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各位看官，从今天起，本书从第二卷第75章开始上架。
从单机、3万字签约、上推荐、上架，每一步都像攀登高山，无限风光在前方，攻下一个目标再期待下一个。
很多想对读者说的话，已经在作者自序中写过了，在此恕不赘述。
写作，原本是我少时的梦想、爱好和特长。但时光荏苒，和每个平凡人一样，长大之后在学业、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之下，梦想褪色，特长生锈。不是没有追求，而是追求太多了。
现实生活中，解决了生存问题就得追求发展，一山还有一山高，欲望哪有止境？能静心宅家打出几十万字也真心不容易。
我说过，这本书是半自传，大半事件真实。为此甚至对身边朋友做了采访。若是未能让读者产生共鸣，那大抵是我力有不逮的缘故，我会不断思考磨练，以求写出佳章佳句。故事有铺陈、成长、转折、因果，请稍留耐心。
于我而言，书的成绩肯定渴望，但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作品能有读者分享，能引得朋友们对书中故事和人物的共鸣、建议、甚或争论，任何形式的交流探讨我都非常感谢。
在此，首先感谢起点及现实频道的编辑青柠，能够签约、上架，是对作者辛勤笔耕的十分鼓励，让我有机会和读者朋友们分享人生经历。
其次，感谢一路支持我走过来的读者，雁归来、安然苏西、马姐、露西深白等等，也期待更多朋友们的支持，请订阅、投票、留言，每一条都必看并争取回复。
上架首日订阅数重要，拜请大家订一波，支持一下哦！在此谢过。
最后，我非常非常希望，能和本书的读者们一起，让本书走得更远！
第75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次日中午，黄灿和杨逸在珠江新城一家小而美的西班牙餐厅碰面。随着亚运会临近，珠城内各式特色餐厅酒吧如雨后春笋，要不是善于猎奇的杨逸推荐，她还没注意到附近开了这么一家风味别致的餐馆。
两人点了西班牙焗饭和蔬菜冷汤，黄灿直奔主题，她得抓紧时间听取专业人士的答疑解惑，毕竟杨逸工作性质和她不一样，他经常自嘲金融民工，比不得黄灿已然摆脱了打卡、行动受限的打工桎梏。
自从手头有了点儿闲钱，黄灿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投资心态，不是考虑提前还贷就是考虑股票基金，而秦峰的入股合作建议也很令她心动，但她知道，仅凭自己生吞活剥摸索学习的一点金融知识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对杨逸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逮住良师益友岂可轻易放过。
杨逸听她说完狡黠一笑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是有底裤，噢不，底线的人！”
“放心，底线我懂，风险自担。”黄灿笑眯眯夹个大虾到他碟中，“闺蜜升级师父，待遇只会更好。”
听到“闺蜜”二字，杨逸表情登时微妙变化，对视的眼神闪烁回避了一秒，继而低头挑唇一笑：“别听你那赵美妞瞎说。。。。。。你，介意？”
“不介意。”黄灿怕他误会立刻回答。之所以点破，是希望今后彼此相处更加自然无碍，为长远计。她郑重其事说道：“连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都是女身男相，众生又何必拘泥执念？都是不二的嘛。”
杨逸被她这样不伦不类的说法搞得有点儿哭笑不得，但明显肢体语言随之松弛下来，手指叩叩桌面说：“看来明白人眼里无大事。好吧，建议不敢说，但我可以给你免费普及普及金融常识。”
“首先关于提前还贷。那是你陈旧的金融及消费理念作祟。我们学习孜孜以求学习各类知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用这些经纬构建更加完善的思考体系。善于借钱借力的能力很重要啊。你要知道，现今个人有机会从银行拿到的大额长期资金，就属房贷最便宜。今年四月《新国十条》颁布，年内通胀明显，房贷利率已升高至不低于基准利率1.1倍。市场景气的情况下，你再想拿这种便宜资金是不容易的！所以，如果你能找到其它高收益的投资产品暂时对冲，建议房贷还是别还了。其它个人能从银行拿到的便宜资金，金额都很小，不会超过30万，都不是很好用的。你可以暂时持有现金，现金最大的作用就是时刻为将来可能的机会做准备。当然如果还能对冲掉持有成本那简直太完美了。。。。。。”
其实关于此点，黄灿想法和杨逸的一致，只不过想再次确认罢了。但她认为自己目前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有利阶段，完全可以尝试和承受一些风险偏高的理财或投资。
杨逸却说：“赚大钱的运气我是没有的，但评估风险的能力我还是擅长的！可能这跟我的价值观有关系，我一直觉得，收益就是管理风险后的意外所得，所以我很少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般都是追随策略；实际操作中，我很少买便宜抄底，更多的时候是追涨。但风险偏好和投资策略没有绝对的好坏正反，选择适合自己心性的就是最好的。但假如你指的是刚才提到的化工项目，那就不是风偏的问题，而是盲目投资。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本人对化工行业知之甚少。”
黄灿不得不承认但有些不甘心，“是有句话叫不熟不做。但这个机会既能解朋友燃眉之急，又能让我涉足新领域，不是互惠互利一举两得吗？
“请问，当你朋友的燃眉之急解了呢？你的小资金和个人在业务中的价值便不再与企业发展和他的心理期待匹配，许多合作者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埋下的。长久牢靠合作的基础是‘价值匹配’，而不是拼人品。你所谓涉足领域，人家领域内多少有经验和财力的内行也未必成功，外行切入，又不是新的角度，不等于低级选手和功夫大师抢擂台吗？”
“那我就不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吗？”黄灿开了句玩笑。杨逸说的有道理，自己是求发展的心过于急迫了。一边把一勺海鲜饭捣碎，一边喃喃承认道：“看来劳动致富是我的优势，但金融都是分钱的领域，逻辑跟劳动致富不一样。。。。。。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时势。”
杨逸看她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笑话道：“瞧你一副手里拿不住余粮的样子，韭菜都长你这副德性。你可以先在股票账户练练手，先买个指数基金什么的，买跌不追涨，这个是配置，花一段时间赚个稳定的收益不也挺好？”
“没想到你是个保守派，表里不一啊。”
杨逸呵呵笑着捏了捏自己衬衫下隐藏的肌肉，“一般人我不告诉她。我多年沉浸于股市和健身无非是想消耗余热，反正能量不是消耗在这儿，就是消耗在那儿。至少我消耗在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上。”
黄灿抬眼仔细观察杨逸，“消耗”这个词多少让她窥探到他阳光外表下的一丝阴郁。她疑问道：“我将你的股市收益和身边人比较过，你算博弈高手，太谦虚了吧？”
“哈哈，高手都是从血泊中站起来的，我交学费的时候你没看见。这就犯了‘幸存者偏差’的毛病，就好比情人眼里出西施，好比听到的都是成功案例，好比认为金融业绝对高薪，事实是金字塔的差异巨大。其实往往看不到的地方、听不到的话语才是关键。”
两个人边吃边聊，杨逸说到今年美国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使全球流动性泛滥，连同人民币升值及加息预期，促使中国成为热钱进入的首选目标。而这对于黄灿最切身的体会就是人民币升值导致丹麦乐斯总部向她下达死任务，要求中国供应商全面降价。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她不得不将上千个产品的报价重新与各厂一一磋商，研究价表看得头昏眼花，谈判谈得口干舌燥，遇到的阻力真是不小。但是阻力再大，她也必须赶在年底之前完成任务，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胜利的果实将会成为她向Franz提议为广州办包括整体提薪的重要筹码。
既然拿定主意，黄灿就不打算延误秦峰那头的宝贵时间，下班之后电话回复他。虽然不准备参与秦峰的建厂计划，但仍愿意借款五万友情支持。对于她的决定秦峰非常不以为然，再三强调只要建厂成功，自己有信心在较短的时间内突破产能和销量，投资是非常安全并且利润可观的。但黄灿一旦下了决定便不想摇摆，秦峰只好作罢。
将五万块钱汇到秦峰账号后不到两天，他便亲手送来借据，上面签名印章俱全。这一点令黄灿微微诧异，因闫慧的缘故她并未要求借据。但从秦峰中规合矩的做法上可以看出，他的确是个踏实做事的人。
第76章 世界工厂
开厂资金筹措受阻并没有打击秦峰突破事业的热情，他拿出目标既定万难无阻的气魄，决心将建厂作为送给儿子诞生的礼物。脚下泥泞，那就铺一块转头前进一步。
早在一两年前，秦峰就未雨绸缪为将来的发展储备人选。而在化工知名企业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的徐姓工程师，是他心中暗许的助力、合适的新厂合伙人，无奈任他公事私下如何费心费力结交、说服，徐工始终摇摆不定，时而被他创业的激情所振奋，时而顾虑跳出体制创业的风险，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出来跟秦峰一块儿干。
深思熟虑之后，秦峰决定采取迂回包抄策略，以实际行动代替展示诚意，动用了自己多年的人际关系，请客送礼、应酬奔波了两三个月，终于把徐工小孩的广州学位搞定，为徐妻安排了一份工作，亲自长途将母子接到广州安顿妥当，解决了徐工与家人常年两地分居的后顾之忧。
在闫慧为徐家人亲自下厨做的丰盛接风宴上，徐工爽快地一口干了杯中白酒，说诚意做到这个份上，他必须答应跟着秦峰一起干。
秦峰深知徐工手上握着好几个产品配方，一投产便是可变现的资本，本着公平原则提议徐工以知识产权入股新厂百分之三十股份。今后他本人主管业务，徐工负责技术，闫慧监管财务，组成公司铁三角共奔光明大道。在秦峰的提案里，包括三人的工资，自己也仅比徐工多拿两千块而已，而作为公司财务的闫慧，仅四千元工资甚至低于市场行情。如此一来，徐工一家人基本无二话可说。反倒是徐工自己认为分文不出心里不踏实，坚持缴纳十万元作为入股资金。
由于化工工厂不是随便在哪里都能做得了的，广州一线城市环保监管较内地严格，牌照难申请，秦峰将选址定在了河南濮阳，刚开始工厂规模小，没办法完全正规，选在环保宽松有可靠熟人的地方，既减少担心被查又可利用关系经营便利。
送走徐工一家子，闫慧收拾完餐厅厨房，煮了一杯养胃茶递到秦峰手里，用了然的语气问道：“资金还是不够对吧？”
秦峰猛灌一口茶，不想给老婆添压力，故作轻快地答道：“差是一差点。但大有大的做法，小有小的好处，以后再慢慢上规模吧。你不用操心这些。接下来我就得工厂广州两头跑了。你一个人怀孕看管公司应付得了吗？不然我从老家把我妈或姐接过来？”
“不用，我应付得了，哪儿有那么娇气？很多人都坚持上班直到生产。”闫慧打消丈夫顾虑，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是十万块，从你给我家的彩礼钱里拿出来的。我问我妈借的。”
“你跟家里借钱干吗呀？这叫你丈母娘怎么看我？”秦峰意外之下一时提高了嗓门有点急眼，亲手送出去的彩礼转头借回来，这事他可干不出来，有损他在老婆家人面前男子汉大丈夫形象。
“没关系的！我家里人都理解支持我们，我妈更是二话不说就把钱打来了。”闫慧柔声劝慰：“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秦峰喉咙堵着不知说什么好，攥紧手里的银行卡，又轻轻摸了摸闫慧的肚子，对着肚皮嘿嘿笑着深情来了句：“儿子，为了咱一大家子人的福祉，爸爸一定好好干！”
就在秦峰抖擞精神奔波于河南广州两地筹办工厂的这段时间里，黄灿也出了一趟特殊的差。在没有太多准备的情况下接到命令，前往越南胡志明市与Franz和
Klaus汇合。
她这才知道，此前一年中每次Franz离开中国后都会转道去趟越南的原因。乐斯从丹麦政府处拿到一笔投资基金，用于支持乐斯在东南亚地区选址开设属于自己的试点制造工厂。Franz出于对自办工厂与中国供应商之间产生冲突的担心，怕消息造成合作波动或影响，所以连同对黄灿都保密，直到如今越南工厂正式投产。
黄灿理解Franz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句抱歉完全是出于习惯性礼貌，事实上管理乐斯中国采购部分已令她时时面临新的挑战，她的野心还从未冲出国门走向东南亚。
即便Franz告诉她乐斯越南工厂总经理是由总部直委的丹麦人担任，与中国供应部分并无冲突和关联，她仍然在临出差前通过各种渠道，将越南及东南亚制造进行了一番疯狂的知识恶补。
打听之下才知道，其实包括珠三角本地老板们也早对此兴趣浓厚，据说还联合组织过几次考察活动。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企业就走上了南迁的道路。最初的“拓荒时代”是以简单外贸为主，以重庆力帆等摩托企业为代表，瞄准的是越南市场亟待开发的巨大潜力。到了千禧年以后，简单的外贸已经不能满足中越双方的要求，越南也开始在政策上向外资投资设厂倾斜。越南之所以吸引中国和其他各国投资者，首先是它的经济发展态势、地理文化优势和相对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占据足够的优势，吸引有意向走出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战略转移。而越南和中国在生活习惯、思想观念、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相近性也是企业选择在越南办厂的人文原因。
对于越南方面来说，外资企业的进驻，可以提高就业率，推动经济的发展。各取所需，实现合作共赢。
而对于像丹麦乐斯这样的欧洲企业来说，战略转移的起心动念，则很大程度迫于中国这座“世界工厂”不断攀升的劳动力、汇率成本等原因，不得不开始将目光投向成本更低的印度、印尼、越南等地。
黄灿越了解越兴奋不已，一个个新项目新领域都促使她不断攀登汲取知识经验、提高思考维度的台阶，登山的过程中，她的探索雷达和眼界被引领打开，所见之风景变化新鲜绮丽令她向往和充实。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对工作的热爱，工作为她整个人注入了充沛的活力，提供了无数对未来的想象空间。
去到越南之前，黄灿对于这个国家最旖旎的想象仅只来自于杜拉斯的《情人》及改编的电影。一个法国少女与一个东方男人，相遇在越南湄公河的渡轮上，展开一段不伦之恋，陷入情欲与现实的挣扎，在彼此生命中刻下悲情的烙印。
而在胡志明市逗留几天之后，那些想象中的凄美浪漫，被眼前浓墨重彩的法式风情与城市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覆盖。
黄灿更喜欢胡志明市以前的名字：西贡。作为越南最大的城市，也是前越南共和国的首都，遍地的露天咖啡雅座与梧桐树，法式建筑与面包摊，到处充满浪漫情调和热带风光。地陪兼翻译告诉她，著名的地标红教堂的红砖还是当年全部从法国运来，至今颜色鲜艳耀眼。最热闹的范五老街，街道两边都是宵夜店铺和许多有情调的小酒吧，外国人随处可见。越南在文化上有不少中国的影子，他们也过诸如春节、中秋、清明等中国传统节日，街头更是随处可见过去遗留下来的用中文书写的对联牌匾。
在一面街头墙壁上，黄灿居然还看见了“只生一个好”的典型中国八十年代标语，她马上拍了一张照片打算回国同闺蜜们分享。
资本是逐利的，自然会选择最佳的去处。随着世界贸易局势的变化，越南真的可以从中受益，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吗？中国制造业企业会受到多大和怎样的冲击？我们与新兴世界工厂的区别和竞争优势在哪里？丹麦乐斯在越南的投资真的会成功吗？
带着这些问题，黄灿兴致勃勃地全身心投入到这一次工作之旅当中。
第77章 竞争
在胡志明市郊外的一个工业园区，黄灿跟随franz、k等一行人到达乐斯越南新工厂，坐镇管理工厂的丹麦人caser在厂门外热情洋溢地迎接大家。
caser年约四十五岁，是个长相乐天笑容可掬的敦实胖子。他来越南半年有余，见到本国人又是老板上级，贴面拥抱显得非常开心，只在当franz介绍下与黄灿握手时显现出少许一闪而过的惊讶，握手时说道“啊哈，原来你就是ie！经常听丹麦同事们谈起你，franz更是把你这个得力左右手挂在嘴边，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如果他们事先通知我你会来，我肯定会事先为你准备上好的中国茉莉花茶。”
黄灿笑了，没来过中国的欧洲同事对中国茶的认知始终停留在茉莉花茶上，以至于上次几位同事拿着她送的礼物，普尔茶饼，研究了半天觉得非常新鲜。
乐斯除了设立于欧洲各国的各销售分公司，采购子公司以前只有她管理下的广州办，如今增加了越南工厂，在行政架构上她和caser属于平级。然而正如所有外企的通病，本国人对外籍中高管多少难掩地位上的优越感。眼前看caser的表情也不例外，同时黄灿敏锐地察觉到，对于采购经验更丰富的她，caser的目光流露出某种谨慎。
不知为何，就连站立一旁习惯于时常沉默观察他人的k，此刻表情似乎也有些微妙玩味。
黄灿连忙微笑着打消他的顾虑道“我对越南情况知之甚少，临时被franz召来，听说从项目筹建您就负责到现在，经验良多，想必克服了许多困难吧？老板是让我来向您学习取经的。”
caser闻言爽朗笑了，非常自信地说“确实，能在越南建成我们自己的工厂是少见的成绩。不过我个人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要说困难嘛，大概就是语言吧，交流全得靠他们。”他指了指身边的翻译和本地聘请的副厂长。
黄灿面露赞赏的表情，心道这位caser倒是举重若轻嘛。
简单交流之后，众人最迫不及待的环节便是参观，由小至大，先参观自家生产线、厂房，再浏览整个工业园区。
参观工厂时黄灿不由叹息有钱真是好，凭借丹麦政府大把的投资基金，乐斯打造出了一个高水准、现代化的工厂。宽绰整洁明亮的厂房一眼望去便明显有别于园区内其它灰扑扑的简朴厂房，所用五金锻造机器和流水线都是一流先进品牌。难怪身为负责人的caser不时流露出来自发达国家但其实视野偏颇的人士的骄傲自满。
看到一群人高马大、香水味浓郁的金发欧洲人和一位高瘦清秀的亚洲女孩踱步于装配流水线之间，时而停下仔细观看工人操作，线上清一水的黑瘦越南女工纷纷露出讶异的眼神，互相交头接耳吃吃发笑。
caser向自己同胞调侃，在比较落后的越南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女人勤劳工作，男性懒惰在家，人们的思想也比较保守重男轻女。他转向黄灿“在越南像你这样的职业精英妇女恐怕少见。”
虽然是恭维，黄灿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他应该找时间来一壤之隔的中国见识见识，像她和佟若水这样的职业女性遍地都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ie，她们在说什么？”一旁的franz大约非常敏感地觉察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马上叉开话题，好奇地看着女工们，习惯性地向黄灿寻求翻译。
黄灿朝他苦笑摊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欧洲人似乎从来分不清亚洲人国籍，以为黄皮肤黑头发就是一国的，franz这就忘了她在越南也是外国人啊。同时她想caser大可不必以为自己对他具有竞争性。
一旁的caser拍拍越籍副厂长的肩膀，对大家笑哈哈地说“诸位请别忘记，在这里我们再专业，许多方面也都要依赖本地人啊。”意思是黄灿相似的亚洲脸也并不比凹眼高鼻更有优势。
望着农民样貌的副厂长咧开大嘴尽力显示友好的笑容，众人刚想同他玩笑几句，却听到厂房外一侧发出奇怪的响动，跑去一看，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头肥硕大猪，正用力试图顶开一扇铁门。簇新现代化的工厂与外界落后贫瘠的土地，被一头肥猪无缝联系在了一起。副厂长亲自下场驱赶肥猪，场面分外滑稽，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稍后司机载着大家浏览工业园区全貌。园区不大，一半在建，看情形与珠三角长三角的气派完备的工业园区实在无法相提并论。黄灿注意到已经开工的几栋厂房上的标志是属于中国人的企业。
外资到越南投资设厂，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建工厂还是租工厂的问题。越南是一个“土地私有”的国家，企业可以选择在越南自己买土地建工厂，但从选地到建厂耗时巨长。另一个选择就是进入工业园区，在园区内可以选择租用现成厂房或者买下园区内的土地自建。如果企业计划长期呆在越南，自建厂房会是更节约成本的选择。乐斯资金充裕，选择自建。据caser的说法，一般情况下，自建乐斯这样的三层钢结构厂房，收回成本需约五到七年时间。
作为老板的franz似乎看上去对一切很满意。回到厂房办公室便召开会议，检查第一批完成制造的产品。
黄灿这才了解，目前乐斯工厂暂时只生产三款户外黄铜灯具，而这几个项目并不是新开发，而是原本属于宏源吴总的部分。别说吴总，就连她本人在来越南之前也未察觉到，中国采购和制造部分订单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被新厂瓜分了。难怪caser会有竞争之感。
黄灿一方面暗自汗颜自己的后知后觉，一方面却对一切抱有拭目以待之直觉。
和franz、k一起将从车间搬来的成品拿在手上反复仔细查看之后，她惊讶地发现，手上的产品质量堪称优秀，从一体成型的铸造工艺到表明打磨抛光全都过关。从老外的眼神之中能看到同样的满意。
caser不无得意地对大家说“新工厂生产线暂时没有开足马力，只是试产。正如诸位所见，结果是令人欣喜和满意的。我相信，假如总部能将更多的采购订单下到我们自己的新厂，缩短新厂的回本年限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我们这方的劳动力成本远低于中国，一个工人的工资只有折合人民币五、六百元上下。”他望向黄灿用夸张的语气问道“你那边是多少？嗯？ie？”
“根据工种不同，普工大约1800至2800吧。”
“并且一直是上升趋势对吗？”
“是的。”黄灿承认，“不过就优势比较的话，劳动力成本只是一方面。还有质量、效率等诸多考量因素。”她所看到的问题是，这批合格产品是经过了长达五个月时间才试产出来的，周期太长。
caser立刻解释道“当然，这只是首批产品，需要各方面磨合，以后进度、交期一定会改善。你们中国工厂的情况不也一样需要磨合期吗？我想我们越南厂的先进化程度比他们大部分厂要高吧？”
越南厂设备先进不可否认，丹麦人投资标准高。但黄灿内心微愕，其它的怎么可能一样呢？中、越政府体制、领导力差异巨大；两国经济发展阶段不同，中国制造成熟完善得多；土地所有权不同，越南产权私有；就连劳工素质也大不相同。她望着caser笑呵呵的胖脸，希望他不是真的如外表一般过于乐观轻松。但她没有将担心表现出来。
比caser更加乐观的是franz，他端详着手中的产品，指头滑过光滑完美的表面，不无得意地对黄灿说“ie，我想是时候将我们在越南建厂投产的事情通报一下中国供应商了。我很期待他们，尤其是宏源吴总得知后的反应。哈哈哈。”
“这不好吧？”“有这个必要吗？”
黄灿与k异口同声反对。公司内部都知道franz对吴总长期以来颇有微词，尤其是每每谈判议价，他作为甲方大老板竟也讨不到便宜，常落于下风。这让含着金钥匙出身处处受欢迎、优越感十足的他自感很没有面子。但他要求黄灿作这个通报的举动，怎么说呢？着实有些耀武扬威的幼稚吧。
franz却正在兴头上，不予思量。黄灿想一想应该影响不大，也就不再劝说。而k基于一贯对franz的服从也不再开口。
几年下来，黄灿一直暗中观察，颇为k平日里一贯自敛光芒、深藏不露的城府而谨慎。她和franz之间可以随意、玩笑，但与k之间总保持着客套距离。显而易见，论能力、眼光、城府，k远胜过公司老板兼发小的franz，但他时刻表现出甘于或者说不得不追随于franz之后，成为其最忠实的得力助手。
可见投胎的本事、起跑线的不平等、条件不对等的竞争，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存在。
接下来新厂的管理细节和计划讨论与黄灿的职能无关，她猜想自己在场也未必方便，于是向老板提出想要自己单独去工业园区再看看。franz同意了，caser还提出派司机和翻译给她，被她婉言谢绝。
无论是中、越厂之间的竞争，还是caser与自己之间的竞争，她都需要更加全面地了解和准备。
第78章 遇见
黄灿出了乐斯工厂大门，直奔先前瞧见的几家中资厂房而去。其中规模最大的是家仪器制造公司，安保稍加询问便放入，她走到办公室敞开的门边，对着办公室内几位正喝茶聊天的男士礼貌地叩了叩门。
“什么事？找哪位？”主座上的大约是问管理人员。
一看茶盘和上书大红袍的茶叶罐，她笑着说“贵司老板是福建人吧？”接着走近双手递上名片，做了简单自我介绍。“我们好些个供应商都对越南投资非常感兴趣，我来替他们打前站，摸摸一线情况以备不时之需，好少走些弯路。”
几位福建人一听全都乐呵呵地笑了，客气让座，洗杯奉茶。其中一位说道“你家老外的厂房是我们眼见着建起来的，我们比你们早来两三年。要说情况和经验嘛，也算是鼻涕眼泪一大把哇。你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们尽量知无不言。异国他乡的，广东人和福建人也算老乡嘛。”
黄灿作揖感谢，说道“越南的优势总所周知。我更想了解一些具体难点，比如过来人绊脚摔倒的坑有那些？这些才是花钱买来的宝贵经验吧。”
主管点点头说道，“是啊。最近几年越来越多企业来到越南建厂，越南制造业看似蓬勃发展，大有模仿、追赶中国的架势，什么未来世界新工厂的说法甚嚣尘上。我们也是奔着提前布局而来的。但世界工厂可不是光靠口号和想象力就能建成的。随着时间的流转，很多困难弊端慢慢浮现。越南制造开始暴露出一些致命缺陷。”
黄灿仔细聆听，从负责人的表述中大致总结出三个方面问题。
首先，越南制造业供应链的发展程度远远不及中国，在制造业上，中国至少有十五年以上的领先优势。比方说这家福建大型工业设备制造商，目前只能将部分生产转移到越南，鉴于产品模具必须完全重新打造，所需的百来个多个零部件当中，越南方能力迄今只可加工出三分之一。很多材料、零部件等配套产品，可能还要从国内运来，不光浪费时间，还增加成本。
其次，就大环境而言，国内改革开放的环境，是越南政府所不能给予的。越南的基础设施很不完善，断电、乱收费现象频发。反观国内企业越来越多通过使用设备、科技取代部分人工，不但高效节约还减少供应链环节。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本来利润就不高以量取胜，这无疑是最佳解决方式。
最后也是情况最复杂麻烦的一点，许多企业选择越南是冲着它人力低廉的优势而来。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也许才是最大的坑。随着全球制造商纷纷在越设厂，越南的1亿人、不到中国十分之一的人口规模已开始出现劳动力短缺苗头，尤其是符合素质要求的工人“用工荒”。又由于越南工人受教育程度更低，生产效率实则只有中国6070。而且工人思想自由散漫，每天工作8小时之外，加班是组织不起来的。有些工人发完工资后，很难再联系上，等将钱花完他们才回来。更为严重的是，有特殊组织游走于企业间，专职带领工人举行罢工，不断要求提高工资从中提佣分成，十分影响企业日常运营。
“我们公司今年已多次出现生产延迟。算一算工人工资占据大头，剩下的要支付运营费，因为工人效率跟不上迟交，甚至还要向客户支出赔付费用。如此一来，最后生产成本与国内相差无几。企业外拓时，除了考虑成本，也不能忽略国内成熟市场带来的便利。我们已经看见不少投资企业面临主动或被迫倒闭，或者重新退回国内。所以，为了自身更好的发展要谨慎莫盲从啊。”负责人语重心长地结语。
“想不到情况相当复杂啊。”黄灿庆幸自己收获到宝贵经验之谈，而这些情况在刚才乐斯会议上caser很少提到，不知是否经验不足还是刻意回避？
取完经她郑重感谢，与福建企业家握手道别。回到乐斯工厂，同事们正准备动身前往caser的住所共进晚餐。franz随口问到她巡视有何收获，她暂时有所保留一带而过。
驱车到达公司出资为caser的住所，就连身为老板的franz也不由发出“喔”的一声感叹。这住所堪称豪华府邸，法式带花园小别墅，配备厨师和帮佣。所需经费并未超标，环境待遇却是见者称羡。要知道，在丹麦这样高人工和税赋的国家，像caser这样层级的员工在自己地盘上是不可能负担得起佣仆的。
看着caser和妻子用丹麦语和franz等人热聊，时不时招呼佣人为大家奉上越南咖啡和水果三明治，黄灿承认自己忽然暗地里涌起一阵强烈的艳羡和莫名的嫉妒。她和caser同级别又都是总部分封在外的“诸侯”，这福利待遇差距也太天壤之别了吧？
长久以来，她对乐斯及franz一家始终抱着一种千里马感恩伯乐的心态。乐斯给她的薪资不薄，franz对她和团队宽松尊重，所以她时常自觉各方面都挺满意。
不料此刻却生出失衡的念头。她只好提醒自己，欲望是把双刃剑，正面叫野心，驱使你不断奋斗爬高；反面叫攀比，只会令人遭受负面情绪噬咬。
带着这样微妙的情绪和收获的资讯，黄灿结束行程返回广州，将所见所闻为广州办同仁和供应商们各自做了一通简报。
回到家，赵小玲子第一时间将做好的晚饭从自己屋里搬到黄灿房间，她亲昵讨赏问道“什么时候都有人惦记你，给你做饭吃，灿灿，你说你是不是很好命啊？”
黄灿一边吃一边狂点头“是的是的，有你们这样勤劳手巧的妇女朋友真是好命。”
“那还不把手信拿来。”
“越南就像咱们的县级城市，没什么特别的，你去，自己到行李箱翻呗。”
赵小玲子一点不客气，蹲在行李箱前面，从几件木制装饰品中拎出两袋越南咖啡豆。
“你不是不爱喝咖啡吗？”黄灿好奇。
“嗯哼，有人爱喝。这个用来搭讪送人最合适不过。”赵小玲子说着脸上少见地泛起一抹微红，好像想到什么特别的事。
“你该不会是找到新目标了？”黄灿打趣她，“凭美人的姿色不是可以一笑将之倾倒吗？还用得着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此次绝对不同以往。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保密。”赵小玲子看上去踌躇满志、容光焕发。
她在大名鼎鼎的国际货代公司虽然只是个小小前台，工作倒也蛮顺利开心，自认各方面品味在众多时尚女同事的熏陶下水涨船高，其中当然包括识别优质精英男的能力。
前天集团香港分公司来了两位开会的男同事，引起不少女同事的注目和私下议论，都赞香港男士就是精致，发型体面西服得体，不似本地同事穿西装打领带再拎个包，走出去像保险业务员。尤其是高个子那位，五官立体不娘不刚，恰当好处的俊朗。
“那人叫什么名字？”赵小玲子悄悄问来前台领快递的女同事。
“不知道啊，又不跟我部门打交道，人家是来和大老板开会的。”
借着高个男生来前台领取大楼门禁卡的功夫，赵小玲子趁着他低头签字近距离仔细端详。身上的草木香应该是ho香水的味道，长得嘛，不光鼻子挺秀还是个睫毛精呐。叫她这个严苛的外貌协会人士也只能说一句好看！
“这次来广州要待多久？”她眉眼含笑轻声询问。
“噢，大概一周吧。”男生礼貌答道，把笔规整放在登记簿上双手递回。
“这样啊，那不如我帮你办张临时员工卡吧，免得每天登记浪费时间。请把你的名字、职务写在这儿。”赵小玲子原样把登记簿推回给他。
“需要吗？那麻烦你了。”男生随口问了句，按要求写下名字职务，“这样可以吗？”
“还需要一张证件照，大小都可以。没带的话楼下快捷照片十分钟出相，很方便。”赵小玲子继续微笑服务，其实临时员工卡无所谓办不办，但这是她难得的便利。
“出差恰巧备了照片。”男生拿出皮夹，抽出张一寸照片交给她，“感谢，有需要再麻烦你。”
“我叫赵小玲子，大家都叫我doris。”
“你好，我叫sauel。”对方回以笑容，等了几秒，只好催道“那个，我的门禁卡？”
“哦对”赵小玲子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交给他，叮嘱道“明早记得先来我这儿报道哦，取你的员工卡。”
“好的，谢谢。”他笑着应承转身离开，一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卡片，一边暗自笑笑，这位前台人靓声甜，就是专业培训过度，说话的时候喜欢直直盯着别人的眼睛，都不带挪开的。
赵小玲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原地转圈，兴奋地低呼了声“耶！成功！”
拿起登记簿，只见上面清晰写着sa，大客户部经理。
第79章 爱的渴望
2010年11月12日夜晚，第十六届亚洲运动会在广州拉开帷幕。这是继1990年后，中国第二次举办亚运会。在为期半个月的时间里，整个广州正如“五羊”吉祥物寓意一般“祥和如意乐洋洋”，沉浸在一派运动与激情中。
由于开幕式是“珠江为舞台，城市为背景”，在开放的空间下独特的表演形式，整个珠江新城一带安保升级，封路闭户，只有少数人能亲临现场观看开幕式。近在咫尺的黄灿虽然特别遗憾无法亲临现场，但和赵小玲子在家中聚精会神地观看了实况转播，度过了一个难忘之夜。
开幕式利用了海心沙得天独厚的城市中轴线和珠江东西交汇点的地理位置，运用先进璀璨的高科技手段、虚实结合的艺术效果，声光电交相辉映，把珠江江水、两岸城市地标，包括大剧院、博物馆，广州塔等尽收其中，运用激光、喷泉、船、帆、塔五大实物和光影元素，将天、地、水、桥融于一体。珠江流光溢彩，广州盛况空前。
电视机前的黄灿和小玲子看得是目不转睛赞叹连连。黄灿拿出一叠各类赛事门票让小玲子自选两张，这都是她早早预订好准备分享给朋友和同事的。
赵小玲子兴奋地欢叫“哇哦！”，一把抓过门票一张张翻看，然后抽出一张揶揄道“灿灿，是不是门票特紧俏啊？你怎么连击剑这么冷门的赛事门票都买？击剑哎，两个带头盔的人站在那儿互相刺来刺去，有什么观赏性啊？”
黄灿从她手里一把抢回那张票“这是给我自己买的。有没有观赏性看你懂不懂欣赏。击剑被称为“格斗中的芭蕾”，算是世界上最斯文的“打架”了。在攻守中，自信博弈，是一项非常优雅性感的赛事知道吗？”
这些话是当年江云溪教给她的，击剑是他练习的运动。分开这么长时间，她仍然保持着对击剑的欣赏。
击剑项目半决赛当天，黄灿一个人前往体育馆观赛。看着身着雪白剑服头戴护面，手持闪亮长剑的运动员们，在赛场上时而动如脱兔，时而渊停岳峙，寒光乍闪激情豪迈，将胆识与智谋在运动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闪现出一幕幕记忆的浮光掠影。
记忆中那摘下护面甩去汗滴，面容俊逸笑容骄傲的少年。
也许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击恍了神，比赛结束时往场馆外挪步的黄灿，忽然远远地瞥见人流中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她马上自我否定，江云溪怎么可能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赛馆里？他不应该在遥远的加拿大和家人在一起吗？
当她再次回眸，带着慌张心悸，用目光雷达般在上排观赛台搜索寻觅时，却再也不见斯人踪影。过了好久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幻觉而已。
每年丹麦同事圣诞、元旦连休长假之后，franz惯例来到中国进行新年第一次巡视，通常只有这一趟他是独自来，因为工作重点是广州办一年的总结和来年规划。对老外来说元旦后是新年，而对国人此时是接近年底。每逢此时，franz情绪还未从节日狂欢中完全拔出，而黄灿却是严阵以待，亚历山大。
在franz和整个广州办同仁开会聆听年度汇报之前，黄灿必然会做足充分的准备。不仅每份报告事先核实过数遍，确保每一个数据万无一失，就连报告的字体、标点都必须完美无误。franz可能提问到每个岗位的要点，她甚至也会在办公室和同事预演一遍，保证团队在各方面有问必答、团结精进、风口一致。
大老板来之前广州办已高度紧张了一个礼拜，待老板杀到，团队已经适应气压，反而显得张弛有度、举重若轻。
这是黄灿一贯的工作习惯，绝不临阵磨枪，不打无准备之仗。若不做到胸有成竹，那她可是会焦虑犯失眠症的。李凡称之为完美主义强迫症，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界绝不肯对外露出破绽。
而她经常教育李凡的是，一个优秀的员工尤其是管理人员，绝不向老板提出没有准备好答案的问题。因此当结束会议离开办公室，即将与franz单独共进晚餐之际，她的包里已准备好广州办所有员工翘首以盼的调薪提案。
黄灿后来明白了，为何当初乐斯决定成立中国公司的时候会选择她作为franz的搭档？彼时franz同她一样需要时间磨练，选择一张年轻的白纸跟新老板匹配，比选择另一个经验丰富的“袁力行”更容易调教和掌控。事实证明老rjabsen眼光独到，franz和她算得上刚柔并济、共同成长，并且日积月累中或多或少产生了超过常规上下级关系的，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在总部和董事会眼里，他俩永远是同盟阵线，将集团采购牢牢掌握。
每位boss的领导风格都带着个人鲜明的性格特色，磨合越久了解越深。黄灿发现franz与乃父大不同，老rjabsen威严直接，而他柔和迂回，尤其擅长避开锋芒曲线达标。但凡他预期会引起激烈争论的话题，习惯单独避人讨论。谁让黄灿的工作作风日益强硬，已逐渐演变成供应商和老外口中的“toughgirl”呢。
根据franz口味喜好，黄灿推荐了一家意大利餐馆。随着亚运会将珠江新城完美揭幕，区内诞生了这么一条欧洲风情的酒吧街，深受五百强工作的老外们喜爱，尤其是它临街露天的设座。这无疑是franz喜欢的休闲情调，人在露天吧台坐下，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马上点了起司薯条和两瓶红酒。
碰杯之后他感叹道“ie，广州尤其是这个区域简直太棒了！这次换住的四季酒店、小蛮腰和歌剧院附近的建筑与灯光，完全媲美甚至超过其它国际一流都市。我得多拍照片给家人看看。哦对了，我太太向你问好。”
“谢谢，也请代我向她致意。”黄灿拿着酒杯微笑回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他一样放松，不要猴急忙慌地抓住老板就谈加薪。虽然她和团队其他人一样，有薪不怕年高嘛。
franz和黄灿一阵谈天说地，互相交换总部和国内的信息，他虽是老外却也装着颗热爱八卦的心，爱拿黄灿的各种小道消息当下酒菜，很快两瓶红酒见了底，又点上牛排和两瓶红酒。
喝酒对于黄灿来说俨然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已锻练出经验和酒量，找得准插入主题的时机。趁着franz提出集团基于财务目的决定在香港注册远东公司，经办管理人仍是她时，她便开始劈里啪啦向franz罗列各种数据，包括今年业务增长量、质量控制比例、索赔成功率等等。
franz心领神会，放下酒杯笑道“好吧好吧，这些都是铺垫对吧？无论是我本人还是董事会对于广州办的优秀业绩都已做了充分肯定。所以，不把工作谈完，我们就无法全然享受闲暇美酒？”
“老板，我已经准备好了详细提案，有理有据可商可量，相信谈完加薪的难题，你喝酒的兴致会更好。”黄灿拿出提议纸张亮在桌面，“在增量不加人的情况下，秉承鼓舞员工士气不流失人才，同时更加高质高效为公司服务的宗旨，当然，也结合现下广州人力资源实情，我想这个比例的提议你不会感到意外，而是合情合理。”
franz耸耸眉拿过纸张仔细研究，思考自己的心理预期与提议之间皆大欢喜的平衡点。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讨论，franz将提案纸张反扣在桌上，问道“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好！”黄灿重新拿起红酒与他碰杯“我代表全体同仁感谢老板！”
“哈哈，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狡猾，但是你看，过去和未来，没有我们不能通过协商搞定的问题、稳定的局面，对吗？”franz心情不坏，为终于圆满解决加薪问题而轻松起来。
黄灿心里也颇为满意，春节前年终会议她将为辛勤工作了一年的同事带去小小的惊喜，作为广州办头儿，对团队工作的认可仅凭口头褒奖是不够的，必须落到实处。当然，她本人更是，接受工作任务时她从不含糊，争取加薪时也同样没手软。
愉快的氛围一直延续到午夜一点多钟，黄灿才叫了辆出租车将老板送回酒店，自己一个人慢慢步行回家。
冬日深夜的广州起了大雾，每一呼一吸都是寒冷的空气和25雾霾。在酒精的作用下，微醺的黄灿感觉思绪万千，裹紧大衣领口，在浓雾中走得是深一脚浅一脚。又是即将逝去的一年，又是披荆斩棘的一年，她的薪资福利已超半百万，职场生涯前途长远。多少次深夜差旅归家、凌晨到达机场的时刻，她也没敢放任自怜的情绪卷席过疲惫的身躯。似乎自从离开三线家乡来到广州打拼，她就始终憋着一口气，只想盯紧目标朝前方努力奔跑，超越过去，超越自我。
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会为现在的她而感到骄傲吧？她以为自己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她发觉脸庞微凉，伸手摸到一行泪水。此时此刻，除了工作，她更渴望谈一场恋爱。
恋爱不仅仅是去爱别人，更是学会爱自己吧？她想，到了某个年龄，与其说我们在努力地爱着固定的某一位异性，不如说，我们在拼尽全力地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爱与任何形式的奋斗一样，都是在用竭尽全力来抵御人生的虚无吧。
第80章 白月光
年前赵小玲子公司进出往来人员特别频繁，搞得她这个前台也忙忙碌碌。行政部又交给她一大叠需要复印的文件，她一边低头分页装订，时不时还得用下巴夹着电话话筒接转外线。同时眼皮子底下又不知什么人递过来一份待寄快递，她忙得有点上火对来人嘟囔“麻烦稍等一下行吧？没看我这忙得不可开交吗？”
“噢不急。需要帮忙吗？”对方男声温和好听，不急不躁的。
赵小玲子猛一抬头，电话听筒差点跌下来，赶紧一把接住匆忙结束。放下电话她的脸庞瞬间绽开一朵笑颜，果然，面前微笑着的帅哥不正是香港分部的sauel吗？
她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就算她找借口向同事要到他的电话号码，可她一个前台和香港部门的大客户经理无论公私都找不出什么交集点，连个打电话的恰当理由都没有。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为了一个人白抓挠心地瞻前顾后呢。在以前遇见过的男生面前她总算自信地带着几分征服的把握，也就不用担心主动伸出橄榄枝姿势缺乏矜持。但面对sauel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外貌风度、优秀魅力，在她反复的揣摩和回味中已然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月光。
赵小玲子感到自己在抬眼见到他的一瞬间，急烦的心情立马焕然一新。这面孔，这声音，简直太降火去燥了！她控制住惊喜问道“sauel！你来了？来开会？待几天？”
“是啊。事情不多明天就走了。对了，这个是给你的，谢谢上次你送我的越南咖啡，味道很棒。”sauel说着递给他一盒巧克力。
只是盒金莎巧克力，关口免税店最普通的那种，但赵小玲子不由心情雀跃。上次送他咖啡豆是为了彼此多说上几句话，建立链接，怕他不收，赵小玲子把另一包也同时送给他随行的同事，以免显得太刻意。她微微一笑接过巧克力谢道“不过是同事间分享好物，还用回礼？”
“应该的，礼尚往来嘛。”sauel显得真诚又随性。交给她需要邮寄的快递，转身准备离开。
赵小玲子赶忙叫住他“哎，快午休了一起吃饭呗？快过年同事们几乎天天聚餐，人多热闹。公司楼下新开了家越南菜还蛮受欢迎的。”
“这个”sauel有些意外。听见赵小玲子接了句“反正午饭总是要吃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看他离开，小玲子立马拿起电话约上行政部两个关系好的女同事。了解她小心思的小甜故意拿了她一把提要求“不aa，你请客。”她假装咬牙切齿嗔笑“行行行，我请就我请。还怕找不到机会讨回来啊？”
中午她和小甜、阿南刚在越南餐馆占到座，sauel和随行香港同事也一起走进来。几个人点了越式春卷、酸皮肉丝、生牛肉河粉和鱼露、椰青，边吃边聊。
“越南菜重酸甜，清淡不油腻，是大部分人都喜欢的口味，你们香港来的同事ok吗？”
“非常ok，我是江浙人，又随家人移居加拿大，上大学的时候还跟跟同学养成吃辣习惯，所以口味已经五湖四海通吃。”sauel回应。
“所以你离开家人独自到香港工作啊？”
“是的。拿到现在这份工的offer时候我高兴坏了，总算可以回归祖国怀抱，回归熟悉和喜欢的人事物一切场景。加拿大的环境好枫叶美，但在我眼里多美都是带着几分萧索气息，是适合养老休养的好地方，却不像国内适合安放年轻人的激情和梦想。未来的世界，我们国家才是最适宜播种梦想的园地。阶层固化、社会福利腐蚀驱动力之前，人人都可以创业，人人都可以拼搏。”sauel说道“无论对于哪个国际化企业而言，中国都是最大、最富潜力的市场。我们公司不也将内地大客户开发定为重中之重？”
“所以，明年你的工作重心也是内地？会经常来广州出差？”小甜问道。
“看来是这样。要开始频繁地香港、广州两头跑了。”sauel答。
“喔，做一个工作游牧民族，很辛苦的。”小甜不动声色地朝赵小玲子递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得多套套sauel帅哥的情况资料，不然吃人家的嘴短，小玲子交代的任务可交不了差。于是继续问道“这样的话，你女朋友怎么办？不就没多少时间在一起，牛郎织女似的？”
“呵呵，倒没这个困扰，我单身。”
“不会吧，你这么一精英帅哥没有女朋友？是女孩们畏高，还是你眼光太高呢？”赵小玲子语气调侃地试探道。
“没有就是没有。缘分未到吧。”sauel答得直截了当。
他灌了一大口柠檬水，似乎不愿意大家聚焦在自己私人感情问题，便把话题引向别处。但自己的思维免不了被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几秒。其实这几年间他还是交往过三两个女孩的，他又不是禁欲主义者。只是每一段感情似乎都难以维系长久，平平淡淡地来，无疾而终的分。那些浅淡的痕迹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必要的社交性行为。以至于他一度怀疑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体内激情的多巴胺过早地变少了。又或者，也许是曾经纯情热烈地被爱情燃烧过，又被冰冷失望的滂沱大雨熄灭过，灰烬之处难生青草。
一旁的赵小玲子倒是计上心头，询问sauel“谈到拓展大客户的话，我有个好朋友是外企广州办的头儿，手底下有几十家供货商，每年几百个货柜发往欧洲，如果指定我们公司为专属货运代理，是不是对大家都有益处？”
“那是当然！货运费根据量级有不同的折扣，而且在货柜紧俏时间段比如五一、十一长假前，客户可享有优先安排权。无论是对你朋友公司，还是她的供货商，都是节约成本提高效率的好事啊。同时增加一个稳定量大的新客户，肯定也有益于我们公司业绩。”sauel对她的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追问道“假如方便的话，可否安排引荐？”
“当然可以！”赵小玲子甜笑，为自己迸发出的好主意感到得意，这样她何愁没机会与sauel深入往来呢？反正黄灿公司升级货代是她权限范围内说了算的事儿，十有八九能谈成吧。
“那就谢谢先！”sauel为这意外收获朝她举水杯由衷感谢，“没想到我们公司藏龙卧虎，连前台的业务触觉也这么高。”
赵小玲子面带矜持笑答“sauel同志，等谈成了再夸不迟。谈成记得请我吃饭哦？”
“一言为定。”
午餐时间短，赵小玲子掐着点叫人买单，却发现sauel借口上洗手间时已经悄悄付过账单。众人走出餐厅，小甜碰一碰小玲子胳膊对她挑眉耳语道“有戏，加油！我看好你哦。”
有戏没戏为时尚早，但这么一来二往的，赵小玲子还是觉得彼此熟悉度增进不少。她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只要有机会多接触，只要一方起心动念，总能发掘到闪光点天雷勾动地火。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挺拔的身影，注意到sauel的手从裤袋中抽出时带落掉地什么东西却不自觉，她追上前几步拾起一看，原来是她给他办的那张员工卡。她微微一笑将它攥在自己手掌里，心想，这张卡她不打算还给他了，那上面的一寸小照归她收藏了。
一回到前台，赵小玲子拿起手机就给黄灿打电话，迫不及待要将刚才提到的业务落实。黄灿一听她这么热切地为别人张罗工作的事情，马上联想到十之八九，于是调笑她什么时候有了上进的觉悟，看来爱情的正向能量终于在她身上发挥作用。但年前她很忙，此事只能推到年后。
“哎，你这位大客户经理叫什么名字？sauel？不，我是问中文名。我们外企的，什么anna、eder哪天不重名好几个？别到时候傻傻分不清。”她问。
赵小玲子一听可不是，各分公司许多人她还真是只知英文名。都开始和sauel熟络起来，中文名反而忘记问。她想想不要紧，回黄灿“不着急，他今天下午忙呢，明天人就回香港。下次他来我当面问好了。反正你年后才得空接见人家嘛。对了，我们今晚是不是约定去看闫慧？你别又说加班改时间。”
“约定不改。我们几个都好久没聚了，怎么着也得对孕妇表示表示关心吧？秦峰自从在河南濮阳开厂后就忙得比较难顾家了。我们小慧简直是贤内助的典范啊！玲子你有没觉得，虽然大家都在广州距离很近，可是平日各忙各的，见一面还得提前预约凑时间，比以前住出租屋时候倒疏远了？不行，今晚我们三个还得一起给许多思打个电话请安，别让她觉得我们把她给忘记了。”黄灿感慨。
赵小玲子倒不很以为然，安慰她道“这很正常嘛，好朋友也不可能永远长成亲密无间的并蒂姊妹花啊。要么距离产生隔膜，要么已婚的和未婚的兴趣话题分岔，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哟，我这儿进电话不能聊了，晚上见面再听你怀古吧。”
第81章 爱上闺蜜前男友
2011年春节后，暂时放飞的候鸟们纷纷四面回巢，各自回归滚滚红尘的日常轨道。返乡探亲的闫慧和秦峰带回大把腊味土特产；家庭组团游泰国的佟若水为黄灿请回一个四面佛牌；明辉的私人农庄刚刚建好，正张罗年后聚会；一个人飞到沙巴的黄灿，尽情享受了碧波荡漾白沙日落，在深蓝海底潜水与小丑鱼珊瑚嬉戏，释放了压力又是一条好汉。
赵小玲子一直惦记着为sauel介绍黄灿这个大客户的事儿，特地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日程安排，得知sauel三月初将开始长达半月的珠三角客户巡回拜访，心里登时美滋滋地发挥起想象力来，还向他强力建议接受自己私人订制的预订酒店、交通美食向导服务，保证比集团行政部统一安排的要强的多了。
直待听到sauel道谢不迭但却婉拒不肯麻烦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热情过了头，超出了同事之间的界限。sauel显然非常熟悉女孩们献殷勤的态度，答复得礼貌又分寸。
他一定多少察觉出自己对他的好感吧？赵小玲子琢磨，这样也好，阳光下她坦坦荡荡。
sauel再次来广州那天，赵小玲子刻意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心思不在工作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纰漏，将一份集团重要文件的签字经理给漏掉两位就群发给了全员。搞得行政经理接到投诉赔礼道歉了半天，怒气冲冲地走到前台训斥她：“叫你负责集团发文工作，流程都记不住吗？收到电子档核对格式，确认无误后送给内容相关部门经理过目签字，漏签会让相关人以为被忽视、被越级，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知道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留意文件里的内容还包括华东区经理职责，一时疏忽。。。。。。”赵小玲子忙不迭地向经理道歉，弯腰九十度鞠躬，却瞥见刚出电梯的sauel见此停顿在电梯门边，自己窘态尽入他眼底，心里登时乱成麻团想要骂人。
正赶上行政经理今天肝火旺盛，足足骂了她有十分钟，她自知失误无法驳嘴，尴尬得浑身不自在。
大约觉得该适可而止，远远观望了半天的sauel才走近圆场道：“我在来的动车上查看了邮件，一发现漏发了两位同事就第一时间帮你们转发了一下。当然，最好还是赵小姐亲自向两位大区经理正式再发遍文件并诚恳道歉，不是损失性疏漏，相信人家很快翻篇了。”
他又微笑转向行政经理道：“工作上谁不会犯错失误呢？吃一堑长一智就好。我们香港公司一直觉得广州这边的行政工作做得比我们细致周到多了。”
行政经理火也发了，同事的台阶也给足了，叮嘱赵小玲子下次仔细也便作罢回位去了。
“谢谢你帮我解围。让你看笑话了。”赵小玲子不好意思地低头苦笑着对sauel说。
“不是说了吗？谁都有工作疏忽的时候，你经理被大区经理炮轰了一顿，所以忍不住炮轰你一顿，不用太放在心上。”sauel温和安慰她。
“我理解，是我自己心不在焉。”赵小玲子点头，“噢对了，替你约丹麦乐斯广州办客户的事，现在帮你打电话？”
“好的谢谢，这是我的名片，拜访时间如果能在下周三、四下午最好，其它时间我都在珠三角差旅中，行程排满了。当然，还是以客户方便为准。”sauel将名片递给她。
“江。。。云。。。溪？嗯，你的中文名字真好听。父母是查过你五行缺水吗？”赵小玲子笑道，将名片在指尖摩挲着，隐约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江云溪似乎被她随口一句玩笑触动神经，愣怔了几秒勉强微笑道：“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是女生吧？那你怎么回答？如果我是你就会逗逗她说，我五行不缺水，缺你。”小玲子开玩笑说。
江云溪淡淡一笑，向她挥挥手走进办公室去。
小玲子又念叨了一下江的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拨通黄灿办公室座机，询问黄灿是否下周三或四可以安排会议时间。
黄灿“哎呀”了一声说：“恰巧那两天我要下工厂，不能确定具体时间。这样吧，我同事gennie分管这一块具体事务，细节数据比我熟悉，万一我不在办公室，交代给她也一样，你把来人电话姓名直接报给她就好。”说完把电话转线给了助手。
赵小玲子于是替江云溪预约好下周三下午三点的拜访时间。
夜晚回到家，她跑到黄灿房间敲门无人，打电话得知黄灿和供应商吃饭晚回，又等了两个钟头珍珠奶茶喝完两杯才等到人，一见面就像无尾熊似的挂在黄灿的肩膀上抱怨：“住同一栋楼都逮不到你个大忙人，你说你忙成这样还准备去报什么eba课程，难怪连个男朋友也交不到。”
黄灿开门，看她一头扑倒在沙发上的疲倦样子，一边放下东西从冰箱拿出可乐一边笑问：“我命好，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催婚，你可别往讨厌鬼里凑数。你这么累，有什么事非等我到这么晚？”
“没事不能找你秉烛夜谈啊？怎么，现在和你聊天的准入门槛提高了？”赵小玲子故意朝她眨巴大眼睛。
“哈哈，别人那可不好说，在你赵大小姐这里，职场策略、感情咨询、生活百科，你姐妹儿我不是妥妥的给你做了多少年免费咨询师吗？不过呢，想来你的问题十句不离‘如何嫁得金龟婿’，这方面我得抽空补几本相关盗版书才能和你谈得了。可是呢，归根结底我认为这些个技巧、方法都是只会用战术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你看书也没用，纸上谈兵。灿灿，我不是揭你伤疤哈，就帮你找找病根子。你这几年空窗是真的守株待兔有缘人，还是忘不了你大学初恋啊？那个，他叫什么名字啊？你读大学那会儿离得远你也不爱说这些。我依稀记得，那人姓江？”赵小玲子终于试探问出口。
在黄灿回来前她百度了“江云溪”这个名字，屏幕上一长串重名看得头晕。
黄灿不接话，反问：“猴年马月的事儿，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
“你看，你连提名字都忌讳，说明旧情难忘。”
“什么逻辑！”黄灿不打算理她这茬。
但显然赵小玲子今天不打算放开这个话题，“那你和他当初为什么分手？毕业季悲剧概率？第三者插足？”
“哪儿有那么狗血？”黄灿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认真回答：“可能就是应了那句话，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吧。放在现在成熟一点的年纪和心理状态，也许那些无关宏旨的小摩擦和争执不会被无限放大到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的高度，多一些谅解和包容，分手也不会那么决绝。”
“那如果给你机会重来一遍呢？和那个叫江什么的。。。。。。。”赵小玲子问得跟真的一样。
“江云溪。怎么重来，时光又不会倒流？都分开几年了，茫茫人海相忘于江湖了啊。”黄灿奇道：“咦，你今天怎么关心起我的陈年旧历？”
“没什么。我自己也觉得很迷。”赵小玲子神情恍然地冲她笑了笑，从沙发上一跃起身道:“太晚了，洗洗睡吧，我走了。”
“ok，你也早点儿睡。”黄灿看她忽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只觉她如常风一阵雨一阵，也就不多说送她出门。
回到房间的赵小玲子对着浴室镜子卸妆、敷面膜、保养，一套程序做得机械。
她想起那年奥运前夕和黄灿挤在出租屋一张床上的玩笑话：反正她们俩在恋爱方面是不会在同一个市场竞争的。
人年轻啊，话总说得太满，一语成谶。
她的直觉不会有错，此sauel江就是彼江云溪。自己居然喜欢上了闺蜜的前男友。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全然不管不顾主动争取，毕竟他们早已分手。可黄灿不是别人。她嫉妒过许多思的家境优渥一帆风顺，羡慕过闫慧婚嫁的好运气，却从来没有对黄灿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赵小玲子用力狠狠拍拍自己的脸蛋清醒了许多。小玲子呀小玲子，你可不能爱上自己闺蜜的初恋男友啊！这个坑挖大发了。好险呐！
第82章 初恋，别来无恙
转眼到了周三，黄灿和李凡一大早去了趟宏源吴总工厂。
乐斯今年出了一系列带感应器的户外新品，但国内现有感应器成品规格与乐斯设计不符，要么是尺寸大小不合无法装入，要么是感应阶段、数据不达标。找不到合适的sensor适配，欧洲设计师又咬定设计分毫不肯修改，着实让黄灿他们头疼了两三个月。
结果前天黄灿接到吴总一个报喜电话，不是没有现成感应器吗？不是设计师大款吗？没关系，谁还不是当年的华工毕业的电子硕士高材生？吴老板愣是自己钻进工厂实验室埋头苦干，从电路设计到尺寸外观，愣是自行研究开发出了合格、适用的感应器！
得知消息黄灿和李凡简直喜出望外，老大一难题就这么被供应商主动攻克，这合作诚意和配合度也太高了。
赶到工厂和吴总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在实验室开始测试，结果令人满意。
“乖乖，吴总，您这可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哇！一直知道你是技术流，但不知道这么牛！”黄灿对着缩在实验室废寝忘食消瘦了一个号的吴总竖起大拇指，“您这个新感应器是我们国内目前市场上尺寸最精小的，不但适配了我公司新产品，也填补了感应器领域的空白。”
“呵呵，上年纪了，前些年也赚惯了轻松钱，不逼到这个份上还狠不下心来。这不，一逼也就逼出来了嘛！有时候说产品升级换代难，其实也没那么难，关键看用心不用心。”吴总在晚辈面前还是有资格放高身份架子的，何况他手中拿着自己最新得意之作。
黄灿忙不迭地表示赞同，不忘往大处歌功颂扬了几句，夸得吴总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外企首代做久了，这些个场面应酬上的行活儿黄灿是越做越溜，制造业原算不上高知产业，那些清高文套有时候还真不如混为一体、和光同尘来得管用。她把这视为是成长的一部分。
由于乐斯广州办建立以来宏源的订单有增无减，黄灿领导下的团队敬业合作，鲜少有扯甲方虎皮吆三喝四的情形，而与吴总深交的袁力行服刑日遥早被遗忘成昨日黄花，当初黄灿与吴总之间的小芥蒂和隔膜早已双双释然。
生意场上没有非打不可的对头，只有永远的利益同盟。能一起赚钱的都是精诚合作的好朋友。
“吴总，我回去马上向总部汇报这个好消息，这回连老外也不得不佩服咱的行动力。”黄灿说道：“另外，我倒有个建议。建议您把研究成果嵌入我公司产品之前，先拿去做检验报告、申请专利。这样一来既避免了之后与我公司产权上的争执，您又多了一项可以拓展感应器市场的拳头产品，又是个赚钱的点啊。”
其实她心知肚明，以吴总的精明算计和斤斤计较，肯定是照此行事的，自己只不过扮大度地说了一番便宜话，让大家心里更为舒适而已。
果然建议正中吴总下怀，直到黄灿告辞大家都兴高采烈，吴总甚至站在厂门口长久挥手目送她们的别克车驶离。
李凡打着方向盘从倒后镜里瞄了眼吴总的身影，向黄灿笑道：“吴总自己说的，不逼一逼都不知道有多能耐！看来我们公司悄咪咪地在越南建好工厂，你又大张旗鼓地把越南厂情况描述得朝阳灿烂，还真是把吴总给逼出了合作忠诚。”
黄灿放松地往车座上一靠答道：“是滴！以前为什么吴总身为乙方也敢经常对franz和我们叫板？为什么从来不像别家工厂老板一样不上赶着应酬我们这些所谓客户？就是因为他知道短时期内我们很难找到象他这样具有竞争力的其它供应商。可是越南工厂居然可以从他嘴里分一杯羹，他自然紧张起来，策略也积极多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越南工厂的确有必要。同时也印证了创新、竞争和生产力密不可分。”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照样牛，这都到饭点了，也不客气客气说请我俩吃顿中饭。”
“哈哈，中饭事小，那就让本老板请你吃顿麦当劳吧。”黄灿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李凡的肩膀，俩人轻松地笑出声来。
吃完麦当劳回到公司已经下午两点多，黄灿感觉有些困倦，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往沙发上一躺，打算小眯个十来分钟。
迷迷糊糊间，办公室门敲响，不一会儿助理gennie开门探头进来通报：“黄小姐，d公司香港大客户经理来访，人已经在外面小会议桌处等着呢。你看你休息好了吗？”
“哟，我把这茬给忘记了。”黄灿一看手机时间，准时三点。
她想想自己手头上的待办事项，对gennie说：“要不，你和他先谈吧。这一块事务本来就是你最熟。而且通常像这样的第一轮合作拜访，无非是双方公司信息、优势资源介绍而已，不如等对方后续提交来切实可谈的报价表、长期合作方案我再介入不迟。”
“好的知道了，那我可以把你的名片也递给他吗？”
“可以。”黄灿点头。
gennie关上门离开前不忘悄声俏皮一句：“那我先谈。不过建议你出来视察一下，来者可是位英俊帅哥噢。”
“那更要把机会让给你啦。”黄灿笑回。然后梳理了头发喝了口水，打算查一遍新邮件。
才没过几分钟，门又被gennie敲开了，还是探个头满脸困惑地小声请求：“黄小姐，你还是出来见见吧，对方强烈要求。之前我和他联系还好好的，刚递上你名片好像气氛不大对。”
“哦？”黄灿有些奇怪，该不会是因为赵小玲子介绍的，人家觉得自己不出场是不给面子？
她只好起身走出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中间就是小会议桌。黄灿一眼望见了桌边端坐的那个人。她并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只觉得胸膛中心脏位置陡然往下坠了一下。
“你好，我是aggie黄。”她走上前去，非常商务地向对方伸出手。
“江云溪。”对方也站起身与她简短一握。
然后俩人便面对面站着，一时都失去了语言也忘记了动作。
一旁的gennie虽然不解为何普通的商务会谈生出如此尴尬微妙的气氛，却立刻本能圆场：“江先生您请坐。请问喝咖啡还是茶？”
“茶吧。”黄灿恍惚地接了句，竟是与江云溪异口同声。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哀嚎一声，坐下撩了撩头发，觉得还是装不下去，索性化被动为主动，展颜对面前人一笑，问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83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好久不见。有多久？距离江云溪新生接站，她笑他名字五行缺水，至今十年。
别来无恙。分别之后他和她再无任何联络与交集，各自混迹茫茫人海，悲喜欢欣不与同。
黄灿看着面前的男子，确实好看帅气，只是比之从前轮廓柔润地抹掉了青葱棱角，得体商务衬衫替换了t恤牛仔，从一个大学毕业生变成外企中高层。大抵此时他眼中的自己也是迥然不同了。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没想到我竟然是通过你的好友赵小玲子再和你相遇。真的，很意外。”江云溪紧紧交叉的手掌松开张了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
“是啊，我也很意外。”黄灿应和。从业以来，她已经参加过无数会议见过许多客供双方，算得上是久经沙场，那么即便遇到突发状况也得表现出成熟的控场能力，没有必要当着同事的面上演一出“喜相逢”。
同事将她的咖啡和客人的茶端上来，她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时已经声线如常。
“江经理今天是来和我们丹麦乐斯谈一谈货运长期合作的事宜，对吗？贵公司也算行业巨头，我们多少有些了解。不过我们还是想知道贵司海运和空运的具体情况和优势。”她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之后，感觉好多了。
江云溪注视了她几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迅速切换到客户拜访频道。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本公司的图册与资料，回答道：“首先请允许我先将我们公司的一些基本信息和数据详细介绍一遍，然后再与同行摘分对比好吗？当然，贵司之前可能已经合作过不下一家货运公司，对我司情况也有所了解，但有些最新情况我可以稍微更新一下。。。。。。”
黄灿认真听讲，同时用右手的笔尖轻轻在桌面朝身侧的gennie叩了两下。正犯疑惑的姑娘赶紧回过神打开本子做记录。
会谈的问题流程非常常规化，显然无论是黄灿还是江云溪都已驾轻就熟。约摸一个来小时，该问的已经问过，该答疑的也搞清楚，下一步的具体方案和报价就是日后的事情了。
“好的，我没什么疑问了，期待您的方案。”黄灿说。
“那么，一周之内我将所需文件资料整理齐全再来拜访，不知预约哪个时间比较合适？”
“嗯，”黄灿低了低头，回答道：“方案通过邮件发来就可以了，公司讨论过再给您答复。”
江云溪不得不微微笑了，这答复官方且常规，算不得拒绝。可这表明了，在黄灿的眼里，意外的重逢不足以打乱她的工作节奏和心律。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在他面前会情绪外露、会迫切追问结果的小女生了，变成一位处变从容、成熟专业的外企分公司负责人。
作为前来洽谈业务的乙方，他只能点头同意安排。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你的名片和电话号码。他自我安慰。
江云溪和黄灿礼节性地告辞，走出了办公室。
“老板，你们以前认识？”gennie好奇问道。
“我以为你那八卦的心全副用在追星上头了呢？没别的事干了？”黄灿笑笑，回自己房间继续工作。
下午六点她准时下班。如果离开公司大楼直接走回家也就几百米路程，这使得她的两点一线特别的短，不足以放空大脑或者整理思绪。所以她站在公司大楼外的花坛旁发了会呆，踌躇是回家呢还是去干点别的？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是陌生号码，她接通问：“喂？哪位？”
“是我。江云溪。”电话那头回答道，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她刚才接过他的名片，却显然没有刻意去记下他的号码。
“噢。”她说。
“下班了？我们一起晚餐好吗？找个地方，聊聊。”
原来他还没离开，一直等她。黄灿心里是犹豫的，她不是不能再见亦是朋友，只是觉得叙旧无用，除了徒添伤感，戳旧伤疤。
“相信我，只是吃顿饭，没有那么难决定。”江云溪的声音近在咫尺，黄灿转头发现他其实已站在自己身后。
既然如此，再拒绝显得太不大方。她放下耳畔手机，轻轻笑了笑，问道：“好吧。那，吃什么？去哪里吃？”
江云溪也笑了：“还和从前一样日常迷糊，倒跟刚才在办公室判若两人。刚才我附近转悠了一圈，带你去个小而美的餐厅吧。”
黄灿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几分钟，进入一家小店。原木风格装修，餐牌上都是轻食，环境安静休闲，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一直到黄灿点的凯撒沙拉上桌，江云溪才开口：“其实有一年我去找过你。你的旧手机号码停用。我是通过你家乡好友的qq打听到你家地址，就是那个，对。。。叫许多思。虽然她不肯告诉我你的新号码和地址，说你老家的房子也已经易主，但我还是去了一趟c城。”
“什么时候的事？多思没有和我提起过。”
“就是汶川大地震那年。电视上山河倾覆满目疮痍的画面，和那些生离死别的故事叫我心悸。除了参与捐赠，那时候我脑子里不可抑制地蹦出莫名的念头，想象假如我们还在一起，假如我们在身处灾难现场会是怎样？可能受刺激太大，所以当即买了机票飞到你的家乡。去到也就安心了，虽然明知你已不在。”
黄灿心里抽动了一下，不管相不相信，当时他的所思所想和自己一样。她忍不住抬眼与江云溪四目相对，然后垂下眼帘，似是而非地回应：“噢。怪不得那时许多思电话中突然提起你。”
“你好吗？”沉默了一会俩人异口同声，然后各自晒笑。
不用问也看得出来，这几年大家都应该过得算不错，工作、生活，可见人生之中没有谁非要和谁在一起不可，流年似水，奔流向前不肯回顾。
江云溪还是简要地将这几年的工作、地理位置变化说了一下。黄灿也几句话便将广漂经历讲完了。
“对不起，你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江云溪忽然语气低沉。
“嗯？哦，你是指我父亲去世？”黄灿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马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道：“别这么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当时我们早分手了呀。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何况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真的。”
“是过去了。可我每次想到你一个人承担一切的时候，我都很难过。现在说这些又很惭愧，于事无补。”
黄灿听得出来江云溪是真诚的，他也犯不上矫揉造作。可是她仍然无语。特别是他还真是戳中她内心隐情。
假如她对他和自己足够坦白的话，一定无法否认当年经受煎熬时期确实曾经怨恨过他。曾经说深爱，说海誓山盟的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估计正快乐地在加拿大读研究生打篮球呢吧？即便当时她主动和他联络，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人终究不能放心大胆地去依靠别人的。
第84章 重男轻女
黄灿这几日估摸着闫慧预产期将至，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秦峰的电话不约而同来了，只听见秦峰在电话里乐呵呵地报喜：“小慧今天下午生了，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哇！秦峰，恭喜你喜得千金啊！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我晚上就去医院看小慧和宝宝！”她高兴得直跳。
秦峰呵呵道：“不急，明后天哪天抽空来看都可以。她是剖腹产还得住几天院。”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我必须得第一时间出现呀！”黄灿想，曾错过了许多思的婚礼、产期还算情有可原，和闫慧同城怎么还能不第一时间探望呢？所谓闺蜜好友，不就在于一同出现在生命中重要的场景里吗。她马上打电话给赵小玲子约好晚上一起医院探人。
按照秦峰给的路线图，黄灿开车载着赵小玲子到达黄埔一家医院。黄浦区人口不密集，医院相比起来宽敞安静多了。妇产科楼层也是清净，小玲子还夸秦峰会找地方，产妇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
闫慧的病房内只有她一床，屋内却显得十分热闹。只见她虽然躺在床上，术后倒不显虚弱，精神很好地接受了俩闺蜜的额头吻，还连连吩咐丈夫招呼客人。
除了秦峰、黄灿三人，另一张病床旁站着的是秦峰的父母。秦峰介绍后黄灿她们连忙说恭喜。两位老人是典型的农村人，第一次来广州，显然还很不适应周遭的环境气氛，除了满脸堆笑、嗯哼啊哈之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比外人还局促的样子。
黄灿和赵小玲子坐在床边给闫慧展示带来的贺礼，小玲子的是一整套粉色婴儿纯棉衣服被裹，她拿着黄灿早早从香港带回的周大福婴儿金手镯“哎呀呀”的说：“还是灿灿会买，金手镯可以留一辈子做纪念，不像衣服是易耗品送人容易被遗忘。”
闫慧温笑道：“等娃娃回家的第一套衣服就穿你这个，这个梗可就让谁也忘不掉你这个小姨了，好了吧？”
说着话的功夫，闫慧婆婆时不时过来问她事儿，都是些给客人削什么水果、要找什么东西、向护士要物件的鸡毛蒜皮，老人什么也不敢拿主意，基本上闫慧动口指挥，他们动手操作。
瞧公婆出去了，黄灿才低声问闫慧：“我看你公婆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对你肯定是上心的。不过看样子好像老人家初来乍到新环境，本身适应期就比较长，有没有能力照顾得好你的月子啊？我以为你会叫你妈来照顾你。”
闫慧“唉”了一声：“我也想亲妈来照顾月子，贴心舒服。但你知道秦峰那家伙，怕落人口舌又没面子。他父母也二话不说来了，我就不好再反对。而且我妈在家要照顾我哥，也脱不开身。无论如何，不指望公婆能分忧多少，一片心意我领了就是。”
正说着，护士把婴儿抱进病房，秦峰和父母，黄灿玲子呼啦啦一群人欢喜万分地将孩子给围住，这个说眼睛像秦峰，那个说鼻子嘴巴像闫慧，赵小玲子当仁不让说：“来来来，快让小姨抱抱。”
她抱没几下就转交到黄灿手弯里。黄灿没有经验像捧宝一样不知怎样是好，闫慧在床上看了直笑，指点她一手托一手搂。
赵小玲子笑她说：“哟，你还没实战过就很有经验的样子嘛！”
闫慧说：“那是！天底下有种职业天生就会，就是当妈呀！”
见黄灿怕把婴儿摔着的紧张样子，闫慧婆婆顺手把孩子接了过去，小玲子顺嘴说：“还是老人有经验抱得又稳又好。”
闫慧婆婆呵呵笑道：“我亲手带大几个孩子呢，粗生粗养不也长得挺好。”说着退到一旁哄，顺嘴叨叨了句：“只可惜不是个男娃噢。”
她说得随意，满屋子可都听见了，黄灿怕闫慧听着心里难受，连忙打岔道：“这年头我们大城市里，生男生女一点区别也没有。现在哪个女孩子不像男孩子一样打拼挣钱、孝敬父母？”
闫慧公公忙接口道：“说的是说的是，只是我儿子如今生意也越做越大了，要不生个儿子心里没寄托不是？”
赵小玲子听着越发耳逆，刚想张口反驳，被黄灿暗使眼神制止住。
倒是秦峰板起脸来粗声粗气地埋怨父母说：“说什么呢！我女儿长得多可爱，小慧怀孕生产也辛苦。我什么意见也没有，高兴得很嘛。”
见儿子发声，两位老人连忙闭了嘴。闫慧在床上听着，脸上也没有表露什么。
陪着闫慧说说笑笑了好一阵，怕耽误产妇休息，俩人便告辞了。
坐电梯出院门的一路上，赵小玲子忍不住义愤填膺道：“灿灿你看看，瞧着老实人的公婆，实则重男轻女得厉害呢。这才刚生就说这样的话，也不避忌媳妇的心情。他们家儿子不就是个小生意人吗？难道家里有皇位继承不成？可见公婆不是父母啊。”
黄灿知道赵小玲子从小受尽父亲重男轻女的气，无论她们姐妹如何乖顺懂事顾家，也不如一味啃老的儿子分量重。她心里总觉得不公平，忍不住就想逆反。
于是劝解道：“毕竟是农村里的老人家嘛，难免封建残余重。不过我看秦峰倒是稳得住的，在父母面前是非轻重分明。你看闫慧不出声不发作，必然是做丈夫的足够安其心。婚姻好不好，就像鞋子穿在脚上，冷暖自知。我们倒大可不必替小慧杞人忧天。”
“但愿吧。”赵小玲子点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斜睨了黄灿一眼，忽然问道：“我们还在这儿替别人瞎操心呢，多思、小慧都结婚生子，迈入人生新阶段了。只剩下我俩，还是形单影只吊儿郎当。女人的花期短过朝霞，刚准备好为之欢呼雀跃转眼就消逝了，连个影儿也抓不住。所以啊，我们还是操心彼此，操心自己吧！”
“哟！瞧你进了趟妇产科看了趟新生儿就感慨青春易逝，果然是年纪越来越大逼出紧迫感了。形单影只可能是，但我觉得自己从没吊儿郎当啊，每天翻阅工作日程表，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就觉得非常踏实、充实。我觉得自己的状态挺好，好像也不是非要找一个人介入到生活里来。”
赵小玲子“呵”地接道：“可不是吗？你工作繁忙、生活独立，连买房、搬家、发烧买药都一个人解决掉，那即便有人有心，也硬插不进你生活里来啊？你有给别人留位置吗？你连这个意识都没有，那感情的故事有可能发芽吗？”
黄灿心里微微动了一动，但也只是微微。独立自强是她一向的信念，即便是父亲还活着的早年间，她也没有觉得什么人真正可以依靠，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吗？不也活得挺好？挺带劲儿？相反，长久的独立自强反而生长出了自由自在、无所羁绊的某种愉快。
于是说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倒是你，空窗期也没多久，慢慢来好好找一个着急什么，欲速则不达嘛。”
赵小玲子低头叹口气，幽幽地说：“我不像你，我俩不一样。你是可以安然自处的人。我不行，我需要另一个人给我支撑，给我增加安全感，我害怕孤单。”
似乎女孩子多少都缺乏安全感。可是安全感是别人给得了的吗？黄灿理解，却一时无话，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玲子的头发。
第85章 奇葩男闺蜜
一周之后，江云溪方案提交日，黄灿邮件上午收到邮件还没来得及细阅，gennie就通知他江先生不请自来，主动要求当面详细解释方案。
作为大客户经理，如此紧迫盯客也是情有可原，算常见。但黄灿怎会不知道，他是刻意以公假私，以工作为藉口来见她罢了。
这还真不容易，江云溪从前是校草级人物，自傲要面子得很，当年即便对她呵护真挚，但屈尊跪舔、低声下气之类的事是绝对做不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分手分得轻易幼稚，多年后想起仍徒留不甘。
与此同时江云溪的电话也追过来了，人已到公司门口。黄灿只好放下电话走去电梯间。江云溪一身白衬衫长身玉立在电梯口，惹得经过的其他公司女生频频回眸，他明知自己扎眼却对她笑得一脸无辜，道：“工作餐好不好？正经追。。。。。。客户的工作流程。”
黄灿朝他耸耸肩，“我当然知道这仅是处于对客户的殷勤，我惯做甲方。但真的很遗憾，今天中午已有安排。”
“什么安排？噢，不好意思，随口问问。”
“私人安排。”黄灿已经拿着手包，顺手按下电梯，“没关系，下午我们抽三四十分钟，听你过一遍方案。现在，你。。。。。。。”
“那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江云溪和她一起进入电梯间。
中午时刻电梯内人挤人，黄灿被迫和江云溪胳膊相靠，紧密贴着。一缕淡淡的草木香味不由分说侵入嗅觉，她有片刻失神。偷瞄一眼江云溪，薄唇紧抿目不斜视，这是他感到失意难受时努力克制的一贯表情，倒是同从前一点没差。黄灿莫名其妙的自然代入从前的心境，想要同他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未免多此一举，毕竟今时不是往日。何况她并不是故意给他难堪，是真有事，总不能他一邀约就推掉朋友吧？
下电梯出了门禁，黄灿刚想和江云溪道bye，杨逸便杀至眼前：“嘿，磨磨蹭蹭等你半天了，不知道我们这附近中午就餐得抢位的吗？”
杨逸话对她说着，眼睛却聚焦在江云溪身上，噗呲噗呲眼底瞬间燃起电光火花，转头很梦幻地问黄灿：“这位帅哥，你朋友啊？”
黄灿心道“不好！”这是怎么说的？她现在和杨逸是无话不谈无事需瞒的“好姐妹”，倒不提防他特殊的性取向，瞧这闪闪发亮的眼神简直好像狼看见羊。
她赶忙凑到杨逸身边，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胳膊，以防他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嘴里还连哄带劝：“是是是，我朋友，不常在广州的，偶尔碰见一回。”
“那相逢不如偶遇，我们请人家吃饭呗？”杨逸完全见色忘义。
“他，他有约。不能跟我们吃饭！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抢座。”黄灿生怕闹出什么幺蛾子，拼命连拉带拽地才算把杨逸拉走，都来不及和江云溪打招呼。
好不容易才将心有不甘的杨逸按住坐稳在茶餐厅座位上，她才开始抱怨：“喂！我说杨同学，能不能把你那如饥似渴的表情收一收？别看见帅哥就七情上面好吗？我是习以为常，一般人可受不了！”
杨逸故作夸张地：“哇噻！想不到啊，你身边也有如此优质的资源！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只见你整日在男性领域拼搏得不亦乐乎，明明长得纯情惹怜，偏偏把自己当成个女汉子！应该把赵小玲子体内过剩的女性荷尔蒙分你一点儿。”
黄灿朝他哼哼着，叹息地回答：“是啊是啊，我太难了！自从认识了你，我的危机感才算变得清晰。看来以后在婚恋市场上，我不但要跟水蜜桃似的小姑娘竞争，还得从你这样‘别具一格’的帅哥嘴里抢肉，想想都觉得太残酷，太可怕了！”
“哈哈哈”，杨逸不掩得意地开心大笑，“算你还有点危机意识。哎，刚才那帅哥姓甚名谁？多大？做什么的？你们什么关系？”
“喂，警察查户口啊？还是我欠了你的？”黄灿可不想惹出什么男男女女啼笑皆非的麻烦出来，这才是她不擅长的领域，还是立即断于初始的好。
“哦？不告诉我？怕我抢啊？那就是你的菜啰？”
“不是，我公司的乙方。纯工作关系。真的你别瞎搞，人家是纯粹直男！”黄灿解释。
“直男也可以掰弯的嘛！”
“噗！”黄灿一口丝袜奶茶差点儿喷到杨逸脸上。
杨逸“咦”地一声，嫌弃地身体后靠躲了过去，“你这么激动干吗？！我说的是理论事实。研究表明，有大约一半的人类是双向性向，是可以发生转变的。不过你完全不必受惊过度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人，在汹涌人群中是一眼可以辨别同类的，就像身体里你有锁我有钥匙那么默契，这一点你们异性恋是很难明白的。。。。。。”
“所以呢？你的雷达告诉你？”
“我的雷达告诉我，刚才那位帅哥非我同类。别紧张，我逗你玩儿呢！”
黄灿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免得平地起风波。那你可是死心了吧？”
“没有啊，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杨逸可不轻易放弃，凑近她的脸蛋威胁道，“你不对我老实交代我可就只好自己想办法满足好奇心罗？什么纯工作关系、甲方乙方的？当我的火眼精金白瞎啊？刚才在门禁处，你光把火力放我身上，对我拉拉扯扯、上下其，那就是嫉妒、吃醋、怒火中烧。。。。。。”
“是吗？有吗？”这黄灿还真没留意到，光顾着把杨逸这危险的火源从江云溪身边打发走。
一看杨逸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只好举手投降，“好吧，我老实交代。他叫江云溪，是我大学师兄，也是我初恋，正儿八经是唯一恋。不过我们都好几年没见过，因为双方公司业务重新有了交集。但是我想也就仅此而已吧。”
“初恋，呵呵，我这个人吧理解不了你们这种人的什么初恋、处子情结。不过既然茫茫人海走散了还有机会再相逢，那是亿万分之一的缘分啊，男未婚女未嫁的，为什么仅此而已？为什么不谈场有感情基础的恋爱？”杨逸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难不成你等着他要么被别人抢走，要么被我掰弯啊？”
“去你的！”黄灿不是没有想过他说的可能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第一反应就是畏难，一张白纸好作画，可自己和江云溪之间想要重启，还必须清理掉过去的许多“bug”呢！
她只好转移话题，“别尽想着帅哥了，我们言归正传吧，下午我工作还忙。”
“ok！”杨逸等俩人点的套餐送上桌，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沓a4文件，连同黑色水笔递给黄灿，“这些文件都发你看过，但你还是再doublecheck一下。然后签名，所有需签名的地方我都用颜色标贴好了。投资的事情，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推责，仔细、当心永远不嫌多。毕竟投的是你自己挣的血汗钱。”
黄灿不用他提醒也明白得很，埋头细阅文件。基本上，她把杨逸当作自己投资理财的导师，慢慢开始涉及股票、信托等金融产品。这一次的信托产品是一年期的，年回报率高达12。但产品每份起始投资要求是一百万，她没那么多资金，于是和杨逸合资买一份，私下签订一份确权书。
没想到她在丽江浪漫邂逅杨逸帅哥，没发展成男女朋友，倒变成了整日谈论赚钱工具的好姐妹，这样奇葩的缘分，黄灿觉得简直是太满意了！赚钱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能激发她体内蠢蠢欲动的斗志。
从前穷困的时候她倒没发觉自己这点子爱钱的癖好呢？大约人只有在看到希望和可能性的时候才能迸发出无限热情和潜能吧？
签完字，俩人才认真对付面前的碟饭。杨逸收起文件，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不是礼物。是我们银行给大客户的，我蹭了几个，不拿白不拿。”
黄灿接过一看，是个zio打火机，虽然她不抽烟还是赶紧放入包内，不拿白不拿，这玩意儿好几百块钱一个呢。
第86章 追爱阵线联盟
黄灿和杨逸办完事吃完午饭回到公司，一出电梯门，和正要往里进的江云溪撞了个正着，她下意识问了句：“去哪儿？”
江云溪：“我下楼买个打火机。”
“你抽烟？”黄灿讶异，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奇怪，分开这么多年谁还不能多出几个不良嗜好？何况他是做业务的。于是随手便从包里掏出刚到手的zio递给他，说：“我看写字楼的男士们都在防火通道里面抽。”
这回换江云溪皱眉。她只好解释：“这是别人刚送的。我不抽烟。”
“刚才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帅。你男朋友？”他试探。
“我很传统，受用不了他那样的妖孽。”黄灿刚和杨逸贫嘴了半天，一时收不住。
她说得随意，别人送的东西给得更随意，倒反而瞬间消解了江云溪八爪挠心了一中午的猜测和失意。他相信无论分开多久，一个人的性格大体变形不到哪里去。黄灿的性格是直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表达方式清晰明确，绝不拖泥带水。
他脸上的表情登时春风和煦了起来，烟也不想抽了，跟黄灿直接进办公室去开会。
会议进行得顺利，不出意外双方公司的合作下月起便可正式开始，算是双赢局面。黄灿瞧着江云溪心情大好的样子，心里暗自盘算了会儿，倘若待会他又借机邀请她吃饭，自己到底去还是不去？乙方请甲方吃饭很正常，但自己连续接受江云溪邀请，会不会有默认再续前缘之嫌？
好在工作一谈完，对方就大大方方、干净利落地告辞而去。黄灿不由自嘲了一下，想太多的原来不是别人，是自己呐。
江云溪打的回公司直奔前台而去。他敲了敲台子，埋首干活的赵小玲子抬起头来，一看是他，脸上表情微妙，先是愣怔后是职业式微笑，嘴唇的弧度标准，只是笑容似乎比之前降了温度。
他没在意，直截了当提出请求：“今天下了班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便饭。”
“便饭啊？便饭就算了吧。我每天都吃得挺随便的。”赵小玲子开着玩笑，声线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不用说她大约也猜得出来，江云溪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地请她客。这若是搁在不久之前，一听他主动邀约她肯定心花怒放一把抓住机会，然后把自己拾掇得青春靓丽，设计好约会节奏甚至表情控制，芳心激动之下主动表白也不一定。
但是这一切小心思，在她得知江云溪是黄灿前任之际，就被她自己强力打压、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朋友妻和夫皆不可欺，这点原则她是有的。偏偏自己牺牲良多，却连个表功邀赏的地方都没有。
“灿灿啊灿灿，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老说人家没心没肺，有心没心，关键时候才见得到真章呢。你要不赶紧抓住幸福，就是白白浪费了老娘的感情！”赵小玲子自个儿在心里大声呐喊了一回。
江云溪不知其意，十分坚持地说道：“啊，不是的，我说便饭的意思是随你的便。凡你喜欢的餐厅、菜式任选。你看，乐斯这个大客户是你介绍的，现在进展顺利。于公于私，我第一时间就想正式谢谢你，只是之前差旅太忙而已。”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信息而已，业务是你们自己谈成的。”赵小玲子低头垂眼，拿支笔在纸上胡乱划拉。
江云溪面露不解之色，不明白赵小玲子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前后相差这么大？想了一想犹疑问道：“呃，是不是黄灿跟你说了什么？在你介绍之前我真不知道她是甲方负责人，也不知道你是她的闺蜜，你说好朋友，我还以为一般人都会夸大关系。。。。。。”
“得得得，你打住。她没跟我提过你，别乱想瞎猜。”赵小玲子怕他误会，只好答应：“行吧，那就下班一起走，餐厅信息我选好发给你。哎对了，我建议你装一个腾讯今年的新通讯软件，叫微信，特好使。你们那个whats内地用的人太少。”
“好，我知道了。”江云溪朝她扬一扬手机，进办公室去了。
待他进去了，赵小玲子又转念想到，既然明知他肯定要跟自己打听黄灿的事情，那自己是否应该先告诉黄灿一声？私下约会串联是否有不妥？但通报吧又好像显得刻意，心里有鬼似的。自己和江云溪是同事，吃顿饭正常，自己把住口风就是了。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下班时间已到，江云溪按时如约出现，她也就只好起身拿包跟去吃饭的地方。
上菜步入正题之后，赵小玲子第一个动作就是举手投降状，认真对江云溪强调：“我可事先声明，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和灿灿的关系，对她上大学时候的感情经历所知甚少。她研究生辍学回家之后的感情事件更无可奉告，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请见谅。虽然，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能说的事吧？但接受你请吃饭，不代表我跟你是一边的。”
“我知道，你和灿灿是坚不可摧的好朋友。我懂。”江云溪瞧她那样儿挺像个小孩儿，忍不住笑了，“看得出来，你们感情真好。”
“嗯哼，这个话题可以有。”赵小玲子一边动筷子，一边将她们几个小姐妹相依相伴、互相关照的一些小事讲给江云溪听。
江云溪倾听认真，然后发现，有几件趣事倒是他从黄灿那里听到过的，只不过以前只闻其事不见真人，对不上号罢了。
江云溪把这点发现告诉小玲子：“你提到的事灿灿也跟我说过，可见，深刻的记忆是可以悲欢与同、感同身受的。我想我和她所拥有的记忆点也是彼此映照的吧。我只是很心疼，她一直是一个人承担风雨，幸亏有你们。。。。。。”
“哎，别，打住！”赵小玲子截住他：“你千万别自以为是，以为灿灿是为了你，旧情难忘才一直没有正儿八经谈恋爱的。她那么优秀有大把人追，也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关于你的伤春悲秋的情事。不然我不会想不起你的名字。我认为她并不是排斥感情所以单身，而是她可以选择的，认为更重要、更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
赵小玲子说话毫不客气，本来就对江云溪有好感又不得不压制，委屈加反弹的傲气，趁此机会小小发作了一下。看着江云溪被她呛得略显尴尬的表情，她心里有种莫名解气的快感，好像替自己和黄灿都找补回一点儿自尊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云溪“咳”地缓和了一下，继续道：“你可能误会了，当年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一方。所以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回头。”
“那现在你怎么又可以了呢？”
“‘煮茶消得泼墨香，只是当时已惘然。’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没办法具有上帝视角，假如可以的话，就可能看得清楚明白，一生中最好的运气、深爱的人、美好合意的时光，也许早早就发生过、来到你身边，而不是永远无限风光在前头。等你明了，很多事却已回不了头。和灿灿重逢的那一刻，我立刻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我想珍惜。”
不得不说，江云溪这番真挚的表白打动了赵小玲子，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灿灿真好运气。自己怎么就碰不到这样坚定地被一个人选择、被“珍惜”的机会呢？不管怎么说，在她眼里，江云溪和黄灿俩个人看上去多么般配，无论样貌、学识，以及说话时喜欢引经据典的腔调。是吗？不是吗？。。。。。。
她幽幽小声接道：“男未婚女未嫁，懂得珍惜还怕没机会？反正，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啊？你说什么？”后面两句江云溪不解。
“没什么。”赵小玲子掷下筷子，堵气似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娘就管一回闲事，至于你们俩能不能再次走到一起，那就是缘分的事，我可打不了保票。”
“那是当然！”江云溪没想到赵小玲子这么善解人意，忙不迭地表态道谢。
“先声明，我是为了我姐妹儿的幸福生活，可不是为了你。”赵小玲子郑重其事地加上一句。
“完全明白！”
“还有一个条件，我可不是白效力的，事成得有奖赏！”
“红娘红包？”
赵小玲子“呲”一声，“果然是做业务的，桌子底下的手段熟练。我才不稀罕什么红包，我要你投桃报李，我帮你追回灿灿，你也帮我介绍对象呗！我宁可给你红包。”
江云溪笑了，“明白。我尽力不辱使命。”
第87章 英雄救美
黄灿周末原本想好好补觉，但赵小玲子百折不挠地硬要拉她参加什么公司部门团建，还声情并茂，说什么她若能拉到大客户参加，是件在公司非常长脸的事儿，恐怕以后行政经理跟她说话都要和颜悦色许多。
她听完这一堆无稽之谈，觉得很有必要跟小玲子好好探讨一下她对职场的某些歧义误解，但又觉得这系统性工程实在是费时费力，她这觉悟一时半会难以拔高，不如索性答应了团建。
到了周日，赵小玲子只和黄灿两个人坐上一辆出租车直奔从化。
黄灿觉得有点奇怪，问她：“怎么你们硕大一公司团建，连个包车送人服务也没有？所有参与员工都打车去？车费全体报销肯定高过租车啊。亏得还是国际知名货运公司，组织能力叫人吃惊，我是不是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将来跟你们的合作？”
赵小玲子解释道：“两码事啦，我们是部门团建，小型规模，灵活机动、经费充裕。你不用多想，就当和一帮新朋友一块儿野外探险、休闲娱乐度周末。听说那边还有很好吃的农家乐、走地鸡。”
结果到了现场，黄灿发现，野外探险休闲娱乐与走地鸡属实，但团建明显就是个藉口。虽然赵小玲子行政部门的男女同事也来了五六位，但部门经理缺席、组织随意松散，关键是江云溪也人在其中是怎么回事？
黄灿和众人一一友好打过招呼，也和江云溪握了手。然后用严重质疑的眼光逼视赵小玲子，意思是自己纯粹是被诓骗来的吧？
在她的逼视下，小玲子附耳悄声解释道：“团建可以邀请你这样的客户，当然也不排斥其他分公司同事啊？”
黄灿再不信她，半嗔道：“你当我傻啊？”
不过她随即丢下这茬，表现常态。毕竟已经出来玩儿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江云溪是前男友，又不是仇人。
正说着，一旁为大家分发矿泉水的江云溪拿着两瓶水朝她们走来，小玲子接过水拧开盖仰头喝，喝着喝着与他俩的距离就远了开去。
“老实交代，你和小玲子是同谋吧？她这样子，毫无演技，做得也太明显了吧？”黄灿问江云溪。
“就算是，也是可爱善良的同谋对吧？你看，多好的山清水秀，多好的阳光溪涧，无论如何不比宅在家里瘫在床上健康有意思得多？”江云溪笑得诚恳。
“不同你们计较，也不辜负这大好时光。我今天要把好吃好玩的都折腾一遍。”黄灿既已知道自己是别人专程请来入瓮的，不如少说话多动作，免得自己多少有一丝尴尬。
说实话，自从和江云溪重逢，她夜半辗转反侧，的确想过是否应该复合？但始终没得到确定答案。以她的习惯，想不通就暂且丢到一边，时间会帮忙解索结。
这个团建场所位于从化山峦中的一处山谷溪涧中，因地制宜地建设了一系列探险攀爬的设施，比如滑道、绳索攀爬、独木桥等，这些项目对成年人来说难易适中，既没大的危险性，也必须得聚精会神、耗费气力才能完成。而且在结队行军过程中，难免有女生力弱胆小，需要男生发挥团队精神扶一把、托一下的时刻。
赵小玲子不动声色地让江云溪排在黄灿身后，自己则跟在他之后。江云溪回头叮嘱她小心的功夫，她猛朝他吹胡子眨眼，那意思是，本姑娘的安排有水平吧？夸我，快夸我！
江云溪心领神会，表情夸张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奈何很快俩人就发现高兴过早。小时候练过田径，这两年又和杨逸泡健身房的黄灿，完全不怵任何形式的攀高爬下，不但不需要别人帮扶，反倒时不时看顾帮扶他人，搞得江云溪时刻准备着的手接连伸出去好几次都没能完成任务。
中场休息的时候，席地而坐的某位女同事大声朝江云溪笑道：“hi，sauel，看样子今天你的魅力无处施展，要空手而回了！”
这一拨同事接受了江云溪费用全包的活动赞助，又一路察言观色，大家谁还不是职场人精，早都心知肚明，今天绝对是沾了这位黄小姐的光。又看他自己矜持得毫无建树，索性替他挑明，助推一把。
一帮人揶揄起哄之下，江云溪趁势苦下脸小声请求黄灿：“若不卸甲丢盔，主动放水，英雄也没资格救得了花木兰啊？”
“你的意思是说，女人越强大，在中国传统观念里就越难找到对标的男人，对吧？”黄灿反问。
“虽然你延展了概念，但事实确是如此。”江云溪回答。
“仿佛你从前的论调也是如此，那时我倒没怎么注意，如今听着有点逆耳。”
“时易事移。但我只为你的变化和成长感到高兴和骄傲，绝没有对标的意思。只是苦于自己无计可施而已。”江云溪说得温柔，实则心里并不轻松。
其实对今日之黄灿的锋芒，他还未完全适应，必须偶尔调动记忆中黄灿的旧模样当作解药。他们错过了彼此踏入社会快速成长的关键几年，与其说旧情复燃，不如说一切从新开始。
晚饭前最后一个项目是大家十分期待的漂流。一艘皮筏上俩位乘客加一位划船手，坐上去之后岸上工作人员奋力猛推一把，小皮筏便顺着山涧溪流而下，激起浪花一朵朵。这个漂流活动看上去小小惊险之中趣味十足，赵小玲子和她的同事们在岸上光观看别人已经乌兹哇啦乱叫，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大家一个个排队领取黄色安全服，争先恐后地自行结对上皮筏子玩儿去了。
黄灿刚“哎”地一把拽住小玲子，这家伙不等她开口，抢先说道：“灿灿，你别推辞了，你看谁好意思跟你同船，抢江云溪的保镖任务？再说了，我也是美娇娘，也需要个男同事保驾护航嘛！byebye罗，我们终点见！”
说完她就挣脱跑了，拉上个男同事坐上前面一条皮筏，“喔吼”一声出发漂进溪流里。黄灿只得看着她背影摇头咬牙切齿：“重色轻友的家伙。”
江云溪将安全服递给她，笑道：“我得感谢小玲子的重色轻友，不然哪儿有我机会展示英勇？”
“哈哈，不过是漂流游戏，哪儿有什么危险性可言？轮到我们了，上吧。”
不需江云溪搀扶，黄灿跳上皮筏，坐好之后一声令下，皮筏滑进河道。入水之后他们才发现，站在岸上看着水浅速低，实际上可没那么容易。整个漂流河道九曲十八拐，两边河底的石头大小混杂，水浅的地方需要靠浆撑开，水深的地方又似乎很深，尤其是高低落差部分激流涌浪惊心动魄。整个河道充斥着漂流者阵阵尖叫和欢呼声。
夕阳下，层林尽染，溪水跃金洒银，黄灿和江云溪身上被水花溅湿了小半，忍不住一连串“哟呼！刺激！”地兴奋喊叫着，着实开心得不得了。
他们的皮筏漂流过直线进入一个弯道，快转弯的时候，由于水道狭窄，船手稍一偏离方向，皮筏便被卡在了两块大石中间动弹不得。
黄灿看船手用力使浆撑不动，便猫起身去推身边的石头想要助一臂之力，谁知江云溪一句“小心”刚出口，皮筏尾部被随后而来，刹不住的皮艇猛力撞击，皮筏突然就冲出关卡，重心不稳的黄灿惊叫一声栽入水中。
黄灿掉入的水流不深但冲力不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呛了水，不得不闭紧牙关手脚乱抓。霎那间，整个人被恐惧紧紧摄住，她不会游泳啊！她无法呼吸耳膜鼓胀，却还能听得到周围人杂乱惊恐的尖叫声。
又呛了一口水，黄灿恐惧地冒出一个念头：天哪，我不会就此意外淹死吧？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抓住，然后整个腰部被箍紧往上一送。终于头部得以浮出水面，她本能地张嘴大吸气，只见眼前皮艇上的船手正伸出船桨对她喊道：“快，快抓住！”
她没回头也知道身后救她上水的是江云溪无疑，还好这家伙运动十项全能。
她一边庆幸一边抓紧了船桨，在前拉后推之合力下狼狈爬上皮筏。人还趴在皮筏头部就赶紧转头伸手朝向江云溪：“云溪，快拉住我，上来！”
江云溪也朝她伸出手，然而由于他们已落到下滑通道，身边另两个皮艇带动一阵大激流，江云溪被猛地往下游冲过去。船手大喊一声“不好！”黄灿支撑起身体看去，怪不得擅长游泳的江云溪也身不由己，他身后便是一个大弧度落坡，皮艇纵身一跃倒是频添惊险刺激，人体跌落下去可非同小可。
“江云溪！江云溪！”黄灿浑身湿漉漉地发抖，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喊叫声有多大分贝，而是眼睁睁瞧着江云溪被水流冲落弧坡。
一个小落水眼看要变成大事故，周围皮艇上的船手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管自家船上游客是否尽兴，集中往江云溪跌落的位置赶去营救。前面远离的皮筏游客们全然不知身后事故。
黄灿一直在抖，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泪水，眼睛拼命搜索江云溪的身影，深恨自己无用，束手无策帮不上忙。
几分钟之后，在几位船手的合力之下，江云溪被救上了皮筏。黄灿立刻扑到躺倒的人身边，惊恐万状地问：“云溪，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江云溪躺在皮筏上大口喘气，伸手在脸上抹了把水，倒是挺镇定地对她说：“没事没事，你别急，就呛了几口水。我是游泳健将，浪里白条啊。”
黄灿急了，“你还笑得出来？刚才多危险！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云溪这才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刚蹬腿就呲牙咧嘴：“哎哟，不行，好像左脚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黄灿转头问船手。
船手忙道：“离终点不远了，现在也上不了岸。我们先划过去再说。”说着加紧往前漂，一边划一边回头对江云溪说：“我说帅哥，不是我抱怨你哈，你女朋友落水的时候你应该等我们专业人士来救的嘛！我们有经验。刚才你那一下子多危险啊？英雄救美不要命了？万一出了大事可怎么办？我们也跟着倒霉。。。。。。”
很快到达终点，久已等候的赵小玲子一干人等见状全部呼啦啦围拢上来。得知情况，赵小玲子气愤地对船手斥责道：“景区工作人员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没办法保障游客的安全？现在我们人受伤了，索赔你们说怎么办？”
黄灿忙阻止她说，“索赔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送云溪上医院啊！”
旁边的同事们马上表示赞同，七手八脚背人的背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提前结束团建，开车往广州医院赶去。
第88章 平衡生活很难
好在夏季阳光强烈，到达医院时黄灿和江云溪身上的衣物都已半干，借了医院的轮椅，留下帮忙的赵小玲子和一位男同事帮忙挂号、排队。
医生只简单瞄了眼江云溪已经肿起来的膝盖，开了单子，“骨折的话，看不出摸不出，拍个x光片就清楚了。”
看着江云溪躺在拍片台上，赵小玲子轻声对黄灿说：“灿灿，要有人肯为我跳水受伤，我是一定哭得稀里哗啦的，恨不得以身相许。我说你呢？就别绷着了。万一今天他真出大事故，我怕你哭都来不及。像江云溪这样着用手肘碰碰黄灿的胳膊。
黄灿什么话也没说，只虚弱地对小玲子笑了笑。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心里和漂流的溪水一样翻腾着滚滚浪花，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湿漉漉、软绵绵的。
x光片结果，江云溪的左腿膝盖髌骨骨折。还好骨折处没移位也不是粉碎性，可以保守治疗。医生给他打石膏的当儿，吩咐家属最好去楼下医药店购买一个轮椅和一副拐，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的日子江云溪少不得要依靠这些了。
黄灿让小玲子陪护，自己跑下去买东西。她好歹在医院陪护过自己父亲那么长时间，对拐杖尺寸、轮椅款式还有些概念。快速挑好之后正要付款，手机响起，是许久未曾通话的许多思打来的。
“灿灿，你在干嘛？方便聊一会儿吗？”
黄灿一边把手机夹在下巴处一片刷卡付款，“多思啊，我，我现在在外面呢，在医院。”
许多思惊讶：“医院？你生病了？严重吗？”
“不，我很好，不是我。是江云溪，他腿骨折了。”
“江云溪？啊！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他怎么受伤了呢？”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黄灿付完款，有那么多东西要弄上楼去，也想快些上去照顾病人，顾不得为多思的好奇盘问答疑解惑，赶紧说道：“多思，我现在忙，分身乏术。先去照顾病人，这些问题我回头再解释给你听。要不然的话，你问小玲子，她清楚来龙去脉。”
好不容易打回电话，黄灿还如此匆忙挂断了，许多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纳闷，黄灿什么时候又和江云溪聚在一起了？怎么还跟小玲子有关吗？这是黄灿的私事，自己不告诉她，凭什么倒叫她去问小玲子？这么一起念，她渐渐有点儿生起闷气来。
许多思也知道，无论何种感情，浓情炽热时，彼此都巴不得一辈子不减一分地好下去，爱情、友情皆不例外。但时光的剪裁、经历的磨砺，都会将每个人一点一滴地改变，甚至塑造成大不相同的样子。这些变化日日相处时不易察觉，曾经熟稔的好友久别乍逢就会觉得特别明显。
这几年黄灿在广州是如何进步、成长的，每一回电话里聊完，她是由衷地替好朋友欣慰自豪，经常在饭桌上跟父母、丈夫念叨这些事儿。许母听说黄灿如今进入令人羡慕的外企，高职高薪还置产投资，不免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己丈夫和女儿倒是慧眼识人。唯一可以挑剔的可能就是，这女孩至今孤身，妥妥的一名大龄剩女。
许母全然忘记自己以前不看好黄灿，阻止女儿和她交好的往事，也不知怎么转念动心，想起要给黄灿撮合相亲的事来。自己单位里和黄灿年纪相当家世良好的小伙子有不少。她刚提议就被许多思连连摆手给否了，许多思斩钉截铁地告诉老妈，她了解黄灿，再好的一门亲事，也不足以让黄灿放弃事业重回老家。
许多思只是有些惆怅，分开日久，朋友间的生活状态和体悟比起从前大相径庭，加之各有各忙，联络频率越来越稀，分享的事情越来越少，曾经的亲密无间变成了生疏，缺乏沟通和共鸣。看看，现在就连黄灿的感情大事也没主动向她透露。平日里她的育儿经、婚姻感悟黄灿没有经验不敢轻易发言，黄灿的那些业务竞争社交朋友她又完全不熟，聊天的长度越来越短，共同话题也少多了。
于是大多数时候，大家只能聊过往谈回忆。可是冷饭炒久了，味道也越来越寡淡。
反倒是以前看着温吞不在意的闫慧，彼此都是已婚妇女孩子他妈，偶尔聊起天来更加投契起来。
经过月子期的矛盾升级、新婚阶段的摩擦，许多思和丈夫张幼青之间，从不稳定期渐渐又走入一种新的平衡状态。不止夫妻俩，包括双方父母的生活重心，自然而然地开始向家庭新成员倾斜，都围着孩子转悠。许多思对张幼青的不满，也慢慢被儿子一日一欣喜的成长所稀释。产后抑郁不药而愈，倒让张幼青抓住个理，说原本就是她自己娇骄二气而已。
许多思深知，想要培养出一个身心健康的好孩子，隔代教养会有后遗症。虽然父母很愿意帮手减轻她的负担，但她不敢大意，尽可能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
人的精力有限，顾此就失彼，育儿削弱了她对工作的大部分野心和动力。
今年七月一日是共产党成立90周年，单位上惯例要举行隆重庆祝晚会，惯例主持人的任务还是属于她的。可当领导通知她的时候，她却没了往日的兴奋感。这样大型活动，从工艺骨干，至少得集中排练个把月，而且这并不是说可以因此而耽误日常工作，是需要加班加点多完成的任务。
一想到幼儿需要照顾，她就打起退堂鼓。思考再三，还是跑去领导办公室婉言推脱掉了。领导虽然口头上说体恤，可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没过几日，许多思工作上又不小心出了点纰漏，随即便被领导叫进办公室，又是责问又是提醒，言外之意说她自从结婚生子后就从积极先进工作分子的队伍中掉队了，如此一来她的科级副转正是很受影响的。
许多思表面一副恭敬聆听领导教诲的样子，心里却老大不以为然。她认为自己目前人生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天经地义，儿子养不好领导给负责吗？至于级别升不升、什么时候升，在体制内决定因素复杂，没有背景的人干到死也突破不了上限。自家大伯还在位，总能为她张罗筹谋的。
她认真敷衍完毕，拿着文件夹退出领导办公室，随手带上门的一霎那，却依稀听见领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孕傻三年！”
这一下，许多思彻底郁闷了。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听到过最刺耳的评价。
她回到家跟张幼青诉苦，丈夫一贯地漫不经心，认为她小题大做。她无处排解，很想跟黄灿打个电话宣泄一下情绪，希望听听她的劝解。谁知许久不联系，黄灿却连跟她聊天的功夫都没有。
难道好友如她们，也逃不过日久生分的自然规律吗？她其实能理解，但理解这事本身真挺费气力。而作为已婚妇女，作为妈妈，想要平衡家庭和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许多思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找闫慧诉诉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