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做美梦,想美事
不出苏玉婉所料,苏多福才看了几天孩子,照顾了几天产妇,整个人就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第二天一早,苏多福就把闺女拉到院子里,眼巴巴地问道:“等会儿吃饭时,你跟你娘和你奶奶说声,说酒楼昨天才开张,忙得很,需要我过去帮忙,行不行?”
见女儿诧异,他又接着说道:“你就跟她们说,酒楼里人多事杂,没有我帮忙就转不开。听到了没?”
“为什么要说这些?”苏玉婉更诧异了,“爹昨天去帮忙应酬一下,招待一下捧场的人,也还说得过去,今天应该就没你的事了,你在家看孩子照顾娘坐月子就好了。”
苏多福咧着嘴,愁眉苦脸道:“我这不是看了好几天孩子了么,实在受不了,就让爹去你们的酒楼帮忙,当休息一下,喘口气行不行?”
苏玉婉这才知道,爹爹是为了逃避看孩子,才急着去酒楼帮忙的。
她突然想起爹爹前段时间大言不惭地说过的话,便有样学样道:
“照顾一个几斤重的小屁孩,能有多累?放心吧,爹保证照顾的你娘和狗剩,妥妥贴贴的。”
“你娘生了你大姐和你后,就经常跟我抱怨说看孩子累,我真是不想说她,她也太娇气了,再累,还能比我走长途押镖累?”
这两句话,都是苏多福的原话,现在从闺女的嘴里复述出来,难免不让他老脸一红。
“你这丫头,能别笑话爹么?”
苏玉婉又重复着爹爹的另外一句话:“哼,就让你娘等着打脸不,我看孩子肯定不会喊累的。”
说完,就扭头去了厨房,和大姐嘀嘀咕咕了几句,姐妹俩的笑声,顿时传到了苏多福耳里。
他知道,俩闺女都在看他的笑话呢,不由得后悔自己的大话说早了,弄到现在,简直骑虎难下。
他正头大地看着一盆子尿布,很是心塞。
“一个小屁孩,白天尿,晚上尿,你说你到底有多少尿?尿就尿吧,大不了爹给你洗尿布,可你天天从早哭到晚,到底是为什么呀?”
正说着,就听见狗剩的哭声又起来了。
“哇——哇——”
院子里的大老黑,听到哭声,立马竖起耳朵,跑到了屋门处。
苏多福不去给大老黑开门,无奈道:“别进去了,老太太嫌你脏,不让你守着狗剩。”
大老黑果然耷拉下头,摇了摇尾巴,又贴在墙根处,望着传出哭声的房间发呆。
苏老太也被孩子吵得头大,这会儿也出了屋,对苏多福说道:“你进去先帮着看孩子,哄哄他,别让他一直哭,嗓子都快哭哑了。”
“娘,你去做什么?”苏多福感觉娘亲是哄不好孩子,故意让他去哄。
苏老太一边往外走,一边应着儿子的话,“娘去地里拔两根菜,今天做饭要用。”
“我去吧,娘告诉我要拔什么菜就行。”苏多福追出门去。
苏老太拿拐杖顶着儿子,翻了翻白眼,“你腿脚不好,下地的活交给娘,你在家里好好看孩子就行。”
“娘,我的腿脚早就好了,下地拔两颗菜没问题。”
“娘说你有问题,你就有问题!”
苏老太拎着拐杖,跑得飞快,唯恐儿子跟她抢活干。
苏多福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道:“娘一个小脚老太太,跑得还挺快。那个拐杖简直就是个摆设,不对,是武器,就像我走镖用时带的佩剑一样。不过,娘的武器只对我使罢了。”
苏多福跑不过亲娘,只能看孩子。
他刚一回头,就见大老黑用前爪扒了扒屋门,屋门露出一个缝隙,大老黑用长鼻子一拱,脑袋就钻进去了,身子也就跟着进去了。
“大老黑,什么时候学会的开门?”
苏多福很是纳闷,人也就跟着到了房间。
没想到,大老黑一出现,狗剩就立马停止了哭泣。
“呵呵呵,大老黑还会看孩子呢,比我和咱娘还好使。”苏多福笑着对许氏说道。
许氏见大老黑正伸出长舌头想舔狗剩,赶紧把狗头转到一边去。
“咱娘不让大老黑进来,可狗剩好像只认大老黑一样,反正我哄不好的时候,大老黑一进来就能哄好。”
夫妻俩再看狗剩,已经睡着了。
苏多福只呼神奇,摸着狗头,无限感慨道:“你这小子,要是再会洗尿布就好了。”
早饭后,苏多福没有如愿去县城,就被留在了家里看孩子。
苏老太跟俩孙女一起去了镇上。
她还要跟辛半夏聊天,给她宽心呢。
到了镇上时,付元庆正套好了牛车,之后便带着干爹和姐妹俩去了县城。
苏老太盘腿坐在炕上,看着辛半夏喝完药,这才开口。
“妹子啊,我也是昨天听玉婉说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啊。你咋这么不让家里人省心呢?”
“翠花姐,你也知道了啊。”辛半夏有些不好意思。
苏老太摆摆手,“算了,既然人都已经寻过来了,再说什么也迟了。对了,听说你那外甥,还是太医的徒弟。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辛半夏点头。
苏老太难以置信,“就是在皇宫里,给皇上和娘娘们看病的太医吗?”
“是啊。”
“我滴个老天爷,你这外甥,得多大的造化啊!对了,你看玉婉一口一个师姑地管你叫着,你能不能问问你外甥,让他教玉婉几招啊?或者,以后有机会了,能不能也让玉婉当个太医什么的?老婆子我娘家婆家,从猴子变人开始算,就没有个有出息的,连个皇家的边都没碰到过。要是玉婉能有这个造化,也帮皇上娘娘们看个病什么的,那就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等我以后入了土,我就能跟我那死老头子有交代了。”
“翠花姐——”辛半夏有几次想打断苏老太的话都没有成功,直到苏老太自己说停了,她才插上话,“皇家哪有那么好进啊,别说余非只是太医的徒弟,就算太医自己站在这,也是没办法把玉婉带进去的。”
“唉——”苏老太叹息一声,“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都怪我,整天做美梦想美事呢。”
苏老太刚才也就是说说,也没真想为难别人帮自己孙女做什么,再说她过来的目的,只是跟辛半夏说说话而已,刚才也只是话赶话说到那里,才多提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请求。
“妹子你午饭想吃什么,翠花姐帮你做,我可是跟玉婉学了好几道新菜呢,一会儿就给你露一手。”
“翠花姐,我随便吃几口就行了,你不得回家看孩子吗?”
“没事,多福在家呢,他看就行。”
苏老太说着,就去了厨房忙活。
辛半夏却考虑着苏老太的话,又想着苏玉婉的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医术,陷入了沉思。
092身后事
苏玉婉陪师父,直接去了杏林医馆。
或者说,是杏林医馆旧址。
她已经不止一次陪师父过来了,从拜师开始到现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来了好几次。
之前都是来祭奠或者打扫,只有这一次,是陪师父来找人的。
而他们要找的人,此时已在打扫院子了。
“师弟——”
二十年未见,刘大夫一出声,便红了眼圈。
昨天那个老者一抬头,便急走过来,握住刘大夫的手,更咽道:“大师兄——”一肚子的话还没开始说,就看到了苏玉婉,“丫头,你是?”
刘大夫赶紧给两人介绍:“师弟,这是我才收的女徒弟,苏玉婉。徒儿,这就是为师常跟你提起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
“师叔!”苏玉婉上前,恭敬地褔礼。
这时,余非正提着一食盒饭菜过来,显然也见到了苏玉婉,“幸会。”
经过老者的介绍,余非便又跟刘大夫抱拳行礼,“晚辈余非,见过师伯。”
刘大夫打量着余非,两行浊泪缓缓而下。
“好,好,太好了。二十年前,你们离开县城时,余非才刚会爬,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听说你还拜了太医为师,真是了不起,有出息。”
几人到了屋里说话。
余非给几人泡了茶,又对刘大夫说道:“师伯,我们昨晚本来打算去客栈住下,不料县城几个客栈都没有空客房了,所以我和舅舅就来了这里,没想到二十年了,这里竟是干净得很。舅舅说了,肯定是师伯常来打扫,这里才会像是一直有人住一般。否则,这房子怕是早就毁了。”
常年没人住的房子,坏得格外迅速。
像辛家医馆这样二十年没人住的房子,还能保持原样,刘大夫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老者,也就是刘大夫的师弟,辛叶柏,一再谢过刘大夫后,终于犹豫着,问起了自己的妹妹。
“大师兄,半夏她……”
刘大夫赶紧说道:“师弟不必担心,小师妹暂住在我那里,身子也比刚回县城时好多了。我昨晚听了徒儿的话,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找师弟说这件事的。”
辛叶柏闻听此言,当即老泪纵横。
“你就别骗我了,半夏拖着半死之身,能活着回到县城,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她的身体,咱们都清楚,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大姐听了半夏偷跑的消息后,直接就急病了,所以就派余非陪我一起,紧赶慢赶地赶过来了。
我已经猜到她会去找你,所以昨晚,我一宿没睡着,就想着该怎么把她接回家。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肯定又缠着你了吧,师兄,我们辛家对不住你啊。”
辛叶柏越说越对刘大夫深感愧疚,越说越心疼妹妹。
刘大夫赶紧说道:“师弟这是什么话,师父当初收下一无所有的我,毫不藏私的悉心教导我医术,又何来对不住我的说法?倒是我,辜负了小师妹的一片心意,是我对不住师父,对不起师妹啊。”
“师兄——”
几人一起去了老馆主幕前祭拜。
辛叶柏指着坟前尚算新鲜的贡品,了然道:“想必这些祭品,也是师兄带来的吧?”
刘大夫点头道:“自从你们举家搬往京城,我就三五不时前来祭拜,奉上贡品,希望他们泉下有知,不会觉得太过冷清。”
“这么多年,大师兄有心了,请受我辛家不孝长子辛叶柏一拜。”
“师弟,使不得啊。”
两位老人,又是一番感慨,接着便打算去槐树镇,商量辛半夏的事。
余非一直跟在舅舅身后,默不作声,等付元庆赶着牛车过来接几人时,他才提起了姨母的病情。
“小姨的身体,当时我师父帮着看过,他老人家也是无能为力,这次我和舅舅过来接她,怕是也不适合再接回京城了。”
刘大夫点头表示同意。
“小师妹的身体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是她也难撑,不若你们把她留在我那里,我会好好安顿她的。”
虽然有些话很残忍,可刘大夫还是不得不说。
“师妹百年,也算落叶归根,到时候我会把她安置在师父师母身边,他们在地下团聚,好歹也有个照应。师弟觉得如何?”
辛叶柏一声长叹。
“一切就依师兄所言吧,爹娘和妹妹彼此照应着,总比把她单独带去京城葬了的好。”
一行人都沉默了。
人还活着,旁人就为她打算起后事,听起来残忍又丧气,可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
尤其是按现在的传统,未嫁的女子,甚至嫁了人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死后都不配有墓地的,大多是悄无声息的死后,就被人随意找片荒地,就地掩埋。
辛家两位老人的牌位,还有有名有姓先祖的牌位,早就被儿孙带往京城,以供后人瞻仰祭拜。
如今县城里的墓地,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
这也是辛家上下,二十年来都无需回乡祭拜的原因。
刘大夫心甘情愿独自祭拜缅怀师父师母,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他甚至比以往更加希望人死后是有魂灵的,也只有这样想,他才肯相信,小师妹百年之后,在地下还能被师父师母庇护。
犹如他入医馆之初,师父师母宠溺庇护她一般。
辛叶柏偷偷看着刘大夫,嘴唇动了几次,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吗?”
他很想请求师兄,收下他可怜的小妹妹,哪怕是有名无实,哪怕是在她死后,也能给她一个名分,与百年后的他,葬在一起。
可前提是,自己的师兄还是孤身一人。
刘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孤身一人也有失偏颇。”
“这……”辛叶柏不知道该恭喜师兄,还是该同情小妹。
又听刘大夫说道:“如今,我有了徒儿,又有了以后可以为我养老送终的干儿子,就算不得孤身一人了。”
“原来是这样!”辛叶柏觉得妹妹还有希望,却不敢逼师兄太紧,便又问了一句:“不知师兄的干儿子,是做什么的呢?”
刘大夫指了指专心赶车的付元庆,说道:“臭小子,连声干爹都不叫。”
辛叶柏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刚才刘大夫一见付元庆,就让他喊自己师叔呢。
原来,他竟是自己师兄的干儿子。
093也是一根筋的余非
见到妹妹后,辛叶柏少不了一顿责难,可训斥完,他自己比妹妹更先泪流满面。
“你不声不响地离开京城,就不怕大哥大姐担心你?大姐已经急病了,大哥我也是强撑着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寻你寻了多久不?你就急死我吧!”
辛半夏深感愧疚,却嘴硬道:“我不是给你和大姐留了信吗,你们还着急什么呢?”
“你留了信?”辛叶柏可来气了,“我和大姐,发动两大家人,能用的关系也都用上了,到处找不到你,过了五六天,我们都绝望了,大姐也急病了,你托的那个送信人才把信交给我们。要是再晚送几天,我和大姐非急死不可,你就等着给我俩收尸吧!”
辛叶柏说着,又急又气,竟剧烈咳嗽起来。
余非赶紧为舅舅拍着背顺气,“舅舅,这不是找到小姨了么,你快别着急了,你的身体也不能急,得好生养着才行啊。”
辛半夏也没想让哥哥着急生气,便亲自奉了茶水谢罪。
“大哥,别气了,我这一辈子,总让爹娘还有你和大姐替我操心……”
“你自己也知道,哼!”
辛叶柏最受不了妹妹服软,此时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让大哥帮你诊脉,看看情况。”
辛叶柏和余非,两人都为辛半夏诊了脉。
诊毕,皆是大惊。
“这……你这是遇到了何方神圣为你看病?别告诉我,是咱们大师兄给你治的啊,他虽然医术略高咱们一筹,可还没高到余非他师父那个程度。”
余非的太医师父,对辛半夏的病情也是一筹莫展,辛叶柏和余非,不敢相信大师兄的医术会超过太医。
辛半夏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随后扭头,对着余非笑了笑。
“若是有机会,把这丫头介绍给你师父认识吧。”
“小姨的意思是,最近都是苏姑娘为你治疗的?”
“是,名义上是你师伯为我看病,但我自己也懂医,知道很多治疗方式上,都是苏姑娘拿主意的。这个丫头,不简单,兴许能帮上你师父。”
余非抬眼望去,见苏玉婉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婀娜窈窕的身姿,也只有不曾嫁过人的少女才有。
可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有这般神奇高超的医术,可真是让他难以置信。
“咳咳。”辛半夏拍了拍余非的肩膀,提醒道:“苏姑娘虽然尚未成亲,不过已经定了人家,你就别多想了。”
余非回过神来,脸色微红。
“小姨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才第二次见苏姑娘而已。”
辛半夏瞧着余非的样子,微微叹息着,良久,又说道:“你都二十岁出头了,什么时候成亲呢?总不能再以醉心医术为由,拖着不成亲吧?你爹娘会着急的。”
余非半开玩笑半郑重道:“我没有师伯的好福气,有小姨这样的痴情女子守候,就算想假成亲,也找不到人呢。”
“臭小子。”辛半夏清咳两声,“你是不是嘲笑小姨呢?”
余非连忙摇头,“不是,我是说真的。没有遇到对的人,我跟小姨一样,是不想随便与人成亲的。”
辛叶柏可听不下去这两人说话了。
“余非,别被你小姨带歪了。什么叫对的人?你天天闷在药房跟医书和草药打交道,哪有什么时间遇到对的人?感情啊,都是长年累月培养起来的,可不是你小姨这样,一眼相中就能把自己耽误一辈子的。”
余非的目光,再次朝厨房望去,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短到没人发现他看苏玉婉。
“我知道了,舅舅。”
话题最终还是转移到辛半夏的去留上。
刘大夫的意思,是让辛半夏留在镇上医馆,由他来照顾。
辛叶柏本来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可看到妹妹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半夏还是跟我去县城吧,就住到咱们从小长大的房子里,那里有爹娘的身影,也有咱们从小到大的回忆。”
辛叶柏今天刚到镇上医馆的时候,苏老太还在陪着辛半夏说话,他从妹妹嘴里知道,苏老太就是大师兄一生不婚的那个缘由后,就不想妹妹待在这里了。
他怕妹妹伤心,更怕妹妹身故后魂魄也不得安宁。
辛半夏瞅着屋里没有旁人,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大哥,不能让我再任性一回,赖着大师兄一直赖到我死去吗?”
辛叶柏长叹一声,“半夏,别任性了,你任性了一辈子,也该懂事了。强扭的瓜不甜,大哥如果允许你这时候任性,继续赖上大师兄,那你下辈子,又如何自由来去?岂不是魂魄都要继续被束缚,生生世世都陷在单相思里,永世不得幸福了?”
“可我舍不得……”辛半夏抹着眼泪。
“跟大哥去县城吧,听话。”辛叶柏耐心地哄着年过半百的妹妹。
余非也劝道:“小姨,就随我和舅舅去县城吧,舅舅说了,我们最近也不回京城了。对了,你的身体,还由师伯和苏姑娘为你医治,你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好吗,小姨?”
“你这孩子,一向最懂小姨的心事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辛半夏苦笑道:“咱们辛家的孩子,还有流着辛家血液的孩子,总是一根筋,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唉,真是辛苦。”
余非的确是最懂辛半夏的人,因为他自己也是宁缺毋滥有感情洁癖的人。
又因为他从小就是被小姨带大,所以跟小姨的感情也极为要好。
这次也是他主动要求,和舅舅一起远离京城寻找小姨的。
小姨在他心里,便是半个母亲的存在。
“好孩子,不愧是小姨亲手带大的孩子。”
辛半夏老怀安慰,也同时深深担忧着外甥会走她的老路,她又朝苏玉婉那边看去,再看看外甥偶尔掠去那边的目光,心中一惊,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回县城了。
“既然要回县城,那咱们今天就走吧。”辛半夏竟开始催促起来。
余非似有不舍,却还是点头道:“既然小姨同意了,那咱们等会儿就回去。”
刘大夫和苏玉婉,只能照办,当天便送了几人回县城。
苏玉婉临回家时,又去了酒楼看情况,却正好碰到有人在那里闹事。
领头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孙县令的嫡子,孙尚文。
094孙尚文找茬失败
“聚八方酒楼的饭菜都是馊的,昨天我过来吃饭,回到家就开始拉肚子,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儿才能下来床,过来为自己讨个公道。掌柜的呢,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苏玉婉躲在人群里,想看看酒楼里的人怎么处理突发事件,所以暂时没有露头。
苏玉真现在是酒楼的主人,当仁不让地就要出面处理此事。
田秀忙把苏玉真拉住,小声道:“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对付这种泼皮无赖,讨不到任何好处。你在这等着,看我的。”
说罢,田秀便走了出来。
“这不是县令家的公子哥儿吗?麻烦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说就说,我怕你不成。你听好了,昨天我吃了你们的饭菜,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下不来床,这会儿肚子才舒服点儿,就过来为自己讨个公道。”
田秀捂嘴笑道:“孙公子,你说你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又说自己一直下不来床,莫不是你都拉到床上了?”
“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就把众人逗笑了。
孙尚文立即脸红,“你,你,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否则我让我爹派人抓你们,封了你们酒楼。”
田秀又道:“孙公子,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你说吃了我们酒楼的东西,吃坏了肚子,那也得有个人证物证是不是?昨天你和县令大人同坐一桌,吃的也是一样的饭菜,若真是我们的饭菜有问题,那孙县令以及夫人肯定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是不是?”
“我,我,我不管,不管我爹娘怎么样,反正我就是在你这里吃坏的,你要是不赔礼道歉,我就跟你没完。”
孙尚文偷偷瞧了眼对面亨达酒楼,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正在某处躲着偷看他的表现,他便连脸面也顾不上了。
他今天赖定了聚八方酒楼。
田秀叉腰道:“那你倒是说说,想让我们怎么个赔礼道歉法!”
田秀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做着抛头露面的活。
村中其他的女子,都是被生活所迫,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来做事。
她虽然也是被迫的,可更多的是,不想继续待在家里,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窘迫日子。
她的公婆和男人,可是百般阻挠的,不过这也阻挡不了她出来做事的决心。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县太爷的嫡长子,她的性子也无法说服她逆来顺受,任人欺压。
田秀叉着腰,大有一种‘不服来干’的架势。
孙尚文从小跟娘相依为命,娘要照顾公婆和孩子,要比男人更辛苦地独自种十几亩地,还要四处接零活挣银子供爹爹读书。
可以说,他从小也是苦着过来的,尤其是娘的辛苦,他铭记在心,也从小养成了沉闷的性子,并不善于与外人打交道。
后来爹爹读书总算有了回报,因缘际会下,又得了个县太爷的差事,他的生活条件才好了些。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老实巴交的性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
哪怕这次受人之托,前来聚八方酒楼闹事,他也是咬咬牙下了决心,一个人偷偷跑过来的,怕爹娘训他,他甚至连个贴身小厮都不敢带。
面对田秀的强大气势,孙尚文一下子就蔫了。
可再回头偷偷瞧向对面的女子,他便又挺直了腰板,颇有种外强中干的味道。
“我也不用你们做别的赔礼道歉,就把酒楼关了好了。反正我作为县令之子,也有责任保护一方百姓的安危,总不能任由你们酒楼这么开着,继续危害其他百姓。”
孙尚文觉得自己说的还挺有道理的,那腰板于是挺得更直了。
田秀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玉真拽了下衣服,她便住了嘴,瞪了两眼孙尚文后,就后退到自己人身边。
苏玉真出面,福了个礼,温柔又真诚地对孙尚文说道:“我们酒楼昨日开业,所有的食材都是前一天买的新鲜的,昨日制作时也都是认真检查了的,而且所有昨日食客不下两百人,都没有反应吃坏肚子的。包括今天来的食客,不少都是昨天的回头客,公子大可以问问大家,有没有出现问题。”
在场的食客,的确有不少是昨天的回头客,甚至昨天吃了觉得味道好,今天还拖家带口甚至邀了亲朋好友前来捧场,他们都可以为聚八方作证,食材是没问题的。
甚至有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孙尚文追求黄婷婷,如今黄家和苏家酒楼打擂台,依黄家的做事风格,难免不会派人出来找事。
而今天来找事的,便是孙尚文了。
大家虽然各有猜测,不过碍于孙尚文是本地县令的儿子,明面上也就不敢多说什么。
孙尚文却是在众人的围观下,直接红了脸,恼羞成怒。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事找事,故意赖上你们,无理取闹了?”
“并不是。”苏玉真温柔浅笑道:“我妹妹是学医之人,她曾对我说过,人食五谷杂粮,体质却各有不同。同样的食材,大部分人吃了都没事,但有个别的体质,吃了就会各种不耐受,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如孙公子所说,会有上吐下泻的表现。甚至严重的,还会有性命之忧。”
孙尚文见一个年轻女子对自己说话客气有理,脸色就好了些,也有点不好意思继续找茬。
便顺坡下驴道:“怪不得别人没事,就我自己不舒服,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估计还以为我是无理取闹,故意找茬呢。”
“是啊,孙公子是县令嫡子,从小受的家教定当极好,怎么会是无理取闹之人呢?”
苏玉真顺着孙尚文的话说下来,语气里没有半分怀疑或者嘲笑,甚至还很是关心。
“无论如何,孙公子是吃了我们酒楼里一些食材引起的,为了孙公子的身体,也为了我们酒楼以后更好地服务客人,还请孙公子随我来,我们会请县城最有名的大夫,为您医治。”
“不,不用了。”孙尚文为自己找茬的事,羞得满脸通红,“既然不是你们酒楼的问题,我就不闹了。我,先回去了。”
孙尚文说着,就出了门去。
095真心话穴道
看到人群都散了,苏玉婉才走到大姐跟前。
“大姐,你做的很棒。”
“又夸我了。”
姐妹俩进了酒楼,见田秀正勤快地收拾着桌子,脸上还有些许落寞。
“婶子。”姐妹俩喊了一声,也跟着忙活起来。
田秀不服气,“没想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害我白威风了一场。”
苏玉真便劝慰道:“婶子可没有白威风呢,若不是你先出来把人镇住,我后面的好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这事能顺利解决,婶子可是功不可没。”
苏玉婉见大姐在短短时日内,为人处事进步竟如此神速,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在人群中不敢说话的人了,更是欣慰不已。
她也夸了田秀做得好,把人安抚住之后,便跟大姐去了里间说话。
苏玉真说了今天酒楼的情况,比昨日还要忙碌,生意还要红火,原因就是除了今日新来的食客外,昨天的老顾客回头的也比较多。
“真是不错,咱们的酒楼算是一炮而红了,只要稳住口碑,以后肯定不会差的。”苏玉婉很是有把握,想了下,又问道:“亨达酒楼那边怎么样?”
提到亨达酒楼,苏玉真的面上就有了几分担忧。
“亨达酒楼今天还是饭菜半价,争了不少散客过去,但那些食客好像身份都不怎么样,大部分都是冲着亨达酒楼的招牌,过去占便宜去了。目前对咱们还没什么影响。不过……”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今天在二楼包间,无意中朝对面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黄婷婷往咱这边瞧。她那眼神,很是不善,甚至有点……吓人。”
苏玉婉了然道:“他们黄家确实不是善茬,听裴周说,黄婷婷这人,年纪虽小,手段却是阴狠,不输给她爹。今天孙尚文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她指使的。”
苏玉真有些诧异,“堂堂县令公子,会受一个商户之女指使?”
“舔狗呗。”苏玉婉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合时宜,便跟大姐讲了孙尚文苦追黄婷婷之事。
苏玉真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姐妹俩也看得出来,孙尚文这人也不是真得不分是非仗势欺人的人,否则今天也不会轻易放过聚八方。
苏玉真考虑的要多些,所以担忧也就多了些。
“咱们聚八方,真得要跟家大业大的亨达酒楼对上了么?他们会不会使别的阴损法子对付咱们?”
“肯定会的。”
苏玉婉想都不用想,黄家肯定会想办法挤兑自己。
而且,她现在只是酒楼对上了,以后,还要在更多的地方竞争呢。
“算了,咱们担心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总不能因为他黄家在这县城做生意,咱们就不能做了吧?”
苏玉婉不想聊黄家的事了,又跟大姐说起辛叶柏和余非的事。
苏玉真这会儿才知道昨晚那两人的身份,“真是天大的缘分,早知道是他们二位,昨晚该留宿他们一晚的。昨天县城的客栈紧张,他们又来的晚,肯定连房间也没定下吧?”
“客栈紧张?”
苏玉婉想到今天余非说的没有定到客栈的事,这会儿又听大姐这样说,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还没听说客栈爆满的情况呢,大部分客栈都还愁着没人住不是吗?”
苏玉真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今天客栈里来了不少外地口音的食客,都在抱怨昨夜住不上客栈,有的甚至就在客栈的走廊里,睡在凳子上的。”
“外地口音?”
苏玉婉重复了一句。
心中一惊。
莫不是有那消息灵通的人,也来这里寻找商机了?
她可得赶紧了。
“大姐,我今天回去跟家里还有我师父说一声,以后就不每天回家了,可能要长住在县城了。”
苏玉真当然是开心的,“行啊,反正家里有爹和奶奶照顾着娘和狗剩,你不回去也没事。你就跟我住一屋好了,反正布置房间时也是这么打算的。”
“好。”苏玉婉当即定了下来,“今天时辰不早了,我得去赶付大哥最后一班车,先回家安顿一下。”
正说着,就听到付元庆赶着牛车在外面喊了。
“来了。”苏玉婉当即起身,并拉着突然脸红的大姐往外走。
付元庆满眼里都是苏玉真,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给,给你的。”
苏玉真接过,见是一个精致的银簪子,害羞道:“无端地送我簪子做什么,你手头紧,别乱花钱。”
付元庆憨憨一笑,“裴周说的,应该送。”
怕苏玉真拒绝,他又赶紧扭头催促苏玉婉,“收拾好了么,咱们赶紧回去。”
“好了。”
苏玉婉说着,就上了牛车,对着大姐挥了挥手,“走了啊,大姐。”
她先回了镇上,跟师父说了以后在县城住下的事情。
刘大夫当即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师姑在县城,你也方便随时过去帮她查看病情。”
“是,师父放心,我会多关注师姑的身体的。”苏玉婉见师父心神不定的样子,关心道:“师父,你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师父好得很,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家吧。”
“好,师父多注意身体,徒儿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苏玉婉没让付元庆送自己回家,而是让他照顾师父。
她有大老黑做伴,也不害怕走夜路。
村中的夜,乌漆麻黑,又静得瘆人,若不是有大老黑在一旁陪着,她还真是害怕。
好在一路上也算是安全,一人一狗很快就到了村子。
刚到村头,就听到狗剩的哭声了。
“赶紧去看孩子,大老黑。”苏玉婉命令道。
大老黑好像早就急不可耐了,主人下了命令,它立即就狂奔回家。
果不其然,狗剩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真是奇了。”苏玉婉嘀咕了一句。
苏老太没拦着孙女留在县城,只叮嘱她不要耽误了学医就好。
倒是苏多福,呲牙咧嘴地,很是痛苦。
“看孩子这活,看来真落到我身上了。”
苏老太瞪了一眼儿子,“怎么,你自己的儿子还不想看了?”
“想看,想看。”苏多福赶紧应承道。
这夜,苏玉婉想着县城里的事情,又因为奶奶和爹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她迟迟都睡不着。
忽然,听到窗户外裴周的声音传来,“出来一下,要用你的真心话穴道了。”
096不一样的女子
“真心话穴道?”苏玉婉才忽然想起来之前跟裴周说过的穴道一事,立即披衣下床,开了门,“发生什么事了,快进来说。”
裴周看着仅穿一身棉布中衣的苏玉婉,眼光在她身上盯了一会儿,满脸不高兴地噘嘴道:“半夜见男人,你就是这么衣衫不整的?”
话里的酸意及不满,毫无遮掩地显露无疑。
“滚,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关注点还在这上面!”
苏玉婉担心打扰到家人,尤其是怕把狗剩吵醒,整个村子都别想肃静了。
裴周也没跳窗进去,只小声说道:“抓住了那个练家子,你赶紧穿好衣服随我来,他嘴太硬,不用你的真心话穴道还真撬不开他那张嘴。”
“行,你先稍等,我马上收拾好。”
苏玉婉穿好衣服,拿了银针盒,想了想,又带了一包药粉,这才悄悄随裴周出了家门。
裴周也没把人放在多隐蔽的地方,就放在了刘大夫的医馆里藏着。
两人到了医馆时,刘大夫和付元庆正守在门口。
“来了?”刘大夫擦了把虚汗,往柴房里指了指,“吓死我了,裴周你小子整天惹事,问完了赶紧把人弄走。”
裴周为了不拖累刘大夫,所以并不想让里面的人看到刘大夫和付元庆的脸,劝离了两人之后,才打开房门,点了蜡烛,和苏玉婉前后脚进了柴房。
里面的人,正是黄婷婷身边那个高手。
不过此时,这人已经被裴周打晕,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苏玉婉见过太多的病患,不过这种受了酷刑的伤,还是和普通病患不一样的。
她闻着血腥味,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挑眉,“这是你干的?”
裴周点点头,“谁让他嘴硬不肯说实话,不让他受点罪,我就出不来这口恶气。尤其是想到他还用秤砣谋害你性命,我就巴不得虐死他。不过现在,先留他一条活命,让他供出来消息再说。”
说话间,那男人正好醒来,睁开眼,强忍着没有呼痛。
一开口,便继续嘴硬道:“你便是杀了我,也别想让我说出什么来。”
“算你有种!”
裴周抽出腰间的佩刀,往男人脸上又划了一道,血液便顺着那人的脸滴下。
见裴周还要继续,苏玉婉赶紧将人喝住,“好了裴周。”
她是真见不得酷刑,尤其是受刑之人就在自己眼前。
一个没忍住,便又是一阵儿干呕。
“胆小鬼!”
裴周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却还是住了手,收回了刀子。
“玄风。”裴周盯着男人问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对你手下留情了。若是你再不肯主动说实话,而是我们自己用手段问出来,那你可就别怪我对你动杀机。”
苏玉婉撇撇嘴,扭过头去,腹诽道:“身上都没一块儿好肉了,折磨成这样,也叫手下留情?还真有你的,裴周!”
不过这番话,都是她的心里话,并没有说出声来。
玄风身受重伤,却依然咬牙坚持,“我说过了,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多透露一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裴周又抽出刀子,“听说十大酷刑里,有一样特别有意思的刑罚,叫凌迟,是把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在保证人能活着受刑的基础上,连割三天,玄风要不你也试一试?”
玄风还没表态,苏玉婉先受不了了。
“裴周,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苏玉婉脑子里已经想象出酷刑的残忍,对救死扶伤才是天职的她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你既然把我叫来,就不要总提酷刑。”
说着,她便上前,要对玄风施针。
不过,玄风受伤太重,需要施针之处,皮肉都烂到挂不住针了。
即便如此,玄风也没有呼痛,而是硬生生地忍着,只在实在忍不住时,才闷哼一声。
“我是不会说的,裴周,你干脆点,给我个痛快好了。”
苏玉婉冲着裴周摇摇头,“得先养好了这块儿皮肉,才能施针。”
“麻烦。”裴周有些懊恼,“早知道就给他留块好皮肉了。”
苏玉婉走上前,见玄风一直梗着脖子强撑着,叹了口气,便拿出随身带的伤药,准备给他涂药。
“慢着!”裴周一把抢过伤药,随意在苏玉婉指定的位置上抹了两下,然后才说道:“十岁以上,七十岁一下,但凡是男的,你都不能碰!”
原来,他不允许苏玉婉给玄风涂药。
苏玉婉冷眼道:“在我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你现在就受不了我给男人涂伤药,以后若是给男病人看隐私之处,怕是更受不了。裴周你想好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阻拦,就改变我行医的初衷。你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说完这番话后,苏玉婉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今天不能让步,因为她今天但凡让出一步,那么婚后,她可能就会让出更多步,最后便退化成地地道道的古代人。
她不能忍受没有思想的自己。
像是故意做给裴周看一样,苏玉婉不仅仔细为玄风涂了伤药,还替他把起了脉象。
裴周没有再阻拦,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被苏玉婉把脉的玄风,却是大受震撼。
他所见过的行事作风最干脆的女子,只有黄婷婷。
他一直以为,只有黄婷婷与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可现在,他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什么才叫“不一样”。
眼前为自己把脉的女子,不仅不惧于下手狠辣的裴周,反而义正言辞地争取着自己行医的权利。
而且那番他从未听过的铿锵有力的话里,处处显示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玄风忍不住又仔细盯着苏玉婉看了起来。
裴周终于从愣神中清醒,压下心中所有的五味杂陈,像是给自己找回面子一般,冲玄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再这么看她,把你眼珠子挖掉!”说着,还拿出刀子,在玄风脸上比划了一下。
之后,还是败下阵来。
“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么。该死的女人!凶婆子!”
这是服软了。
苏玉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听到裴周说退亲的事,她竟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突然,她脸色一怔。
“玄风中了剧毒!”
097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什么毒?”裴周一惊。
苏玉婉摇摇头,看向了玄风。
“你知道自己中毒了么?”
玄风却死活不肯再开口。
“这就是知道了。”裴周说完,就见玄风低下了头,他心里有了判断,便对苏玉婉说道:“今晚就这样吧,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等他能施针了,再一次问个清楚好了。我先送你回去。”
“好。”苏玉婉想着玄风的脉象,还有那她从未见过的剧毒,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被裴周送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裴周提着苏玉婉,“嗖”一下子就越过了院墙。
他梗着脖子不愿意认输,死鸭子嘴硬道:“老子同意你按你的想法行医,不再多问,可不是因为怕了你,是老子疼你,不想让你浪费了一身医术,到老时空留遗憾。你懂不懂?”
苏玉婉感激于裴周能突破世俗枷锁,肯向她低头,她便也退了一步,平生第一次,肯主动牵起男人的手。
“知道啦,知道你疼我,要不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裴周觉得手都酥麻了,紧张地握紧了苏玉婉的手,颤抖着声音,故意得瑟道:“哼,女人,我就知道你是这样,刚才说话凶巴巴的,还不是怕我了?”
“怕,怕得很。”苏玉婉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我要进屋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好!”裴周故意吹了个口哨。
人老睡眠浅的苏老太听到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谁大半夜的吹口哨?”
苏玉婉瞪了一眼裴周,才应道:“没事,奶奶,我起夜呢,刚才是关屋门的声音。”
“哦,小点声,别吵醒了狗剩。”
“知道了,奶奶。”
裴周这才笑着翻墙而去。
玄风中剧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起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苏玉婉第二天一早又给他把了脉,想了想,最后又让师父帮忙涂了伤药。
“玄风,我不知道你这剧毒是什么时候中的,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旦发作,肯定生不如死。虽然你曾经想置我于死地,不过医者仁心,我还是会想办法为你解毒的。”
玄风的头微微抬起,盯着苏玉婉,问道:“你不怕帮我解了毒,我回头会报复你吗?”
苏玉婉摇头道:“你不是裴周的对手,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有报复的机会。”
说着,便是几针银针下去,玄风便动弹不得。
“虽然真话穴道暂时不能扎,但是这个穴道却是没有妨碍。若是等我和裴周问出实情,你还如此不知悔改,为虎作伥的话,那就别怪我废了你的功夫。到那时,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报复了。”
在玄风的震惊中,苏玉婉出了柴房。
走到刘大夫跟前,她叮嘱道:“师父切莫给他解开穴道,虽然裴周把他捆了个结实,可他功夫高强,体力恢复一些后,我还是怕他挣脱了绳子逃了。”
逃跑还是小事,万一回头再报复就坏了。
刘大夫因为行医的缘故,心思也很是细腻,自然知道不能大意。
“你放心好了,那个穴道我也知道了,隔几个时辰我便给他扎一次,不会让他跑了的。”
“这就好。”
苏玉婉这才去了县城。
黄婷婷身边没了高手护着,果然也暂时安静下来。
苏玉婉见酒楼生意火爆,秩序井然,所以又安心去了杏林医馆。
余非已经请人把医馆稍作修整,并挂起了杏林医馆的招牌。
见苏玉婉过来,便停了手里的活,迎上前来。
“你来了。”
“嗯,我来看师叔和师姑。”
“快进来吧。”
“好。”
两人说着,就往住的院子里走去。
边走边聊。
“你又把医馆的招牌挂起来了呢,是准备开馆给人看病么?”
“是啊,舅舅多年没回来,一回来,就闲不住了,想趁着回京前的这段时间,再把医馆开起来。对了,舅舅也不打算靠着医馆赚钱了,这次准备义诊,只收取成本费用就好。”
“师叔真是活菩萨心肠呢。”
“谁说不是呢。”
进了屋,辛叶柏正为妹妹把脉。
苏玉婉上前行礼,“师叔,师姑。”
辛叶柏赶紧让出地方,让苏玉婉坐下,“好孩子,你快来给你师姑看看。”
辛叶柏对妹妹的身体,是真的无能为力,哪怕有了多年的行医经验,仍是不知道苏玉婉是如何稳定了妹妹的病情的。
苏玉婉也没客气,坐下来便为辛半夏诊脉。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治好了爹爹的双腿,治好了裴周亲娘的病,治好了铁匠李三的亲娘,治好了宝根哥,治好了王夫人,可是却唯独对师姑辛半夏的病,无能为力。
她想起了前世学医时,导师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医学再发达,都有它的局限性,不是每种病,都有治疗方案的。”
甚至,她所在的后世,即便医学发达至此,真正能治疗的疾病,也是屈指可数。
不能医治的疾病,才是大多数。
而辛半夏的病,很不幸的,就是大多数治不好的其中的一种。
她只能尽力而为,只能尽量拖延师姑的寿命,不让疾病迅速发展。
师姑的身体,单靠汤药已经很难控制,必须配合她的针灸才行。
苏玉婉要为辛半夏褪去衣衫,在整个后背行针。
辛叶柏赶紧带着外甥往外走,算是避嫌。
“余非!”辛半夏突然叫住了外甥,“你留下,跟苏神医学习针灸。”
“小姨!”余非拱手,不敢应承,“外甥不敢唐突小姨。”
辛半夏让苏玉婉先暂停施针,坐起来问余非:“是避嫌重要,还是医术重要?”
“小姨——”
“余非,你娘和我,从小花在医术上的心思,不比你舅舅少,可我们的医术也就到此为止了,只偶尔帮亲戚家的妇人和孩子看看病,并没有真正的以大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出现于人前。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和你娘是女人。可自从小姨来到这里,看到了苏神医,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余非,若你想医术真有长进,就跟苏神医学吧,不要给自己设置任何障碍,更不要避嫌这个避嫌那个的,否则,你的医术,也不会再有长进的。”
“可是,小姨——”
“没有可是了,余非。再说,我是你的长辈,还不是外面不熟悉的女人,你就如此避讳,若真遇到陌生女子紧急求医,你救,还是不救?”
苏玉婉见余非还在犹豫,便再次把自己昨晚对裴周的那番话,说给了他听。
“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余非大受震撼,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098正面交锋
由于针灸的缘故,辛半夏很快就昏睡过去。
苏玉婉讲解了治疗此病的针灸关键之后,便跟余非聊起了天。
她想着刚才辛半夏所说,姐妹俩学了半辈子医术,最后竟学无所用,只沦落到帮几个有限的亲友妇人和孩童看病,难免唏嘘。
“余非——”
“嗯?苏神医,何事?”
“别叫我神医了,受之有愧。叫我的名字好了,算起来,咱俩还是同辈呢。”
“嗯——叫你苏姑娘吧。”
“行。”
论起辈分,两人算是同辈。
余非还比苏玉婉大了几岁。
可余非面嫩,苏玉婉愣是叫不出“余非哥”这个称呼,最后便论资排辈,叫了声“师兄”。
正式确定称呼后,苏玉婉才问出心中疑问。
“师兄,你进过宫吗?”
余非点了点头,“我师从常太医,随他进宫过几次。”
“为皇上和娘娘们看病吗?”苏玉婉又问。
余非摇头道:“我医道尚浅,还不能单独行医,更别说在宫里为人治病了。而且……”
“而且什么?”
“即便像我师父这样的太医,也只能为皇上和王公贵族们看诊,并不能真正替娘娘们诊治的。”
“为什么?”
“男女有别。”
经过余非告知,苏玉婉才知道,原来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们,也要遵循男女有别的规矩,并不能像为男人们看病那般,望闻问切。
娘娘们的玉体碰不得,诊脉是万万不能的。
太医们为了提高自己看病的准确率,甚至还要自己花银子去贿赂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和太监,为的就是掌握第一手的资料,知道娘娘们详细的病情特征,从而更为准确地开出药方,对症下药。
但是只凭宫女太监们并不专业的口述,根本不可能做到准确无误。
甚至,失误的几率,远大于准确的几率。
很多娘娘们的病痛,都是需要她们自己默默忍受。
忍过去,皆大欢喜。
忍不过去,娘娘们活受罪,甚至病死,而太医,则会因为医治不当备受质疑与责难。
苏玉婉不禁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韩剧,讲的是医女的故事,好像里面也是提到了太医不能亲自为娘娘们诊脉看病,所以才从各个地方医署,提拔医术高超的医女进宫,为娘娘们看病。
但是医女们的地位又极其低下,甚至被大臣们当作女妓,召到府里供宾客们取乐。
想到此,苏玉婉便问道:“太医们不方便为娘娘们诊脉,为什么不让医女出面呢,为什么反倒向不懂医理的宫女太监打听病症?”
“医女?何为医女?”余非很是惊讶,“你说的可是民间的医婆?”
民间没有女大夫,但是女人的数量不比男人们少,生病的女人也不比男人们少,所以还是需要大夫看病的,碍于男女大防,便出现了专门为妇人看病的女人。
便是医婆。
从这称呼里,苏玉婉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女人们的恶意。
原来,她竟是人们口中的“医婆”。
她也想到了,师父还为大姐和师姑诊过脉呢,不过这也仅限于亲近之人的医治上。
“亲近之人?”苏玉婉不知不觉就想的远了些。
她和大姐,包括奶奶和娘亲,都没少让师父帮忙看病呢。
诊脉,似乎也有几次。
奶奶似乎从来没有阻止过师父为她们诊脉看病,好像早就把刘大夫当成了自己人。
苏玉婉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偏。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女医的事情。
她解释道:“我曾在一本杂书中看过,有的国家,宫里会招一些女大夫,专门为娘娘们看病,那里对女大夫的称呼,便是‘医女’。”
“竟是这样?”余非若有所思,“若是这样就太好了,娘娘们,甚至伺候娘娘的宫女们,岂不是都有专业的大夫看病了?”
余非说着,就要出门。
“你说的这件事,我一定要给师父去信告知。不光宫里要给娘娘们配备医女,就连民间,也应该有专门为妇人看病的女大夫才对。”
“你可真是急性子。”苏玉婉笑笑,“这的确是好事,你去写信吧。”
“嗯。”余非又看了一眼苏玉婉,随即迅速转身离去。
苏玉婉替师姑拔了针后,又帮师叔整理了一会儿医馆,便被师叔劝了出来,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去定了数十个咸菜缸,都是按照三奶奶周氏所说,用了她们老家专门泡菜的那种坛子,坛口带着水槽,以免污水和气体进了坛子,而坛子里的气体却能袍得出来。
苏玉婉可是听到泡菜坛子里发出过清脆的“砰砰”声的,很是神奇。
定完咸菜缸,得到了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取货之后,她又去调料店,按着周氏告诉她的,定了一大批的调料。
调味料可贵,比肉还贵,花了她不少的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买不了调料。”
苏玉婉嘟囔着,安慰自己先花钱,再赚钱。
忙完这些,时辰还早得很,她回酒楼和大伙吃过午饭,便去了街上转悠。
果然,她看到了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这些人,往常可没见过。
想必,就是来自邻国大魏的商人。
跟本国大通朝一样,能提前得到消息前来寻找机会,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苏玉婉决定加快脚步,购置地产。
跟她同样着急的,还有黄婷婷。
黄婷婷似乎连亨达酒楼都顾不上了,之前收回的那条街,暂时也被打造成商业街,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中。她现在更着急的,也是购置地产。
两人已经经过几次交锋,谁都没有买下看中的地产,反而那些准备卖房子卖地的人,看着自己的房子和地成了抢手货,开始惜售捂货,坐地起价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苏玉婉腹诽了一句。
她去了之前看中的一处庄园。
这个庄园,正处在县城到槐树镇的这条必经之路上,按苏玉婉从王侍郎那里得来的消息,这可是块儿风水宝地,也是互市贸易最重要的一处位置。
若是这处庄园的主人知道这个消息,即便外人再出三倍高价,他肯定也不会卖的。
可惜,这个主人并不知道消息,反想着卖个高价,套了现银离开此处。
苏玉婉自然是不会便宜了黄家的。
没想到,她刚到庄园,又遇到了黄婷婷。
这次是两人第一次在庄园正面交锋。
099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也来了,苏姐姐。”黄婷婷像没事人一样,如往常一般打着招呼。
苏玉婉想着被裴周折磨的遍体鳞伤的玄风,再看黄婷婷似乎根本就没放到心上,免不了替他感慨几句‘不值’。
她也笑着回应,“是呢,之前来了几次,也与妹子你的管家打过几次照面,这还是第一次跟妹子同时过来呢,咱们还真是有缘,不光酒楼开成了对门,就连这个庄园,竟也同时看上。缘分不浅呢。”
说起酒楼,黄婷婷的脸色有些微变,不过那丝变化一闪而过,外人难以觉察。
她话里有话道:“苏姐姐从小生长在乡下,竟能攒下开酒楼的钱,不仅如此,居然还有余钱来买庄园,跟我这个从小靠家里的人可真不一样。妹妹对姐姐,真是佩服至极。”
这话,倒是让庄园的主人穆庄主上了心。
“这位姑娘。”穆庄主提醒道:“我这一百亩的庄园,可是要现银的,别到时候说好了成交了,你再没有银子拿出来,那就不好了。”
苏玉婉手里可是有两万多两银子呢。
不过她猜着,黄婷婷肯定是不知道的。
外人谁也不知道,她和王夫人的合作。
毕竟王侍郎身处的位置,若是王夫人从中获得巨额利润,难免在官场上受人诟病,来个中饱私囊的名声。
苏玉婉笑道:“妹子和庄主无需担心,我敢来买庄园,自然是有地方筹措银子。不知道庄主,想好了价钱没?”
黄婷婷也看向了穆庄主。
穆庄主伸出一只手,“五千两银子。”
“什么?”两个女子,异口同声地惊问道。
起初,穆庄主打算卖庄园的时候,开价是一千两银子。
后来,因为黄婷婷和苏玉婉同时出手,他就瞅准了机会,一涨再涨,最后两人都给到了两千两银子,穆庄主就说回去考虑考虑。
没想到,这次两人过来,他居然把价格给开到了五千两银子。
按当前的行情,这个庄园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属于合适的价位,当初穆庄主开价一千两,是因为急于脱手。
没想到他现在不急于脱手了,价格也提了几倍。
苏玉婉的心理价位,最高是三千两银子。
即便互市贸易大利好,房价地价翻五倍,也不过就是六千两银子。
穆庄主给出五千两银子的价位,再去官府交了各项税费,说实话,到头来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而且到时候,六千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手呢。
黄婷婷虽然与苏玉婉暗中有不少过节,但是想法显然跟她也并无二致。
两个女子相互对视一眼,竟难得的心有灵犀起来。
“唉,看来这处庄园,实在与我无缘,婷婷妹子你既然想要,就归你好了。”
苏玉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黄婷婷也不甘人后,紧跟着也出了门,“算了,我们黄家再大的家业,也不允许我如此不分行情的败家的。”
两人出了庄园,本以为穆庄主会着急,然后会主动压价。
可她们没料到,人家不仅不着急,反而放话道:“两位姑娘慢走,你们不要,旁人还抢呢。”
“旁人?”两个女子慢下脚步,就见另有人往庄园这边走来。
便是苏玉婉今天见过的,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
穆庄主说的‘旁人’,便是这一行人。
常年行商之人,没有人傻钱多一说,这些外族人,也不会甘心待宰,他们也会讲价还价。
这些人,把庄园价格压到了两千二百两,只比苏玉婉和黄婷婷当初说定的价格高了二百两银子。
两个女子都沉默了。
她们明白,自己出的底价,居然被一群不知底细的外族人给探了底。
“这群人什么来历?”
两人竟顾不上个人恩怨,也顾不上穆庄主刚才虚报价格,同时折返回来,与一群外族人正面交锋。
如今一群人争抢庄园,那穆庄主更是得意非凡,坐地起价不说,简直如同土皇帝一样,丝毫不把买家放在眼里,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价格到了三千两银子时,谁都不愿意再往上出价,但是谁也不愿意先离场。
穆庄主干脆仗着自己的地主身份,开始赶人了。
“一口价,五千两,少一个铜板都免谈。你们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别在这浪费我的功夫。我这庄园可是风水宝地,你们买不起,有的是人来买。”
人高马大的外族人,脾气本就火爆,买卖不成还被人牵着鼻子走,已经很是懊恼了,如今又被庄主毫不客气地骂了,更是压不住火气。
“娘的。”其中一个外族人,忍不住抽了腰间的佩刀,‘砰’一声扎在桌子上,“敢骂我,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就急红了眼,要对庄主砍去,还好被同行之人拦下,没有造成命案。
“穆庄主,这个价格我们不能接受,我会回去问明主人,给你报个我们能接受的最高价,你这几天,最好也想清楚,开个你能接受的最低价,到时候,成与不成,就一句话的事。”
苏玉婉和黄婷婷也纷纷起身告辞,“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三天后,我们再来。”
庄园的收购事情遇阻,两个女子根本无心说客套话,出了庄园后,便各自离去。
苏玉婉越想越气。
亏她当时还替穆庄主惋惜,感觉他不知道内情,卖庄园太亏了。
她当时甚至想直接一口价给到三千两银子,也算是不让他亏太多。
没想到,她有生意人少有的良心,可穆庄主没有,说坐地起价就坐地起价,连当初定好的价钱还能变动,而且一变动,便是两倍之多,硬生生的从谈好的两千两银子,变成了五千两。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还不如和黄婷婷合作,谁也别争别抢,就一千二百两银子买下来,得到庄园的那个,再付给没有买到庄园的人一千八百两银子好了。
那也比便宜说话不算话的穆庄主强。
苏玉婉快到酒楼时,就见裴周迎面而来。
裴周见她满面怒色,问明了缘由后,当即就火了。
“我当时就说过,别可怜这种人,做生意就得有生意人的黑心肝。你倒好,硬是故意和黄婷婷比价,为的就是暗中把价格抬起来,让他多赚些。现在好了吧,人家不领情,还把你也给坑了。”
苏玉婉本来就气不顺,听了裴周的话,就更火大了。
“谁知道他这么黑心肝了。我心地善良,还错了?”
“你就是错了,还不承认?”裴周总是喜欢火上浇油,可一见苏玉婉发怒,立马又怂了,“你没错,错的是不识好歹的穆庄主。你给我一千二百两银票,我去给你把庄子买回来。”
“怎么个买法?”苏玉婉一愣。
“强买强卖!”裴周冷哼一声,“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
100仅存的温暖
纠结了两个月的庄园收购事项,谁也没料到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成交。
这一个时辰,包括了裴周耽误在路上来回的时间。
“你真就这么买下了?”苏玉婉看着白纸黑字还有县衙印章的地契,惊得不敢置信。
“买下了,这有何难?”裴周得意道:“早跟你说了,让我出面,你还担心我惹事,不让我去,现在后悔了吧,白白耽误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口舌。”
“你怎么买下来的?难不成真是强买强卖?”苏玉婉惊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裴周喝了口茶,缓了缓,才说道:“幸亏我早去一步,再晚去半个时辰,这庄园就落到黄婷婷手上了。”
“怎么会这样?”苏玉婉一惊接一惊。
裴周这才认真解释道:“我在黄家做事三年,太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了。我如今强买强卖,还不是跟他们学的?就在我押着穆庄主过完户回到庄园交接时,黄家的人也到了。真是好险,幸亏我早到一步,今天若不是我,那穆庄主连这一千二百两银子也得不到。切——”
裴周想到穆庄主,很是不屑,语气里也是各种嫌弃。
又有些惋惜道:“这朝廷的税费太重,买庄园才花了一千二百两,上交的税费差不多就要五十两,不过还好,大头都是穆庄主出的,他占三成,出了三十六两银子,咱们一成,出了十二两银子。老子今天心情好,又凑了个整,加了二两银子好处费给衙门办过户文书的官吏,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把地契过户过来。”
裴周办事干脆利索,旁人拖着一两个月办不完的繁琐手续,他硬是不到半个时辰就给办完了。
这也多亏了他之前在黄家做事,积累下来的人脉,还有,那二两银子给的痛快,比办事官吏的月银还高,难怪人家这么痛快地给办了下来。
裴周也不是真大方的散财童子,他也是担心黄家那边会来阴的,所以先下手为强,把户过了再说。
苏玉婉这会儿,可真说不上裴周这性子,是好还是坏来了。
若不是穆庄主实在做的过分,她肯定不会让裴周乱来。
这会儿,她虽然还是觉得心中有愧,不过又一想,若今天不是裴周去处理此事,真等黄家那边动了损招,肯定还不如裴周出面对穆庄主更有好处了。
“人不能太贪!”裴周说出了苏玉婉的心里话,“你该怎么感谢我?要不,你以身相许,早点嫁给我好了。”
“别闹。”苏玉婉也不好给大功臣裴周冷脸,娇嗔训了一句,又说起玄风的事情。
裴周摆摆手,“你别担心,我刚从镇上过来,刘大夫一直都很小心地给他扎定身穴,就像你俩当时扎了我一晚上一样,玄风不能乱动,不能逃跑,更不能出手报复伤人。”
“这就好。”苏玉婉放了心,便没有提回镇上的事,“我这几天得加快步伐购置房子和地了,外族人都掺和进来了,怕是消息马上就要传过来了。”
“我再帮你抢……”
“不用,不用。”
苏玉婉可不想再让裴周插手,免得多生事端。
裴周又道:“你不让我帮忙就算了,反正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又要做什么大事?”苏玉婉有些不放心。
裴周神神秘秘地,不肯告知,“到时候再告诉你,现在还不行。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做的可都是正经八百的事,保证绝对守法。”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苏玉婉不强不弱地威胁了一句。
裴周独自回家的路上,察觉到有人跟踪。
勒马回头,大无畏道:“偷偷跟踪,小人行径,有种的就给我出来。管你十个八个还是一百个,有多少人都给我出来!”
一番话后,身后再无人敢动。
“懦夫!”
裴周再次打马前行,很快就甩开了跟踪的人。
那群人趁夜去了黄婷婷的院子回禀。
“属下回禀,裴周单枪匹马朝他自己家去了,他家中只有一个体弱妇人,想必不会把玄风藏到那。”
黄婷婷捏着紧皱的眉头,想了想,便长舒一口气道:“算了,不用寻了,也许那人已经回京了。”
“是,小姐。”
手下离开后,黄婷婷又展开信纸,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这封信,是她的表哥托人带给她的,她看都没看便撕了。
可等丫鬟退下后,她又捡起来,一片片拼起粘贴好。
才发现,信纸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血迹,像是滴到别处的鲜血,不小心溅起一些,落到了信纸上,又被人轻轻抹去,只留下若隐若现的斑驳血迹。
“表哥又咳血了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
黄婷婷摸着小腹,想起自己被父亲命令要嫁给裴周的那一天,她把表哥叫到家里,给他下了药,逼他同自己亲热。
她从小到大,心里一直是冷的,若说有那么一点温暖,便是表哥带来的。
可惜表哥身体不好,即便对她存着极致的爱意,也从不显露。
她知道表哥是为她好,但是她不在乎他会短命,只想着有生之年,能陪他多久就陪他多久。
可惜,父亲的命令下来,她连这点奢求也没有了。
那天,她苦到不能自已,便用了身体不适的借口,让贴身丫鬟去把表哥诓了来。
表哥喝了她的催情茶,意识不清下,还是遂了她的愿,与她一夜温存。
等他清醒时,还只当自己唐突玷污了她,甚至觉得木已成舟,只能把她娶回家后好好待她。
可她从那时起,便硬着心肠,不肯再见他。
之前,是表哥怕自己的身体不好耽误她,不肯对她表示亲近之意。
自从那晚之后,是她不肯再见表哥,任凭他一封封担忧的信件托人送来,她都没有回头。
“一夕贪欢,足矣。”
黄婷婷又摸着小肚子,无数个夜里,她甚至不想顾什么贞洁名声,就想偷偷生下她和表哥的孩子。
可如今几个月过去,肚子里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个心愿,终究是要落空了。
夜已深,黄婷婷把破碎又粘贴后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叠,收齐,放在贴身的里衣里,这才盖了被子睡去。
101媳妇傻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家发了狠,打定了主意要把相中的田产抢到手,所以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去捣乱,威胁,恐吓。
黄家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强买强卖,可往往等卖主撑不住,真得决定贱卖田产保平安时,最后却落到了苏玉婉手里。
苏玉婉也纳闷,为什么她这么轻松,就以超低的价格拿到她想要的田产呢?
她猜测着,应该跟裴周有关。
裴周直接就承认了。
“当然跟我有关,要不你还以为是靠你自己的能耐,说动了那些人不成?”
苏玉婉一惊,“裴周,那些人可都是良民,人家不偷不抢的住着自己的房子,种着自己的地,若说不卖,咱们也没有资格去抢。你怎么又用阴损的法子威胁人了?”
“我阴损?哼哼。”裴周气到不想说话,“在你眼里,我就是没有一丁点好处的人了?”
“还不是你无赖惯了,我怕你再走歪路么?”
苏玉婉到现在也不知道,裴周是不是又用粗暴的方式抢房子抢地了。
“对,对,我走的都是歪路,就你走的是光明大道,好了吧?”
裴周说罢,也不理苏玉婉,骑上马就要走。
“你又去做什么?”苏玉婉赶紧把人拦下。
裴周拧着脖子,高抬着头,不去看苏玉婉。
“我去抢房子,抢地!哼!”
“你——”
两人正闹着别扭,就见穆庄主带着一群外族人前来。
“就是他,大老爷们,我那个庄子,本来真打算低价卖给你们了,没想到被这人半路截胡。是他,用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低价卖给他的。你们要是找人算账,就找他好了。”
外族人都是带着家伙来的,各个腰间都别着佩刀或者佩剑,怒气冲冲地瞪着裴周。
裴周懒得搭理穆庄主,下了马,把苏玉婉往自己身后一拉,抽出腰间佩刀,毫无畏惧地立在一群人对面。
“吆喝,这是什么世道,大魏的人也敢跑来我大通朝耍威风了?怎么,想跟爷爷我过招?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爷爷我手痒难耐,正好想找人练练。”
话刚落,原先一脸的痞子样的裴周,瞬间摆好了架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苏玉婉也说不上自己对裴周什么感觉来了。
每次她刚讨厌裴周一点,就会紧接着看到裴周的英勇模样。
虽然还是个混混模样,但是这样有勇有胆的混混,也是不多见的。
她与裴周背靠背站着,并悄悄拿出袖中的银针,低声问道:“这么多人,看起来各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你行不行?”
裴周嘴角一抽,“老子让你见识一下行不行。”
苏玉婉想暴走。
虽然生气,可也没有真得一走了之,毕竟裴周得罪这些人,也是因为给她抢庄园所致。
总不能她得了好处,再把他扔到危险境地不管吧?
可裴周,似乎并不想让苏玉婉处于危险之中,弯了弯嘴角,便一把将她甩到自己的马背上。
“老白,跑得稳点,别把女主子摔伤。”
然后朝着马屁股一拍,“躲远点!”
白马似乎听懂了主子的话一样,跑得又稳又快,很快就把苏玉婉带出了几里地之外去。
等白马停下来,苏玉婉已经被颠得头晕目眩,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胃里也不停地翻滚。
她骑上马,晃了几下,才又稳下来,“老白,带我回去救你主子。”
可白马并不听她的,原地转了几圈后,又停了下来。
苏玉婉只好下马,自己按着原路返回。
不过五里路,苏玉婉连跑带急走,过了大概两刻钟,才走到出事的地方。
早已没了外族人的身影,穆庄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周已经打完了架,正在收缴战利品。
“这把刀不错,短,利,方便携带还趁手。送给你了。”
说着,就往苏玉婉这边一扔。
苏玉婉堪堪接住,才发现这把短刃足够精巧,虽然很小,却镶了一二十颗晶莹透亮的珍珠混纯金绣线。
她把刀刃还给裴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你觉得我很弱?”
“嗯。”裴周又捡起地上散落的零星几个绣囊,看了看里面,除了几张银票,似乎也没什么值钱的,便又扔给了苏玉婉,“接着,小财迷。”
“我在问你话呢,裴周。”
“啰嗦,八婆。”裴周不耐道。
“嗬,嗬……”苏玉婉刚才心中升起的感激与欣赏,立即不见踪影,现在真是满肚子的气,“还没成亲,就嫌我啰嗦了,以后我会更啰嗦,你不是更烦?既然这样,那就别娶我了,省得整天啰嗦的你心烦!”
“你这女人,总是惹我!”
裴周回过头来,一把将苏玉婉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正纠缠之际,白马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苏玉婉自觉失态,很没面子,砸吧了两下嘴唇,就狠狠地踩了裴周一脚,然后背过身去,独自体会刚才那个她并不讨厌的深吻。
裴周满脸不高兴地搂着马脑袋,狠狠地敲打了一番,“真不会看眼色,你这时候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显然是觉得白马碍事了,让他没有尽兴。
他也坐下来,与苏玉婉背对背。
“那个,我说,你也快忍不住了吧,与其咱俩这样干熬着,不如早点成亲如何?”
“滚——”
“还嘴硬?刚才是谁使劲搂着我的脖子不放的?”
“滚——”
“嗬,让你嘴硬,等成了亲,看我怎么晾着你!”裴周发狠道:“你就算主动贴上来,我也不碰你!”
“滚——”
“傻了,我媳妇傻了,只会说‘滚’,不会说别的了。”
裴周等全身温度降下来,才把苏玉婉再次提上马,“我送你回去。”
苏玉婉也没有挣扎,但是身体尽量前倾,不与裴周贴近,裴周虽然很想直接把人压下来再亲一番,却也高傲地选择了“晾着她”。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共骑一匹马回了镇上。
102解毒
一路上,经过裴周的解释,苏玉婉才明白了自己买田产顺利的原因。
原来,是黄家人先出手逼迫那些人,那些人为了少生事端,只能被迫卖掉自己的田产,可他们心里是愤怒的,只是对面对黄家的强势,敢怒不敢言而已。
而在黄家人威胁完离开后,裴周适时的出面了,告诉那些被强迫的人,若是不想便宜黄家,不如卖给别人。
这个别人,便是苏玉婉了。
那些人想想也是,与其受黄家的气,还不如悄悄反抗一把,所以把田产迅速卖给苏玉婉后,就连夜拿钱跑路了。
等黄家人前来收割胜利果实准备接手田产时,这些田产就已经易了手,换了主人。
他们再想找原主人算账,已经是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可以说黄家人白忙活一场,反给苏玉婉做了嫁衣裳。
裴周反问苏玉婉:“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这就是!”
苏玉婉‘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就是那只黄雀。怎么,还想让我多夸你几句?好,你裴周是最聪明最勇敢的人,行了吧?”
“夸人都这么勉强。”
裴周嘟囔了一句,两人已经到了刘大夫家门口。
“下马。”裴周先下来,又伸出手,要把苏玉婉接下来。
“我自己可以。”
苏玉婉直接跳下马,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深吻,忍不住脸上发烫,急匆匆地就进了院子。
“你可终于来了。”刘大夫见到徒弟,赶紧把人带进柴房,“这个人的皮外伤差不多好了,我要是不是给他扎了定身穴,没准他还真跑了。”
玄风的皮外伤果然好得很快,现在正被绑在旧门板搭起来的床上,还被定了穴动弹不得。
“你们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说的,杀了我好了。”
他自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态度。
宁死不屈。
裴周走了进来,对苏玉婉点点头,“给他扎两针吧。”
苏玉婉已经跟师父打过招呼,所以她扎穴道的时候,刘大夫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老夫活了一辈子,别说看了,就连听都没听过,人身上还有真话穴道。也好,托徒弟的福,今天也让老夫见识一下,什么是真话穴。”
随着苏玉婉越走越近,玄风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真有……真话穴位?”
苏玉婉点头,“有。”
裴周瞟了一眼,“别跟他浪费口舌,直接扎就是。”
玄风回想着自己这几天被扎了穴道,动弹不得,突然就相信了苏玉婉的话。
他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银针,心中惊骇不已,眼睛一闭,舌根也有了动作。
裴周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
“咔嚓”一声,就把玄风的下巴给卸了。
“你给他卸了下巴,我给他扎穴道还有什么用?他连话都说不了了。”苏玉婉问裴周。
裴周在玄风的嘴里鼓捣了几下,就从他舌根底下找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药包。
“他想服毒自尽。”他对苏玉婉解释着自己的行动,并顺手将玄风的下巴又给接上了。
苏玉婉看了眼药包,又看向一脸惧色的玄风。
“你连裴周的酷刑都不害怕,如今更是连死亡都不怕,为什么要怕说实话?”
玄风终于撑不住,崩溃了。
“求你们别问了,杀了我吧,我若是透露的多了,我妹妹就没命了。”
玄风求死不得,脸上的绝望让人动容。
裴周皱眉,“怎么回事?”
苏玉婉暂时把银针收起,“你先慢慢说明情况,把你觉得可以说出来的情况,最大限度的告诉我们,我再看看要不要进一步的追问。”
所谓进一步,便是扎穴道了。
“好——”
玄风只能坦白。
“我不是黄家的下人,而是上面派来监视黄家的人。”
“什么?”
玄风第一句话,便让裴周和苏玉婉大吃一惊。
刘大夫不想知道太多不必要的秘密,留了句“需要扎穴位的时候叫我”,便出了屋。
“继续说。”裴周找了个马扎坐下来,让玄风继续。
玄风又道:“黄家和黄家背后的人,似乎要背叛主子,所以主子派我来监视并提点他们。这次我被你抓来,他们肯定也不会寻我,可能会以为我完成任务提前回京,不告而别了吧。”
苏玉婉点头道:“怪不得黄婷婷并没有少个得力下手般着急,原来是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呢。只是你前段日子,为何想对我下杀手?”
想起来那个要命的秤砣,苏玉婉还心有余悸。
她看了眼裴周,再次打心里感激他救了自己。
玄风淡淡一笑,“既然名义上是她家的下人,总得做做样子,听她的话吧。”
苏玉婉冷脸道:“你说做做样子,不过那次对我可没有手下留情。”
“对不住了。”玄风不置可否。
他杀人从来没有想过手下留情。
可惜如今待宰的,成了自己,他也不怕死,但是怕自己会连累妹妹。
正想到妹妹,就听苏玉婉又问道:“你刚才说,若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会连累到你妹妹,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玄风再说起来,还是面带不甘与伤痛。
原来,在他十岁那年,就被现在主子的人看中了,觉得他是练武奇才,要将他招入麾下,并教他练功。
他去练了几天,觉得辛苦,想退出,却正好赶上娘亲病重,家里又没有银子医治。
组织头目得知情况,当即便拿出一笔银子给他,却需要他签下卖身契。
他救娘亲要紧,想都没想就按了手印,带了银子回家。
后来娘亲还是去了,他却再也没了自由身,真正进入了组织核心后才知道,自己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后来几次忍受不了欲退出,被头目察觉后,不想放弃他这个练功奇才,竟用了自制的独门毒药来控制他。
更可恨的是,为了防止他宁死不从,甚至还给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也下了同一种毒药。
但凡他背叛组织,出卖组织,他和妹妹,都不会活下来。
这也是他不能告知裴周和苏玉婉背后之人是谁的缘故。
说完这些之后,他软了态度,苦苦哀求:“我除了背后之人是谁,其他的都告诉你们了,求你们不要再问了。上面若是知道我说了这么多,肯定不会给我妹妹解药的,到时候她会很痛苦的死去的。”
苏玉婉踱步沉思,良久才说道:“若是我能解了你和你妹妹的毒,你还不会不会替他们卖命?”
103有意却不自知
玄风绝望摇头道:“别白费功夫了,这毒,你解不了的,我把组织发的大笔银两,除了给妹妹生活外,其他的都用来寻找大夫解毒了。可没有一个大夫,能解得了,甚至连我中的什么毒都说不清。”
“如果我说,我能解得了呢?”苏玉婉掰着手指头,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离开那个杀手组织?”
玄风主动忽略了苏玉婉后面那句话,只犹豫地看向她,“你真能解?”
见苏玉婉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又赶紧说道:“若是能解毒,不用定时向头目领临时解药,我肯定早就和妹妹远走高飞,再也不受人控制了。”
这个毒,一日不解,他和妹妹的性命就一天被捏在别人手上,现在头目给他的命令是监视人,偶尔也会下令杀人,即便这样,他也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若是以后的任务更不能接受的话,他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痛苦。
他不想见血,想安安静静的生活,看妹妹嫁人,也盼着自己娶妻,生子。
苏玉婉一看玄风的模样,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好,我在能解你的毒之前,不会让你为难,透露上面的信息。但是一旦给你解了毒,你就必须所有事情都如实告诉我,否则,我能解了你的毒,就能让你中更生不如死的毒。”
“好,好。”玄风暂时不用出卖组织,保住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自然是乐得答应下来,“你放心,我本来就是被毒药控制,被逼为人卖命的,你若是能解了我和妹妹的毒,我肯定一刻都不会多待,原地就把他们给出卖了。”
“你倒是想得开,叛徒!”裴周很是瞧不起的样子,又威胁道:“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暂时不逼你,不过我还会继续把你藏到这里,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跑的。”
“明白。”玄风倒也识时务。
苏玉婉见玄风的穴道差不多解开了,便上去又给他扎了两针。
“再躺几天吧,等我找到解药再说。”
玄风的皮外伤已经好多了,苏玉婉又给他把了脉,问了毒发时的病情表现,以此来确定所中的是什么毒。
她一一记录完玄风所说后,又结合他的脉象,分析着应对之法。
不过一时还摸不清头绪。
“算了,我得回去查一下医书。”
准备离开柴房时,苏玉婉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又问玄风。
“你说你自己是练武奇才,可为什么栽到了他的手上,还栽的这么惨?”
苏玉婉指了指裴周。
玄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憋出一句话。
“他,他,小人行径,胜之不武。”
“怎么个不武法?”
裴周见苏玉婉好奇,他倒是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多被逼,所以直接对苏玉婉说道:“你问他做什么,问我,我都告诉你。”
苏玉婉便把目光看向了裴周。
裴周便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趁他外出的时候,在他茶水里下了蒙汗药。哈哈,这药可真是好药,管他什么武学奇才还是废材,一小包药就直接把他撂倒了。哈哈哈,赢得可真是不费一点力气。”
“你还好意思说,无耻!”吃了大亏的玄风,对裴周胜之不武还不以为耻的做法很是气愤。
裴周得意道:“管他无耻不无耻,胜者为王。”
玄风又道:“真打的话,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听着嘴碎的玄风说话,苏玉婉突然想起来前世一部电影片名。
《这个杀手不太冷》。
不过,想想自己差点死到这个人手里,她有觉得后背冒冷汗。
这个杀手冷得很。
出了柴房,两人到了正厅。
苏玉婉问裴周,“玄风的话,你信几分?”
裴周想都没想,便答道:“全信了。”
苏玉婉点头道:“我也是。”
两人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是他们就是凭空信了玄风的话。
裴周反问苏玉婉:“他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苏玉婉笑道:“半分也无,或者说,暂时没有任何头绪。”
“那你刚才还大言不惭……哦不对,信心满满地说要为他解毒呢?”
“跟你一样,说大话呗。”
“媳妇……”
“嗯?”
“孺子可教也,居然跟为夫学会说大话了。”
两人习惯了斗嘴,竟然都没发现苏玉婉应那句“媳妇”应得如此自然。
不过,苏玉婉还是不想再在没用的事上斗嘴,又问道:“你和玄风真打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耍赖的话,谁会赢?”
裴周拍拍胸脯,“当然还是我赢。”
“那你为什么还要趁人不备下蒙汗药?”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动手?我又不傻!”
“好吧,是我多此一问了。”
苏玉婉又想起,被黄家逼迫又被裴周截胡的卖田产的人,一时忍不住唏嘘道:“他们也太可惜了,明明再过不久,田产就可以翻几倍了,却在这时被黄家逼得贱卖田产,远走他乡。”
裴周却道:“能遇到你这样有良心的买家,也是他们的幸运。若是真被黄家强行接手,只能卖一半的价格,你没有趁人之危,给了两倍的价钱,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苏玉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不过心里还是不踏实。
“但凡他们知道点内幕消息,这价格还能再翻上一番。只能说,这是命吧。”
她同时也担心裴周。
“你这样截胡了黄家,把他们看中的田产全抢了过来,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裴周反问道:“是我截胡,还是你截胡?”
苏玉婉哑然。
买田产的银子是她出的,地契上的名字也是她的,若说谁截胡了黄家的生意,那肯定是她了。
“怕了?”裴周看好戏般的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摇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正大光明花钱买来的东西,凭什么怕他黄家。”
而且苏玉婉之所以不惧和黄家正面交锋,皆是因为她有个强大的后盾。
王侍郎。
自从酒楼开张那天起,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她和王侍郎交情匪浅了,寻常人哪敢去招惹她?
若有那不开眼的招惹她的,也只有孙尚文那一次了。
裴周见苏玉婉还算想得开,也就不担心什么了,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要回自己家去。
苏玉婉也该回家了,两人便同时去跟刘大夫告辞。
路过前几天辛半夏所住的房间时,苏玉婉见师父就在里面发呆,她叫了一声,师父也没回应,好像根本没听见。
“师姑走了之后,师父好像话都少了很多,也肉眼可见的难过,不过他从来都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
“刘大夫也许对师姑有意却不自知呢。”裴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第104章王侍郎准备归京
历时一个月,苏玉婉终于把田产铺面置办完毕,手里的两万多两银子也花光了。
这天,她又来到了王侍郎家,向王夫人汇报情况。
“夫人,这些地契房契,便是我这一个月所得。”
她打开木匣,露出了一叠契书。
“夫人,除了这百亩庄园是属了我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都是您的。”
王夫人一张张地细看着,边看边点头。
“不错,不错,这些位置都很不错,你很有眼光。”
苏玉婉带着歉意道:“因为我的过错,让夫人买这些田产多花了不少银子,我正要跟您告罪呢。”
因为黄家从中作梗,后来裴周又横插一脚截胡,她本来可以少花很多银子买下这些田产,可她因为心软,怜悯那些不知内情被逼贱卖田产的人,所以当时买下这些田产时,主动给提了不少价。
她提价不要紧,但是这银子却是王夫人的。
相当于她自己安了心,得了名声,吃亏的却是王夫人。
苏玉婉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连原先说好的三成利,也不要了。
“夫人,都怪我自作主张,让您多花了银子购置这些田产,如今为了心安,我愿意放弃这些田产之后所产生的收益。”
王夫人道:“按照往常互市开通后的经验来说,如今按正常市价两万两银子买下来的田产,以后可是要番四五倍的。即便是你出于善心,主动往高了给那些卖家提价,这些田产现在的成本也有一万三千两左右。一旦互市贸易成熟,这些田产就能卖个六七万两。这其中的利差,可就是四五万两银子。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你可得三成利来算,你能得到一万多两银子。你真得愿意甘心放弃?”
苏玉婉想想,就这么将一万多两银子白白放弃,确实可惜。
不过——
“虽有遗憾,却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若是拿夫人您的钱财成全我自己的名声,我反而不踏实。”她实话实说道。
“哈哈哈哈。”王夫人突然笑了起来,“我之前还夸你有做生意的天分,看来是夸早了。”
“民女让夫人失望了。”
“不。”
王夫人止住了笑,又细看了苏玉婉两眼,这才摇头说道:“你有做生意人的头脑和天分,却没有生意人的狠心肝,跟黄家那位姑娘相比,善良是你的软肋。”
“愿听夫人教诲。”
“教诲?哈哈,即便我说得再多,你也过不了心头那个善良的关。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好看你。”
“夫人?”
“听我说。”
王夫人浅酌一口茶,才又开口道:“天下的生意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完的,银子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赚的完的,黄家不给租户和卖家留一丝余地,早晚会受到反噬。你有生意人少有的良心,兴许这条路会走得更为长久。”
“夫人不怪我擅作主张,让您吃亏了吗?”
“为何要怪?你心善,难不成我就是黑心肝的生意人?”
“夫人——”
苏玉婉没料到王夫人这样说。
王夫人又笑了,“我的生意做的大,可从不做昧良心的。若是这次让卖家吃了大亏,怕是我也睡不好觉。本来我还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我一直忍着,也是考验你,看你为人究竟如何。现在好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不放心了。”
“感谢夫人体谅。”苏玉婉褔礼。
王夫人把所有的地契房契放回到木匣中,又交到了苏玉婉手里。
“你替我保管着吧,等到互市之事彻底落实了,你再瞅着个好时机,把这些卖掉变现。咱们说好的利钱三七分之事,也还作数。”
苏玉婉收的不安心,“夫人还是自己保管吧,若是今年秋季互市之事落实到位,明年这价格就能到顶峰。您到时候自己卖了就是。”
“我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王夫人微微笑道:“最近朝廷事多,工部的事情也繁杂,老爷已经收到了皇上的信件,不日便要上京了。”
王侍郎已经在家守孝两年,本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去任上,可如今朝中事多,皇上只能下旨,夺情起复,让他提前一年进京。
而且旨意来得急,只给了王侍郎三天的准备时间,便要上路。
“看来皇上真是太重视王大人了,这是好事。”苏玉婉收了木匣,又福一礼,“既然如此,那我便帮夫人打点着好了。到时候,这些田产是卖是租,我会给夫人去信的。”
“这样才对。”
生意上的事情说到此处也到头了,苏玉婉又为王夫人把了脉,看她的身体情况。
“夫人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就可以停药,要孩子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真得?太好了。”王夫人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具体还要等多久,才能要……孩子?”
苏玉婉调皮道:“今天晚上也可以的。”
“你这丫头——”王夫人的脸上爬满了红晕,刚想训斥几句,就见自家男人回来了,更是忍不住老脸一红,训斥的话也吞了回去。
王侍郎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这会儿见夫人满面羞红之色,素了许久的他,忍不住干咽了几下口水。
之后才对苏玉婉说道:“我正想让人寻你去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
苏玉婉问道:“大人寻我,所为何事?”
“夫人应该跟你说了吧,我们三天后就要回京。”王侍郎见苏玉婉点头,又说道:“我准备明天在你们酒楼,宴请孙县令父子俩,还有黄文忠父女俩,以及县城里几个生意人,因为时间比较紧,你们要辛苦些了。”
苏玉婉应道:“大人看得起我们聚八方酒楼,把您回家两年唯一一次的宴请设在我们那里,我们自然也不会让大人失望。您放心好了,您只需定下菜品,其他的我来准备。”
王侍郎捋着胡子笑了,“好。对了,酒楼是你大姐在管是吧,那你和你大姐都准备一下,还有,再叫上你爹和付元庆,我要介绍你们给县城里的这些有头脸的认识。”
“啊?”苏玉婉不知王侍郎此举何意。
第105章生米煮成熟饭
王侍郎笑道:“我若是在县城,还能护住你们。可没想到三天后就要回京,总得把你们安排好才行。”
王侍郎深知,苏玉婉等人家世一穷二白,身后根本无人撑腰,他若离开这里,黄家那群人难免会因为连日吃亏而报复她。
他宴请这些人,也是为了向黄家和其他人表明,他是苏玉婉和聚八方的靠山。
苏玉婉感激王侍郎的维护之意,当即便褔礼谢过。
“这宴请的菜品……若是大人放心,就交给我来定吧。”
话里的意思,便是费用她全包了。
王侍郎没有异议,等于默认了,想了想,又说道:“你明天把裴周也叫上,抢了人家黄家这么多田产铺面,总得给人道个歉吧,这样,也能让黄家面子上过得去。”
他这次宴请众人,坦白自己对苏家姐妹的维护之意,黄家肯定会收敛,明面上不会对苏玉婉怎么样。
可黄文忠父女俩的德行,他也心知肚明,明着不敌对,不代表暗地里也会老老实实放过她们。
毕竟,黄家人费了诸多心思强行要买的田产,最后都被裴周给截了去,这口恶气,让谁都咽不下去。
不为别的,不争面子还得争口气呢。
何况此时,没人知道黄文忠想拉拢裴周,都认为他肯定不会轻饶了裴周才对。
若是王侍郎出面,让裴周给黄家说几句好话,好好道歉,最起码能让黄文忠面子上过得去,也许背地里就不会下狠手。
王侍郎所想,也是苏玉婉所想。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苏玉婉很快就回了酒楼,把明天设宴之事告诉了大姐。
苏玉真当即便让人在酒楼前竖了个招牌:“明日酒楼有包场,暂不对外营业,请诸位谅解。”
之后,又告诉写牌子的人,“明天也要把牌子放在门口显眼处,省得来的客人们白等。”
如此,便可让王侍郎安心宴请众人,也是对王侍郎及明日宴请客人的最大尊重了。
苏玉婉笑道:“大姐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应该的。”苏玉真依然温柔浅笑,“不仅仅是我,大家都长了见识,也成长了很多。”
这个‘大家’,便是在酒楼做工的人们。
苏玉婉也乐得看着大家成长,不过她要赶时间去见裴周,所以跟大姐定了明天的菜品之后,便去了杏林医馆。
裴周果然在这里等着。
听到苏玉婉说让他明天跟黄文忠道歉之后,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道歉就道歉,又不会少块儿肉。”
“你倒是想得开。”苏玉婉见他并不排斥,也就放了心。
随后,苏玉婉又向师叔和师兄打听玄风所中之毒的情况。
裴周也没把辛叶柏和余非当成外人,再说他也不在乎玄风会不会暴露,所以刚才就已经把玄风的情况都说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的毒发表现我也跟你们说了,现在婉婉也说了他的中毒脉象,师叔,师兄,你们对他的毒可有解?”裴周毫不见外地随了苏玉婉的称呼。
余非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定了心思。
他看了眼舅舅,之后才对裴周说道:“根据你们说的此人的毒发表现和脉象,倒是跟有一种毒很像。”
“师兄了解此毒?”苏玉婉一喜。
余非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是有所涉猎,却从未找出应对解药。”
苏玉婉当即便说道:“只要知道这毒药的成分,总能对症下药,想到应对之法的。”
“这倒是。”余非点头认同。
很快,苏玉婉便和甥舅俩讨论起这个毒药。
也是听余非说了她才知道,这个毒药,世面上是没有的,而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他之所以知道一些内情,也都是因为他有个在宫里做事的太医师父。
不过宫里的事情向来不能外传,所以他和师父偶然见过这毒药之后,也不敢吭声,只是秘密研究过。
苏玉婉得了两人的授意,也保证此事不外传,余非的心才定了下来。
好在,他和师父研究过一段时间,恰好把成分研究出来了。
不过还需要知道每种毒药成分的具体剂量,才能有针对的配解药。
三人只能苦思冥想,并尝试配了不同剂量的方子。
“不知道哪种最有效,只能让玄风挨个试了。”
“他要想得到解药,总要吃些苦头的,这个我会跟他说的,他也有心理准备。”
“这就好。”
余非拿了研究出来的几个方子,去了药房配药,苏玉婉便去了师姑的房间问诊。
辛半夏最近很安静,一直都没提起过刘大夫,甚至刘大夫过来看望她时,她也躲着。
她的精神尚好,身体却愈来愈控制不住地垮了下去。
苏玉婉也没什么办法阻止病情的进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姑的生命渐渐流逝。
“师姑,今天好些了吗?”
“是玉婉丫头啊,我好多了,快进来吧。”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说谎应答。
沉默了一会儿,苏玉婉开始给师姑诊脉。
辛半夏似乎并不在意诊脉结果,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而问起苏玉婉:“你奶奶有了大孙子,肯定很开心吧?你告诉她,再开心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别累着了。看孩子是个累人的活,让她悠着点。年纪大了,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从第一次见到辛半夏起,苏玉婉就有个错觉,觉得师姑说话做事都很任性,好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师姑嘴里听到这般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师姑放心好了,我奶奶可爱惜自己了,把活都推给我爹去做了,她倒是常常念叨着,不能常来看你呢。”
自从辛半夏搬来县城住,苏老太确实不方便过来看她,陪她聊天,开导她了。
其中就来了一次,还是跟着付元庆的牛车,看了辛半夏后,又去孙女开的酒楼匆忙看了一眼,甚至都没在酒楼吃个午饭,又跟着付元庆的牛车回了村子。
她还是放心不下儿媳妇和大孙子的。
“有子孙绕膝,翠花姐真是幸福呢。”辛半夏又是羡慕,又是遗憾,“若有来生,我也……咳咳……”
“师姑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苏玉婉只能如此安慰着。
“是呢。”辛半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若有来生,我定然不会傻傻地缠着他,等他答应,我想好了,要生米做成熟饭才行。”
“师姑——”苏玉婉叫了声后,也没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