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入狱
门主夫人这一代，刚好她只生了一个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是金家的所有希望，门主夫人到死都没有将女儿的下落供出，由此才有张小蔓平安无虑飞长大。金玄作为替罪的羔羊，没有性别的优势，自然又是一番惨不忍睹的成长环境。事情到这里没有结束，因为后来还是有人知道了张小蔓的下落，在张小蔓十岁的时候找到了她，可是没有能够带走……
中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张小蔓留在了张家村，大病一场，有了另一个灵魂的取代，就是现在的“张小蔓”。
金家的人放弃了将张小蔓带回去，但是他们想要一个张小蔓的孩子。金家世世代代从不外婚，甚至越亲近的血统生出来的孩子长生不老的天分越高，这与张小蔓知道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可惜这些她之前都不知道，因为金玄默默的把她的一切罪恶挡了下去。张小蔓遇到了齐子昀，成为了将军夫人，金家的人打算放弃，金玄想要妹妹认祖归宗，其实他更想要遵循族规与妹妹成婚，后来因为很多原因不得不放弃，这些金玄没有告诉张小蔓，但他确实动过心。金家那一株紫玉雪莲生在在金家很多年了，全天下只有金家能够培育紫玉雪莲，雪莲只有血脉传承能够养活，金家又想让张小蔓回去，可是都被很多势力阻止……这些都不说了，最后因为雪莲没有指定的人养育，只能够衰亡，金家又因为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已经不能支撑下去，只能将雪莲交出来，就这有了后来齐子旻与公主还有周生抢夺雪莲那一幕。
当然。李月婵怎么在张家村活下去，又是怎么与张大柱产生仇恨，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张小蔓说了这些想要表明的只有一点，金家血脉传承可不是说着好玩好听的，可是真的有真正作用的。
张小蔓看着齐子昀，道：“你知道是什么作用吗？”
齐子昀摇头。他心里有一点预测了。但还是等到张小蔓说出来才能肯定。
“我告诉你啊，”张小蔓凑近了一点齐子昀，悄悄地说道：“听说能够穿越时空借尸还魂。相当于另外一种的长生不老了，你说神不神奇？”完全的长生不老做不到，居然延伸到另外一种领域，是不是也算是辛苦没有白费？
齐子昀是真的有些惊讶。眼睛睁大了一点，道：“的确很神奇。那么即便你死了也不是死了，而是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能够转醒？”
“是啊，据说是这样。只要不是同一个时空。又有等量的身体，就能重生。听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我还是未来的人呢。却不得不佩服。”张小蔓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玩，但是心里并没有多激动。这听起来如同神话一般的故事像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她作为真正中心的人物，却一点感同身受都没有，就觉得无限唏嘘，原来很多事情真的都是可以的，只要你相信。
“不过这事如果很多人知道了，一定会引起恐慌，不是好事。”齐子昀实事求是的说道，也不怕张小蔓会多心，“如果你能结束这一切，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当然，我就是决定这么做，还是你最懂我。”张小蔓话说到这里，她决定怎么做却没有告诉齐子昀，反正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恩。”齐子昀颔首，再次陷入沉思。
此次入狱几乎是他有意为之，事先知道太子转身想要对付他，齐子昀有一千一万个办法轻松化解，但是最后他没有选择避开，而是迎难而上，说到底也是想要因此有一个结果。张小蔓的生死相随是他没有想到的，齐子昀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如若不是他太骄傲，此刻两人不会受这牢狱之灾。这番前来京城，主要是因为端王爷的事情，除了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端王爷，不过齐子昀也不着急，如果端王爷不想放弃大好的机会，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见他一面。
太子对两人不闻不问，一边好吃好喝的供着，一边禁止任何人探望，不过也是害怕他们会被人救走，其间太子来过大牢一次，却单独面见了张小蔓，齐子昀不知道太子与张小蔓说了些什么，但是看见张小蔓又回来之后，他就不关心太子说了任何话，只要张小蔓没有跟太子走，那么他说的话对齐子昀就是无用的。
张小蔓回来之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齐子昀细心的发现她发呆的时间更长来了，有时候看着唯一的窗口也能坐上一整天，尽管上面有人交代下去两人的伙食不能太差，张小蔓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迅速消瘦下去。齐子昀每一次看见呆坐的张小蔓，心里都有一种她即刻就会飞走的感觉。
大概十天左右，张小蔓与齐子昀看上去再没有当初的整洁与安定，任何人被隔离世界关押十天，心里都会有些受不了，但两人看起来比一般人好很多了，至少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整个人崩溃。到第十一天，张小蔓在墙壁上刻画了十一条竖线的时候，外面来人说有人想要见一见齐子昀，狱卒一点不客气将牢门打开，嚷嚷着想要推着齐子昀出门，齐子昀眼睛寒冰一样直射过去，狱卒打了一个冷颤对齐子昀客气多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齐子昀很清楚十天过去两人没收到任何好消息证明他们这次很难再出去，但是沦落到被一个只会大呼小叫的狱卒欺辱，即便齐子昀真的已经被定下砍头大罪，他本身也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气势也能够将人吓退。
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连花爷爷两人也没有见上一面，两人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既然有人想要见他，齐子昀当然愿意见一见的。他走之前与张小蔓说好，不管他今天会不会回来。张小蔓都一定要稳住自己，不要慌张，只要等着就好了。
张小蔓看着胡子拉杂的齐子昀，即便再如何保持整洁，十天过去他看上去也没有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种强硬与高高在上。外面狱卒不耐烦的催促，张小蔓认真听着齐子昀的温柔叮嘱，她看着他被带走。跑到牢门口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臂。齐子昀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张小蔓，她低低的对他说道：“我会等你，你一定要来。”
这仿佛是最后的告别。
齐子昀将张小蔓的手包在手心。坚定的点头答应，跟随狱卒离开。张小蔓看着他远走，还没有想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又听另外一个狱卒说道：“快快快。将人带走！”
她抬起头猛地看过去，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走来。打开牢门把她从外面拉，张小蔓挣扎一下，大叫道：“干什么？”
两个狱卒不管不顾，甚至力气大得要命。不管张小蔓如何挣扎也挣不脱，她留意到拉着她的两个穿着狱卒服侍的男人，两人的气势与站在一旁谄媚笑着的另外两个狱卒有天差地别的不同。张小蔓不知道哪里来的神通，一下子就明白这两人不是狱卒。恐怕是哪一方的人想要将她带出去，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找了两个煞神一样的人胁迫她。她一边使劲往后退，原本早已厌烦的牢房此刻在她眼里却无比安心，因为她对齐子昀说过，她会等他回来的。可是现在这些人要把她带去哪里，为什么要把齐子昀与她分开？带走齐子昀的人与带走她的人是不是一起的？
众多的问题争相闯入脑袋，张小蔓安静的等着接下来会见到谁。现在没有齐子昀在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花爷爷，还有戚济民，她的那些好朋友，一个都见不到，这次竟然事情不会简单结束，她务必要保持清醒，即便死了也要看清楚是谁害死了她。
一生明黄色的衣服，周身气势大有皇帝的威严，张小蔓看着眼前的人，她虽然也怀疑过太子，但是没想到太子真的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两个煞神将她带到太子的身边就放开了手，张小蔓一边揉着被抓疼的手臂，一边黑着脸面对笑嘻嘻的太子，“你想干什么？齐子昀是不是你让人提前带走的？”
太子皮笑肉不笑，张小蔓原本以为太子一定过得很滋润，但是没想到他脸上气色暗沉，眼睛里红血丝太明显，这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他们享受了大牢十来天的滋味，太子应该整天哈哈大笑才对，这幅样子看起来连牢狱之灾的两人都不如，有人给太子施压了吗？
张小蔓看着太子走近，她眼睛皮挑了挑，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太子来到张小蔓跟前，伸出手一下子捏住张小蔓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啧啧称奇：“看着也没有多了不起嘛，为何那么多人想要得到你？”
判若两人的变化让张小蔓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太子也不是想要与她谈天说地，她于是只木然的看着太子，不反驳也不问什么意思。
“你说要是你之前同意我说的办法，现在不是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大将军也不会被带走，你们也不会被分来。至少临死前还能一直在一起，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活着，你说这是不是都怨在你身上？”他疲态的脸庞凑近张小蔓的脑袋，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张小蔓转头避开，太子手下用力将她转向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大将军现在只怕已经上路了，你要不要也去陪陪他？”
尽管知道现在太子要的就是她开口，只要她一说话，他就能抓住她最关心的事情，反过来死死地压制她。可是即便知道，张小蔓还是心里着急，张了张嘴说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太子猖狂的大笑，一把丢开张小蔓，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现在跟我装糊涂。如果你愿意献出你的心血，我会将你们葬在一起。”
张小蔓低头，快速掩饰眼睛里的惶恐。她一点都不相信太子说的话，但是她心里突然感到窒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啧啧啧，果然是夫妻情深，你也感到他出事了，那现在就看你的决定了，要是晚一点，他连尸骨也留不下来。”太子坐在高堂之上，眯眼按着落魄摔倒在地上的女人，“听说金家的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孤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长生不老的，现在孤想要你一句回答，你可要想清楚了，决定就更改不了。也怪你们命中该是如此，早知道不要回来，至少也能多有几年好日子可以过。”
张小蔓慢慢的爬起来，抬头直视太子的眼睛，道：“是皇上吩咐的？”
太子笑容不变，赞赏却是毫不吝啬，“果然聪明，只是现在才想到，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向外面的天色，指着不远处的阁楼，疯狂的表情像一个魔鬼，“大将军就在那里，端王爷也在那里，午时一到，他们就会从那里飞跃而下，砰砰砰……啧啧，带着千年玄铁而下，你说说大将军还能不能再飞起来？”
张小蔓像是吃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太子，太子精神已经不正常了，疯狂的大笑起来，好似想到什么美丽的场景，他如魔如幻的对张小蔓道：“父皇说他想看大将军一直在天上飞，所以大将军带着玄铁也必须要飞，端王爷还以为他只要归隐父皇就不追究当年的事了，可是父皇是谁，当初能从齐王爷手里抢来皇位，现在被天下人嘲笑皇位应当易主，岂能容忍！齐王爷他能陷害，区区一个后辈，他可不会想到是谁帮他打下的江山，只有谁想夺取帝位，谁就该死！明白了吗？”
“你们都疯了。”张小蔓怜悯的看向太子。皇上因为权力欲望已经无药可救，而太子保持着清醒看着自己沦陷，他才是最可怜的。想要她的心血，还想长生不老？做梦！
ps：本来金家与齐家的事情有很长的篇幅需要慢慢讲述，但是这样一来就更啰嗦了，在此就简单带过，我自己都有点糊涂，你们看不懂也是正常~
第二百六十二章 坠楼
“你说什么？”太子阴狠的看着张小蔓。
她目光直视他的眼睛：“你那么可怜，你父皇知道吗？”
他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一下子跃到张小蔓跟前，一字一顿凶狠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当初你父皇设计让齐家家破人亡，让端王爷与齐家反目成仇，让戚家逐渐衰落，这些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你以为现在为什么皇上一定要齐子昀死，只是因为当年的破事吗？”她摇了摇头，一脸可怜的望着太子，“你真是太天真了，如果皇上对皇帝的位置已经痴狂到这种地步，今天齐子昀和端王爷都消失了，下一个会是谁？”
太子向后踉跄一步，“不……”
“我以为你至少是可以配当做齐子昀的敌人的，不过现在看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解决一下自己的事情？如果皇上做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敢保证你立刻也不会好过，还是照顾好自己吧。”说完，张小蔓转身就走。
太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被张小蔓的几句话震惊到说不了任何反驳话语的地步。他很想大声的告诉张小蔓，她说的都是错的，都是不对的，只有他心里的想法才是最准确的，但是张小蔓已经去做她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那么他又该做什么？什么事才是他值得去做又应该去做的？
说起来好笑，作为一国太子，前面几十年他都在装的温文尔雅一脸无害，说穿了不过是想保住自己又保住自己的位置，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揭开，原来他的假装不是所有人都被瞒了过去。不只是张小蔓知道，一定有更多的人看穿他的目的，他们可怜他，所有都没有揭穿他，让他在自己的世界又可怜又虚假的一直会活到很久之后又能怎么样？
太子蓦地抬头，突然第一次觉得他应该为自己做一件事情，不管是正确的或者是失败的。至少那是他唯一一次可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了。
张小蔓在奔跑。她明白太子虽然理智已经不存在，但是说的话却是真的。齐子昀与端王爷在望月楼顶楼，那里一定被皇上事先已经埋伏好了。只等着他们上去，了了私仇后面就是世仇。她不能让皇上达到目的，即便她不认识皇上，连一面也没有见过。光是很多的事情都能证明，皇上不会是小白兔。只会是大灰狼。所有人在猜测在怀疑在行动的时候，只有皇上静待不动，等到他们自己互相厮杀，完了之后皇上坐收渔翁之利。打的好主意啊。
可是宫门她都出不去，被禁卫军给拦了下来。张小蔓看着眼前绝对不会通情达理的士兵，她立刻打消了说情的想法。脑袋一转，刚想要假传圣旨。没想到太子跟随她已经赶上来了。看着一脸杀气的太子，张小蔓心都凉了半截。
“放她走。”太子冷冷的看着眼前貌似恭敬的人，这些人都不是对他恭敬，而是对皇上恭敬，所以他头上戴着太子的头衔，可以行个方便而已。越想越是心下不甘，脸上的怒气更加明显，喝道：“孤说了，放下武器，让她过去，难道都耳朵聋了！还是想行刺？”
哗啦啦，所有人低头惶恐的丢下兵器，跪在地上直呼：“太子饶命！”
在太子的有生之年，没人见过发火的太子，所以一旦平日不显露山水的人突然露出一手，绝对会震颤所有的人。还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第一声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连问都不敢问就纷纷听命。
这才是太子想要的结果，不管是对还是错，上位者想要的一定首先是服从，否则就是叛逆。
“你走吧，希望你还来得及。”太子退后给张小蔓让路，在张小蔓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嘲笑的说道：“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回来了，齐家只要没有断子绝孙，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当年的事情留下祸患，到现在一直是父皇的心头病，你们送上门来他又怎么可能再次放过。呵，我也只能告诉你们这些，说到底可能我的结局不会比你们任何人好，走吧，都离开吧。”
太子挥了挥手，张小蔓压下心里的诧异，不敢置信，“你真的肯放过我？”原本她以为她今天走不出这道宫门，没想到现在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不但怎么来怎么好端端的出去，还能让太子亲自相送，这是怎样一种待遇。也只有张小蔓才知道，其实太子是暂时被她迷惑了，所以心里激愤才会一反常态，等他反应过来，张小蔓可就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多谢了。今日一别，此生不会再见，不管以前以后你人怎么样，希望日后你能做一个明君。照顾自己，不用送别。”匆匆说完最后的对话，张小蔓提着裙摆快速的消失在宫门前。
太子看着静悄悄的广阔大道，很久之后轻轻的笑了。这种感觉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小蔓的时候，那时候他只觉得张小蔓是白茫茫的天地间突然蹦出来的精灵，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让人能够放松。干净，纯澈，无垢，之所以每个人都会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无所求的站在你对面，即便是伪装到极致的太子，那时候也忘记了需要隐藏，甚至那天那时那刻，是他第一次感到温暖。
基于太子，能够让他放下一切，那便是温暖。
望月楼是京城最高的楼，一句“手可摘星辰”就体现了望月楼的名不虚传。张小蔓来到望月楼的时候，整个阁楼已经被官兵包围。她远远就看见阁楼下面被众人围起来的空地上有两具尸体，尽管心下已经有了准备，当时她还是脑子轰鸣一下，几乎想要倒下。强制让自己镇定，张小蔓疯狂的扒开围着的人，挤到前面观察两具尸体。耳朵里周围目睹了一切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整个经过。什么“齐将军”什么“端王爷”什么“穿着明黄色衣服的皇帝”。她通通听不见，现在只要她一旦确认地上有一具尸体是齐子昀的，那么她不保证她立刻就会做出什么事情。
到最后张小蔓也没有告诉齐子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她一定死了，又能回到以前的时代，她的故乡。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因为她想说他也听不到了。张小蔓看见齐子昀穿了很多天的衣服。那一枚代表着齐家身份的玉佩。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可是现在都正好让她看见，并且已经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人的一生总是与无数的来不及并肩。好像人活着就是为了赶着去死。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张小蔓有很多的来不及，最后都被她放弃，现在也来不及了。而她的放弃最好的结果就是转身离开，不看一眼。
一边流泪一边抽泣的张小蔓顺着大街往前走。远远的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眼前，包括张小蔓并不喜欢的九姑，现在都急急忙忙的围着她打转。张小蔓还以为这些都是出现在幻觉里，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可是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看过去还是那么多人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张小蔓看向戚济民，他脑门上全部都是汗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滴。
看看天再看看他，她呆滞了几秒。怔忪的问道：“你很热吗？那么多汗水。”
所有人的动作一停，随后都看向戚济民。戚济民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哽咽的说道：“是啊，大哥很热，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怎么哭了？”张小蔓疑惑的看着戚济民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的痕迹流满全脸，伸手给他擦了擦汗，“快回去吧，时间长了会晒出病。”
戚济民紧紧握着张小蔓冰冷的一双手，忐忑的问道：“你呢？”
“我？”张小蔓指了指鼻子，歪了歪头。她思考一阵，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那么难，她好像找不到答案。后面紧跟着的九姑露出了一个头，张小蔓看见了，急忙走过去急切的问道：“孩子们呢？你把他们丢在哪里了？”
九姑一怔，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花爷爷，语气温柔的哄道：“他们都很乖，都在家里等你回去呢，你去看看他们还不好？”
张小蔓摇头：“不，我要去找齐子昀，对，我要去找他的，怎么会找到了你们？”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后退，突然转身就开始狂奔。
像她这样只是折磨自己撒腿在烈阳下奔跑，根本难不倒众人，花爷爷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张小蔓身后，一记手刀坎在她的后颈，她软软的倒下，戚济民赶紧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似哭似笑，“她这个样子，光是看着就让人难受，接下来要怎么办？”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花爷爷，只有他是在所有人都慌乱的时候，还能做出正确选择的人。
花爷爷沉吟，道：“先回去再说。”
精神疲惫外加身体疲劳的所有人点头，心思沉重的回到齐府。
张小蔓并没有一直沉睡，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并且该吃饭该睡觉都很好的执行。没有一个人觉得张小蔓是不对劲的，戚济民光是看着张小蔓的眼睛就不忍心，在一次晚上之后，没忍住开口问她：“你难过吗？”
张小蔓抬头看着戚济民，可能他眼里的担心过于明显，本来张小蔓依旧不打算说话的，但是被那双包容的爱怜的眼睛注视，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忍心伤害他。她笔直的眼光看着他，戚济民招架不住，正想转移视线，张小蔓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难过。”
“为什么？齐子昀死了，你心里没有很难过？”之前也有一次类似的情况，张小蔓在没有见到齐子昀尸体的情况下，一夜白头，状似疯癫。这次的情况岂止尸体都摆在她的眼前，所有的事实都说明齐子昀已经死了，难不成张小蔓受的刺激太大，反而还没醒悟？戚济民只要想到此时张小蔓的平静只是她自己骗自己，就有一种心跳都要停止的疼痛。
“我没有难过。”张小蔓表明她现在的心情，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躲在一边的花爷爷，坚定的说道：“并且我还想说，齐子昀并没有死，你们都知道的，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她一直在欺骗着自己。戚济民心口一阵一阵的悸动，他想要大声告诉她事实，又怕让她承受不了导致崩溃。他苦涩的笑了笑，看着她露出勉强的神情，附和的说道：“是啊，齐将军还没有死，我们都知道。那你不要伤心，一定要保重自己，等齐将军回来找你。”
花爷爷眉头皱了皱，不赞成的看向戚济民。可是戚济民先一步转身对他摇了摇头，嘴唇颤动。花爷爷眉头蹙起更深，看着他的情况并不比张小蔓要好，很多的话藏在嗓子里只能咽下去。他也说不出口，如果连戚济民都想用假象包庇张小蔓被欺骗，任何人的感情都没有戚济民对张小蔓的感情深，他们并没有资格掠过戚济民向张小蔓阐明一切，伤害的可能就会是两个人。戚济民的情绪在遇见张小蔓的时候，喜怒哀乐一直围绕张小蔓，她的喜是他的喜，她的悲是他的悲，如果她的伤口被撕裂，他的疼痛会比她厉害几倍，两个人的安宁是因为闭上双眼，何必让他们睁开眼睛。
张小蔓低着头认真的一口饭一口菜，在齐子昀回来之前，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过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想来九姑是想用孩子让张小蔓坚强，因此气氛一时非常安静的时候，张小蔓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张小蔓平静的面庞下面，双手抖了一下，很快她又克制着继续进食，规律的不急不缓的慢慢的咀嚼，吞咽。
第二百六十三章 掌掴
花爷爷脸色难看的瞪着戚济民，“不要让她再吃了，你想撑死她？”
戚济民心慌意乱将张小蔓的碗筷撤下去，还不等张小蔓反驳，挣扎，九姑已经带着孩子们进来了。花爷爷首先不赞成的看了一眼九姑，九姑明明知道现在不能刺激张小蔓，可是她依旧选择这样做。作为一个看过了很多大风大浪的人，九姑并不认为张小蔓作为齐家的当家人，在已经没有齐子昀的情况下，她如果不坚强不清醒的带领齐家站起来，还有谁能当此重任。
张小蔓低着头看着她的双手，九姑看着张小蔓消瘦的背脊，有一瞬间她心里疼了一下，想要放过张小蔓，可是女人如果自己不选择自救，永远没有别人会首先相救。她也不忍心，以前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现在的九姑只希望张小蔓能挺过去，带领齐家不要倒下。虎子好奇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妇人，九姑推了一下虎子的后背，“快过去，那是你娘亲。”
虎子往前踏了一步，又转过头看着九姑：“她真的是我娘亲吗？可是为什么她都不认识我？”在虎子的眼里，他不认识她，所以她也是不认识他的，那么为什么她会是娘亲？
九姑短暂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可是也没等她解释，张小蔓突地站了起来，谁也不看，从戚济民眼前离开，从九姑身边走过，从虎子手边擦过。虎子很小声的叫了句：“娘亲？”
张小蔓脚步在任何人没看见的时候晃了一下，抬头挺胸更坚定的离开了。
虎子转身对着张小蔓的背影大叫：“娘亲！”
张小蔓的身影转过拐角，瞬间看不见了。
九姑难受的低下头抚摸虎子的脑袋，安慰道：“虎子不哭啊。你娘是因为心里不好受所以没有理你。”
“不是！她不是我娘亲！”虎子突然张牙舞爪的大叫起来，愤怒的瞪圆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九姑，拉过一旁懵懵懂懂的两个小孩出门就走，“小宝我们走，他们都是骗子，骗我们找娘亲却没找到，我们以后再不要娘亲了！”
小小的孩童掷地有声的话语弥漫在周围。直到虎子带着两个弟弟妹妹离开。九姑看着他的背影依旧回不过神来。刚才虎子的那双眼睛，突然间充满了对她的控诉，九姑心里在想。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花爷爷冷哼一声，背着手离开。
戚济民还在，张小蔓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刚转身的时候猛然间看到。立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欣喜道：“是不是回来看孩子？他们刚刚去找你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叫来！”
“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张小蔓声音非常平静的从嘴巴里发出，话是对着戚济民说的，眼睛却是看着九姑。“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以后就不要费心思还想让他们认娘，我不希望每一次给他们的都是失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决定放手，不要打乱他们的生活。”
莫名其妙的说完这些话。张小蔓再次转身离开。
“小蔓……”戚济民追着张小蔓出去，到门口的时候看一眼呆滞的九姑，有些叹息的说道：“您也看到了，以后还是放过她吧。”
也没管九姑是不是听懂了，张小蔓速度太快已经看不见影子，他拔腿狂奔。
戚济民追出齐家大门，放眼望去半个人影也没有，他站在台阶上翘首观望，“人呢？”明明刚才还看着就在前面，怎么追着追着就不见了？
他也没多心，只以为是张小蔓走的不是这条路，转身往她的房间搜索着寻找。房间里面也没看见人，戚济民依旧不着急，想着张小蔓离开的方向说准一点不就是虎子他们离开的方向吗？虎子现在应该再书房写大字，即便他嘴里说着不知道张小蔓是谁，可是张小蔓留下来的规矩虎子一直没忘记。如果张小蔓现在正和虎子及两个孩子在一块儿，那怎么说都是好事，他也不用去打扰，给她熬一些补汤才是正事。
“对，就是这样！”想清楚明白的戚济民脸上带笑，放心大胆的让张小蔓与孩子单独相处，他则下去准备食材。
张小蔓的确跟着孩子走的，后来看着孩子在书房规规矩矩写大字，她悄悄的躲在窗户边偷看。小一点的两个顽皮的孩子在大哥的旁边捣乱，虎子写一会大字就要教育两个小不点几句，然后挺胸收腹继续坐正身体专心的书写，周围并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恰巧因为两个小不点，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喧闹，可是他只要坐下来开始写就非常专心，安静，张小蔓静静地看着觉得心里很骄傲。只是一瞬间，那种骄傲立即变作了疼痛。
“有没有觉得很美好？”九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张小蔓慢慢的离开窗边，九姑跟在后面。两人来到远一点不会被孩子发现但是又能看见三个孩子的地方，九姑宠溺的看着孩子们玩耍，冷冷的对张小蔓道：“是你害了他们，你不但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你没有让他们每天感到快乐，也没有让他们生活过得富足，你觉得你的存在还能有什么意义？”
张小蔓背对着九姑看着花园里边，花丛中姹紫嫣红绿意盎然，勃勃生机昭显生命的活力。可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像这些鲜活的眼色也充满力量，而是倦怠与虚软随身而至，不管她走到哪里做着什么，前面永远是一片黯淡。没有希望，所以不愿前往。
她听着九姑在耳边说话，感觉像是隔着两个世界在看她，九姑不是她该知道的人，她们原本就并不相识，她只是异世偶然降临的孤魂，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不是真实的。她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家，什么都没有……
“……原本我以为只要是将军看上的人，再怎么样也是以齐家为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真的不明白将军喜欢你哪一点。难道就是因为你自私冷漠。所以将军才会娶你为妻？这简直是笑话……那时候我就劝说将军，让他三思而后行，可是也不知道招了什么魔。你就像一个妖精将将军迷惑了，不但改变了将军的计划，还让他落得如此下场……要说恨吧，我也不是非常恨你。只是我有点不甘心，我那么努力守护的齐家。你半分都没看在眼里，我们的将军，我们的小主子，哪怕是你的孩子你也能忍心。你说你是不是铁石心肠？”
九姑叽叽喳喳的不断的说着心里埋藏很久的话，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把这些话告诉张小蔓，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完美的。在将军看来珍宝一样的人，在她九姑看来一文不值。不要仗着自己受到宠爱就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得到教训。可在九姑的想象中，不管教训是什么样的，都不应该由作为神明一样的齐子昀来为她承担，她算哪根葱？
越说越气愤，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九姑说着说着渐渐言语里面没有了分寸，只要是她觉得能刺激到张小蔓的，能让张小蔓难过的，九姑都会不留情面的直接摊开在张小蔓眼前，说了很多没见张小蔓有任何反应，直到说到齐子昀，“你不知道吧，端王爷很有可能是将军的亲爹……”
张小蔓眼睛猛地睁大，有些怔忪。
九姑见终于让张小蔓有了变化，神情倨傲，语气越加得意，“之前王爷和王妃之所以会反目成仇，都是因为端王爷年轻时候对王妃苦苦纠缠，导致后来王爷不是最相信王妃了。端王爷只是随意的污蔑王妃几句，王爷立即方寸大乱，连心爱的王妃王爷都能下手，将军那时候那么小，又怎么能轻易过关？二爷只以为是大爷占尽了王爷与王妃心里的位置，哪里知道若不是大爷处处为二爷出头，替二爷挡在了前面，二爷怎么可能好端端的长大。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每次王爷和王妃吵架大爷都会被牵连，每一次二爷都能被大爷事先叫人带走，到后来王爷越加凶狠，大爷甚至不敢让二爷出现在王爷跟前。二爷只以为是大哥抢了他所有的东西，哪知道小小的大爷那时候就要开始承担多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九姑又想到以前的事情，声音有些苍老，眼睛也变得湿润。再看张小蔓，依旧只是瞪着眼睛什么感情变化都没有，九姑气急，也没看见张小蔓双手都掐的泛青了，指甲根根断裂，只以为张小蔓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大爷最艰难的日子她都不会心疼，果然冷心冷肺。接下来的话有些但三到四，九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说什么，但是她停不下来，她一定要把这些痛楚都说出来，让张小蔓也一同承受。
“大爷一定没有告诉过你，那时候让秦婉与齐家联姻，并不是要让兄妹结婚，而是为了让大爷的势力更坚固稳定，可是秦婉小姐不知道，后来连端王爷也不敢告诉她实情，最后不得善终，而你……大爷因为娶了你，不但朝廷的支持开始倒戈，边关的将士也多有微词，可是这些你都知道吗？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劝说将军放下一切与你远走高飞？齐家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你以为到如今想退出就能退出，想抽身就能抽身？你什么也不懂，在大爷的身边只是害了大爷！”九姑步步逼近，眼睛露出凶光，“都是因为你大爷才一败涂地，否则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大爷，死在望月楼下面的人就是太子！”
……她在齐子昀的身边只是害了他？是这样吗？
齐子昀的死也是因为有她？这是前因后果？
张小蔓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慌乱中摸到柱子，立即后背紧紧地贴在柱子上，闭着眼睛摇头：“不！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你以为端王爷无缘无故的好是没有代价的么？开始每个人都认为大爷不是齐家的孩子，王爷与王妃因为争执，王妃死在王爷手里，王爷还想杀害大爷。那时候的齐家乱成一锅粥，王爷不但杀妻，还想毒害亲生儿子，大爷躲过一劫，却因为端王爷的设计手刃亲爹……我还记得当时，大爷不敢置信的眼神，那么慌张与无助，可是这些都不是最艰难的。后来端王爷与大爷认亲，大爷并不是端王爷的儿子，端王爷因为忍受不了欺骗，并且他喜欢的王妃因为大爷而死，以前有多喜欢大爷，以后就有多痛恨大爷……你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吗？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只是想着嫁人齐家，哪里想过如此大爷承担了多少的压力！”九姑声声如同泣血，“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大爷的克星，有你的地方就没有齐家的安宁！”
“不！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张小蔓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想再听。
九姑偏要说，还偏要让她听清楚。她将张小蔓捂着耳朵的手拿开，使劲将她拽起来，摇晃着张小蔓的双臂，大声的吼道：“你听清楚了，原本大爷可以苦尽甘来，可是不管因为你是金家的人，还是因为你的血可以救人，大爷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因为小时候中下的毒，想要你的血治病。大爷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一点点都没有！”
“啪！”张小蔓挥手给了九姑一个巴掌，瞬间安静的环境让她脑袋减少很多痛苦。两人同时怔愣一秒，慢慢的张小蔓开始往后退，“你说的不对，他是喜欢我的，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只是利用我。我们互相喜欢，你心怀不轨，你是个坏人！”
“呵呵，打得好。”九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抱胸逼近，“我是坏人，你要不要再打一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空白
也许是伤到极致反而变得词穷，张小蔓只能想到简单的“坏人”二字反驳九姑，更甚的她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身体空白，指尖空白，脸色空白，眼前空白……
身体变得飘渺，眼前开始模糊，渐渐的似乎万事万物都产生了变化，一切都不是平常的样子，慢慢的只剩下白雾笼罩四周。
九姑惊恐的发现，张小蔓整个人变得透明，蓦地什么也没有了，九姑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啊！”九姑尖叫着不断后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
明明前一刻还能摸到*触及温度的人现在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明明她还摇摇欲坠一脸痛苦的站在眼前，此刻怎么会不留痕迹的消失？
难不成是她眼睛出了问题，看不见她的身体？
九姑揉着眼睛，揉一下看一下前面，没有。再揉一下再仔细睁大眼睛看前面，还是什么也没有。
张……张小蔓……她……不不，不见了！
九姑跌跌撞撞的连续退后好几步，后背因为撞到石桌，疼痛让她保持片刻清醒。一个人不可能好端端就消失不见，看起来并不是遁地术或者诡异的武功，是张小蔓无意不见，还是她故意想让她害怕？
脑袋里转了几十个弯，九姑低着头汗水不断滑落，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认真的想了想，在张小蔓消失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的看见张小蔓因为恐惧睁大了眼睛，表情不像是作假，那么张小蔓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消失？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九姑立马站起来。却因为身体无力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惶恐的继续爬起来，半撑着身体往前面看过去，毫不设防的一幕让她终身难忘。
张小蔓的身体在消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从头到脚慢慢的又重塑在眼前。突然消失，突然现身，没有任何预兆。两个人皆是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久久的矗立不动。
“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姑先发声，说了一个字后面哑然失声。
张小蔓保持一动不动那么久。僵硬的低头查看身体。动动腿，动动手，扭扭脖子，扭扭屁股。并没有哪里不对劲，那么。她是真的回来了？可是突然之间眼前变成白色的世界，那又该怎么解释？
她向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完全没有问题。身体好端端的没有不受控制，那么之前她撕心裂肺嘶吼挣扎完全是臆想之中的事情，其实是在做梦？
抬眼看着九姑。张小蔓龇牙，“我……还好。”
九姑刚要说话。那边的虎子像是看到了两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这边，大叫：“九姑姑……”娘亲……
两个小不点也想要爬上窗子观望，虎子缩回去抱弟弟妹妹，张小蔓乘此机会疾步离开。
九姑还处于怔愣中，脚下一步也动不了。
等安抚了再次受伤的虎子和不知缘由的两个小不点，九姑神色凝重的去见花爷爷，半路上遇见采买回来的戚济民，他开口便询问张小蔓的下落：“有没有看见小蔓？”
九姑神思不属，看一眼戚济民，白着脸道：“我在虎子的院子看见她了，可是……”她想把诡异的事情告诉戚济民，可是看见戚济民探索的视线，不知怎么地九姑隐瞒了下来，并且当戚济民疑惑的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九姑快速的扯出一个笑脸，道：“没事，可能是最近没消息好，眼前出现幻觉。”
对，就是这样。仿佛是自己催眠自己，九姑告诉自己，她并没有看见了不得的事情，只是因为最近太累，她才会看见惊惧的事件，一定是她想多了。
其实在张小蔓消失的时间里，九姑有一瞬间想到，如果张小蔓能就此再也不要回来，是不是齐家就会不一样？她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是想了就是想了，九姑心底还是希望张小蔓消失了最好，那样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戚济民听到九姑的回答很高兴，只要张小蔓喜欢孩子，惦记孩子，那就是好事。他根本没发现九姑的不对劲，一个劲的笑着自顾自的高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小蔓不可能那么冷血。”
九姑看着毫不知情的戚济民，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傻透了，但是九姑却觉得有无限悲哀笼罩在心底，她低着头，握着手告诫自己一定要忍着。
只要不让戚济民知道，只要张小蔓的意外没有人发现，那么可能下次张小蔓消失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就太好了。
“对了，”戚济民想到一个美好的画面，不禁兴致勃勃的对九姑说道：“今天我准备亲自动手给他们母子做一顿晚餐，要是九姑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帮我，你算是给国师做吧。”
九姑的笑容有点僵硬，勉强在戚济民面前没有露出马脚，艰难的说道：“还是算了吧，虎子身边离不了人，我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那好吧。”九姑的回答对戚济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听见她这么说，戚济民从厨房里抬出一个托盘，里面有一些甜点，“这是我给他们做的小吃，你给小蔓端过去，问问她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我下次一定更加努力。”
九姑伸手接过，脸上带着了然于心的微笑，道：“我一定转告夫人。”
这几天戚济民不是一星半点的积极，不是九姑想得太多太远，而是戚济民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看他能不能趁着人家伤心失落的时候，趁虚而入，达到目的了。
戚济民摆着手掌很高兴，嘴里念念有词，见九姑看着他笑，挥了挥手，“我接着去努力了。九姑慢走啊。”
等着九姑抬着托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戚济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握着拳头“耶”了一声，这些都是从张小蔓身上雪来的动作，表示高兴到极致的意思，没想到今天他拿来用用，还真觉得相当适合。
九姑回到虎子身边，尽管虎子依旧很专心的写大字。但是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也不知道是很谁置气，板着小脸谁也不理，好像要一直一直写下去一样。九姑知道张小蔓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开又一次伤害到虎子的心。虎子是那么敏感好强的孩子，他不会撒娇也不会告诉别人他的伤心，只能依靠唯一的能与那个女人联系的上的事情发泄不满的情绪。
可惜纵然虎子那么想念娘亲，他的亲娘却狠心的丢下他不管。谁比谁更狠。这样看起来只有看是放在谁的身上伤害最大。
虎子大可以像两个小不点，反正谁是亲娘他们也不知道。唯一的情感在长时间的分别中早已变得陌生，没有真正得到也就不会为了失去伤心，这样看来以前九姑觉得两个小不点比大哥可怜，反过来却是幸运。
摇摇头驱散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九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近虎子，道：“今日都写了这许多，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了。”
见虎子丝毫没有停笔的意思。九姑看虎子的手指上都印出深刻的痕迹，那是长时间保持一个握笔的姿势造成的僵硬。九姑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所以伸手想要拿掉虎子的笔，“虎子乖啊，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戚叔叔做的点心，明天再写……”
“走开！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虎子大声的嚷嚷，一点不客气的让九姑消失在他眼前，整个人像只愤怒的小狮子，嘴里呼哧呼哧的喘气，那是很生气很生气的表现。
半点没被虎子的气势吓到，九姑强硬的抢走笔墨，“小孩子要听话，不然大人就不喜欢了……”
“我才不要你喜欢！你是坏人，你陪我娘亲！”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句吐露了心神，虎子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怒视九姑。九姑淡淡相对，虎子恼羞成怒，侧开身子让过九姑，摔门而去。
脾气倒是不小。
九姑淡定的坐在虎子原来的位置上，招呼两个被吓到的小不点过来享用点心。味道还不错，对于经常围绕在药炉边上的大夫，戚济民能做出这样的水平，已经算是很花心思了，换做是她也不一定能为花爷爷做出这样美味的食物。
完全值得赞赏，可该吃的人注定吃不到。
打发了两个小不点睡午觉，九姑出门按照老地方寻找虎子。不出意外，还是在假山旁边找到人了，大热天的也不怕辛苦，哼哼哈嘿的抬腿打圈，一招一式颇有章程，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看出来很有潜力，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所成就。这就是齐家人，不管是多么不同的悲剧人生，他们永远都是世界上的强者，不言败不放弃，永远作为巨人存在，只要还有齐家一滴血脉，齐家永远不会倒下。这便是九姑誓死追寻齐家的原因，那是一种对强者的崇敬，有史以来都是让人骄傲的世家，他们从来不会看错人。
既然知道虎子很好，九姑便放心了，沿着原路返回，守着熟睡的两个小不点。他们的容颜那么相似，继承了齐家人的俊朗坚毅，小小的容颜已经可以看出以后的不同凡响，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爹爹已经不在了，娘亲只是一个存在，不知道等他们懂事的时候，会不会感到伤心失落。而作为齐家的人，他们以后的路早已注定。
九姑轻轻拍着两个孩子被褥，嘴里哼唱歌谣……
张小蔓出了齐家，闷头沿着一个方向疾步奔走。
她不知道她要到什么地方，只是耳朵听着周围的喧闹逐渐变得安静，眼睛看着地面变得凹凸不平，似乎是剩下鸟语花香，她在一颗柳树下停步，低头看着脚面不知想什么。
作为一个经历过重生或者说是穿越的人来说，她要比任何人心里都要强大，但是在有些事情上面，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害怕。包括今天诡异的事情，比起九姑的瞠目结舌，张小蔓比起九姑半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甚至在想，即便不用她出手，她也会离开这个时代了。而离开或者消失之后她会去到哪里，会不会回去原来的地方——她的故乡，地球，二十一世纪。还是彻底魂飞魄散，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当初在北岭雪山错过了四百年时空漏洞的机会，她没能回去，上天似乎又给了她另外的窗户。如果这次不用死去，到了时间不管她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都要离开了，希望她真的能回去故乡。她还有一个心愿留在了那里，这次有机会回去，一定要亲自实现两辈子的愿望，大声的对一个人喊出一句话。
可惜应该很难达成所愿，因为她浪费了两辈子的机会，怎么可能那么大的福气还有第三世，让她这个从不懂的珍惜的人有可能还是错失良机。只要不去深究，也就觉得日子还勉勉强强，一旦认认真真的考量，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回忆总是摧垮自己的猛兽，料不准什么时候反咬一口，整个人都被吞噬。所以她要小心一点，不要还没等到时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年从指尖滑过，抓都抓不住。
张小蔓喘气站在湖边，杨柳垂钓在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她无心观看美丽的风景，怔怔的盯着倒影出发。她看见她是她又不是她，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从水面的倒影散发出来，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比上一辈子三十几岁还要苍老，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的张小蔓觉得这倒影都不是她了。
叹气的看着倒影也无法掩盖的白发，张小蔓惆怅的望天，只是一瞬间她就僵住了，笔直目光的一寸一寸低头重新看向水面……明明上一刻她看见了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倒影旁边，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她正想转身，消失的人影又出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迸发
这次张小蔓很镇定，安静的打量倒影很久，想了一会儿道：“是你？”
“是我，很惊讶吧。”张小蔓旁边的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后面，等她惊讶过后，慢慢将他认出来，他还有一点压力，不过后来看着张小蔓微笑转身，记得他这次前来也是有任务，他便脸上挂上严肃的表情，道：“我这次来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张小蔓转身，看着这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交谈过的故人。
在张小蔓刚才到这个朝代不久时，她那时候的日子是很艰难的，后面的迁徙之中，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这个叫做李毅的人。
与齐子旻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在齐子旻强烈的身份威压之下，李毅显得很平常，但是到了如今，张小蔓早就知道，李毅已经是齐子昀身边比较得力的手下，那么他这次“意外”出现，是不是与齐子昀生前的事情有关？
“你有没有事情想要询问我？”李毅皱眉看着张小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出来之前他也保证过绝对不会透露出去，但是现在看着两个人都很难受，李毅有点拿不定主意。
如果张小蔓能主动一点，至少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李毅就能知道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至少是没有添乱的。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张小蔓看着李毅的眼睛，他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喜悦。或者说是解脱，她便有点犹豫。低头想了一下，叹口气道：“不过现在我也不感兴趣了，无所谓。”
一番话让专心等待的李毅莫名其妙，不明白前一秒还好好的张小蔓，后一秒那么失落是怎么回事？
他斟酌的说道：“你心里也觉得无所谓吗？不想问出口听听不一样的答案？”
或者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美好。
张小蔓却说道：“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了。”
李毅不死心，继续劝说，道：“你真的不问？我可是……”
我可是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告诉你，错过了可能就是你们两人最后的告别了。
“唉。”李毅叹一口气。始终觉得有些不恰当。转身想要离开，“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身体吧。”
听大爷说过夫人的身体很差，要是她还等不到见他最后一面。不知道那时候的大爷会不会后悔做出今天的决定。
决定再也不见夫人。在李毅看来根本就不是解决的办法。然而夫人还不知道大爷还没有死，所以想不到他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独自等死，等到一天夫人知道了真相。就像有一个人说的，或许夫人会很心痛大爷的全力承担，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埋怨与不谅解吧。
真是让人不着头脑的决定。
张小蔓自然想不到李毅的心理活动，也听不到李毅在心里默默的想要告诉她真相的那些话。她看见又一个与齐子昀关系比较深的人要离开，可能以后都不会见到，就像齐子昀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在她的眼前消失，失落感相当严重，于是下意识的叫住他，道：“你们大爷也不在了，今后你们想怎么办？”
一般比如说大将军之类的人战死沙场，或者是主家的人离开，很大一部分衷心的人都会消失，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小蔓还是比较关心跟随齐子昀的人在他离开之后还能不能妥善得到安排，生活能不能继续过下去。她渐渐意识到作为一个当家人应该尽的义务和责任，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像她这样，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她真正该做些什么。
“啊？”李毅有点糊涂。大爷不是还在吗？他今后没想怎么样，按照大爷的吩咐继续行事咯，其他还能有什么。不过听到张小蔓这么一说，李毅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夫人大爷还没有死这件事情？又该怎么解释那天在望月楼下的尸体？
“我问你们以后会做些什么？大爷已经不在了，当年跟随他的人那么多，你们有没有想过今后的打算？”张小蔓低头苦想，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
李毅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说出来，这件事情对齐子昀来说是一件大事，他不能坏了大爷计划好的事情。
“我们家里都有农田，今后会回去种田。”李毅朴实的说出他的答案，这也是他征求了齐子昀之后，做出来的他自己觉得已经很好的结果了。而现在他还要着急回去，与张小蔓呆的太久，他也担心会忍不住露出马脚。“夫人早些回府，属下这就走了。”
李毅对张小蔓拱手行礼，一看见张小蔓紧蹙的每天，又想到情况很不好的大爷，心里一紧，只能低头快速离开。
直到人走了张小蔓还在沉思。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是不是她也可以放下了，如同她亲口说的那样，离开这样，回到她的故乡？
总觉得心里还惦记着什么，一直一直舍不得痛下决定。
而随着她漫无目的的飘走，齐府里面一片混乱。
戚济民从来没有怀疑过张小蔓会不告而别，至少在如今齐子昀不在，她身边是剩下他这个比较重要的“哥哥”，她不应该是这样突然就消失了。
准备好了一天辛苦的美味晚餐，戚济民满心欢喜的到虎子的院子邀请张小蔓吃饭。总要他殷勤一点，才能打动她。如果说齐子昀还在，戚济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逾矩的事情来，但是齐子昀已经不在了，戚济民也想过要不要将张小蔓交给另外一个人照顾，想来想去。一个是因为不放心别人能照顾好张小蔓，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自始至终一直很不甘心。
如果齐子昀好好的活着，不管张小蔓幸福不幸福，他知道张小蔓的幸福就是在齐子昀身边，所以只要齐子昀还在，他都不会打扰，会放心的离开，云游四方，悬壶济世。或许这也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方式。但是齐子昀不在了。张小蔓一个人他不放心，他既不能放心将她交给别人，那么就自己死乞白赖的抓在手里。
没想到人还没抓到，居然连见都见不到了。
戚济民站在虎子的院子。质问九姑。道：“白天你说过她在虎子的院子。后来也一直没说她离开，你一直呆在这里，那么她到底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九姑面部表情的说完。想到白天的一见事情，脸色变得惨白。
戚济民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特别是现在关系到了张小蔓的危机，他一眼就看出九姑身上藏了秘密，但是九姑早已经与张小蔓有了隔阂，九姑要是不愿意说出来，他一定不可能知道张小蔓的下落。
想罢，戚济民脑袋一转，冷笑着对九姑说道：“你不对我说可以，我找一个人，你一定会对他坦白交代。”
这个人除了花爷爷再没有被人，九姑也想到了，立即脸色变得很难看。戚济民已经快速的离开，并且很快将花爷爷带了过来。
面对花爷爷，并且精神还不是很好的花爷爷，九姑自然不可能像对待戚济民那样生硬的面对花爷爷，于是颜面上怕显出漏洞，想用低头粉饰太平。
花爷爷真的觉得他最近老得很快，有什么事情发生已经由不得他控制，并且发生了也不由得他解决。当戚济民找过来的时候，花爷爷知道事情不可能简单，在看见九姑的时候，花爷爷已经相当确定，此次事件必定与张小蔓有关系，而且或许已经不可挽回了。
花爷爷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精神与身体都由不得他站在这里耗时间，看一眼着急上火愤怒不已的戚济民，再看一眼一直低着头不想面对的九姑，花爷爷揉着脑袋，板着声音厉声呵斥九姑：“随我进来！如果你之后说的话有一句是假话，我定不会再原谅你！”
这话是说给九姑听的，也是说给焦急的戚济民听的。花爷爷知道事情很紧急，但是只要用对了方法，才能最好最快的解决。
“你老实交代，今天你有没有找张小蔓的麻烦？”花爷爷语气不善的直接凝视九姑，感觉头皮都要被他看破了。
“没有！”九姑声音里还有些愤怒。明明就不是她主动挑起来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好像，每一个人都要怪她？
张小蔓的消失绝对不是她能控制的，看今天的情况，可能张小蔓已经像白天一样，比灰飞烟灭还要惨一点。九姑也只是为了齐家的以后教育了张小蔓两句，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张小蔓就出事了，只能说原本张小蔓的情况不稳定，只是时机到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
“哼！”花爷爷也不急着反驳，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悠闲自在的喝着茶，等着九姑受不了他压迫的目光自然会老实交代。
这已经是多年来的习惯，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国师的眼神施压之下还能保持镇定，花爷爷要做的就是攻人必先攻心。
九姑能坚持一刻钟，能坚持半个时辰，但是总不能一直坚持到天亮。
她到时早就习惯了花爷爷的方式方法，他的施压对她来说只是她愿不愿意的举手投降的问题。但是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花爷爷一点不在乎他的身体，那是她最后的底线。
逼不得已，也是她自己输得彻底，九姑说出了白天的事情。
“什么！”听到九姑亲口说出她见到的情景，花爷爷惊讶失声，可以说到了恐惧的程度。他的面孔看起来变化莫测，但最多无疑不是不敢置信，以及深深的担忧与莫可奈何，“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不是已经……”
仿佛事情已经到了最后抉择的时刻，即便是强大如他，神话如他，威严如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的发生，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那可能又会是一个从头至尾的决定性错误。
花爷爷瘫倒在椅子里，蓦然感觉他也到了生命的终端。很多人都说国师会长生不老，知前事，知后事，永远不会感到恐惧与后悔，他曾经也这样想过。但是今天，现实狠狠地给了花爷爷一个巴掌，他可能只有在这一刻才最真正的明白——生命可以敬畏，绝对不容许篡改。
九姑赶紧扶住花爷爷，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一次一次虚脱的倒下，九姑很担心，后怕的说道：“早知道你会受到这样的打击，说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真话。”
“闭嘴！”很冷酷的话现在从花爷爷的嘴里吐出变得几乎听不见，九姑心疼极了，默默的聆听他的教诲，“你不会知道，这些都是对我的报应。我现在才知道，我当初狂妄自大，错得多么离谱。还连累了这么多人，我是大历朝的国师，我对不起天下的子民。”
“你已经很好了，即便是错，也是别人的错。”九姑下意识的维护，就像以往的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国师教导众人，每个人都只能专心的听着，记住，心里应该保持平静。但是今天，她听了之后从此再也没有平静过。
不管是她的生活还是周遭的人，今后再也没有内心宁静。
“快去！快去找将军！”花爷爷失声痛喊。
“什么？”九姑生怕她听错了，或者是她理解的不对，睁大眼睛问道：“您说的是不是二爷？”难道……
在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天下的齐将军再也没有了，齐家只有大爷与二爷。而大爷已经离开，花爷爷那么急切想要见到的人不会是二爷吧？怎么可能？
那是一种想要交代遗言生怕晚了就永远不能达成所愿的急切，虽然二爷曾经也被称作过一段时间的小将军，但是天下的齐将军被世人所承认的也只有并且唯一仅有齐大将军。那才是花爷爷能够期待并且抱有希望的人，是能够从国师嘴里脱口而出的那个人。
他就是——齐子昀。
第二百六十六章 藏身
九姑想要说出来嗓门里含着的欲要脱口而出的名字，但是这件事情何其壮大，甚至又是一次欺君罔上的大罪！难道又要发生一次二十年前的惨案？“你真的知道你说找的人是谁？而不是……”而不是臆想中的幻想？
花爷爷急促的喘息，好不容易缓一口气，断断续续的道：“就是他，齐……齐子昀！”
什么望月楼坠楼，什么“齐将军已逝，天下再没有战神”，所有的一切要不是花爷爷用尽全部精力预测了未来，他也不会知道齐子昀还没有死，也不会导致堂堂国师现在如同一个废人。
任何超越平常的能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然而唯有这一次，即便是毁灭，花爷爷也不后悔。
九姑木讷的看着花爷爷半响，恍惚的说道：“哦。”
她站起身，想了想又蹲下，盯着脸色惨白的花爷爷道：“你知道他还没有死，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原本想要问这个，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改口说道：“大爷现在何处？”
花爷爷疲惫的闭了闭眼，憔悴的说道：“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预测他的位置，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大体的方位，你带着齐府的亲兵前去，一定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齐家的亲兵一直是一种举足轻重的存在，很多时候不能用到他们，也用不到，但是只要一旦启用，一定是最后的终结包含毁灭的意义。现如今因为所有人都认为齐子昀已死，齐家的大权掌握在齐子旻的手里。不知道他此刻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花爷爷告诉九姑：“齐将军现在身体感应几乎没有了，也就是很可能随时有危险，我让你带着亲兵亲自去，一个是为了保密和安全，还有一个也是因为，你要亲口听到齐将军对齐家以后的安排，他有可能不会再回来齐家。”
“为什么？”九姑一听就感觉气血往上涌，压都压不住，“这里是他的家，还有他的天下。为什么他要选择放弃？当初说好的雄心壮志。只因为一次失败就要放弃吗？”
花爷爷看一眼九姑眼里浓烈的不甘心，还有深远的恨意，他知道九姑心里想着什么事情什么人，但是现在也没时间一一对九姑解释。她只要明白齐家不会倒下。会再次站起来就好了。“不要问那么多。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去给齐子旻解释，但是不能泄露消息。这是最关键的，你明白吗？”
九姑依旧恍恍惚惚，但是花爷爷不等她想明白，低声凑到九姑耳边，把一系列的该做的该执行的都说清楚，然后不等瞪眼睛的九姑多问一句，头一歪就晕倒了。
与齐子旻的商量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九姑本身的想法与花爷爷的一样，都认为要从齐子旻手里接过代表齐家权利巅峰的亲兵会很难，但是当九姑说出口，齐子旻只是模棱两可问了九姑几个问题，半点脸色也没有给九姑看，爽快的如同交接一把大门钥匙便将令牌给了九姑，到现在九姑已经站在花爷爷说的出发点了，却感觉还像是在做梦。
齐子旻听到九姑说要亲兵，说的第一句话是，“是国师让你来的吧？”
这并没有触犯花爷爷说的那些规矩，九姑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了，反正一个动作齐子旻总不会看出什么。
所以九姑“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齐子旻便陷入了沉思，抵着的脑袋，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在九姑以为他会开口拒绝的时候，齐子旻说了见到九姑的第二句话，“我大嫂……”他稍微停顿一下，后面的语气显得低沉很多，仿佛压抑着很多的情感，“大哥一直没有立碑，这是遵照了大嫂的意思，那么现在大嫂不见了，大哥的墓碑要不要着手准备了？”
九姑知道齐子昀没死，从花爷爷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短暂的感谢了张小蔓一会儿。要不是张小蔓坚持认为齐子昀一定不会死，那么现在即便他们整日面对的就是死人的牌位，而不是真实的还能摸到温度的人体。有时候张小蔓的疯狂足以让人无法招架，却没想到她那么坚持，连皇上与太子的脸面也不顾，总之就是不给大爷立碑。现在九姑回头想一想，也许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做生命一般的爱恋着，则永远都会有希望存在，只要生命还在，希望永远不灭。
听到齐子旻提及墓碑的事情，九姑的表情很快变得严肃，呵斥一般对齐子旻道：“这件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夫人还没有回来，那就一切照旧。”
齐子旻点头，表情像是惆怅又像是放松，总之最后都变作了灿烂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齐子旻说的第三句话。说完之后什么也不问，很快就把心爱的令牌交给了九姑。原本九姑来见齐子旻之前做了很多准备，很多齐子旻会问道的问题，她事先都想好了答案，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她那些准备倒像是一个笑话。
笑话什么？
有什么值得笑话的？
每个人眼中的齐子旻都是不一样的，然而到了如今，齐家掌握在齐子旻手里，可能每个人的认知会更加深刻，但绝对不包括认为齐子旻是简单的那种人。
那么大的事情齐子旻问都不问一句，只说了两句在九姑看来纯粹是废话的对白，如此轻易相信于人，并且把权利交托给别人……他不会又有阴谋吧？
九姑真是想太多了，齐子旻的不简单，在齐子昀传言坠楼死亡的时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一直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再加上张小蔓的极力否定。让他也认为大哥一定还没有死。之所以不留痕迹的迂回询问，不过是终于等到了机会，确认一下罢了，九姑还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但是只要不是傻子，站在每个人的角度想一想，事情都很容易明白。
那么现在困扰齐子旻的只有要不要交出亲兵的权利救大哥，犹豫的想法在脑袋里弥留很久，也只不过就是低头抬头的过程，他犹豫的最终点不是救不救人。而是……
齐子昀还会不会回到齐家？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等待。包括花爷爷，希望齐子昀能出人意料。包括九姑，她抱着劝服齐子昀的希望找人。包括戚济民，他带着张小蔓的三个孩子。如果张小蔓再也不会回来。那么齐子昀也不会回来了。可能都没人知道。齐子昀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戚济民的功劳可一点不小。
也包括张小蔓，她站在白云之上。心想：如果他不回去，她便离开吧。
事情往往都是出人意料，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预测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局是什么。而只是差了一点点的时间，往往便是一个宇宙，一个世界，一个国家，一个城池，一个人，一个生命的另一种精彩。
九姑找到齐子昀花了一些时间，若不是花爷爷的提醒她一定会错过。
他们一干人藏身的地点绝对任何人都想不到，会是哪里呢？
又是张家村。
原本一块伸出去的大石板下面，万花绽放杂草丛生的石壁上面，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周围仿佛被白云缠绕，往上是几乎可以摸到的繁星，往下是掉下去都不会有回音的葬身之所。四周永远长不到头的无名草，无色无味，貌相普通，药性珍贵，它会告诉你很多秘密。
九姑到了这里，四处探寻，按照花爷爷的讲述，八九不离十一定是这里，但是花爷爷都不能准备定位的地方，一定存在奥秘，就像九姑一眼能看到的，除了蓝天白云，暮色苍茫，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九姑让亲兵先安营扎寨，走到大石板上面，她寻思着莫不是大爷就在悬崖底下，但是不说人掉下去还能不能活，即便大爷真的在下面，他们也别想在花爷爷规定的时辰里找到人。
一时间九姑有些一筹莫展。
她只能静静地站着看着远方，闭上眼睛，感知周围她能听到的一切。如果风能听到她的祷告，如果风能听懂她的乞讨……告诉他大爷在哪里，她之后一定不会再害人了，一定常伴青灯古佛，为齐家的未来祈福。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意愿，真的派了神仙助她一臂之力……其实花爷爷说的没错，只要安静的等待，一定会看到“村民”从此经过。
九姑拦在李毅身前，上下打量蓬头垢面的男人两眼，一言不发下命令：“把他给我绑了！”
“哎哎哎……你们……唔……”嘴巴被堵住，李毅说不出一句话，惊恐的看着九姑，眼神里带着求饶的色彩，真的与一般农夫无异，但是九姑是何许人。只要是花爷爷交代的事情，即便她自己早已开始怀疑，但是心里怀疑着，行动还是要完成的。
将李毅带入帐篷，九姑吩咐人搜身，人还没靠近就被李毅一脚踢开。常年跟在齐子昀身边出生入死的小兵，即便当初的确是小兵，几年下来也一定会是小将。那一脚踢得可不轻，孔武有力的亲兵被踹倒在地，半点没有爬起来。造成这么大的反差，亲兵太大意的原因有，罪不容忽视的是李毅原本的能力。
踢出去那一脚李毅便后悔了，在九姑眼神灼热的看过来的时候，他低下了头。
“好！”九姑大喝一声。倒是小看了大爷身边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跟在大爷身边。她走到李毅跟前，李毅想装也装不下去，只能凶狠的与九姑对视，越看九姑越满意。她点了点头，转身坐回去道：“现在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九姑并没有立即说齐子昀的事情，而是按照花爷爷的意思，先把齐家现在的情况一一说清楚，再把三个孩子的情况大肆夸张的讲述，尔后转到花爷爷自身的情况，最后才到了张小蔓。
一五一十的将看到的情况说给李毅听，即便李毅的反应沉着很多，但是九姑也非常担心。如果李毅不像花爷爷认为的那样相信她，并且他自己主动把大爷的下落告知，那么强迫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最后时刻还能跟随在大爷身边的人，屈打成招如果管用，花爷爷也不会那样忧虑。
把该说的都说了，九姑安静的等着李毅的回答。
过了一炷香，李毅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过了一炷香，李毅几乎都要睡着了，只要再过一炷香，他绝对会去会周公。九姑终于站起来，蹙眉走到李毅身边，望着李毅低垂的脑袋，有些着急道：“你到底想清楚没有？你要知道现在的时间每一刻都很紧张，如果因为你现在的迟疑导致夫人不能得救，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李毅睡眼朦胧的抬头，嘴里还塞着汗巾，“唔……唔唔……”
九姑：“……”
一行人走到悬崖边，九姑简直想一脚将李毅踢下去，她还以为所有的劝说都白费了，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傻子，都不知道她说的事情有多紧急。
而李毅领着人踏上了大石板，他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脚步有一瞬间迟疑，但还是坚决走过去。那些慢慢溜走的时间，他不是真的睡着了，而是反复将齐子昀告诉他的话回忆了一遍，最终选定了答案。
李毅指着下面，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就在下面，我先下去，然后你们在上面接应，可能……”
他话没说完，九姑接了过去：“大爷不一定会同意，但是只有他能拯救夫人。”
九姑定定的看着李毅的眼睛，前一句话是李毅与她的迟疑，但是后一句话是很多人的救命草，他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李毅握紧手心，在这一刻他终于坚定地相信，将军一定会答应。他一定会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才算不辜负那么多日子的相思。
就在他要跳下去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齐子旻的冷笑：“别动！”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失明
九姑冷笑着转头看向拿剑抵着她脖颈的齐子旻，眼里的愤怒压也压不住：“二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齐子旻手里的利剑向九姑又靠近一点，冷嗤一声道：“都现在这种情况了，难道我要干什么，你们还看不出来？”
“二爷，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究竟做的是什么事情。”九姑一点不在乎瞬间就能把她脑袋割下来的剑刀，扬声对静静看着这边的李毅说道：“不用管我，他不会怎么做，你去干自己的事情。”
李毅蹙眉远远的站着不动，有些不相信齐子旻的品性。
都说齐家的两个爷从小关系就不好，后来大爷还因为二爷受过伤，危及生命，李毅也不是从来不关心天下大事，有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比起无病**的局外人，他更加知道二爷对大爷绝对心有埋怨。
现如今九姑在齐子旻的手里，九姑没见过李毅没有一眼认出他是谁，但是李毅绝对有听过九姑的威名。也是个对齐家忠心耿耿的人，大爷对九姑相当敬重，若是九姑在这里被齐子旻刺伤，大爷一定会自责。李毅一时间想了很多，脚下就有点迈不动。
九姑气急，想要呵斥李毅两句。终究还是狠狠的瞪着身边的齐子旻，神色非常难看，“要杀便杀，无需浪费时间。”她想的是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让齐子旻阻止齐子昀回到齐家。
李毅往这边走了一步，面上有些担心。
齐子旻却笑了，也不看周围的人怎么看他，将手放下来，兀自高兴的说道：“还是九姑了解我。我当然不会对齐家的大恩人下手，要不然大哥就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说的非常怅然，让九姑与李毅摸不着头脑。他这一出又一出的，是闹的哪一出？
“既然现在没什么疑问了，还是劝服大爷最要紧。”九姑可不管齐子旻心里的七拐十八弯，对着前面明显有些着急的李毅道：“你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要是再晚一点大爷一定会着急。赶紧去吧。”
在与九姑的周旋之中。李毅延长了与齐子昀见面的时间，不管是吃饭喝水齐子昀离不了身边的人，有时候他想要知道外面的一些事情。也需要外出的人及时汇报。在齐子昀的眼中，他现在所关心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那个人。
李毅想到这里，更加着急。可以说一听到九姑的回答他就下定决心要帮助九姑劝服将军。只是之前没有想好要怎么做，现在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见到人，说明情况再对症下药。
看齐子旻真的不是来捣乱，李毅放下心。对两人略一拱手，飞身跃下悬崖。
这个举动明显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愣，齐子旻看着不见踪影的李毅。想到当年的一些事情，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九姑一见李毅动作就知道地方找对了。她很快就能见到大爷。那么首要事情处理了，当然要问问齐子旻此行有什么目的。
她问的特别严肃，齐子旻心里好笑，也就无所谓的笑道：“相见大哥了，就过来见一面，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说的倒是简单，九姑一点不信。
齐子旻此刻心情很复杂，不想一一对九姑解释，所以找到一个土丘，没有半点架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嘴里叼着一根草开始等待。
九姑心里有气，不想放过齐子旻。而当前的情况明显不是恰当的质问时间，她便暂且压下诸多疑虑，也在一边开始等待。
可以说等待绝对是考验耐心的最好方法，即便等的过程千姿百态，终究前途都是未知的。
九姑开始还好，等的时间长了，心里不免想了很多。若是大爷不愿意回去，若是花爷爷料想的事情不对，若是今天不能达到目的，若是大爷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越想越是心里急躁，九姑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走动，一转头看见齐子旻仰躺在土丘上像是睡着了，她怒气又多了一层，立即想要走过去训斥。
当年的九姑何其风光，说她是齐家的救命恩人是另一回事，但是齐家所有人都敬重九姑绝对是铁打的事实，也就造成了现如今九姑的强势。不管齐家的现任当家是谁，只要不是九姑认同的那个人，那么九姑就一定会胆大包天的说教，而一旦是她承认的人，绝对服从。
眼看一场争论在所难免，没想到前面悬崖边突然传来了响动。九姑走向齐子旻的脚步一转，加快速度赶去崖壁。有一个人比九姑还要心急，她只走到一半，齐子旻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动静就是从脚下传来，夜色渐渐黑沉，四周显得很是寂静，只要专心侧耳聆听，很容易便听到下面有对话声传来。一个是李毅恭敬禀告的声音，还有一个时断时续，夹杂着极力压制的咳嗽，齐子旻只听了一两句，身形一动就忍不住想要跳下去。
九姑眼疾手快将齐子旻拽住，将他狠狠地向空旷地方推了两下，总算是让齐子旻远离了死亡的危险，九姑没好气的说道：“二爷想死也不用死在我的面前，何况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可没时间给二爷收尸！”
话说的很难听，齐子旻脸色即刻变了，瞪着眼睛突兀的看着九姑。
“怎么，小时候还不是听着我的训斥长大的，现如今说两句都不能了？”九姑抬头挺胸，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待的时间总会让人心生烦乱，说话也有些前言后语不相符合，“如果二爷想要做齐家的当家，首先要过的就是我这一关，只要我不承认你是齐家的当家，别想要我对你恭敬！不过现在大爷要跟我回去了，你能不能坐上当家的位置还不知道呢，要我说你就……”
眼睁睁的看着齐子旻藐视她的存在，瞪着她一直向前走。仿佛前方的东西多么让他恐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甚至像是没看见她一般从她身旁走过，九姑一时有点呆，都不知道要不要再次出手拽住想要寻死的齐子旻。
而齐子旻站到九姑身后，痛苦的说了一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九姑立刻转身，快速回道：“多少年来我一直如此。你……”
她看见了什么？那是齐子昀吗？
仿佛只剩下一身骨架。宽大的衣袍随意的挂在身上，一眼看去就像风都能把人吹走。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心痛的，最让所有人眼眶发热的是——他的眼睛。浑浊黯淡，原来的那双眼睛，深邃如同藏匿着亿万光华，万里繁星。照耀着无数人的喜怒哀愁，现在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窟窿。乍一看上去非常恐怖，多看了两眼只想流泪，想要嚎啕大哭！还有那头长发，原来瀑布长河一般的风华。现在只剩下白光闪耀，刺得人眼睛生疼，鼻酸眼热。凹陷的骨骼。深深刻上脸庞的皱纹，斑驳的黑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打碎骨骼再生。才能大相径庭到如此地步！
“大爷！”九姑心神大恫，扑通一声跪地痛哭。
“将军！”
“将军……”
亲兵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齐子昀，皆是同时被震住了，下一刻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哭声震天。
齐子昀眼睛虽看不到，却也能想象得到他们此刻有多难过。勉强笑了一下，即便此时此刻没有人不是低头哭泣，早已崩溃，因此看不见他抚慰的笑脸，他还是安慰的笑了笑，希望能让他们好受一点。
齐子旻尤其镇定，他是唯一一个站着的，并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人。齐子昀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能感知到齐子旻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所谓看不见听觉和嗅觉这些就会比较敏锐，他知道齐子旻也来了，也知道他现在看见自己的大哥是什么样子了，只是前一刻还能听见齐子旻沉重的喘息，也不知道怎么一瞬间这些气息都消失了。
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眼下心里正在想什么，齐子昀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争执，于是故意想要忽略齐子旻，与九姑说话。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面前似乎晃过一道劲风，等齐子昀专心想要探寻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的齐子旻的方位立即发出深刻的异动。
“啊！”齐子旻大叫一声，青筋在脸上闪现。他仰着头压着牙齿大喊大叫，竭力想要压制眼眶里面的泪水流出来，转身的时候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暴虐的说道：“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所有人都对突然的变化感到惊愕，甚至有很多亲兵心里也产生了与齐子旻一样的想法。
齐子旻飞身想要疾驰而去，齐子昀厉声喝道：“快拦住他！”
李毅离开齐子昀身边，在齐子昀发下命令那一刻快速追上齐子旻。九姑即便心神恍惚，听到齐子昀的命令也本能就立马行动，齐子旻被一左一右的包抄，尽管他现在因为愤怒比较平时还要难以对付，但是李毅与九姑也不是寻常之辈，花了一番功夫还是将齐子旻押到了齐子昀跟前。
他低着头，不看齐子昀的脸，如此就可以暂时保持安静，否则说不一定会误伤了齐子昀，他唯一的大哥。
九姑大哭过后，心里已经非常平静，她看着齐子昀脸上的自从出现就维持的笑脸消失，慢慢的寡淡的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正好在齐子旻身前。大爷要比二爷高出半个头，即便现在的大爷如同废人，但是只要他愿意，齐将军的威压就永远不会消失，永远能压制着人难以呼吸。九姑大气不敢喘，心跳扑通扑通的等待接下来大爷会做什么。
“啪！”齐子昀将齐子旻一巴掌扇翻在地，他没看见的地方，齐子旻的嘴角流血，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九姑嘴上说的再厉害，心里也是十分疼爱的。对于大爷的做法她一向挑不出毛病，只能担心的看着肩膀颤抖的齐子旻，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站起来。
齐家现在只剩下齐子旻了，若是齐子昀的事情对齐子旻造成重大的打击，他彻底倒下，那么齐家就真的完了。九姑想的永远是对齐家最有利的事情，不管外界怎么看，或许齐子旻的确恨过齐子昀，也曾做了违逆的事情，但是一旦齐家面对危险，或者齐子昀受到来自其他人的伤害，齐子旻永远是站在齐子昀的身边，只可以由他来对付大哥，其他人的伤害坚决不允许！
“你知道你是谁吗？”在九姑挣扎不已的时候，齐子昀开口了。他准确的找到齐子旻摔倒的方向，对着地上如同一潭死水的齐子旻道：“今天你所说的话，如果你不后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么齐家你可以不用当家，随便你想用什么身份做任何事情，只要你不再姓齐，不再是齐家的人！”
“大爷！”九姑惊呼，就连李毅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齐子昀却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当前就要把话说明白，“原先由我掌家，并非我所愿……这些也就不说了，现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却不懂得珍惜。所有的事情你一定要等到失去才知道后悔，难道当初与我作对，都是因为看不惯我，所以你会奋起反抗？而我一旦离开，你就失去了做人的根本。齐家的家训是什么？你念给我听。”
齐子旻开始呜呜呜的小声的抽泣，开始只是肩膀小幅度的颤抖，听了这番话这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他难受的仰起头大声的喊了一句：“不是，不是这样……”却在触及齐子昀失明的双眼，心脏就像被万箭穿过，只能不可抑制的痛哭，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大哥明白。
他不是看不惯他，他也不是想要与他作对。他只是渴望他，渴望亲情，渴望家人，渴望能像个普通人。他想要与他一起，不管是安乐还是危险，他只是想要与大哥并肩！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终点
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都只是一个人，当有一天我们看到相同的另外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我们想要与他并肩。
这便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亲情。
只不过有的人抓住了，拥有了，而有的人错过了，放手了。
还不知道的时候不曾体会很深，一旦懂得，想要拿起已经太晚。
齐子旻毫无姿态的躺倒在地上，右手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即便是失去光明也能让他安心的齐子昀，眼泪哗哗哗大水一样顺着脸颊滑落，他不断的擦拭眼泪，不断的想要抑制情绪，可是他做不到。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借口靠近大哥，所以只能远远的看着，只要大哥依旧高高在上。
李毅有些动容，想到一些事情，看着崩溃的齐子旻自己的感情也有点控制不住。
九姑已经默默的开始流泪，喃喃自语：“傻孩子，都是些傻孩子……”
所有人包围的这片场地，每一个人都在为目前的状况感慨万千，唯独一个人，明明他就身在其中，事情的根源即便不是他也免不了因为他才成就了今天。可是当每个人都神色变化的时候，他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见，所以也听不见，也就感受不到吗？他表情丝毫不变色的站在那里，不管听闻到任何言语，一动不动，仿佛雕塑已经入定。
齐子旻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与大哥诉说，但是真到了最后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首先应该说什么。来来回回的思考之中，好像该说的说了也只是说了而已，不该说的说了又何必折磨大家。他安静了一小会儿。陷入情绪之中不能自拔，倒是暂且忘了哭泣这件事情。
这样一来周围就显得非常静谧，在黑夜与星空的映照之下，所有的万事万物都仿佛已经沉睡，等待的只是清醒。
齐子昀动了，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
所有人屏住呼吸，齐子旻大气都不敢出。期待的等着齐子昀给他最后的教诲。
可惜等来的依旧是等不到的。
齐子昀面色平静的面对大家。淡淡的说出话：“现在走吧，我的时间来不及了。”
齐子旻一愣，在一瞬间没明白齐子昀是什么意思。他甚至只是看着齐子昀开口说话了。但是说了什么又是何种意思他一点也不知道，突然听见九姑的一声惊呼，齐子旻循着声音看过去，九姑仿佛站不起来似的一下子软倒在地。
所有人吓一跳。只有李毅脸色暗淡的回到齐子昀的身边站定，等着他下命令。
“不要。不要啊……”九姑想哭，却哭不出来。
齐子旻发现不对劲，走到九姑身边问道：“九姑您怎么了？”
他隐隐有一种猜测，只是一直不敢证实。
“你大哥。他要……”九姑急急忙忙的想要诉说，齐子昀倒是一点制止的意思都没有，但是九姑自己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冷静下来。看着眼前资质平庸的齐子旻，齐家的二爷。又看向双目失明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齐家的大将军，她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九姑最后恢复了冷静，齐子昀面对九姑与齐子旻的方向停顿一下，转过身。九姑在齐子旻睁大的眼睛里，抬起手慈爱的摸向他的脸颊，勉强的笑容终究出现在脸上，“好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是齐家的当家了，要记得你肩负重任，不可懈怠啊。”
齐子昀毫不犹豫的转身，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速度一点没有比失明以前缓慢，甚至照顾齐子昀的李毅都有些赶不上他。
将军这么急切，是因为什么急事？李毅在心里思忖，大概想到了一些线索，但心里又觉得不可能，只能时刻都注意齐子昀不要离开他的视线，否则他们一定会走散。
九姑安抚了齐子旻，她想要劝说齐子旻与她一同回去，然而齐子旻一定要跟着大哥，九姑心里已经知道齐子昀要去做什么事情，看齐子旻的样子又是势在必得，只好让齐子旻一定要安全的回来，便怎么带着亲兵来的怎么带着人回府了。
齐子旻疑惑的看着九姑离开的方向，一点都不是他太多疑，而是九姑的表情和神态太不对劲了，动作简直都不像九姑会做的事情。正是因为九姑把很多的关心突然放在齐子旻身上，他突然坚定一定要跟着齐子昀。
黑暗之中行走，除了李毅带在身边，齐子昀身边还有另外的几个人他没有带走，让他们跟着九姑回去，九姑自然会给他们安排好后路。如今只有三个人一同上路，对于多出来的拖油瓶齐子旻，齐子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想要跟着就跟着好了，到时候也算是一种告别。
时间在赶路中流逝，齐子旻渐渐知道大哥要去做什么事情，但是他现在非常不想他这样做，而他不是以前的齐子旻了，即便是他不允许更不喜欢的事情，他现在也只会选择默默陪伴。
也因此直到上了官道，齐子昀也没有赶他离开。
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齐子旻一路上非常识相，齐子昀倒不好开口赶人了，他不开口，齐子旻便装作不知道大哥的意图，等李毅准备好了马车，齐子昀坐上车，他也乖乖的跟在了身后爬上去。
李毅将帘子放下来，抬头遥远的眺望远方，一切都没有尽头。他抓紧缰绳蓄势待发，扬手大喝一声。
“驾！”
马儿鸣叫，嗒嗒马蹄声中，未知的路途意在远方，嘶鸣与狂奔相交奏乐，追日前进。
张小蔓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很多的时间，像是把两辈子的路程都已经走完，但是她依旧没有到达终点。
她不知疲倦，没有饥饿，无畏寒冷。仿佛已经成了神仙，而她是真正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人应该感受到的问题，又是轻松又是压力的一直在路上。好像很多地方看上去都很熟悉，她不知道为何来到了青州，看见了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吵吵闹闹，知县夫人大着肚子，知县大人讨好的说着软化哄着妻子。两人看起来那么的不协调。却让人觉得很幸福。在知县夫人转头想要看过来的时候。张小蔓缩回身子，慢慢的继续向前走。
没想到这次看见的是张大福和张小福，他们原来在青州定居下来了。并且两兄弟感情很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两人齐心协力的一同奋斗，在青州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她之前不知道。现如今亲眼看见小时候非常疼爱的两个孩子都幸福快乐的活着，她久违的露出欣慰的表情。他们一家人很快乐。想来李月婵在天之灵也能感到一点安慰。
接下来走过的地方太多，大多记忆都是断片的，张小蔓越努力想要记住一点什么事情，越是什么也记不住。后来渐渐的她就放弃了。只管看着，走过，见到就见到了。记不住便记不住，人不在其间。心却太多，终究得不偿失，还不如顺其自然。
原来她最后的最后想要来到的是这里。
鸣泉村，张小蔓在这里度过非常朴实却真真切切觉得存在过的三年时光。
那些日子一点都不刺激，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记住的，但是零零碎碎的张小蔓却想起来很多的事情。就像那个人还在，现在是中午的时间，她应该正在准备午饭，然后给有一个人送到田地。他有时候兴致高涨，会亲自到地里耕种，与农夫们相处的非常融洽，每次让张小蔓恋恋不忘的都是他迎着阳光灿烂的笑脸，没有阴谋算计没有得失计较，只有最真实的一个男人的小日子……
幻灯片一样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张小蔓一边流泪一边回忆。她蹲坐在以前盛景一时的齐家门槛之上，过路的人一边对她指指点点，一边劝她赶紧离开，有少数认出她是谁的人捂着嘴巴惊呼，张小蔓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真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间了，最近她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她莫名其妙的眼前一白，再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白天和黑夜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种情况，最好的是她已经感觉不到活着了，或者很快就能离开了。
张小蔓最后的终点是在北岭雪山。
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知道自己会死去的那一刻，她很快又知道了她还能回去。如果她莫名其妙的消散在这个朝代，那么她是真正的死亡了，连魂魄都没有，但是如果她还能够回到原来的时空，那么她还有很小的几率可以做回自己。
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即便概率非常的小，但是有希望张小蔓就不想放弃。这个时代的牵挂无法偿还，在另外一个时空，她的家乡，她还有心愿未了，能够回去就一定要实现愿望。
抱着这种希望，张小蔓探索到回去的秘密。
这件事情还得感谢花爷爷，要不是当初无意之间知道北岭雪山才是最高的山巅，与天比邻，是唯一能够连接另外的时空的通道，张小蔓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渴望。当初她没能回去，纯粹就是意外之事，现在人之将死，连死都不怕了，当然要奋力一搏。
那是一道天堑，只要跨过去，这一面有与那一面时空的命理连接，正确的按照当初花爷爷踏过去的方法行事，一定能够成功。张小蔓几乎魔怔了，有种不成功便成仁的魄力，这是她唯一保全自己的办法。
来往依旧热闹，一路上在她都没意识到的速度之下，张小蔓很快到了北岭雪山。
雪山脚下，张小蔓找到之前相识的那些人，得到她需要的一些工具，开始登山。在她离开之后不久，齐子昀风尘仆仆赶到。
送走张小蔓的那个老人很热情，一看见齐子旻就认出他是与张小蔓一道的人，当初他有见过。齐子昀没有露面。为了行事方便一路上都带着面罩，黑纱遮挡住他的脸庞，没人看见他的眼睛所以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老人对齐子昀更加熟悉，便絮絮叨叨的开始回忆，讲述当初遇到齐子昀与张小蔓两人的记忆深刻的事情。
讲着讲着他就有些奇怪，说道：“怎么这次不是一起来了？您的夫人已经在早上的时候出发了，现在已经已经到了……哎……”
老人看着齐子昀猛地站起身快步离开，齐子旻与李毅破费一番心思将齐子昀暂且压住，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又回来面对老人坐下。齐子旻看齐子昀情绪太过激动，李毅是个能不说话就不会开口的人，于是只有他来问接下来的问题，“老人家，你确定今天早上见到了我大嫂？没有认错人？”
老人都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是老眼昏花认错人，他们与张小蔓很有可能错过。
老人家听齐子旻这么一说，立即很激动的嚷道：“我怎么会看错，这位夫人当初给了我一只玉簪只换了一小袋粮食，是好人呐，我绝不可能忘记她。”
齐子旻看了一眼齐子昀，一听见当初的事情，齐子昀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齐子旻继续问：“你看见我大嫂带着什么东西没有？她看起来身体怎么样？”
这才会三个人最关心的事情。只要张小蔓还好好的，李毅就能稍微放心将军能保持冷静，不会做冲动的事情，对事情有很大好处。而齐子旻认为，只要张小蔓没事，至少他还有劝服齐子昀的可能。
而齐子昀，要不是隐蔽的地方他紧紧的握紧拳头，他一定会紧张到泄露急促的喘息。
老人非常善谈，不但说了刚开始一见到张小蔓的情景，而且把张小蔓的一切行动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明显很关心她的三个年轻人。有一个是张小蔓的夫君，老人家知道是齐子昀，便靠近齐子昀一点，拉住他的手感慨的说道：“你可要好好对待你的夫人啊，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对着我这老头子都哭诉了很久呢，一直反反复复说你两的事情，年轻人，连我都有些感动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暴雪
齐子昀嘴唇抖动了一下，道：“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啊，她有一个一见钟情的夫君，是个大将军，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仿佛着魔了一样。
可是他有很多的责任，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也喜欢她才跟她在一起，她一边喜欢着他，又一边始终不敢相信，很多时候都在自己欺骗自己，即便她只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村妇，但是她给了他全部的爱……
他们相识于她最狼狈的时候，缘分却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注定，要不是她能来到这里，她又要错过他一次……
齐子昀喃喃自语：“难道我就这么好，值得她如此深爱？”
老人家以为齐子昀是对他说话呢，想了想也想不明白，道：“我觉得您夫人可能心情不好，说话颠三倒四，要不是我以前见过她，我都要认为她这里有问题……头……”老人的手指向脑袋，不好直接说人家的妻子脑袋有毛病，他只好间接的转告，表示他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夫人的情况不是很好。
齐子昀知道老人不理解张小蔓言语里的意思，把她当成了生病的人，但是她的确病了，需要停下来休息了。
打听完张小蔓的消息，齐子昀也知道了张小蔓带着什么装备上山，一边心里疑惑不已，一边几乎猜到了她的意图。在启程上山的途中，齐子昀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她一定不会选择丢下那么多人一个人离开。
家里还有孩子，还有她的大哥戚济民。还有相识的很多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他啊，她为什么不带着他走？
一想到这个问题，齐子昀心里相当不好受。
花爷爷花了毕生修为，不但在所有人返回之后肚子又回到北岭雪山，并且将雪莲给齐子昀带了回去，因此齐子昀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为毒素已经遍布全身。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只能是一个残废。眼睛失明。一生所学化为虚有，要不是齐子昀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他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后来齐子昀才发现。他失去了那么多，老天还是不想让他活着。
齐子昀大限将至，花爷爷几乎是知道齐子昀事情最多的人，他不想让花爷爷继续为了他大伤元气。一个人悄悄地诈死离开，端王爷听说了齐子昀全部的事情。选择帮助齐子昀脱困，所以隐瞒了皇上和太子成功让齐子昀出逃，端王爷自己却真正的从望月楼一跃而下。齐子昀想着几十年前的恩恩怨怨，端王爷已死表示事情真的完结了。不管是端王爷喜欢齐王妃，还是齐王爷横刀夺爱，或者是齐王妃周旋在两个男人身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之事情在端王爷死去那一刻，过往的一切零零碎碎全部烟消云散。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类。因为他活不下去了，并且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想让张小蔓看见，所以这次齐子昀断了所有齐家的联系，选择安安静静的离开人世。身边只有李毅几个人非要跟在他身边，要是齐子昀不同意他们就自尽，齐子昀不想面对的不过是张小蔓罢了，其他人即便看见他狼狈的样子，齐子昀也无所谓。
就这样死去，悄无声息的离开，是齐子昀在黑暗之中最后能走的一条路，可惜事情永远超越他的计划，张小蔓竟然会……
想到这件事情齐子昀不可避免有些怪罪花爷爷，如果当初他不是非要救治齐子昀，导致身体受损，如果花爷爷预测未来的本事还有，那么他就可以早早的知道张小蔓命定的结局。可是花爷爷只猜到了大概，远远没有猜到结局会这样收场。
尽管羁绊张小蔓一生的齐子昀死了，张小蔓也逃不过离开这里的诅咒，这是注定的命运。
齐子昀观察了齐子昀很久，大哥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不要命的迎着风雪半点不带喘气的向上攀爬，齐子旻落后了很多次，每次都辛辛苦苦的赶上去，可是不到一会儿又会被齐子昀落下，李毅也没比他好上多少，终于在又一次落后的时间，齐子旻拉长脖子大声喊道：“大哥，现在风雪太大，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等风小一点再爬啊啊啊……”
回音在雪山里面荡漾，齐子旻一张嘴就是一嘴的风雪，眼睛也迷迷糊糊看的不是很清楚，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是落在齐子昀背影上的眼睛一直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铁定会被齐子昀甩掉，茫茫大山，想要再找到人就很不容易了。
前面的齐子昀半点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走在齐子旻身边的李毅颇为诧异，瞪大眼睛说道：“原来你也会叫大哥两字。”
齐子旻整个人都疲惫不敢，没力气与李毅斗嘴，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叫大哥为大哥了？”
李毅意味深长的对着齐子旻笑了一下，转过身。其实他坚持走在齐子旻身边，没有寸步不离齐子昀，一个原因是齐子昀坚决不要李毅的帮衬，这是有史以来齐将军的傲气与能力，再有一个原因就是李毅一直怀疑齐子旻心怀不轨，他一定要好好的替将军看着惹是生非的齐子旻，免得事情已经很糟糕了，还要雪上加霜。不过让李毅意外的是，想不到他居然亲耳听见齐子旻叫齐子昀大哥了，以前齐子旻或许也这么称呼过，但是这一次李毅明显的听出了不一样。他也是会听会看的人，这几天日夜兼程鞍前马后，齐子旻面对齐子昀虽然还有些别扭，但是绝对傻子都能看出来齐子旻很关心也很担心齐子昀。
确定齐子旻改过自新，不会再对将军造成不好的伤害，李毅一溜烟将齐子旻丢下，蹭蹭蹭走到了齐子昀身边。也不知道李毅对齐子昀说了什么，齐子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听进了李毅的劝说，决定暂且停顿一下，等危险过去再继续上路。
齐子旻看着不远处的场景，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他诚心诚意的劝说大哥没有成功，李毅几句话就搞定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齐子昀会这样打他的脸，要不是眼睛扫到齐子昀失明的双眼。他一定会冲上去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所以齐子旻确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齐子旻了。要是以往，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在憎恶的人面前如此外漏。暴露本性不是面对谁都可以的，只有被认为是最亲近的人才不会计较难不难看。这就是亲近。
“你是怎么做到的？”心里一番伤心失落之后，齐子旻嘀嘀咕咕嚷嚷几句，郁闷也就随风而散了。他走到齐子昀不远处坐着，眼睛依旧没让齐子昀离开视线范围。靠近李毅偷偷摸摸的询问。
李毅一把将搞怪的齐子旻推远一点，眼睛一转。也是为了齐子昀能好好休息，压低声音对齐子旻说道：“你是笨蛋啊，看着天气再过不久应该会有暴风雪，要是没有找到可以避难的遮挡物。我们不说是能不能逃命，很大可能活下来也会在雪山里迷路，到时候就真的死活都出不去了。所以做人做事都要动动脑子，不然十个你自己都会被刮走！我只需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将军。将军自会衡量，能果断作出决定，除了相信将军，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连续几天齐子昀一直很累，从来没有给自己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这时候因为天气的原因不得不停下来，于是他也就闭目养神，很快似乎就睡着了。齐子旻一边担心大哥可能会受凉，一边指示李毅给大哥盖上一见衣服。三个人运气还算不错，至少除了脚下有雪，风雪都吹不到这个角落，齐子昀坐下之前李毅已经给他用皮草铺开了一小块干燥的地方，这会儿再盖上一件衣服，虽然委屈一点，但是至少齐子昀别无选择只能为了保存体力睡觉。雪地上走动会发出轻微的声响，李毅一直到了齐子昀跟前也不见将军有丝毫动作，看来是累得狠了，或者是……真的已经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所以都感知不到外界的纷扰吗？
李毅心里泛酸，仰头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返回到齐子旻身边，继续低声说道：“将军以前睡着之后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靠近身边，因此那些日子我们总是觉得将军很厉害，睡觉都能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是个人都觉得很神奇。很多武艺高强的人总会想要模仿尝试，从来没有人像将军一样敏锐，将军是天生的强者，永远不会倒下，可是现在……”他低下头，故事说不下去了。
齐子旻知道此时的李毅心情一定是不平静的，要不然说话也不会那样颤抖。他遗憾的拍了拍李毅的后背，苦笑着道：“至少你还见过大哥威武的样子，可是我连大哥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都没见过，你说是不是很好笑，我是齐将军的亲弟弟啊！现如今想起来真的做错太多的事情了，所以老天才要惩罚我，当我悔改的时候，大哥已经留不住了。”
两人一时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慨，一个想着以前伤心不已，一个想着以后失意万分，抬头望天，都在等着大风大雪过后，会是一个好天气。
突然，齐子昀像是呓语一般，嘴里发出了模糊不清是呢喃：“小蔓，小蔓……”
齐子旻和李毅蹦跳起来走过去，李毅轻轻摇晃齐子昀，齐子旻一把抓住了大哥的手，两人同时开口，着急道：“大哥（将军），你怎么了？”
齐子昀非常困难的挣扎，想要清醒却醒不了。大冷的天气，他额头上开始冒汗，表情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痛苦，这会儿离得近了，李毅和齐子旻才听到他叫唤的是什么，“小蔓，不要……小蔓，小蔓……不要啊……小蔓……不……”
齐子昀痛苦的皱紧了眉头，浑身开始颤抖。
“将军，将军……”李毅着急的呼唤，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大，却还是不能让齐子昀从噩梦里挣脱。齐子旻握着大哥的手一紧，狠狠在虎口的位置掐了下去，直到都快要见血了，齐子昀才猛的一震，眉毛动了一动，像是醒过来了。
他坐起来，李毅与齐子旻都看不见他失明的双眼藏着怎样的神色，只听见他急促的喘气，胸口起伏不定，干瘪的双手止不住的抖动，哆嗦的说道：“我……小蔓……”他像是想说梦里的情景，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安静的可怕，却什么也没说。
“将军，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李毅与齐子旻对视一眼，两人选择什么也不问。
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齐子昀安抚下来，不要情绪激动，否则只怕还没见到张小蔓，他先心悸而死。
齐子昀点头，这才注意到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双年轻的温热的比他稍微小一点的手，按照说话的方向，不是李毅的，那么这双紧紧反握的手是，齐子旻的手。要是齐子昀还没有失明，齐子旻一定可以看见大哥眼里显而易见的宽慰。终究是长大了，以后齐家就交给弟弟掌管，齐子昀直到此刻才对齐家放下心。
那么，往后，他就可以只为了一个人继续勇往直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都是艰难，等到风雪过后，三个人加快速度往上爬。齐子昀一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现在却在弟弟和手下的搀扶下快速的前进，在两人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齐子昀条件反射就是拒绝，但是在说出口前一秒，他似乎能看到弟弟期待的眼神，于是破例点头同意了。
齐子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现在在雪地里困难的行走，但是他的身边是大哥，大哥接受了他的帮助！这就像是一种认可，齐子旻突然明白了大哥这么做的意思，仿佛已经完成了一种交接，大哥可以放心了，以后就是弟弟的责任，一定不能让大哥失望！
第二百七十章 风声
呼呼呼的大风刮过，凉透了每一个人的心。
李毅看着雪地里凌乱的血迹，简直不敢回头看一眼齐子昀的表情。
“夫人会不会已经……”他说不下去，但是心里知道，若是张小蔓真的遇到了狼群或是大熊，生存的希望基本为零。
他们在暴雪之后总算快速赶到了雪山之巅，可是一路上陪伴的除了呼啸的大风，脚下蔓延开去的血迹就像大冬天里的一盆冷水，将三个人从头浇灌而下，脑袋都似乎已经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危急之事，才让现场显得如此狼狈？
看周围的情况，不难猜出遇到此事的张小蔓多么危险，所以痕迹里处处显示着奋力一搏，那么此刻人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齐子旻看大哥神色不对，僵硬的脸上萧索的表情让观者悲伤，赶紧劝慰道：“可能是别人也说不一定，不定就是大嫂啊……”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此番冰天雪地之处，若不是他们都非常人，更何况齐子昀眼睛即便不能视物，凭借着风声都能比李毅与齐子旻更加准确的掌握方向，他们都如此艰难了，其他人又怎么能幸运的到达这里？古籍里有人能根据风声认路，看来都是真的。
可还是晚了一步吗？
他们这番辛辛苦苦的前来，没有赶到张小蔓做出什么事情之前去阻止她，倒是意外她将要死于非命？
齐子昀却是不信。
张小蔓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而且即便她的身体没有比他好很多，但是张小蔓如果要做一件事情，必定一定会完成。绝不会妥协在任何意料之外的危险当中。也就是说，齐子昀相信张小蔓还没有死，那么现在他们还需要找到她的人，绝不是她的尸体。
他看起来非常自信，侧耳聆听了一下大风刮过的感觉，选择的一个方向继续攀爬。李毅与齐子旻当下不敢怠慢，知道多说多错还不如少说话多做事。于是也不询问齐子昀想做什么。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以免他受到打击，精神一旦崩溃，倒下后就很难站起来。
天色灰暗。一眼看去什么都是冷冰冰的。
齐子旻与李毅都是第二次来到北岭雪山，即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一系列的身体状况还是接踵而来，他们睡眠严重不足。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再加上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让人很难呼吸，两人不由得喘息开始急促，后知后觉难受的感觉喷涌而发。
齐子昀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支撑着没有倒下，却也明白可能今生就要死在这里了。又走过一道丘陵，离山尖已经不远了。齐子昀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张小蔓一定在山尖上等着他。她一定会等到他，才会放心的选择离开。李毅与齐子旻跟在他的身边吃了不少苦，齐子昀其实都知道，那么现在都已经到了这里，也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齐子旻的咳嗽声传来，李毅也控制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可谓饥寒交迫。在这档口，两人听见齐子昀冷静的声音响起：“就在这里分别，你们回去吧。”
齐子旻一瞬间仿佛听到何等伤痛欲绝的伤心话，扑上去拉住齐子昀的袖子，哭道：“大哥，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你要赶我走？”
“不是。”齐子昀很平静的转身面对齐子旻，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到这里已经够了，你们对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接下来的路需要我一个人走下去，你们不要跟来，并且……”齐子昀蓦地抬手放在齐子旻的头顶，在齐子旻怔愣的时候，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弟弟柔软的头发，“对不起，让你从小没有过上幸福的日子，大哥对不起你。”
齐子旻神情激动想要反驳，齐子昀率先一步抬手制止齐子旻说话，道：“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哭泣，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把眼泪擦干！”
齐子旻使劲将默默流出的眼泪擦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交代遗言的齐子昀。
“大哥很高兴你能回头是岸，当初我还想着如果你不能早些明白，齐家恐怕要在我的手上沉寂，还好有你给大哥守着门楣，之后的事情你要更加谨慎，有什么事情不懂的可以询问花爷爷或是九姑，他们都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你，并且回去之后就把花爷爷接回齐府，好好让他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花爷爷自从失去能力变成一个普通人，他自觉向皇上提出归隐山林，皇上与太子都知道花爷爷暗中帮助齐家，并且还想取代江山，怎会不对花爷爷恼怒？因此花爷爷一开口，他们当即就同意了。要不是历代国师都是自己坐化，神识依然会留在天地间保护国泰民安，如果皇上下旨杀了花爷爷，恐怕引起上苍愤怒，会有天谴，皇上早就想痛快将花爷爷砍头。花爷爷侥幸逃过一命，但是人也老了，并且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死去也无颜面对祖先，整个人都有些自暴自弃，现在还有张小蔓的事情没有完结他还没选择离开，如果齐子昀与张小蔓同时走了，他一定也会寻一个落脚之地，慢慢等死。
齐子昀想到花爷爷，想到九姑，想到李毅，还有更多需要依附齐家生活的人……其他人都不会再接受他们，那么齐子旻要承担的责任非常重大，他需要重新振作，带领齐家走向全新的生活，那么多的人命需要有人负责，其实他自己才是胆小鬼，将担子扔给了弟弟，自己只能卑微的死去。
落败的神色几乎掩饰不住，齐子昀一一交代齐子旻需要注意的事项，临到头了才知道很多东西都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他只能大体囊括告诉齐子旻，接下去的日子是好是坏就是命了，无须强求。他也不会非要让齐子旻竭尽全力做什么事情，只是告诉他的东西如果能帮助他减少很多麻烦，也算是作为大哥的送给弟弟最后的礼物。
一边讲述一边继续向上，齐子旻很多次想要开口让齐子昀留下来，不过只要当他抬头看见大哥的眼睛，他立即抿着嘴唇不发一言。有时候对一个人好，不是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要求。而是明白对方的心思坦然的放手。只有相信才是人与人最好的保障。
再一次停步，李毅与齐子旻都知道这是最大限度齐子昀允许他们到达的地方，再往上几乎就是最后的决绝。齐子昀不希望李毅与齐子旻看见，他希望他离开的时候不会回头，有人守候总是让人想着回转，却再没有回转。李毅与齐子旻也不想目睹。齐子旻害怕他会懦弱，会想要与大哥离开。那么大哥对他的期望就付之一炬了。而李毅，没有人很明白他的心思，但是正如张小蔓想做却一直做不到的有件事情，李毅守在齐子昀的身边照顾他。代替张小蔓亲力亲为，他当初就选择了用一种方式一定给张小蔓排忧解难，没人知道他深沉的心思。到后来可能成了他自己愿意的事情，但是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不期而遇。所以，选择用余生回报。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无限的生命里，在时间的长河里，没有人一成不变，始终永恒的只有热烈跳动的心脏，只要它还有温度，就能一直将生命持续下去，故事也会继续延伸。那么走了，也未必是离开。
“好了，不许跟上来，就此分别。你们保重！”齐子昀对着两人的方向拱拱手，在两双朦胧的眼睛里，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李毅与齐子昀脚下生根，即便奔上去的勇气早已具备，但是服从已经成了军人的本职，在齐大将军最后一个命令下达之后，他们就是他的士兵，要做的只是服从命令。
雪山缥缈，万里无疆。
齐子昀看起来非常精神，也可能是知道这是最后一程，他走得格外用心。一步一程，前面的路很远，但又不是很远，他似乎已经看见张小蔓衣袂飘飘的身影，她站在山尖，遥望万里江河，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微笑着等待他走近。齐子昀脸上露出笑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她，脚下不知道是走路还是飘行，感觉轻飘飘的，很快到了至高之地。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呼吸萦绕。齐子昀努力用耳朵分辨，依旧没有辨识出张小蔓的方向，不禁眉头开始慢慢蹙起。
“你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就在身旁极近的地方响起，齐子昀乍然之间被吓了一跳，仔细聆听才确认是张小蔓，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那么陌生，并且……她仿佛不在身边，又好像就在他的身边，一点呼吸与温度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张小蔓笑了笑，眼睛里在流泪，但是不想让齐子昀知道她在哭泣，于是她捏着鼻子说话，远远就看见乱糟糟的齐子昀，本来她也不想用随意的词语形容她爱慕的人，但是他真的就是乱糟糟的样子，而且眼睛失明，是对她的惩罚吗？
她哭得不能一只，又不想让齐子昀知道她的情绪联想到他的残缺，只能眼泪哗啦啦的流，声音一点听不出哽咽。
她以为临到离开，任何事情都不会感染到她，但是关于他的事情依旧很轻易就摧毁她的心态，导致她破碎不堪。
她转念一想，又重新扬起了笑脸。
也好，如此一来，她如果做出一些事情，就不算是强人所难吧？
“你过来，我拉住你的手。”张小蔓潮湿的眼睫毛很快被冰霜代替，看起来有些滑稽，掉落地上的眼泪变成冰粒，看上去格外闪耀，她拉着他的手，站在山顶，将捡起来的一颗眼泪化作的冰粒放在齐子昀手心，她看着他沉默的表情，顽皮的说道：“猜猜这是什么？”
齐子昀不说话，在认出张小蔓之后，他就一直保持面对她的方向，不说话也不给于任何反应。
张小蔓叹了一口气，道：“你可要好好收藏，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齐子昀一听，手心一动，条件反射想要握紧。
张小蔓笑了笑，挨着齐子昀站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热气打在齐子昀脖颈，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寒冷。因为只有温度才能彰显冰雪的冷凝。她继续打着呵欠，咂咂嘴吧说道：“好困啊，如果你不和我说话，我很快就会睡着。”
齐子昀眉毛一动，将泪滴紧紧握住，但还是沉默不语。
张小蔓也不催促，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
从白天到夜晚，再到早上，阳光升起，光芒照亮一片大地。
张小蔓开始还能一边说话，一边与齐子昀互动。不是捏捏他的手指，就是轻抚他的面容，或是给他梳理头发，替他整理衣裳……后来她动作频频出错，并且总是在某一时刻不能动弹，那时只有嘴巴还能活动，她就一边兴致勃勃说着话打乱他的心神，一边着急的想要恢复身体的自由……到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张小蔓便不再动手动脚，乖乖的挂在齐子昀身上，心脏贴着心脏，心跳连着心跳……再到后来，她眼睛都不能睁开了，始终没看见他对她宽慰的一笑，她尽管心里酸涩不已，却抵不过疲倦袭来，眼皮眨动两下，带着忧伤入睡……
又过了一夜，两人几乎化作了雕像，张小蔓依靠在齐子昀的肩头，眼睛紧闭，仿佛已经睡着，但是她的嘴巴不时会颤动两下，与齐子昀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不能停下，眼下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如果连嘴巴也动不了，齐子昀又不会呼唤她醒来，她只会陷入睡眠，就此一睡不复醒。
到现在她已经做了很多努力，可是只要齐子昀不开口不说话，那么就代表他没有原谅她。或者他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他不会阻止，用陪伴的态度表明，他如她所愿来了，即便与她死在一块儿，也不会宽恕于她。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死
何其残忍。
在第三天，张小蔓满脑子只有这四个字。
反反复复，几欲将她毁灭。
她本来也没有想到真的可以在雪山静默三天，三天之后就会是另一个情景，现在她还有意识，还没有真正的化作冰雕，身旁的人是她心目中最向往的人，他已经沉默了三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开口。
今天是离开的日子，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她就要走了，会不会只是因为可怜她，与她说说话呢？
张小蔓心里无限向往的遐想，但是身体早就已经动不了。她想要再看一看齐子昀的容颜，即便离开了，以后也要记住有他的存在，永远不能把他忘记。可是三天了她还没有死已经是一个奇迹，如果她还能活动自由，那才真是见了鬼。
“齐子昀，你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吗？”张小蔓在心里默默的念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处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你不想对我有个交代吗？”
她一边像是已经脱离了躯体，能全方位的看着齐子昀，一边前后左右的围绕他说话。
人要离开的时候，真的是有预感的，她知道她马上就会消失，只期待能在最后的时间听见他的声音。哪怕是一声责怪，或是一句保重。
可是齐子昀冷了心，眼下的冰雪没有他的内心寒冷，不管张小蔓心里多么的狂热，他永远感受不到她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就像是亲手送他离开的人，明明知道她所有的牵挂都在身后，他还是冷漠的将她向前推进。张小蔓想。或许真的这一生都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了。
她死了心，慢慢的狂风暴雨之后，心境变得很平和。
齐子昀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周围一直有人在与他说话，可是他很确定身边的人一直没动，在第一天的时候她还会小幅度的说话动作，他一律不予回应。她自顾自的装傻充愣。终于精疲力尽，她就靠在了他的身上。他想将她推开的，可是身体的反应要比大脑敏捷很多。在大脑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做之前，身体已经本能的妥协给了她依靠，齐子昀甚至在想，或许就是因为他反反复复的心境。在让两人走到这个地步。
第一天过去，齐子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能够知道她还能嘀嘀咕咕，可是他已经完全不能说话。花爷爷预计的他的死期本来还要推迟很久，但是也许是因为最近太累，或许是当下的环境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最大的困扰。齐子昀的承受能力比他所想的还要早很多就已经到来，他能做的只是顺其自然，然后……就这样吧。
这三天过得非常缓慢。有一种雪花飘落的痕迹都能清楚看见的美妙，或许就是人之将死。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可是到了第三天，基本上齐子昀即便双目还能视物，现在也一定睁不开眼睛了。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就要死了，死在荒无人烟的圣地，传说中的神仙可以与凡人心灵相通的地方，齐子昀恍恍惚惚的想到，如果天上真的有神明，听到他的祷告，那就让他干干净净的离开吧，没有记忆，没有残缺，没有污浊，让他像出生一样如同白纸一般的离开。如若还有往生，忘记这里的所有……
“齐子昀……”
有人在叫他，可是他看不见，耳朵也没有听见周围有人的声音传来，那为什么还会听见声音？
“齐子昀……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处……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
那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人，可是现在即便听见了呼唤，依旧想不起来她的容貌，她是谁？
“你不想对我……”
对她什么？
还是这个声音，但是渐渐的他越来越清楚脑海里的容颜，疑惑不解之中，齐子昀震惊的发现，声音是从脑海里发出来了，并不是从周围传来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响起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很重要吗？所以能够刻画在他的脑海中？
“你……”齐子昀试探着与脑海里的女人对话，“你是谁？”
“你能听见我说话？”突然传来一个兴致勃勃的回答，还是这个女人，但是前后的语气大不相同，齐子昀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女人此刻很高兴，毫不遮掩的喜悦，“我就知道只要我一直一直说话，你就一定会回答我！”她依旧很高兴，并且迫不及待的开始絮叨。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知道吗，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满足，可是不管我怎么对你解释，你一句话也不回答我，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声音变得哀伤，仿佛全世界都将她抛弃了，她原本以为还有最后一个人一定会紧紧将她抓住，可是那个人才是推开她最用力的人，一点不比其他人小心翼翼，几乎是断情绝爱。“不过你现在还是与我说话了，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很开心。”
齐子昀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是想问一句，你是谁？
他刚这么想，没想到她居然能听到。
“我是……我是张小蔓。”张小蔓慎重的介绍自己，叮咛：“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一见到你就哭泣的女人，那就代表她是我，你一定要跑过来抱住我，抓住我的手，带我回家。你要把我的眼泪还给我，并且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以后还有你，所以不要哭泣。那么，我就跟你走。”
眼泪？什么眼泪？齐子昀莫名其妙，越来越听不懂脑海里的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又听见了，似乎笑了一下，回答：“那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珍珠，世界上最耀眼最闪亮的星星，在遇到真正的她之前。珍珠不会消散，星星不会发光，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找到我。”
“等等，你究竟是谁？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齐子昀迫不及待的开口，几乎猜到她马上就要离开，那么就不会再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她那么疲惫又那么累。早就想好好的睡一觉。若不是因为他的发音，所以想要与他对话，她早就陷入沉睡。不过这样也好。留给自己一个梦想，也留给他一个念想，如果到时候他还记得，她就负责将他找回。
“呵呵……”张小蔓笑着。笑声越来越遥远，不用他用脑筋猜测。就能知道她在慢慢的远离。
齐子昀气急败坏，几乎是大吼着喝道：“慢着，你先说清楚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我还有很多话想不明白。你一定都知道，你回来我就问你，你不是想要我与你说话吗？只要你回来。你让我说什么都可以。”
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如此害怕，只知道要是现在留不下她。那么她一定会远去，会离他很远很远，要很久很久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再见。他惶恐不安，他束手无策，他只能等待着，聆听着，期盼着，可是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这个声音。
似乎又过了很久，微风拂过脸颊，齐子昀一个激灵醒过来。他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气息突然离得非常近，仿佛就在他身边，可是他身边明明就是……是谁呢？他怎么又忘记了，每次一旦想要记起某个人的名字，总会让这个人在脑海的印象更加模糊，越是努力忘记的反而越快。一定不是他的幻想，他确定她真的就在身边，可是为什么她不将他唤醒？
伴随着这个疑问，齐子昀敏锐的感受到身旁冰冷的雕像似乎又传来了呼吸，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任何气息的环境，一下子有了生物的存在，让齐子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惊讶。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他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知道身旁的她有话要说，那么不管他知不知道她是谁，或者他又是谁？总之他只要静静的等候，一定会有不一般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在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当中……他？他指的是谁？齐子昀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一时间知道他是谁，一时间又不知道他是谁，一时间能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一时间又感到无限的迷茫怅惘，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去。要不要离去，或是坚守在圣地遥望？远方是谁，有谁在等他归去？
他像是茫茫大地被遗忘的一颗石头，千年静候，只待归因。
大风凛冽的缠绕，呼啸，一别之后，不知过了多少光阴。山石被夷为平地，大海被干涸占据，树木纷纷倒下，抬头望天，高楼大厦巍峨壮观。齐子昀迷迷糊糊的想，这是又过了多久了，可是好像依旧没等到。
那究竟还要多少时间？
又还要在这里茫然不知多少岁月？
还有那么长，那么久的时间，不如睡一觉吧。齐子昀慵懒的伸展腰肢，他知道他已经瞎了，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如此一来，外界全部与他隔绝，所有的一切都在很久以后，该醒来的时候才会苏醒，那就不如沉湎吧，还不如沉湎吧……
“再见。”
凄凄迷迷，辗转入耳。
他却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隔着千万年的岁月入耳，那么近那么远，像是真的，又像是只在做梦。没人告诉他“再见”是不是对他的告别，也没人告诫他，这就是对他的告别啊，所以千万不要再见了。
可是再见是再见，也是再见，总之就是再见，所以，我们总会再一次相见。
那么，这是约定吗？
谁也不会回答他，只有大风大雨大雪，几乎将他消融。他不会长久的存在，时间太长的东西，不是被腐朽，就是成为不朽，只来得及一瞬间紧紧记住，牢牢抓住。所以他遵从本能，几乎是脱口而出。
好吧，那就当做约定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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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b市。
随着ln公司在美国的上市，ln在b市的总公司将迎来全新的改头换面。公司上上下下最近都陷入了热火朝天之中，不管是上层领导还是下层干部，或者是底层员工，每个人走在路上都会议论新来的总裁会是什么样子。传说中新来的大boss将会是ln最年轻的总裁，也会是最英俊最尊贵最有钱有势最……总之所有时间最美好的词语加在大老板身上，都不会显得过分，只会让男人镀上更多的金光，一言一行更加闪闪发亮。
新来的总裁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名字，更加没有人目睹过他的尊容，包括身家背景交友范围体重三围喜好爱憎以及祖宗十八代……他神秘得就像一个突然降临的神灵，一夜之间仿佛就出现了他的传闻，传说他怎么怎么，或者传言怎样怎样，从来不敢有人或者是记者杂志周刊新闻海报放出他的消息，因为都没有人知道这人是否真实存在。大部分人包括ln的所有员工都认为，官网放出来的消息可能只是一个恶作剧，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传奇的人物……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
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神秘总裁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另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昏迷了一年多的张副总经理突然醒了，并且听说很快就能复职来到公司上班。
在副总经理重新上任的第一天，也是新任总裁上任的第一天，商界女强人与传奇贵公子的碰撞，多少人等着看好戏。
为什么副总经理停职一年还能回到公司，并且上任了一年的新任副总经理只能乖乖的收拾东西走人，给张副总让位？
为什么？
新闻当事人张小蔓表示，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算是一个结局，后面还有番外~
终章 命运
四周安静的可怕，什么声音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任何方向。
他不知道呆在这里有多久了，甚至他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像是从沉睡中醒来，能看见的地域全部都是黑暗，不知道是他还没睁开眼睛，还是本来周围就是没有光明。
混沌初开，他仿若就是一个婴儿。
但是他知道他不是小孩子，而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只不过时间太久，可能忘记了一切关于自身的事情，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回。不过从哪里找回，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而正当他头痛脑热的时候，似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声响，隔着很远的距离，要不是他一直听到的声音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他几乎不能发现细微的变化。而一旦凝神仔细聆听，声音变得渐渐清晰，也越来越接近。
他心里激动不已，忐忑不安的等待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他只要不努力向着声源的方向靠近，声音就会渐渐远离，急速脱离而去，慢慢的也越来越模糊，可能他一旦放弃，很快周围又会变成安静的环境，然后可能又会是很久很久的时间不会出现第二个声音，也不知道那时候他还不会再次清醒，或者永远都要长睡不醒，直到化作雕像，失去生命。
不！
他不要那样，他要活着，要睁开眼睛再看一看，他不甘心！
这仿佛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一个愿望，只是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达成，现在还能如愿以偿，他为什么要放弃！想通之后他就张口欲要呼救，可是嗓子干涩疼痛，用尽全力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他又是着急又是后怕，而着急就让他更加慌乱，更是一点方法也想不到。
别无选择，他只能使劲掐住大腿，试图用自残的方式唤醒一点身体的反应，至少也要能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大脑的晕眩而昏迷过去。可是他挣扎的愈是激烈，大脑的晕眩愈是严重，他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感觉像是很多人抓着他的手，他的腿，摁住他身体，不知道尖锐的什么液体进入他的手臂，他即便嘶吼叫嚣着一定不要睡着，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么多的禁锢，神智慢慢涣散。
“病人醒了……”
“通知院长，齐家的大公子突然醒了，赶快去通知院长！”
“快打电话给齐家，就说齐少爷昏迷了一年，今天突然手指头动了，情况可能不是很好，让他们要做好心里准备！我们立即召开会议，商议紧急抢救方案！”
“快！”
“赶快，时间来不及了……”
B是第一医院，VIP病房外面一片吵杂。医生说话的声音，护士奔跑走动的声音，其他病房一边观望一边议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然而都没有一个人脑子里混乱的声音来的热切。
已经躺在病床上整整一年的齐家大公子惊恐的从噩梦里惊醒，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强烈的刺激让他眼睛酸涩难忍，不由自主再次闭上，只听见周围紧张的氛围更加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威严的吼了一句什么话，本来乱哄哄的病房变得一片安静，窗帘被拉上了，吵闹的声音也不见了，似乎周围的环境变得安全很多，他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试着睁开眼睛。
光线依旧有些刺眼，只是比起刚才的阳光直射，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能够忍着流泪坚持把眼睛睁着，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除了四四方方的形状，什么也看不见。然后视线里猛然出现一个脑袋，吓得他瞳孔猛地一缩，一动不动打量眼前的物体。白花花的头发，颤巍巍的胡子，脸上肌肉不断抖动，皱纹几乎布满全脸，那个奇怪的东西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淌出泪水，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砸到他脸上，一下子他突然多了很多记忆。
“齐子昀……”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
是谁？是谁在凄凄惨惨的呼唤他？
难道他就是……齐子昀吗？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很开心……”
“……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一见到你就哭泣的女人，那就代表她是我，你一定要跑过来抱住我，抓住我的手，带我回家……你要把我的眼泪还给我，并且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以后还有你，所以不要哭泣……”
“……那么……我就跟你走……”
“我是……”
是谁？你是谁？
齐子昀双手抱头，剧烈的开始撞墙，癫狂的行为吓坏了病房里所有的人，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想要摁住精神错乱的人，但是好像他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么多人合力也不能将他制服，医生满头大汗，没办法只能再次想要注射镇定剂。
可是老头子非常坚持，不允许他刚刚醒过来的孙子再遭受任何的伤害，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异常恐怖，但是只要他是醒着的，那么就算他精神失常，他也不希望再看见一个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的“死人”。在老头子的坚持下，医生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然而就在一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病床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就像是听到了脑海里的呼唤，让他想要专心的聆听，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提醒，否则他就找不到她了。
“……那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珍珠，世界上最耀眼最闪亮的星星，在遇到真正的她之前，珍珠不会消散，星星不会发光……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找到我……”
“等等，你究竟是谁？”齐子昀迫不及待的反问，可是传来的只是那个声音渐行渐远，听不出是男是女。
“呵呵。”她虚弱的笑了笑，像是不得已必须要离开了，但是她又舍不得，所以开始小声的哭泣，哽咽的声音放大在他的脑海，那一瞬间他几欲崩溃。
齐子昀气急败坏，几乎是大吼着喝道：“慢着，你先说清楚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告诉我你是谁？”
她的伤心似乎感染了他的心情，他伸出一手按在胸前，急速跳动的心脏直接表达出他此刻有多么的恐惧，如果她就此离去，他一定会猛然停住呼吸。
病房里的人也发现了病人情况的急速变化，医生惊讶的看着心跳图，转而看向闭着眼睛满头大汗，齐家老爷子喊都喊不醒的齐大公子，这一惊一乍的简直就像是白日见鬼了，即便主治医生是医学界的泰斗，现目前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然而能确定的是，齐大公子情况可能不会很好。
老头子已经老泪纵横，又是担心太大的动静会影响孙子的情绪，更加刺激他的病情导致他重新陷入昏迷，更加担心如果现在不能让孙子睁开眼睛，不能让他从噩梦里清醒，可能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清醒了。任凭他如何呼唤，摇动，齐子昀的呼吸也在慢慢变得微弱，医生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电击，只要老头子点头同意，他就会立即进行抢救。又坚持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孙子胸膛往上一挺，全身几乎都放松了下来，并且四肢都虚软无力的摊开，像是死了一样，老头子终于让开，让医生赶紧过来抢救。
“准备电击！”医生下达指令。
寒冷侵蚀了身体，他感到冰凉侵入了骨髓，意识渐渐模糊，坚持了那么久，他还是挡不住突然袭来的黑暗。他放弃的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这就是永恒，可是伴随着黑暗与静谧的到来，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温度。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他知道她是很重要的人，是他绝对不能忘怀的人。有一种很奇怪很遥远的错觉，仿佛他的醒来就是为了与她的重逢。
那么，为什么他会不知道她是谁？
如果是最重要的人，不管经历多少世事变迁，一定不允许被遗忘。
所以他不能放弃，一定要想起来她是谁！可是越是想要记起，就越是遗忘得更快，他挣扎着想要抗拒命运的捉弄，每每都是被时间狠狠的丢在身后。他渺小的就像茫茫大地上的一颗石头，命运是那么庞大宽广，即便他有必死的决心，可是心愿不是交换，不是他用生命的代价交换就能得偿所愿，所以他累了，实在没有力气继续坚持，只能放下……只是这么一想，本来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几乎临近耳边传来，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得到的秘诀，只有放下，才能拿起。
那么他就放手吧，先睡一觉，疲惫不堪的身体需要休养。如果命中注定他会在正确的时间醒来，那他就一定会再次清醒，那时候就一定是全新的开始，不用他去强求，命运一定会将他送到她的身边。沉湎于安睡，几乎让他忘了他是谁，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听见她的告别。
隔着千万年的岁月，那么近那么远，像是情人的呢喃，又像只是在做梦。
凄凄迷迷，辗转入耳。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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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国际财团的少东家要接任B市的新任总裁，一则消息轰炸各个网络，几乎每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都会交头接耳两句，主题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神秘人物。
知道LN的人天天都会关注国际消息、财经杂志、B市新闻，等着第一手掌握最新动向，多多少少都会获得一些利益。不认识LN是个什么东西的，也不妨碍他们天天八卦，幻想出一个有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女的整天发花痴，男的整天摇头感叹，总之，这类人物的诞生，绝对是男男女女都逃不过去的厄运，各有各的心酸历程，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呐。
那就来说说当事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听闻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齐子昀已经登上前往B市的飞机，在齐家老老小小一百来号亲戚的轮番轰炸之下，齐子昀迫不得已做出同意接班的举措，这将是他往后几十年里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助理是个非常奇葩的存在，当齐子昀清醒的第二天，有一个人死活扒拉着病房的大门，撵都撵不走，一定要成为他的助理。
齐子昀目瞪口呆的看着年轻人一身的戏服，长而浓密的头发，剑眉星目，嘴里还咬文嚼字的不知道在之乎者也什么，只要一有人想要劝他离开，或者或是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就能一拳将人打飞，要不是齐子昀出口及时，或许医院今天的生意就会爆棚。然而齐子昀一开口就后悔了，只因为他迷迷瞪瞪的只说了“答应”两个字，那个七尺男儿便如旋风一般的速度来到了他的床边，猛地伸手紧紧的握住他的两只手，两眼泪汪汪，鼻涕顺着弧度滑落，没被男人自己吃下去的都掉在了齐子昀的手背上，恶心得他全身都开始直冒鸡皮疙瘩。
后面的事情齐子昀已经不大记得了，只是往后身边就一直围绕着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每当齐子昀问起他是谁，他总会瞪着一双湿漉漉而又无辜的大眼睛，控诉一般的看着齐子昀，好像齐子昀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齐子昀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没对人负责，被人找上门来。
当助理尽心尽力的报告民间传闻的时候，齐子昀无数次提醒助理要学会沉着冷静，淡定从容，貌似都没用，因此听过之后齐子昀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不发一语。这引发了助理极大的不满，表示一定要让波斯（BOSS）尝到小人物带来的灾难。
因此，刚下飞机，助理携带一切身份证明与金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身无分文的财团少东家初出茅庐，还没弄清楚一切的来源与根结，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就被丢弃在了冷冰冰大马路上，少东家表示他很无辜，没有头绪的在大街上闲逛。
来来往往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刚好前面有一个喷泉，在五光十色的彩灯映照之下如梦如幻，他觉得可以多走两步瞧瞧，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这种美妙的事物存在，他被引起了兴趣。
直到更近了他才发现，那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原来还有一个女人背对着观看风景，他刚想要转身离开，那个女人突然回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她一瞬间泪如雨下。
“你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