚抽出墨叙准备防卫,只见雪貅突然低下硕大的头颅,轻轻地放在了爪子上。
这是示好?
而雪貅身后,也缓缓走出来一个少女,如猫一样的双眸疏离又有些警惕地看着月清歌。
看她的穿着,不像是凉国人,倒是更像南疆那边的。
“这是猫颜和雪儿。”楚夜辰从月清歌身后走来,站到了她身旁。
月清歌听到楚夜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金蛇婆婆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女子与她对峙。
是段姑姑。
怪不得楚夜辰之前不与金蛇婆婆正面过招,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段姑姑她们过来。
“姑姑,别留活口。”
楚夜辰淡淡开口道。
“少主放心。”
段姑姑缓缓拔出佩剑,“今晚实在憋屈,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哼,就凭你?!无知小辈,拿命来!”
金蛇婆婆之前被楚夜辰戏弄,也憋了一肚子火,这个时候更是拿出了十成功力来对付段姑姑。
“你现在能找到九皇子他们吗?”楚夜辰回过头来问道。
月清歌点点头,“他们会给我留标记。”
“行。”话音一落,月清歌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后便坐到了雪貅身上。
“雪儿脚程快,让她带我们去。”楚夜辰坐在月清歌身后,吐字时的丝丝灼热之气清晰地打在她的耳垂上。
月清歌回头,鼻尖一下子蹭到了楚夜辰的侧脸。
时间仿佛禁锢了几秒钟。
楚夜辰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一时间耳垂微微红了。
“嗯……王爷,请自重。”
月清歌没有底气地说完这句话,赶紧回头坐好。
刚才她回头本来是想警告楚夜辰离她远一点,不许随便搂她的腰,也不许离她这么近说话,谁知一回头……哎。
“哼。”一声冷哼打破了尴尬。
只见猫颜站在不远处,盯着月清歌,眼神中带着鄙夷和敌视。
月清歌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咳,猫颜,让无惜和若笙跟上。”
楚夜辰说完,雪貅就开始向前飞奔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月清歌他们就寻到了一条小溪边。
承德一行人正在小溪边修整,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除了月云兮和承德以外,其他人都有些狼狈。
“清歌?”
月云兮最先发现雪貅,飞身而来,警惕地看着楚夜辰。
“师父。”月清歌翻身而下。
其他人听闻声响也慢慢聚拢过来。
“羲和,他是谁?”承德皱眉看向月清歌身后。
此时的楚夜辰已戴上了面具,让人看不清容貌。
“他是帮我们的人。”月清歌说完看向楚夜辰,“你的人还没到吗?”
“到了。”楚夜辰故意改变了声线,声音变得低沉内敛了许多。
他话音一落,就有马蹄声响起,不一会,一男一女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君无惜和白若笙见到楚夜辰后立刻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君无惜倒是没有改变装束,只是白若笙带了一个白色的面纱,不过她那双独特的眸子,还是被月清歌一眼认了出来。
“承德你过来。”月清歌将承德带到了一旁。
在楚夜辰示意下,白若笙也上前一步。
“请公子把左手伸出来。”白若笙从腰间取下一个颜色十分古朴的小盅。
承德疑惑地看着月清歌,“这是……”
“帮你取出蛊虫。”白若笙先月清歌开口。
“只是取出蛊虫,你若敢打其他主意,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月清歌盯着白若笙,眸光凌厉之中带有几分杀意。
“原来公主就是这样请人帮忙的,真是好生厉害。”白若笙语调不急不缓,一双紫眸也是轻轻低垂着。
落在旁人的眼里,倒像是被月清歌胁迫的无辜样子。
“若笙,不要耽误时间。”
楚夜辰警告的声音响起。
白若笙闻言,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从小盅里取出一条色彩斑斓的虫子,放在了承德的手臂上。
那小虫一到承德的手臂上就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小触须不停抖动,来回探索着什么,最后在离手肘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又仔细地嗅了嗅,随后便一口咬了下去。
承德只觉得手臂上传来针刺一般的感觉,倒不是很痛。
等彩色虫子一口咬下去后,随着鲜血,一条乳白色的小虫也从里面流了出来。
彩色虫子一看就更加兴奋了,上前一步,正想一口把白虫子吞了,结果马上就被白若笙抓了回去。
白若笙收好彩色虫子之后,又将白虫子取了出来。
“这就是那个蛊虫。”
“你把它放到无惜身上。”
楚夜辰示意下,君无惜立刻走上去,将手臂伸了出来。
“你不是……密室里的那个人?”
承德正包扎着伤口,等他看清君无惜的面容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人不就是当初他在严府地下暗道通往的密室中,见到的那个人吗?
“九皇子,又见面了。”君无惜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笑意,像个人畜无害的世家小公子。
“可以了,公子。”白若笙简单地给君无惜包扎了一下。
“还是按照我们刚才商量的,让他们两个代替我跟承德?”月清歌将楚夜辰拉到了一边,低声商量。
“不。”楚夜辰摇了摇头。
“金蛇婆婆是苏后派来监视我的,无论金蛇婆婆回不回去,苏后都知道我将要帮你,所以我能想到的法子,她也会想到。”
“所以,她大概不会再跟着蛊虫的方向去寻了。”
“那我们反其道行之,将蛊虫带在身边。”月清歌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法子也不行,苏后也不是想不到这些的人,她那样谨慎,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追踪他们呢。
“现在蛊虫已经不重要了。”楚夜辰抬眸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高山。
“清水地势低,周围都是山,现在只有三条路可以出去,如果我是苏后,我会把这三条路都堵死。”
第五章 进山
“你说的没错,我若是苏后也会这么做。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无论如何她都会做的万无一失。”月清歌眸光一转,“不过没有事情会是万无一失的。”
月清歌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夜辰,“你就是,她的失误。”
“哦?公主高见?”楚夜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月清歌,他还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眼睛里总是有光。
“王爷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答应帮我呢?而且连我开出的条件都不要,答案只有一个,你不得不帮我,所以你说你也在寻我。”
“而王爷必须帮我,恐怕是因为如果今晚苏后一旦得逞,那么她将来,即使没有你的助力,依然可以达成目的,你失去了价值,自然会被抛弃,也得不到当初所谋划的一切了,所谓兔死狗烹。”
楚夜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果然还是想到了。
“可是苏后还是低估你了。”月清歌话锋一转,“她大概没有想到,你居然敢把命赌在这件事上来。一旦输了,你连南国都回不去了。”
月清歌刚想继续说,一阵冰凉的触感从眉间传来。
“小姑娘怎么这么喜欢皱眉,会容易变老的。”
楚夜辰伸手,两指轻轻地放在了月清歌的眉间。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很多遍一样,让月清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月清歌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我知道,你选择帮我,肯定有法子,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月清歌说着,突然极为郑重地看着楚夜辰。
“可是,楚夜辰,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失去的一切都可以再谋划,可是如果今天你在这里丢了性命,你就永远回不了南国,见不到你一直想见的人了。”
“你听到没有?”
月清歌见他没有反应,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
楚夜辰睫毛如蝶翼低垂着,掩去了双眸之中汹涌的情绪。
他刚刚怔愣的瞬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年仅六岁的他并不明白去他国为质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想离开他的母妃。
可是最后的记忆,却成为了,大雨滂沱的夜里,他跪在母妃寝殿门口,求她不要把自己送走。
至今,他都记得母妃对他说的最后一席话。
“羽儿,你要记住,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失去什么都不要紧,但你要活下去,去北凉,那些想害你的人就会善罢甘休了,等你长大,就可以回来见母妃了。”
月清歌见楚夜辰半晌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不能因为我说这些话,就反悔了。”月清歌心里有些没底。
“怕我反悔,还敢说出来。”
楚夜辰忽的轻轻笑了。
“我做人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你今天帮我虽是另有所图,但毕竟因我搭上了性命,所以有些话我说出来,才会心里无愧。”月清歌说着,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不过,王爷你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是吗?本王还以为公主刚才那番话,是在担心本王。”
楚夜辰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神色不太自然还故作镇定的少女,心里像被小猫儿挠了一下,柔软又奇异的感觉。
说罢,也不再逗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羊皮,上面绘的是清水乡的地图。
“你看这里,我们现在在长歧山脉的北边,现在从这里往北走,就可以绕过山脉出去,这是一条路,另外两条路,都是很多人走的大道,不利于隐蔽,而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进山。”
“进山。”
月清歌和楚夜辰几乎异口同声。
“你了解这山中地形吗?”月清歌看着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皱眉,“现在已近子时,若是明天天亮之前,还是没能出去,局势可能会更复杂。”
“这山中地形复杂,不过也有不少开阔地势,不过我们不能走那里,他们养有一种鸟,名为灰蛰,眼力极好,专门用于追踪人。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走深林之中,而这种古老的山脉,深林之中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猛兽,毒物,沼泽,瘴气都可能会有。”
楚夜辰收起羊皮卷,“不过也因为里面凶险莫测,所以才可躲避追踪。”
月清歌点头表示认同,不管这山中如何凶险,都比直接跟苏后的人遇上要好,这一次苏后可是谋划许久,压了血本的。
达成一致后,月清歌便过去跟月云兮承德他们商量进山的事,楚夜辰也在跟君无惜低声说着什么。
“进山可以,可是这三位小朋友,既然已帮我们取出了蛊虫,那么就此别过吧。”
月云兮眸光冷冽地看着楚夜辰三人。
月清歌并未说明他们三人的身份,不过她感觉月云兮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
“无惜和若笙会带着蛊虫向另外方向走,帮我们分担一些压力,而我,必须跟着你。”楚夜辰顶着月云兮的压力,看着月清歌,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我不会带不清不楚的人同行,若阁下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客气。”
月云兮话音一落,身后隐月众人立刻戒备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师父。”
月清歌上前走到了月云兮身边,低声道:“我去跟他说。”
月清歌缓步走到楚夜辰面前,认真地看着他。
“再往前一步,生死不知,究竟值不值得以命相博,你想好了。”
“若没有想好,你今晚便见不到我,刀山火海又如何,我陪你走一遭。”
少年眼底的笑意似星光。
“好。”
月清歌转身与月云兮低语了几句,月云兮依旧有些警惕地看了看楚夜辰,不过最后还是默许了。
白若笙和君无惜骑着马带着蛊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而月清歌一行人便向着长歧山脉而去。
子夜时分,林子里寂静的可怕,偶尔有鸟叫声传来,显得分外幽深。
“已经半个时辰了,应该摆脱追兵了吧。”承德稍稍松了口气,这林子雾气重,不利于追踪,而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应该安全了。
第六章 失散
“不一定。”月清歌的手始终紧紧地握着剑柄,她不是第一次跟苏嫣然打交道了,深知其中厉害,苏嫣然不仅有自己的势力,还跟南疆人有瓜葛,上次已经见识到了南疆傀儡术,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冒出来。
“不对劲啊。”
息衍凭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他轻功好,从进山开始就一直在周围探查。
“这个地方我们刚刚明明来过。”
息衍一个翻身下来,指着旁边树上一个倒三角的标记。
“你们看,这就是我之前划的。”
“我也感觉出来了,像是一直没走出去这个林子。”月云兮蹙眉道。
“恐怕是这雾气有古怪,把我们困在这个鬼林子里了。”月云兮看了看周围。
“怎么还没回来?”
月清歌小声嘀咕,心中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两声。
一阵破空声突然想起,众人回头看去,一个墨色身影落在了月清歌身边。
“怎么样,你的点走完了?”
“走完了。”
楚夜辰说着,席地而坐,从怀里拿出几枚铜钱。
“这周围的位点都了解了。”
铜钱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灵性,被一根红丝线牵引得千变万化。
“铜钱阵?”
息衍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楚夜辰,“你这小子跟天岩子什么关系?竟然会这铜钱阵?”
“晚辈只是在游历途中得一位前辈传授,并不认识什么天岩子。”
楚夜辰波澜不惊地答道,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铜钱。
旁门左道的功夫倒是会的不少。
月清歌心中嘀咕。
刚才一进林子没多久,楚夜辰就发觉不对了,便离开去查看情况。
“一会只要你吹响树叶,我就马上回来。”
月清歌脑海里还回响着他刚刚说的这句话,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守信的。
“找到了,乾位左三。”
楚夜辰收了铜钱,站起身来,“朝这个方位走?”
“当真?”月云兮柳眉一挑,她实在不信这个毛头小子。
“行了吧,月丫头,这铜钱阵能破天下大部分迷阵,当年我也只是有幸看天岩子耍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在一个后辈手中又见到了,跟着走吧,要是铜钱阵都破不了,那我们只能困在这里了。”
“师父。”月清歌轻轻扯了扯月云兮衣角。
“行了,走吧。”
月云兮松了口,眸色却更深沉了几分。
“羲和,小心一点。”
众人渐渐地走到了林子深处,周围的草木也多了起来,到处都是枝叶横生,一不小心就会划伤。
承德走在月清歌旁边,细心地帮她拨开周围的草木。
楚夜辰不声不响地走在月清歌身后,仿佛一个影子。
“等下。”
月云兮抬手,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周围一个活物都没有。”
月云兮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夜风幽幽,带来一阵阵腥臭味。
“前面有东西。”
探路的影卫几个起落来到了月云兮身边,“主上,前面不远处有一巨蟒尸体。”
“可还有其他异常?”月云兮汗毛微微竖了起来,心底突然涌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没有发现其他……”
影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簌簌声打断。
“不好,是噬尸蚁!快退!”
原来蹲在树上的息衍突然变了脸色,向后暴退。
众人虽还没有弄清情况,但第一时间都施展轻功向后急速退去。
“什么东西!?”
月清歌听到身旁承德惊呼的声音,心里一紧,赶紧回头看去。
而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摄人的惨叫,只见站在最前面的几个隐月弟子顷刻之间就被成千上万的噬尸蚁大潮淹没,仅仅挣扎了几下就变成了白骨。
月清歌握剑的手泛起了冷汗,这究竟是什么怪物,竟可怕至此。
“别乱,快退!”
慌乱之中,月云兮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刻稳定心神,各自拿出看家本领飞快逃离。
其中轻功不济的,落在后面,若没人搭救,也直接被噬尸蚁缠了下去。
“承德!”
月清歌一边将逐月九式发挥到极致,一边飞快地寻找着承德,刚才一乱,他们两人就分开了,承德轻功不好,这个时候他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
月清歌此时心忧如焚,密林光线暗,四周又人影混乱,想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而她却没注意到,几只跑的飞快地噬尸蚁正悄然沿着她的裙边爬了上来。
“羲和……”
身后不远处承德的声音透过人群传了过来,月清歌立刻回头看去。
视线所过之处,宽大的衣袍突然翻飞而至,一下子将她笼罩。
“别乱动。”
楚夜辰微微有些紧张的声音隔着衣袍在耳边响起。
下一瞬,月清歌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纤腰被人紧紧揽住,整个人像在云雾之间,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月清歌担心承德安危,抬手打算拉开衣袍,可楚夜辰却先她一步点了穴。
“楚夜辰,放我下来,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
得,连哑穴都一起点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楚夜辰刚把月清歌放下来解了穴,她就一把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扔在了楚夜辰身上。
“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承德他们呢?他们有危险你知不知道?”
月清歌一急,体内竟有气血翻涌之兆,之前的归元丹药效已过,此时她丹田真气又开始混乱。
“那你知道你当时再多留一刻,此时便已是一堆白骨了吗?”楚夜辰眸光带着几分沁人的冷,居高临下地看着月清歌。
“你当真如此担心你那个弟弟?担心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月清歌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只是她此时正难受着,也顾不得那么多。
“九皇子身边有高手相护,千燚剑是至阳之物,噬尸蚁不敢靠近。”
楚夜辰说着将左手不着痕迹地向袖中缩了缩,顺便将外袍穿上。
刚刚有噬尸蚁爬到了月清歌身上,他护住她的时候,不小心被噬尸蚁撕咬掉了一小块皮肉,现在有血顺着指间流了下来。
“我这件衣服是淬过多种草药,噬尸蚁讨厌这个味道,会暂时退避。”
第七章 兰瞿
月清歌听着楚夜辰的声音,只觉得头越来越重,眼前人人影憧憧。
“对不起……不过我现在要回去……”月清歌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支撑地向前倒去。
“阿月!”
楚夜辰飞快上前一步,衣袂翻飞之间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月清歌双眸紧闭,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微微发紫。
楚夜辰赶紧给她搭脉,却越搭越心惊,她现在体内几股真气乱窜不说,似乎她体内还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真气一直蛰伏,而现在糟糕的情况竟然引得那股强大真气也蠢蠢欲动。
“再这样下去不行。”楚夜辰抱起月清歌,他必须得赶紧带她出去找大夫。
“公子留步。”
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瘆人。
楚夜辰回头,一袭薄纱妩媚动人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茗烟楼的花魁娘子兰瞿。
也是地宫四大护法之一。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楚夜辰眸光悠得冷了下来,带着几分上位者迫人的凌厉。
“还得多亏了白姑娘,不然奴家也不知要寻多久呢。”兰瞿掩面一笑,“公子把这怀中的小美人交于我,主上那边自然好说,否则……奴家只能得罪了。”
“就凭你?”楚夜辰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换作平时,奴家还真不敢与公子动手,不过现在这不是还有个小美人吗,公子自己脱身倒是容易,可带着个累赘,就两说了吧。”兰瞿气定神闲,“再说了,这次奴家来之前,主上可是告知了我一个关于公子的秘密。”
兰瞿一双慵懒的狐狸眼透出几分狡黠的光。
幽深又昏暗的洞穴,只有远处透出一丝丝微弱光亮。
月清歌像陷入了沼泽,每一步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她要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
“阿月!”
谁在叫她?
月清歌头又开始痛起来,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在脑海中炸开。
在剑锋离月清歌的脸只有一寸的时候,她的双眸陡然睁开,可这时已经太近了,避无可避。
可就这么近的距离,剑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楚夜辰半跪在她身边,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剑身,血从他的指间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白纱之上,触目惊心的红。
“楚夜辰……你……”
月清歌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所有思绪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哼,真是感人至深啊。”
兰瞿猛地抽回剑,满脸不屑,“别再拖延时间了。”
月清歌闻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身影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凭兰护法的实力,迟迟未得手,想必也在顾忌什么吧,现在看来,你也未必敢杀我。”
楚夜辰勉强站起身来,将月清歌护在了身后。
“是又如何,等我把你打得再也站不起来,再杀她不迟。”
兰瞿话音一落,无数剑影铺天盖地地朝着楚夜辰笼罩而来。
“躲开啊!”月清歌看着楚夜辰一动不动的背影,心像是一瞬间被攥得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全力想去拉他,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楚夜辰!”
万重剑光落下。
“噗!”
楚夜辰一口鲜血喷出,全身上下又多了好几道伤口,显得更加狼狈。
恍然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了起来,他努力保持清醒,可是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般。
“快走……”楚夜辰说完这两个字,身子陡然向后倒去。
就在他意识快要归于黑暗之时,一股暖流从手腕处涌来,温养着他的经脉。
“你……”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少女精致的下颌线近在咫尺。
“呵,原来你能动啊,那就拿命来吧。”兰瞿说着再次提剑而来。
“吵死了。”月清歌抬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气,抬手间,数十支冰魄银针如雨丝般向兰瞿飞去。
兰瞿心里一惊,急忙闪身避开,可她没想到这银针速度如此之快,再加上她事先轻敌,竟有一根针飞快没入了她的小腿上。
一股极寒之感伴随着剧痛从小腿传来,让她体内真气都凝滞了几分。
兰瞿立刻服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丹,重新握紧剑,警惕地盯着月清歌。
她实在不明白,刚才还一直昏迷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为何现在如此厉害了?
“等我会。”月清歌小心翼翼地将楚夜辰靠在了旁边的大石上,语气轻柔。
“你是不是……”在月清歌站起身的时候,手臂被轻轻拉住了。
楚夜辰勉强支撑身子,眸光复杂地看着月清歌。
“你可知……”
“我知道。”月清歌打断了他的话,将他的手轻轻扯了下来,“只能这样了。”
月清歌说完,转身之时,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而深不可测。
一双星眸仿佛凝了一层霜,带着透骨的冰寒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就在她之前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意识到她体内发生了什么,体内真气逆流,一片混乱,而丹田深处,一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却也因此显现了出来,它仿佛是一直蛰伏在那个地方,直到今日,她体内出现了如此糟糕的情况,它才终于出现。
在刚才楚夜辰与那个女人对峙的时候,她一直试图查探那股真气,可以确定,那股真气完全不属于她,应该是某位内力极为高深的人运用密法将此打入她的体内。
可是她已经练了多年的武功,体内有自己的一派真气,若是将这如此霸道的真气放出来,虽然短时间内可以让她功力大增,但势必与之前的真气势同水火,如果她做不到兼容,那么她之后可能会武功尽失,更严重一点,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
可是现在,她没得选择。
能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再怎么样,也得留下性命交代吧。
月清歌冷笑着盯着兰瞿,如盯着猎物一般,“中了我的冰魄银针,一时三刻你只能动用一半内力。”
第八章 博隆
“哼,就算只有一半的内力,杀你也足够。”兰瞿强撑着不露怯,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仅刚刚冰魄银针的速度,就绝非月清歌这个年龄的内力可以达到的。
现在月清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古怪,兰瞿竟然心中渐渐升起一阵危险之感。
月清歌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而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了她手中。
“他身上有多少伤口,我就还你多少。”
清冷月光下,少女身形突然动了,如白狐一般在夜色中划过一抹雪色,灵动又飘渺。
简单得不带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求速度上的快和角度上的刁钻,此时月清歌体内真气澎湃,使得她每一击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这已经不属于任何功法,强大到一定程度,一招一式自成功法。
兰瞿仅仅接了三招便再也扛不住,只能倚靠身法不断躲闪。
可是她的速度,怎能快过月清歌。
眨眼之间,她身上便添了好几个伤口,连着气息都变得不稳起来。
兰瞿咬着牙硬撑,她看得出来现在的月清歌完成有杀了她的能力,可是她却迟迟不下狠手,倒像是玩弄猎物一般,恐怕是因为她刚才伤了楚夜辰的缘故。
不过这样也好,兰瞿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有一种可以短时间内增强功力的神药,不过有时间限制,她估摸着月清歌也是用了这种药,等时间再拖一会,药效过去,她就能找机会反杀。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兰瞿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碧色的衣衫血迹斑斑,连握着剑的手都微微颤抖,可月清歌的功力却半点未减。
恐怕接下来只要一击,她就会交代在这里。
“等等,你不能杀我。”兰瞿强撑着看着月清歌。
今日他们四大护法都进了山,只是刚好她碰到了楚夜辰,当时她就已经放出了信号,如今这么久过去了,其他人一定也快到这个地方了,只要再拖上一会,说不定就有生机。
“你!”兰瞿看到月清歌竟然毫不迟疑再次飞身而来时,整个心都凉了半截,一种危险到极致的感觉瞬间将她笼罩。
可就在兰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之际,周围的一切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真是没用!”
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传来。
平日里最为讨厌的声音此时对兰瞿而言如同天籁。
“还好你来的快。”
兰瞿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十分矮小的男人,带着一个鬼脸面具,让人看不清长相。
正是四大护法之一的博隆。
月清歌收了招,立于五步之远,冷冷地看着博隆。
有点麻烦了。
她体内释放而出的霸道真气已有反噬迹象,杀一个兰瞿容易,再来一个,就勉强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武功应该还高于兰瞿。
“你走吧,别管我,他们不敢杀我。”
楚夜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月清歌没动。
“你再迟疑,来的人越多。”
楚夜辰语气变得急促了多。
权衡利弊,现在抽身,无疑是最好的做法,毕竟刚刚兰瞿也没有对楚夜辰下死手,应该是苏嫣然有所交代的缘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月清歌一想到楚夜辰刚才一身是伤,仍旧不肯退后半步的身影,心里就狠狠一痛。
他不后退,是因为他身后就是她。
可是如今,她如果自己一个人走了,楚夜辰真的会没事吗?
“你小心一点,这丫头古怪的很。”兰瞿站在博隆身后小心提醒道。
“蠢货,你要是将平日里对付那些男人的手段用出来一半,也不至于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博隆轻蔑一笑,“她的软肋这么明显,你都不知道利用一下。”
博隆手中的骨钉在夜里闪着寒光,一双幽暗的眸紧紧盯着月清歌。
“小姑娘,老夫也不为难你,你若在我手下能走过十招,我可以放你们离去。”
月清歌闻言心中一凛,她自然不会相信博隆的话,只是她不清楚博隆会怎么对付她。
“好。”月清歌收回了匕首,手执长剑,率先攻了过去。
博隆霎那间身形消失在原地,在即将与月清歌交锋之时,他却突然如残影般快速掠过了月清歌。
“你……”
等月清歌警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几颗骨钉飞快地向楚夜辰射去。
月清歌足尖点地,调动所剩全部内力,将身法运用到极致,向着楚夜辰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争得一瞬。
骨钉悄无声息地没入少女的蝴蝶骨,每一颗都带着一朵血花绽放在雪色纱衣之上。
月清歌忍不住痛呼出声,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借着骨钉的后劲,扑到了楚夜辰的怀中。
而后不停,带着楚夜辰飞身而起,落入了不远处的河中。
湍急的河水很快将两人吞没。
“这……”兰瞿惊了一下,“公子他……可是受了重伤的,这样不会丢了性命吗?”
“呵,真是妇人之仁,今日主上明明说的清清楚楚,只要能取了羲和公主的性命……”
博隆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阴冷摄人的笑。
“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兰瞿不再说什么了,看着不远处的河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公子那般遗世卓绝的人物,当真是可惜了,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找到九皇子没有?”博隆眼睛一扫兰瞿。
“你以为我运气那么好?能遇上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兰瞿啐了一口。
“不过我们在那边也不是没有安排,算算时间,若是顺利,秦霜那边也该传消息过来了。”
兰瞿说到秦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当初他们四大护法各凭手段,在隐月安插眼线,而如今做到隐月亲传弟子的,也只有她的妹妹秦霜一人。
现在,若是能通过秦霜杀了九皇子,那她兰瞿就是今晚围杀最大的功臣,今后还不得稳稳压其他三位护法一头。
似是看出兰瞿心中所想,博隆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今日要不是他即使赶到,兰瞿怕是要因为贪功而交代在这里里,如此这般,居然还不长记性。
“行了,我们也得去准备准备了。”博隆说着,率先消失在了原地。
第九章 骨钉
“姑娘,姑娘……”
昏黄的烛光下,月清歌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又再次归于平静。
“这样可不行啊。”
一袭布衣的妇人满脸担忧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月清歌。
妇人伸手替月清歌攒了攒被子,轻声叹了口气,便转身向外屋走去。
“这雨越下越大了。”妇人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天保佑啊。”
“咚咚咚!”
突然而至的敲门声将妇人下了一哆嗦,她小心翼翼地移步到门边。
“谁呀?”
“秀箐,开门,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孙秀箐松了口气。
“你可算回来了。”
门一开,身材壮硕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老翁,两人皆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浑身湿漉漉的。
“涂老,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您过来。”
孙秀箐说着,赶紧去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老翁脱下蓑衣斗笠,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李毅说你们今天在河边捡到两个人,伤得很重,只剩一口气吊着?”
“是啊,是一对年轻人,当时可吓死我了,哎不说了您先来看看吧,还能不能救。”
孙秀箐带着涂老直接进了里屋。
里面两张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脸色苍白,了无生气。
可是容貌却是生得极好,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
尤其是那年轻男子,即使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都给人一种迫人的压力。
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力。
涂老看着楚夜辰仿佛想起了些过往,有一瞬的怔然。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已经远离曾经那种生活很久了,现在也不该再想起。
“我看看。”涂老上前一步给楚夜辰把了把脉,又揭开了被子检查了一下。
“还好,只是看着吓人,都是皮外伤,应该过不久可以醒来。”
闻言孙秀箐和李毅松了口气。
涂老说完,又继续为月清歌把脉。
“这……这……”
涂老面露异色,似不信一般,又将手搭在了月清歌的脉搏上。
“怎么了,涂老?”李毅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好,不好。”
涂老连说了两个不好,眉毛皱得都快打成了一个结。
“怎么会这样?”涂老似是想起什么,赶紧将月清歌翻了过来。
“果然是这玩意。”
月清歌的背上,三颗骨钉经过河水的冲刷,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涂老轻轻地将月清歌翻了回去,自己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涂老,还有救吗?”孙秀菁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向来心善,看到这样漂亮的小姑娘香消玉殒也是不忍的。
“哎,老夫就试一试吧。”涂老长叹一口气,“你们先出去,之后烧一盆热水过来。”
等他们二人都出去,涂老才再次把月清歌翻过来,仔细打量那三颗骨钉。
骨钉入骨,是取不下来的。
涂老在避世之前,曾见过一个被骨钉伤了的年轻人。
骨钉所在的地方,会让人觉得剧痛难忍,而且凭借外力不能拔除骨钉,解救的法子只能是倚靠自身内力,将骨钉震出来。
可骨钉阻断经脉,封存内力,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所以说骨钉阴毒,受伤者会被活活疼死。
所以只剩最后一个办法,把骨头敲碎,把骨钉取出来,可是这样的话,人基本上就废了,会瘫一辈子。
不过,总比死了好吧。
涂老正打算一掌向着月清歌的蝴蝶骨拍去,就突然感觉到后脊背没来由地一阵阵发凉。
他疑惑地转过头去,整个人只一瞬就定住在原地。
一身是伤的男子悄无声息地立于他身后,一把匕首此时正好抵在他的咽喉处。
男子原本清泠如月的眸子此时满是透骨的冷冽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背对烛光,一身戾气。
“我是要救她,我是医者。”
涂老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也冷汗涔涔,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中。
楚夜辰并不松手,匕首反而更进了半寸。
“我真的是要救她,她中了骨钉,不弄出来之后只会被活活疼死。”涂老快崩溃了。
“骨钉……”
楚夜辰像是喃喃自语,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收回了匕首,走到了月清歌床边。
“阿月……”
他半跪在月清歌床前,声音嘶哑的厉害,如白瓷般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地触碰着她背上的骨钉。
“你若要碎骨取钉,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可是公子,若是不这么做,这姑娘也就性命不保了啊。”涂老稍稍缓过来一口气,站在离楚夜辰三步远的地方开口说到。
“让她自己将骨钉震出。”楚夜辰摸了摸月清歌的额头,很烫。
“这……如何能办到,小老儿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有谁可以用内力自行将骨钉震出,除非宗师大家或可一试。”涂老疑惑,他怎么看都是个柔弱小姑娘,哪有能力自己打通被骨钉封闭的经脉,并将骨钉震出。
楚夜辰不再言语,默默地看着月清歌苍白的侧脸,她的脸很小,五官在烛光下精致又柔和,像个瓷器娃娃般乖巧。
楚夜辰的手覆上了她的脉搏。似乎是因为骨钉的压制,月清歌的体内现在一片安静,之前那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和她原本的真气似乎各居一地,都蛰伏不动。
而现在,若是再往她体内打入另一股强大的真气,那么势必会引起那两股真气的动乱,到时候月清歌体内就真的会乱得一塌糊涂了。
不过越是剧烈的混乱,越是有机会冲破骨钉的压制。
楚夜辰原本覆在月清歌手腕上的手指紧了紧,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的要到了动用内力的地步了吗?
楚夜辰慢慢闭上了眼,他的脑中极快地闪过几个念头。
几秒钟之后,他睁开眼睛,眸光再次落在了月清歌苍白的脸上。
“或许这真的是我的命。”
楚夜辰哑然一笑,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快速地扎进了头上的百会穴。
随后,一股澎湃着的极为强大的真气顺着月清歌的手腕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她的体内。
第十章 涂老
“你先出去,别让人进来。”楚夜辰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涂老稍一犹疑,但还是打开房门出去了。
而就在涂老才出去没多久,月清歌如蝶翼的睫毛就开始微微颤动着,她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整个面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潮红。
“啊!”
月清歌是被活活疼醒的。
除了背上骨头传来的剧痛之外,还有体内丹田之间,一股股灼热之气让她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
“阿月!运气!”楚夜辰将她扶了起来,一掀衣摆坐在了她身后,双手抵在她背后,强大的真气再次注入。
“我做不到!”月清歌疼得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现在连感知体内情况都变得极为困难,更别说运气了。
“你必须运气,把骨钉震出来,不然你会没命的。”楚夜辰声音有些焦急,如果月清歌自己不运气,用不了多久,就会活活疼死。
“想想你要做的事,还有你弟弟现在生死未卜,你甘心吗?”
“不……”
月清歌在无尽的疼痛之中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的神志,无论如何,她今日都必须活下去,大仇未报,承德又生死未卜,苏嫣然用尽手段取她性命,她必要活着回去将一切讨回来!
“你试着将体内的真气往后背上引。”
月清歌也顾不得体内什么情况了,强行用内力催动体内乱窜的真气向着后背冲击。
可后背那块,却如一汪深潭,真气一过去,就直接被吞没,半点水花都没打起。
“不行!”
楚夜辰也感觉到了,现在的力度还不足以冲破骨钉的压制。
那只能再加大力度了。
楚夜辰用内力催生出更强劲的真气,一鼓作气打入月清歌体内。
“啊!”
三股强大的真气同时冲击,骨钉终于被震飞了出去。
同时,月清歌体力已撑到极限,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跌入了楚夜辰的怀里。
楚夜辰小心翼翼地接住她,又将她缓缓放平到床上,她后背有骨钉冲破后的伤口,现在已经开始渗血出来。
“麻烦你们帮她处理下伤口。”楚夜辰强撑着身子走到了门边,门外涂老和孙秀菁夫妇一直候着,见楚夜辰出来,大家面色都有点不自然,毕竟刚才月清歌在里面叫的太过惨烈了一点,他们在外面也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最后还是涂老开口应了下来。
“让她去处理。”楚夜辰看向孙秀菁,眸光微微压下来。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明明是楚夜辰有求于人,孙秀菁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威压,让人不得不服从一样。
“行,我去吧,毕竟方便一点。”
孙秀菁说完也不扭捏,端着热水和纱布就进去了。
“公子,你可还好?”涂老一眼就看出了楚夜辰的不对劲,他之前给楚夜辰把过脉,知道楚夜辰仅仅皮外伤而已,可是现在楚夜辰脸色苍白得吓人,实在看上去不怎么好。
而屋内那个小姑娘,难道真的把骨钉震出来了?
“无妨。”楚夜辰悄然咽下喉头涌上的血,不动声色地到一旁坐下。
“那老朽替公子处理下伤口吧。”涂老也是人精,看出来楚夜辰的警惕,不再问他的情况如何。
“麻烦了。”楚夜辰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带出一片阴影。
涂老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楚夜辰的皮外伤包扎好了,只是楚夜辰的状况看上去依旧很糟糕。
“她身上的伤我都包扎好了。”孙秀菁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只是那个小姑娘身上很烫,像是发热了,涂老您再去看下?”
涂老没说话,余光瞟向楚夜辰,他以前伺候的达官显贵不少,也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如今楚夜辰对他很是警惕,他也不敢再有多的举动,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历都是不凡。
“不必,大抵是伤口有些感染,劳烦老人家一会开几服药。”
楚夜辰缓缓开口道,温和低沉的语调,却带了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与夫人游玩时意外落水,多谢各位相救,他日必定备重金酬谢。”
楚夜辰话音落后,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常人谁会在长歧山脉深处游玩?
“公子,那你们可就不对了,这长歧山脉里面凶险难测,万不要为了寻新鲜,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要不是秀菁当时刚好去……”李毅大大咧咧地正说着,却被孙秀菁偷偷在手臂上掐了一下。
“我们还是先出去准备点吃食吧,公子刚醒过来,总是要吃点东西的。”孙秀菁说着,就推着李毅向外走去。
“那小老儿也告退了。”涂老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从里屋传来,楚夜辰的身影只一瞬就出现在了月清歌床边。
她刚才似乎动了一下,但并没醒,被子有些滑落。
楚夜辰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他重新试着运转体内的真气,半晌之后,依旧如同虚无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而周身的疼痛却已经开始。
没有了强大内力的压制,他体内的蛊毒已经开始沿着经脉蔓延。
时间不多了。
月清歌一连昏睡了几日都未见醒,楚夜辰除了守在她身边按时喂药之外,但有时候也会突然不见了踪影。
入夜,坐落在群山之中的村落静谧幽深,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乌云蔽月,连星星似乎都不见踪影。
而村中一处房屋却是灯火通明,人声不绝。
“绝不可能,他们是外人,绝不能放他们出去,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的。”
“可是若我们都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他们要是有亲人寻来,不就更麻烦了,还不如让他们早点离开。”
“不行,我们承担不了这样的风险,我看不如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一群村民此时正聚在一起,神色或焦急或担忧,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声野猫的叫声,众人还在继续争论不休,而其中一个老翁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