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蔷薇园2
那分明是一条大狼狗!
童青青顿时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接着便下意识地想往后撤,不料一着急,肩膀竟被卡住了……
这时,院门被打开了,接着花招月他们三人便同时看到了童青青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一幕!
只见童青青撅着屁/股跪在一个小小的狗洞前,半个身子在内,半个身子在外,一动不动,姿势怪异至极!
沈云风赶走大狼狗,好整以暇地蹲在洞前,看着童青青涨得通红的脸,似笑非笑:“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钻狗洞的癖好!”
“行了,你少说两句!”花招月忍住笑,轻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他本想亲自上前将童青青给拉出来,可是童青青这姿势,又令他觉得十分难为情。
江玉暖看出他的为难,便主动上前相助。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又怕伤了人家,不敢用蛮劲,最后竟也无能为力!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沈云风不知是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想故意去捉弄人家,竟破天荒地主动走到童青青身后,单膝跪下,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一用力,就像拔萝卜一样,把童青青给拔了出来。
童青青一个没防备,身体就直接重重的撞进,额,直接撞进沈云风的怀里……
尴尬!满世界瞬间都只剩下无与伦比的尴尬……
花招月与江玉暖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皆莫名其妙地脸一红,然后都各自转过身,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而沈云风,则脸红得像一块猪肝。他默默地松开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自顾自地往院内走去……
最难堪的,其实应该是童青青。此时,她已经连死的心都有了!她和沈云风一样,也默默地直起身,默默地拍膝盖,然后,默默地走向院内……
院子很大,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名贵树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周围,依旧只有那久久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息……
几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绕着那些个花花草草走了几圈,突然发现在那重重叠叠的翠绿后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没错,正是刚才那两个衙役!
花招月朝众人打了个手势,然后一行人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那两人兜兜转转地走到一处草地上,四下扫视一翻,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弯下腰,掀开脚下的一块草皮,一块巨大的石板便赫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两个衙役一同使劲,就把石板给抬了起来,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口就露了出来。其中一个衙役蹲下身子,就从地窖口爬了进去,另外一个,则在外头望风。
过了约摸两柱香的功夫,那个衙役才从地底下爬出来,他气喘吁吁的,看上去累得够呛。接着,二人便又重新将石板搬回地窖口处,再盖上草皮。做完这一切,还仔细地检查了一翻,这才离开。
等他们走远后,童青青他们几人才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出头来,走到刚才两个衙役忙活的那处草地上。
这处草坪和周边草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块假的草皮。几人学着方才那两个衙役的样子,掀开草皮,又搬开了石板,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爬进地窖里。
借着从地窖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们总算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形。
地窖看起来不小,却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的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一盏熄灭的煤油灯,就只有靠在边上的两把铁锹,再空无一物。
花招月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昏暗的地窖这才亮堂了不少。
沈云风则手握剑柄,环顾四周,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两把铁锹上。他缓步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在铁锹上轻轻一捻,面色立刻凝重起来:“这上面沾的泥土还是湿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才用过。”
众人闻言,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脚下踩着的黑泥地。突然,童青青惊叫道:“这里,这里的土是松的!”
大家的心里瞬间都是一紧,谁都知道,那蓬松的地面下,肯定埋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怎么的,童青青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也拿过一把铁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学着花招月的样子挖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手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中的铁锹突然变得有如千斤重般,令她每挖一下,都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突然,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不分由说地就把铁锹给抢了过去:“笨手笨脚的,添什么乱,滚一边去!”
铁锹落到沈云风的手里,似乎瞬间又重新变得轻盈起来。
一铲又一铲的土被他给挖了出来,又一铲一铲地落在他的身旁,渐渐的,堆成一座小土包。不一会儿,众人的面前,便出现一个半人来高的小土坑……
接着,又有一铲土被挖走,然后,一只干枯的手掌便露了出来……
童青青看着那只手掌,全身就像是突然被电了一下,没来由地颤了颤。
一旁地江玉暖一脸关切地望向她,轻声道:“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不要看了!”
童青青摇了摇头:“我没事!”
很快,那具死尸除了头部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就全部露了出来,他上半身赤裸,四肢都是完整的,可是他的胸口,却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洞,黑洞里,填满了泥土……
花招月跳下土坑,用手把黑洞里的泥土给小心翼翼地掏干净。果然,如小蝶所说,他的伤口确实是被火给烧出来的,伤口周围全是烧得焦黑的血肉,一滴血都没有!不仅如此,他们还能隐隐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童青青顿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一阵止不住的干呕过后,她颤声哀求道:“花大哥,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他的脸?”
花招月没有作声,只默默地拨开盖在尸体脸上的那层泥土。
童青青只看一眼,便觉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是他,果然是他!
第十七章 蔷薇园3
虽然,她早就有预感,这次的无辜受害者可能是他,可是当她亲眼见到时,还是感觉受到一种巨大的打击!
“你认识他吗?”江玉暖见状赶忙将她扶起,问道。
“我,我见过他!昨天,在回来的路上!”童青青无力地答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昨天能将他带回客栈,不让他再去乞讨,他应该就不会出事……”
“我说过,这是他的命,与你无关!”沈云风冷声道,“你就算带他回客栈,他也只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云风说得没错,这是他的命,与你无关!”江玉暖安慰道,“你想想,你若是救了他,那死的便的另一个无辜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你难道心里就会好受吗?”
童青青看着他们,无言以对。他们说的没错,发生这事,无论怪谁,都怪不到她头上。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抬起头,望向花招月,目光坚定:“花大哥,就按我说的做,让我去把对方给引出来!”
也许是这尸体的惨状也给了花招月巨大的心理冲击力,这次,他没再坚持反对,不过,他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含糊其辞地回道:“容我再想想!”
“还有什么要想的,花大哥?你不相信我,难道你也不相信你自己,不相信沈大哥和玉暖姐姐吗?有你们在,我不会有事的!你就答应我吧,好吗?”童青青再次哀求道。
花招月久久地望着她,嘴角微微抽了抽,最后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那你一切都得听我们的安排,切勿自作主张,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狗吠。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地窖口处,赫然出现一条大狼狗!没错,正是先前被沈云风赶走的那条黑色大狼狗!
“不好,它会把那些衙役给引来!我去将它引开,你们先走!”花招月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开口,他便脚尖点地,飞身跃出了地窖口,吓得那条大狼狗瞬间跑得老远。
他也不去理会,只飞快地将晾在一旁的假草皮给扯过来,将地窖口盖住……
他刚做完这一切,一个少女的声音便由远及近,然后戛然而止:“旺财,别跑,等等我!旺……”
花招身转过身,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立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只露出上半截身体和戴满名贵珠钗的脑袋,正一脸惊诧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望之际,一名侍女打扮长相普通的少女也从巨石后面探出头来,她一看到站在对面的年轻男子,也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那男子,虽然白衣上沾了些许黑灰色的泥印子,但依旧好看得不像是凡人,而像是跌落凡间的神仙,儒雅至极!
前面那小姐打扮的少女脸不自觉的红了,她低下头,不停地揉搓着手中的锦帕,似乎想把它拧出水来一样。
花招月冲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接着又是躬身行了一礼:“小生不知姑娘在此,如有冒犯,还请二位姑娘海涵!”
那少女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吭声,只继续拧着手中的锦帕。
花招月见状,便又道:“如若无事,小生这厢便先告辞!”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少女终于从巨石后走了出来,她满脸红霞地望着面前的男子,羞怯地问道:“敢问公子贵姓,为何在此?”
花招月礼貌地拱手答道:“小生免贵姓花,刚从外地过来,路过此地,见这园中草木葱葱,景色秀美,便不由自主地走进园中,实在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原来如此。”少女微微一笑,红唇皓齿,“花公子不必拘束,我家父是这里的县令,这后花园乃我家父所有,花公子随意观赏便是!”
“多谢姑娘好意,不过,小生已叨扰许久……”
“没关系,”少女笑着打断了他,“对了,花公子刚到此地,不知是否已寻到地方落脚,如若不嫌弃,公子可先到我家……”
“多谢姑娘盛情相邀,不过小生已在客栈住下,就不给姑娘添麻烦了!小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了,告辞!”花招月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院门走去。
“公子请留步!”少女喊道。
“何事?”花招月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叫锦玉,就住在衙门对面的那座宅子里,如若公子在鱼宁县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看着花招月决绝离去的背影,少女清澈的眸里不禁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冷声命令道:“跟着他,看看他到底住在哪家客栈!”
一旁的少女一听,立即点头称是,然后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地面上,花招月与锦玉的谈话,童青青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她清楚地看到,一旁的江玉暖正用力地攥紧袖口,心里,不禁一声叹息:可怜的女主,第二个情敌出现了——额,如果蓝水星算第一个的话……
刚回到客栈,江玉暖就借口自己累了,直接回了房间,把花招月挡在门外。花招月一脸踌躇地立在那里,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来,却始终没有去敲响那扇薄薄的木门。
躲在不远处的童青青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花大哥,你找玉暖姐姐吗,她在里头呢!要不要我帮你叫她?”
“哦,是,”花招月脸颊微红,仿佛生怕别人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便又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我是想和她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不过她既然累了,就算了,我们去找云风先商量一下也行!”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往沈云风那屋走去。
童青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二人来到沈云风的客房前,正要敲门,却听到屋内传来小黑不高兴的埋怨声:“我再也不理你了,以前你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今天居然趁我没睡醒,就偷偷溜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今天的任务特殊,不适合带你去……”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就是生气,很生气!”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我改,我一定改,来,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肚子……”
在童青青的印象中,沈云风说话一直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从来就没见过他如此低三下四地讨好过谁。冷不丁这么一听,她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冰块居然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一面。
听到笑声,沈云风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他猛的拉开门,一脸阴沉地望向正在偷偷傻乐的童青青:“你在我门口站多久了?”
第十八章 地窖
童青青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正不知如何作答,站在她身后的花招月却先开了口:“我们刚来,想找你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沈云风闻言,虽然不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瞪了她一眼,便将俩人让进屋。
“从那具尸体上看,对方显然是有目的的,也许它需要这些人的心脏去做什么。而且,从伤口上看,应该不是普通的邪物所为,至少,它能使用地狱鬼火!”一进门,花招月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沈云风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只有地狱鬼火,才能在短时间内烧出那样完整的伤口,且被烧的对象毫无知觉。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死者会面容平静,宛如睡着了一般。”
“这世间,能熟悉使用地狱鬼火的,好像只有,”沈云风沉思片刻,接着几乎与花招月同时脱口而出:“火魅!”
“火魅,通常是由被活活烧死之人的怨气所化,它们身上自带鬼火,凡接触之物,一般皆可烧为灰烬。可是,它们虽生性邪恶,却从来不乱杀无辜,只害心中所恨之人,”花招月说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显得十分不解,“而这些乞丐难民,理应与其无冤无仇,又为何会招它所恨?”
“那会不会是因为曾经有乞丐或难民伤害过他,导致他因此恨上了这些人?”一旁的童青青插嘴道,“有个词叫爱屋及乌,既然有爱屋及乌,那肯定有恨屋及乌!”
“没错,这个理由解释得通!”花招月一脸赞许地点头道,“这世间,确实有这样的人,因为受过某一个人的伤害,因此就恨上了和这个人相似的所有人。殊不知,其他人虽与其有某一些共同点,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的话还没说完,童青青便在无意间发现,沈云风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但很快就又别过脸望向别处……
童青青假装没看见,打断道:“花大哥,你说得太对了,那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便好办多了!”花招月看起来明显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语气也轻快多了,“我们先去查查,半年前,这鱼宁县有没有什么人被活活烧死过。只要找出他的死因,化解他心中的怨恨,说不定无需我们做什么,他就自己收手了!”
“那我现在就去查!”童青青说完,便转身跟在花招月身后,向楼下走去……
小黑见那俩人已经离开许久,沈云风却还是杵在那里,眼神呆呆的,似乎有些茫然,便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在想什么呢?”
沈云风扭头望向它,缓缓开口道:“小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会讨厌水星吗?”顿了顿,他又道,“换句话说,你觉得水星她人怎么样?”
小黑一愣,它不明白沈云风突然怎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又开始打哈哈:“反正,我跟主人一样,主人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我是说,倘若不是因为我,或者说,倘若我不讨厌她,那你还会讨厌她吗?说实话!”
小黑又一愣,它见沈云风表情严肃,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慌,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沈云风心里便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他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这两天相处下来,我又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令我觉得反感……”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望向自己手上的那只黑色指套,久久都不再言语。
“主人!”这时,小黑突然怯怯地开了口,“你现在怎么,怎么不称她为假道士了?”
沈云风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改了口,他愣了几秒钟过后,突然没好气地瞪了小黑一眼:“你记住,我不管叫她什么,她都是个假道士,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说完,他也大步地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才走到一半,便见童青青与那老掌柜正相对而坐,眉飞色舞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沈云风犹豫了片刻,竟鬼使神差地走到童青青的隔壁坐下,与童青青之间,就隔着一道屏风。
店小二见到他,正热情的咧开嘴想打招呼,不料却被他给制止了。于是那小二给他上了一壶茶,便知趣地离开了。
童青青并不知他就在隔壁,依旧与那老掌柜聊得热火朝天。
老掌柜把小二刚送过来的点心推到童青青面前,拱手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太谢谢姑娘您了,要不是您解了我们店的燃眉之急,我们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我们东家说了,姑娘与姑娘的几位朋友,都是我们店的恩人。所以,几位今后在店里的所有开销,我们东家都包了,不需要姑娘掏一分钱!”
童青青笑得眉眼弯弯,道:“哎呀,你们东家真是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帮了一点小小的忙,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不不!”老掌柜忙道,“这对姑娘来说可能是小事一桩,但对我们店里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对了,姑娘方才说,还会做其他的家乡小食,不知姑娘都还会做些什么?”
“哦,我还会做奶茶、蛋糕!”
“奶茶?蛋糕?那是什么东西?”老掌柜皱起眉,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哈哈笑道,“老朽在这客栈做了几十年的掌柜,自以为天下美食,皆能知晓一二,没想到,老朽竟是个井底之蛙,姑娘见笑,见笑!”
“掌柜说的哪里的话?”童青青笑道,“这天下美食,数不胜数,要是全都能了如指掌,那肯定是个活神仙!”
“那是那是,来,吃点心,这可是我们店里最有名的莲子芙蓉糕,姑娘快尝尝!”
“是吗?那我还真得尝尝!”说罢,童青青随手就拈起一块,吃了起来,吃完一块,又接着取第二块,第三块……手上在忙,嘴里也没闲着,“嗯,这味道果然不错!”
沈云风轻轻蹙起眉,暗道:“真是个吃货,不仅会做吃的,还挺能吃!”
这时,隔壁又传来了童青青的声音:“老掌柜,待会儿,能不能给我那几位朋友也送一些过去,我想让他们也尝尝!”
“没问题,我过会儿就让小二送上去。”老掌柜连声答应。
童青青道过谢后,刚想告辞,谁知,老掌柜却看向她,欲言又止。
“您,还有事吗?”童青青问道。
“额,还真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姑娘……”
“有什么事,您有直说吧!”
“行,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姑娘应该也知道,今天姑娘做的那个双皮奶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抢购一空,来得晚的,都买不到。东家就想啊,如果可以的话,想买下这双皮奶的方子……”
“哦,就这事啊,没问题啊!”童青青笑呵呵道,“甭谈什么买不买的,您老对我这么热情,我把方子送给东家就是了!”
“真的?”老掌柜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他激动得一个起身,差点就把面前的茶杯给打翻了。
“不过……”童青青突然收起笑容,拉长了语调,“我有一个条件!”
第十九章 沈夫人
“什么条件?”老掌柜扶住桌子,心中暗暗腹诽: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想让东家把半年的月钱补发给店里的伙计们!如果他能做到,别说双皮奶的方子,就是奶茶、蛋糕的方子,如若他想要,我都一并送上,分文不收!”
老掌柜本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可没想到,人家却是为了店里的伙计在跟自己讨价还价。心中,惭愧之余,不禁涌起一阵感动,浑浊的老泪差点夺眶而出。
“行,我这就去与东家商量!”说罢,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就起身离开。
“等等,”才走几步,童青青却又叫住了他,有些为难地说道:“老掌柜,我,我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
“姑娘请讲!”
“就是,您能不能让人每天帮我用艾叶烧一桶热水送到沈公子的客房内,他以前受过伤冻,一到雪天,膝盖便会疼,我想每天弄些热水给他泡澡驱寒,让他在冬天能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真没想到,姑娘不但性格真爽,而且如此重情重义,实在世间少有!”老掌柜感叹道,“姑娘放心,我立刻命人去做!”
“对了,千万不要告诉沈公子,是我让您这么做的。就说,就说是店里赠送的服务,还有,艾叶多放些……”
沈云风手中的茶杯刹时间停在嘴边,他扭头望向屏风后头,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五岁那年的那个雪夜,他在雪地上跪了整整一个晚上,要不是那老管事实在于心不忍,偷偷给他披了床破棉被,估计他早就冻死了。之后,他发了高烧,烧了几天几夜,却没有人给他找大夫,也没有人给他熬一碗药,他硬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自己扛了下来。
他的命最后是保住了,可是他的双膝,却也落下了病根。天气稍微冷一些,他的膝盖便痛得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难以忍受。
后来,他进了烈阳派。经过多年的修炼后,他的这个毛病才有所好转。不过,也并未完全痊愈,一到雪天,他的双膝还是会隐隐作痛。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他最信任、最敬重的师父。当然,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更别提会主动为他做些什么!
他的心,莫名的颤了颤,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恐惧!
从小,他就与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大多都怕天黑,可他非但不怕,还尤为痴迷黑夜。因为,只有在黑夜,才不会有人拿鞭子狠狠地抽他;也只有在黑夜,才不会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黑色是他的保护色。他的指套是黑的,他的衣服是黑的,就连他的灵宠玄雀,也被他涂成黑的,只有黑色,会让他感到安全,这种安全,还包括他那深藏心底的过往与秘密!
可是今天,他藏在黑暗中的秘密突然就被人给揭开了,揭开得这般猝不及防……
片刻后,他从屏风后头缓缓走了出来,挡在童青青面前,眼神锐利,语气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膝盖有伤?”
看着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沈云风,童青青吓了一大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偷听我讲话?”
“你别岔开话题,我就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膝盖有伤?”沈云风不去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重复道。
“我,”童青青眼珠子一转,便随口瞎编道:“我猜的!”
“你猜的?”沈云风两眼微微眯起,显然不信。
“是啊,我出来走江湖之前,跟过一个师父学了几年医术,我看你走路的姿势,猜出来的。”
沈云风见她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禁半信半疑地在自己的双膝上瞥了一眼:“真是如此?”
“当然!我骗你干吗?”童青青见状,不由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我呢,虽然没有继承我师父的衣钵,但是一些简单的病理,我还是记得的!我让人家帮你熬艾叶水,主要也是为了你好……”
“不用你多管闲事!”未等她把话说完,沈云风就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可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又回头看向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竟仔细观察起他们走路的姿势来……
蓦然,他发现在人群中,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他一怔,顿时感觉脸上在莫名的发烫。这种感觉,令他心中十分不快。他转过身,快步地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
童青青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高高兴兴地揣着花招月硬塞给她的十两银子,走出客栈。
再一次来到彩月楼找小蝶姑娘,童青青其实并没抱多大的希望。
那浓妆艳抹的老鸨一听她的来意,便迫不及待地把心中的难过与愤恨一股脑地向她倾诉:“你说,我们彩月楼培养一个头牌容易吗?小蝶这个没良心的,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这几年来,我供她吃好的,穿好的,给她用最好的胭脂水粉,简直把她当亲身女儿一样宠着,可她竟然……”
“额,既然她不在这里,那我就先告辞了!”童青青怕她再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赶紧打断她的话,就想开溜。
可她刚要转身,那老鸨就突然拉住她,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等等,别着急走啊,姑娘!”
童青青看着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不禁有些不安:“有,有事吗?”
“姑娘,你和小蝶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长得也挺不错,如果稍加打扮打扮,肯定不比那小蝶逊色。如果你原意来我们彩月楼,我保证,不出一个月,我就把你包装成我们彩月楼的头牌,到那时,你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享不完的福……”
“行,那我回去和我相公商量一下先,他若是同意,我明天就来彩月楼找您!”童青青笑呵呵的说道,“对了,我相公您见过的,他姓沈,昨天刚来过,就那个一身黑衣,还带着一只小鸟和一只夜壶的那个……”
那老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松开手,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原来是沈夫人啊,失礼失礼,我刚才随口胡诌的,沈夫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的话,要是我相公知道您这么看得起我,肯定会特别欣慰,说不定呀,他还会特意过来感谢您呢!”童青青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笑道。
“哎哟,沈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拿奴家开玩笑,奴家方才口不择言,实在多有得罪。至于沈公子,可万万不敢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估计我这彩月楼都得给他拆喽……”那老鸨说着,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犹豫了一下,哭丧着脸把银票塞到童青青手里,“沈夫人,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担待担待!”
“您这么怕他?”童青青有些不解。
第二十章 那场火灾
“昨日,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挥那么一剑,就把我们一把上好的琵琶给烧没了,而且一掌就差点要了小蝶的命……”说到这里,她才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用手掩口,不再言语。“你看得一清二楚?”童青青皱眉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小蝶的身份?”
“我……”那老鸨此时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行,只后悔得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童青青见状,心中便已然明了:“好啊,你明明知道小蝶是蝶妖,却非但不阻止她害人,而且还助纣为虐!”
“不不,我阻止过的,可是她不听,我也没有办法。”老鸨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帮凶!要是那些光顾过小蝶的男人知道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把你……”说到这里,童青青故意顿了顿,才道,“不过,我想向你打听些事情,要是你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就替你保密!”
“什么事?”老鸨一听,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警惕。
“关于三个月前的那场火灾!”
“不,不,我可不知道什么火灾?”老鸨一听,脸色不由得大变,连连后退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这场火灾?”童青青悠悠道,“可要是那些光顾过小蝶的男人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猜,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
“哎哟,沈夫人,我的沈姑奶奶哎,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要是说了,我也一样是个死啊!”那老鸨急得就差给童青青跪下了。
“这么严重?”
“当然了,那场大火过后没几天,一个说书的,在茶楼里就那么随口说了几句,结果第二天他就上吊死了。还有上个月,一个中年汉子喝多了酒,说漏了嘴,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老鸨顿了顿又接着道:“虽然衙门里说,那说书先生是自尽,而那中年汉子是意外,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官府三令五申说不准百姓议论此事,结果有人刚一提,就死了,你说,换作是你,你不怕吗?”
“或许真是意外呢!”童青青道,“反正这屋里也没别人,你说了,也没人会知道,我是肯定不会出卖你的。但是你不说的话,那,我也只好先说声对不住了……”
“行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头,横竖都是个死,老娘我豁出去了!”那老鸨心下一狠,就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从前在这鱼宁县里,有一大户人家。主人姓陈,四十来岁,有一妻一妾,三儿四女。这陈老板非但十分富有,而且还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
他每年都会拿出不少银两接济镇里的穷苦百姓,那些乞丐,难民也都喜欢到他家开的店铺去乞讨。而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不管来多少人,只要来了,就会先管上一顿饱饭再说。然后那些乞丐、难民临走之时,他还会命家丁送上一些盘缠给他们当路费。
这样的日子延续了好几年,镇里所有的人都对他敬重有加,特别是那些穷人,更是把他当成活菩萨。
可是去年,陈老板花了大半生的积蓄进了一大批高档布料,谁知几日后,一天夜里仓库内突然起了火,生生把陈老板的那批面料给烧了个精光。不但如此,还烧死了几个守仓库的伙计。
不得已,陈老板只好卖田卖地,给那些不幸死去的伙计的家人们一笔可观的安置费,这才平息了此事。
可从此以后,陈老板就家道中落了。他再也没有能力像以前那样,去救济镇里的穷苦百姓,也没有能力再去帮助那么多的乞丐和难民了。
渐渐的,那些人开始怨声载道,他们不但骂陈老板铁公鸡,一毛不拔,有的甚至直接到陈老板的店铺里抢、砸!
三个月前,一帮饿极了的乞丐与难民跑到陈老板府中闹事,陈老板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官府求助,可是那些衙役见他身上已没有油水可捞,便找个理由把他给打发走了。
无奈之下,陈老板只好命家丁把那些赖在屋内不走的乞丐与难民给打出去。他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可没想到,当天夜里,陈老板府内便起了大火,而陈老板一家十多口人,包括他的儿女们,全部在睡梦中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知道是怎么起的火吗?”童青青心有余悸的问道。
“后来官府贴出公示,说是陈老板家的煤油灯倒了,点燃了帐幔,所以才导致了这场悲剧。这事过后没几天,鱼宁县便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了怪事,大街上,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现乞丐或是难民被烧掉心脏的尸体……”老鸨说到这里,仿佛又眼到那些恐怖的景象一般,忍不住啧啧摇头。
“果真是煤油灯引起的?”童青青皱起眉头。
那老鸨闻言撇了撇嘴:“这谁知道啊,反正,当时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说,这场大火与白天到陈老板府里闹事的那帮人脱不了干系,这是陈老板一家死不瞑目,冤魂回到人间报仇所致。如若不是,为何专挑那些乞丐难民下手呢?”
“后来这些话传到官差的耳朵里,官府立即下令,如果以后谁再敢提此事,便要治他个妖言惑众的罪!此后,就没人敢再提了!”
童青青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陈老板一家都葬在哪里,你知道吗?”
“哦,这大家伙都知道,就在平顶山后头的那片空地上,当时,还是衙门帮忙处理后事的!”
“衙门处理的?他们难道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童青青问道。
“这陈老板是十多年前来才鱼宁县的,平时没听说有什么亲戚来找过他。只有一个多年的世交,是个猎户,住在山里,不过,那个世交几年前就意外去世了。”
“猎户?几年前去世?”听到这里,童青青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么巧,他们难道是同一个人?
感觉彩月楼这里已经再查不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童青青起身便要离开。她把方才那张银票重新塞回那老鸨手里,笑呵呵道:“现在,物归原主了。还有,顺便澄清一下,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沈夫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老鸨一愣,但很快便又笑逐颜开起来,她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银票,十分欢喜地将童青青送到门外,临走前,又再一次千叮咛万嘱咐道:“姑娘,我可已经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要不然……”
“放心吧!我死都不会说的!”童青青再一次保证道。
“还有,”老鸨突然又拉住她,一脸谄媚地看着她,“姑娘,你要是将来改变主意了,就来彩月楼找我,这头牌的位置,我永远都给你留着……”
童青青:……
第二十一章 狗仗人势
出了彩月楼,天色还尚早。童青青并没有马上回客栈,而是在街市里优哉游哉地逛了起来。
经过上次那家店门口时,她一眼就看见在那货架上,摆着好几只跟上回她拿走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金色夜壶。脑海里,莫名的就浮起了那天在彩月楼里,沈云风抱着夜壶,一脸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
笑过之后,她又隐隐地觉得有些内疚。毕竟,那天确实是她不对,可却连累沈云风跟着她一起丢人现眼,想想他一个那么注重形象,连鞋子都总是一尘不染的人,却被当成偷夜壶的小偷同伙,还在别人面前抱着夜壶,虽然他很快便丢掉了,但还是挺难为他的。
想到这里,童青青转身就进了店,她想买一个小礼物送给沈云风,就算是向他道歉吧!
货架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各种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装饰品,摆得满满当当的,童青青在店内转了一大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小小的狼牙剑穗上。
这个剑穗不大,做工却很是精致,不长不短的红色流苏上,还系着一个精美的如意结。不过,童青青并不懂这东西好是不好,她只觉得好看,就让老板帮她包起来了。
再走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饿了。一抬头,正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家茶楼。童青青大喜,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茶楼而去。
这家茶楼的工作效率还挺高,刚点完菜没多久,菜便陆陆续续地上桌了。童青青刚开始还比较矜持,可一看到那只香喷喷的烧乳鸽,便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直接上手,抓起来就啃……
吃到一半,她忽觉口渴,可是茶壶里的茶已然见底,于是她抬头四处张望,想找店小二加茶水。不料,她这一抬头,却无意间看到了令人气愤的一幕。
只见在她的左前方不远处,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些美味佳肴,可是,这些菜看上去却像是没怎么动过一样,一碟碟的,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少女的身侧,各立着一名侍女。其中站在她右边那个侍女的左眼上,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脸上也有些乌青肿胀,她低着头,垂眼望着自己的脚尖,看起来怯生生的。
而左边的那个,则一脸谄媚地低声对着中间的少女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拎着一只茶壶从她身侧走过,正往童青青的方向走来……
童青青正要向她招手,没想到,却见那名侍女瞥了那女孩一眼,突然间就伸出一只脚来。那小女孩没留意到对方突然伸出的脚,直接就被绊倒了,连人带茶壶一同重重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瞬间就从摔裂的茶壶里迸溅而起,毫不留情地洒在那小女孩细嫩的脸颊上,双手上,顿时就起了一片红印子。
小女孩强忍住脸上与双手的疼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默默地直起腰,伸手就要去捡那碎裂的瓷片,谁知,一只穿着粉红绣花鞋的脚就直接踩在她的手上……
“蠢货,走路不长眼睛的吗?你弄脏我家小姐的裙子了,你知道吗?”那名侍女踩着她的手,趾高气扬地怒视着她。
“对,对不起!”小女孩嗫嚅道。
“哼,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你可知道,我家小姐身上的裙子值多少银子,就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上面的一根线!”
这时,茶楼里的掌柜已匆匆赶来,他一见这情形,二话不说就拉起地上的那个小女孩,让她给那位坐着的少女赔礼道歉。
可是那个少女却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俩,不言也不语。
“道歉就完了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名侍女见状,便不依不饶道,“要么让她赔钱,要么,让她跪下来,把溅在我家小姐鞋子上,裙子上的茶渍给一点一点地舔干净!”
听到这里,童青青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一把扔下手中没啃完的烧乳鸽,就气冲冲来到那侍女面前:“你欺人太甚了吧?我亲眼看到,明明是你故意伸出脚把人家绊倒,而你非但不扶人家,不看看人家有没有受伤,你还倒打一耙!还好意思让人家赔钱!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名侍女先是被吓了一跳,她偷眼瞥了自家主人一眼,见人家没开口,便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愈发的嚣张起来:“你又是哪来冒出来的东西?不关你事,识相的,就赶紧滚!”
“你管我是谁!”童青青也毫不畏惧,“本侠女一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狗仗人势,恃强凌弱的样子!你应该向这个女孩赔礼道歉,不止道歉,而且还得赔她看大夫的费用!”
“你……”那个侍女一听,顿时被气得满脸通红,她仗着自家小姐的身份,在外头嚣张跋扈惯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自觉丢了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地指着童青青喝道:“我看你是活腻了,我家小姐可是县令家的千金,你居然敢如此出言不逊?难道就不怕县令大人治你的罪?”
童青青一怔,她没想到,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女居然就是县令家的千金大小姐王锦玉,愣了一会,她才开口道:“县令的千金那又怎么样?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县令的女儿!”
“你……”那侍女闻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止是她,就连周边围观的百姓,听到此话,也都吓得不轻,纷纷为这说话不知轻重的少女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这么说来,今天这事,你是管定的喽?”这时,锦玉才抬起双眸,冷冷望向童青青,慢悠悠地开口道。
“没错!”童青青点头道。
“大小姐,”一旁的掌柜见状,不禁慌了,忙指着童青青对锦玉躬身道,“这姑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野刁妇,满口胡言,您可千万不要与她计较。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您有什么要求,我们照做就是……”
说着,他一把拉过身旁的女孩,厉声喝道:“还不快跪下!”
那女孩眼里已经噙满清泪,她咬着下唇,身体剧烈颤抖着,就要屈膝下跪,却被童青青给一把拉住了:“跪什么跪!”
“哎呀,姑娘,你别管了,你快走吧,这不关你的事……”那掌柜见此情形,立即慌里慌张地过来拉童青青的手臂,把她往门外推搡。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童青青怒了,“明明是人家的错,你怎么还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人家……”
“是我的错,人家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不用你多管闲事!”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女孩突然高声说道,说完,她便重重地跪了下来……
女孩的膝盖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童青青瞬间就懵了,几秒钟后,她才用力挣脱开掌柜的手,可她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将女孩扶起,锦玉就又开口了:“这人出言不逊,目中无人,掌柜难道只将她赶出去就算了?”
掌柜闻言,脸色刹时间就凝重了起来,他缓缓回过头,不安地望向对方,声音微微颤抖:“那大小姐,希望我怎么做?”
“既然她嘴巴那么厉害,那就拔了她的舌头,让她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锦玉一边低头玩弄着腕中的玉镯,一边语气淡淡地说道,那神情,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就几乎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这位知府家的大小姐平时话不多,可是一旦开了口,就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第二十二章 英雄救美(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很快,童青青就被几名大汉给牢牢架住,动弹不得。心中,不禁在暗暗叫苦,她真是低估锦玉的残忍程度了,她从来没想过,对方居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
见半天没有人动手,锦玉有些不耐烦了:“我说掌柜的,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在这鱼宁县混了?”
掌柜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咬了咬牙,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一把铁钳,就缓缓地朝童青青走去……
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大铁钳,童青青吓傻了。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这声音,就宛如是在茫茫沙漠里涌出的一汪清泉般,令她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沈大哥!救我!”童青青扭头,激动地朝身后喊道。
与此同时,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朝着相同的方向望去。只见离童青青几丈开外,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秀,一袭黑衣黑袍的少年正立在那里,眼神冷峻地望着那手握铁钳的掌柜。
这掌柜的手心里本就沁满了冷汗,冷不丁再与那充满杀气的目光对视一眼,瞬间吓得手一抖,铁钳就直接从手里“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刚才那名侍女眼看一场好戏就要开演,谁知却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程咬金来,不禁十分气恼,但是她嘴上虽这么嚣张,双脚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黑衣少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停在他肩上的小黑鸟便伸出几只尖尖的爪子,如利箭一般朝她飞射而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黑鸟已然回到少年的肩上。再看那名侍女,她方才还好好的一张脸上,竟不知何时居然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括那名脸上开了花的侍女。
片刻后,在大家惊愕的注视中,那名侍女才缓缓地抬起双手,捂住那张鲜血淋淋的脸,蹲下身子,失声痛哭……
见此形象,锦玉的心里也不由得一紧。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惶恐地死死盯着那一人一鸟。
沈云风没有理会她,而是把目光转向抓住童青青的那两名大汉,那两名大汉一看,吓得手一松,一下子跑得不见了踪影。
“人我带走了,请问你还有意见吗?”沈云风说着,重新把阴冷的目光落在锦玉的脸上。
锦玉看着对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透出来的阵阵寒芒与杀气,吓得冷汗直流,哪里还敢再开口说一个字。
童青青跟在沈云风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扭头望向那已经面如死灰的小女孩。
沈云风只一眼,便猜到童青青心里在想什么。他转过身,再一次看向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锦玉,冷冷道:“如果你胆敢伤害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我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他便已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众人见他们二位离开,就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锦玉几人。
虽然没人敢开口说一个字,但骄傲的锦玉还是觉得脸面全无,如芒在背。她忽地一下站起身,猛地就把面前的桌子给掀翻了,然后在一声碗碟破碎的巨响中,气呼呼地走到茶楼门口候着的一副崭新的软轿前,没头没脑地,就直接扇了其中一个轿夫几个耳光,这才进了轿子……
那几名轿夫似乎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暴击,除了那个被打的轿夫脸颊微红,其他三名就仿佛没看见似的,一声不吭地抬起轿子,往前走去。
而那两名侍女,则跟在轿子两侧,随着队伍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留下一地的斑斑血迹……
童青青这边,才刚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里,沈云风冷冷的声音便从耳畔传来:“手无寸铁,身无长物,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就敢替旁人出头,真是自不量力!”
童青青自知理亏,便不作狡辩,只默默的低头赶路。可走着走着,她突然察觉不对劲,便猛地抬起头看向沈云风,一脸疑惑地问道:“对了,沈大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沈云风一怔,随即便神色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没有作答。
“哦,你跟踪我?”童青青皱起眉头,顿了顿,又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担心我的安危,然后一路偷偷保护我吧?”
“你想多了!”沈云风冷冷说道,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好吧,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童青青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也幸亏你不相信我,要不然,今天我这舌头,估计也保不住了。谢谢你啦!”
沈云风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天黑了之后,花招月才一脸疲倦地回到客栈。可他刚上楼,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于这小乞丐为什么会出现在客栈内,花招月虽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将手伸进腰包,掏出几颗碎银递了出去。
谁知,那小乞丐却不伸手来接,而是摇了摇头,接着把脸埋得更低了。
“怎么,不够?”花招月愣了一下,又将手伸进腰包里。这时,那小乞丐却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同样脏兮兮的脸,冲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好像有些熟悉,这脸,也好像有些熟悉,还有那露出来的一口小白牙,同样有些熟悉……
花招月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哪是什么小乞丐呀,分明就是蓝水星嘛。
“水星,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把你都给骗了?”童青青得意洋洋地笑道,一双圆圆的杏眼,在涂得黑漆漆的脸上,显得特别明亮,宛若天上的星星一般闪闪发光,“我想好了,今天晚上我就开始行动,省得夜长梦多,又有其他无辜百姓遭到毒手。”
“今天晚上?”花招月又一愣,很快便道,“今天晚上不用去,那火魅昨晚才刚杀过人,按照他的习惯,这两天,他应该不会再动手。”
“可万一呢!”童青青道,“万一他今晚又动手了那怎么办?就算他今晚不动手,那也没什么,我正好先学习学习怎么当一个乞丐,说不定将来用得上呢!”
花招月一听,忍不住就莞尔一笑:“你若是想学些别的,我倒是支持,可这学做乞丐嘛,咱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学的!”
“不不不,花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童青青一本正经道,“这做乞丐呢,里头的学问也是很深的。做普通的乞丐呢,当然不用学,可是,如果想做一名出色的乞丐,那可要懂得很多知识!”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花招月不禁也来了兴趣:“哦?那你倒是说说,做一名出色的乞丐,需要懂得什么知识?”
第二十三章 清河畔1
“额,”童青青想了想,便道,“首先,得学会厚脸皮;其次,得学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最后,还得了解一些时尚品牌,服饰面料等,因为,这样才能从对方的穿着打扮里判断对方有没有钱,是不是最佳的乞讨对象!”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花招月笑了笑,打趣道,“那行,今天晚上,你就去试试,看看能要到多少银子!”
“好咧!”童青青咧嘴一笑,两只大大的杏眼瞬间又成了两轮弯月,犹豫了片刻,她才道,“还有,花大哥,能不能让沈大哥陪我一同去啊,你说,万一那火魅来了,我一个人……”
花招月思忖了一下,道:“也行,我本来是想亲自陪你去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云风陪你一道去吧,有他在,你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这就去叫他!”
等来到童青青面前,沈云风与小黑这一人一鸟皆都愣住了。
沈云风倒还好,没有说什么,可小黑却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它站在主人的肩膀上,笑得前仰后翻,差点就要掉下来:“水星,你以前还笑话我像乌鸦,你看看你自己,脸比我还黑呢!哈哈哈,笑死我了……”
童青青被它笑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愤愤地瞪了它一眼,然后气鼓鼓地走在最前头。
夜晚的街市与白天截然不同,路边的店铺几乎都已经关门歇业,到处黑漆漆的,除了天上的那轮弯月,就很难再看到会发亮的东西了。
除此之外,路上的行人也特别的少,童青青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才碰到一辆匆匆路过的马车。
童青青明明记得,原书上说,鱼宁县的清河畔,每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是,他们在这河边都走了这么久了,却连个能喝口茶的地方都没看到。
就在她举足无措时,沈云风突然开口道:“你说的地方,是在河对岸吧!”
童青青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河对岸的一排柳树后头,依稀能看到灯火摇曳,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
“没错,应该就是那里!”童青青点点头,有些不安地望向沈云风。她本以为,对方一定又会嘲笑她笨,连路都带不好。没想到,他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挖苦她,而是直接带着她走向泊在河边的一艘小木船。
坐在船头,徐徐的凉风吹拂在脸上,让人感到十分舒服与畅快。童青青在兴奋之余,扭头望向坐在身旁的沈云风,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脸洁白如玉,立体的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过一般,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在凉风中在微微扬起,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夜行图……
不知不觉间,童青青竟看呆了。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打在她的额上:“喂,你干吗一直在看我家主人?”
童青青一愣,脸不自觉的发起烧来,她别过脸,支支吾吾道:“哪有,我,我是在看那边,看那边而已!”
沈云风闻言,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可小黑却是较真得很:“你撒谎,我明明看见,你一直在看我家主人!”
没有人再开口,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与奇妙。就连在他们身后划桨的那位白胡子老船夫,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责怪那只多嘴的小黑鸟。
毕竟,这年头,断袖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乞丐与帅公子,只要两情相悦,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说你一只黑漆漆的小乌鸦,管什么闲事呢!
想到这里,老般夫不禁无奈地对小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童青青,则觉得自己的脸若不是因为涂黑了,这会儿肯定能红得滴出血来。她用手支额,看着自己的脚尖,只盼着能快点到达对岸。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木船终于缓缓停了下来。童青青等不及小船完全靠岸,就迫不及待的向对岸跳去,逃也似的躲进热闹的人堆里。
沈云风远远地跟在她后头,也向拥挤的人流中走去。
这清河畔的夜市,果然是名不虚传。这街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仿佛大半个鱼宁县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街道两旁,有耍把戏卖艺的;有售卖各种小吃、各种工艺品的;甚至还有现场给人题字起名的,总之,只要能想到的,基本上都有。
在这种地方乞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童青青走到一家戏院附近,找了一处空地,摆上一只破碗,然后就开始了她的“乞丐体验”!
戏院门口,人们进进出出的,络绎不绝,可是却没人看她一眼,更没人给她面前的那只破碗里扔下一文钱。
不过,童青青并不在乎,她来这里,本来也不是真的来乞讨,她之所以扮成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吸引火魅的注意而已。
可话虽如此,童青青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毕竟来这之前可是在花招月面前吹嘘过关于乞讨方面的专业知识的,如果今晚她一分钱都没讨到,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想至此,童青青立马站起身来,捧着那只缺了个小口的瓷碗,低头向人流中走去。即便她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真的让她拿着个破碗上街乞讨,她还是觉得十分难堪。挤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她更觉如芒在背,浑身皆不自在。
突然,她的碗撞在一个人的胸口上。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与沈云风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年长得浓眉大眼,十分俊朗,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华服,还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与款式。可一看气韵,却不像普通的富家子弟,也不像普通的官宦人家。
那像什么呢?童青青也说不清楚。总之,对方看起来,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种气质,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敬仰之情。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持佩剑的随从。那随从,此时正手握剑柄,目露凶光地盯着童青青。似乎随时都会抽出宝剑,砍下她的头颅,以表对主人的忠心!
第二十四章 清河畔2
童青青被那个随从吓得一个哆嗦,不禁后退了一步。
谁知,那少年却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他冲着童青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示意身后的随从把包袱递上来,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入童青青的碗中。
童青青还在愣神间,一只手就不知从哪里伸了过来,一把抓起她碗中的银子,然后闪电一般消失在身后的人群中。
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后把手中的包袱丢到那随从的怀里,拔腿就往后追去。那随从一见,也拎着包袱,朝相同的方向追去。
童青青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往河边跑。
跑了没多远,她就看到,刚才那个少年与他的随从,正在追前方的一个黑影。那个黑影速度极快,在人群中跑了一圈,发现再无路可逃时,竟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少年一看,想也没想,竟也跟着跳进河里。身后那个随从一声“少爷,不要!”还没喊完,那少年就已经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从急得跺了一下脚,也不管不顾地跳进河里……
站在河边的童青青瞬间吓傻了。她记得原书上说,这条河是很深的,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要是方才这几人也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她正想转身喊人,却忽听河里传来“哗”的一声响,然后就见那个少年拎住一个黑衣人,浮出了水面。接着,他的随从也从水里浮了出来,飞快地游到那少年身边,一边揪过那个黑衣人的衣领,一边着急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呵呵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别忘了,我的水性可比你还好!”
“少爷,下回您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要是您……”
“行了,真啰嗦!”少年不耐烦的瞥了那随从一眼,就朝童青青的方向快速游来。
童青青早就趴在岸边候着,见他靠近,忙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少年一上岸,第一件事竟是把攥在手里的那枚银子递给童青青。
“你跳进河里,就是为了追回这银子给我?”童青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问道。
“也不全是,”少年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道,“主要是我看不惯有人竟敢当街抢劫,这种人,就应该被关进大牢里!”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条河很深的,要是万一上不来,你的家人可怎么办,你想过吗?”童青青看着那黑沉沉的河水,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要真这么倒霉上不来,那也不要紧,反正我父亲的孩子多的是,少我一个,还是有许多人会抢着给他尽孝的!”少年呵呵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见童青青一脸的疑惑,便又笑着解释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啊!”
童青青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讪讪的笑了笑。
这时,少年忽然警惕地望向她的身后,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边有个黑衣人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他不会就是刚才那小偷的同伙吧?”
童青青回头一看,只见那一人一鸟就站在她身后几丈开外,正冷冷地望着这里,内心,不禁涌起一丝同情:这沈云风,才几天功夫,就已经连续两回被人当成小偷的同伙了!要是这话被他听到,不知他内心的阴影面积有多大?
“他是来看着我的!”童青青笑道。
“什么?看着你?他是不是控制了你的人身自由,逼迫你为他乞讨赚钱?”少年一听,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说着,他一把将童青青拉到自己身后,怒视着沈云风,低声道,“小兄弟,你别怕,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童青青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逼迫我,是我自己要来乞讨的,他只不过是来保护我而已!”
“保护你?”少年蓦然转过身,皱起了眉头,“你们俩是同伙,专门出来骗人的?”
“不不不!我们不是骗人!”童青青见他误会了,忙故作神秘地解释道,“我们是在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扮成乞丐,也是迫不得已,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真的吗?你没骗我?”少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童青青,又看了看沈云风。
“当然,你见过长我这样的骗子吗?”
少年仔细地看了看童青青的脸,摇头认真地答道:“你的脸太黑了,看不出来!”
童青青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便又指着沈云风道:“那你见过长他那样的骗子吗?”
少年闻言,又扭头看向沈云风,许久,才点头道:“见过,就他那双桃花眼,太像专门欺骗无辜少女的感情骗子了。”说着,他回过头,看向童青青,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家里要是有姐妹什么的,可千万要让她们离这人远点,知道吗?”
一听这话,童青青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没有这么夸张吧!”
见对方根本不信,少年不禁有些急了:“真的,在我住的那个地方,就有眼睛长这样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也花心得很……”
“少爷,这人怎么处理?”这时,那个随从把那个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人提溜到二人面前问道。
“当然是送进府衙!竟敢当街抢劫,简直是无视朝廷律法!”少年冷声道。
“少爷,那我们还看戏吗?”他又问道。
“还看什么,赶紧回客栈换衣服去!”
等他们几人走远后,童青青终于憋不住捂嘴狂笑不止……
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自己大笑,沈云风火了:“你到底笑够了没有?”
“不,不笑了,”童青青见状立马收起笑容,轻咳两声,才道:“继续干活去!”
到子时夜市收摊时,童青青看着依旧空空如也的破碗,不禁十分感慨:“看来,当乞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水星,是不是可以回客栈了,我都困死了!”小黑飞到童青青面前,打着哈欠问道。
“回什么客栈?这几天,我们就住这附近的庙里了!”童青青说着,捧着那只破碗,就往河神庙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小黑提醒道,“对了,你们俩不要离我太近,要不然就露馅了。”
深夜的河神庙,静得有些吓人。里面除了一尊河神像,几个蒲团,就只剩供桌上的几柱香,以及两根烛火摇曳的蜡烛……
平心而论,这里,真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河神庙
不过童青青说到做到,在这河神庙内,她居然一住就是三个晚上。
从住进来的那夜起,童青青就几乎都没敢让自己睡着过。虽然她知道,沈云风他们就在不远处守着,但她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直打鼓。
还好,第一个晚上,风平浪静,一切如初。第二个晚上,依旧风平浪静,一切如初。
而今晚,就是第三个晚上了。
童青青侧躺在用几个蒲团临时搭成的“小床”上,手里,紧紧攥着花招月给她的几张符纸,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符咒,双眼,则死死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铁门……
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细细的冷汗,依旧从她的掌心里不停地沁出,浸湿了那些画着奇怪图形的土黄色符纸……
突然,童青青猛的发现,在无风的庙内,那供桌上的烛火竟然无端端地剧烈跳动起来……
看着烛台上,那仿佛马上就要炸裂的火花,童青青的一颗心,早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黄色符纸,也几乎被她揉成一团!
她下意识地将一个蒲团抱在怀里,警惕地环顾着四周,静静地等待着危险的降临……
供桌上的烛火,跳得更厉害了,终于,在橘红色的火苗如烟花般爆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可是,童青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墙上一个狭小的窗口处,缓缓地飘进一阵浓浓的黑气。随着那黑气进入庙内的,还有一股浓烈的焦臭味,这味道,就像是腐肉被烧焦般令人作呕!
那团黑气在完全飘进来后,立刻迅速地化成一个人形,然后缓缓地朝童青青的方向移去……
这化成人形的黑气看起来仿佛有些犹豫,它走走停停,一会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与咒骂,一会儿又发出令人闻之落泪的哭泣与呻吟,这可把童青青给吓坏了。
童青青很想立即就把符纸给打出去,可此时她的手却十分不配合地抖个不停。她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但还是无法克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寒意!
在那个人形黑气离她一丈之远时,童青青终于举起了手中的符纸,不料,那黑气却在这时突然化为一只黑色的巨手,巨手上,还燃烧着绿莹莹的火焰……
童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手中的符纸,竟然停在半空中,没有打出去。而那只带着绿色火焰的巨手,却猛地朝她的心口扑抓而来……
眼看那只巨手就要穿透挡在她身前的那只蒲团,童青青的领口处,却突然闪起一片耀眼的白光,接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白光竟然化成一柄白色的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只黑色巨手猛刺过去。
这白剑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包括那只熊熊燃烧的黑色巨手。它的掌心被利剑穿透而过,整只手掌瞬间就化为乌有,片刻后,才又重新变成一团浓浓的黑气,在小小的河神庙内弥漫开来!
可是,还没等童青青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团黑气又飞快地凝聚在一起,再一次化成一个人形,咆哮着朝她扑来……
突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两扇铁门被人踹倒在地。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飞进来的同时,一条巨大的火龙吐着耀眼的火舌也朝那人形黑气猛扑而去。
受到重创的人形黑气再一次四散开来,然后从方才进来的那个窗口快速溢出,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云风手持宝剑快步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那团黑气的任何踪迹。无奈,他只好重新返回河神庙内。
此时的童青青,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只不过沈云风看到的,却只是她那涂得满满一脸的黑色灶灰,以及她那双惊魂未定的杏眼。
沈云风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看着她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沾在自己领口上的那片黑色羽毛。
这片黑色的羽毛,童青青一眼就认出,它正是小黑身上的羽毛。这小小的羽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沾在自己的衣服上的。可正是这片小小的羽毛,竟在关键的时刻发出巨大的威力,救了她一命!
不管小黑是在无意间把羽毛粘在她身上,还是特意为之,童青青都觉得,这辈子,小黑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羽毛取下,紧紧地捧在手心里,就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一般庄重。庆幸、感激、还有那劫后余生的欣喜,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那只手的小指上,还戴着一只黑色指套。
童青青一愣,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在朦胧的泪眼中,她依稀能看到,沈云风那双好看的眸里,隐隐透着一丝柔和的光!
“我送你回客栈!”沈云风轻声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童青青似乎感觉到,对方语气里那常有的傲气与冷意已然不复存在。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当两人的手指触碰到一起时,沈云风的手明显颤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握紧了童青青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的手好暖,如阳光一般,瞬间让童青青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不少。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日开始,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安心过。
回到客栈,童青青把自己仔仔细细地倒腾干净后,花招月与江玉暖这才神色匆匆地上了楼。
一见到她,花招月就满脸着急地问道:“水星,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那火魅有没有伤害到你……”
童青青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一些,便故作轻松地答道:“我没事,只是,那火魅逃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花招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重复道,“我真没想到,这火魅会如此狡猾,它居然使了一招调虎离山计,把我们引到平顶山上,结果自己又折身回到河神庙。幸好云风半路发现不对匆匆赶回,要不然,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是啊,这次真是太危险了,”一旁的江玉暖也附和了一句,顿了顿,她又转身看向花招月,安慰道,“我方才听云风说,他赶到时,火魅已经身受重创,想来,它是被你的符纸所伤。所以,你也无需太自责,不管怎么说,你给水星的符纸在关键时刻还是救了她的!”
闻言,童青青默默地把已经拿出来的那根黑色羽毛又悄悄地塞回袖袋中,笑着赞同道:“是啊,多亏了花大哥的符纸,要不然,这会儿,我肯定完了。”
听了她们二人的话,花招月的脸色这才稍稍舒缓了一些。沉默了半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几张符纸塞进童青青的手里:“火魅受伤逃脱,想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些符纸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童青青谢过对方后,便把这些符纸通通都塞进自己的袖袋中,调皮地开起了玩笑:“我现在算是有钱人了吧!”
“当然!”江玉暖笑道,“你花大哥的符纸,没有一百两银子,可是买不到的!”
“真的?”童青青狂喜,“那我要是缺钱花了,是不是可以卖掉两张?”
“随便你!”花招月微微一笑,“反正,它们现在都属于你了……”
接着,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连续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的童青青本以为,自己今晚肯定一粘枕头,就会睡得昏天黑地。谁知,当躺在干净柔软的被窝里时,她却睡意全无。
鬼使神差的,她又把那根黑色羽毛拿了出来,看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那根被她摩挲得几乎就要掉色的羽毛发呆,半晌,她突然坐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第二十六章 遗失的棺椁
第二天他们几人围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花招月与江玉暖几乎同时发现,在童青青的胸前,多了一个奇怪的吊坠。
不过,与其说是吊坠,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琉璃瓶。那细细的瓶颈,被她用一根黑色的细绳拴着,瓶子里,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他们二人皆认为是童青青玩性未泯,都没往心里去。
姗姗来迟的沈云风显然也看到这个特别的吊坠,但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的小米粥,慢慢地喝了起来。
而站在他肩上的小黑则先是愣愣地看着那个装着自己羽毛的琉璃瓶半天,然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猛的扭头望向主人,刚张开嘴巴,一块莲子芙蓉糕就猝不及防地塞了过来,把它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堵在喉咙里。
“不要多嘴,好好吃饭!”沈云风冷冷道。
小黑衔着那块芙蓉糕,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正不知所措间,童青青却突然把嘴凑了过来,在小黑毛茸茸的脑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谢谢你,小黑。昨晚回来时,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
不止是小黑,就连坐在童青青对面的花招月与江玉暖也同时被她这一顿操作给整懵了。而沈云风,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淡定地喝着碗里的小米粥。
童青青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自作主张地伸手取下小黑口中的那块芙蓉糕,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重新塞回它的嘴里,并温柔地问道:“小黑,你还想吃些什么,我帮你!”
小黑愣了片刻,才扭头去看沈云风。直到确认他确实没有生气的打算时,这才开心的准备享用美食!
不料,那一小块芙蓉糕还没吃完,就见一个身着官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衙役走进客栈,径直朝他们几人走来。
在离他们还有两丈远时,中年男子那张富态的脸上,便早已堆满了谄媚的笑,他拱了拱手,道:“各位方士,本官乃这鱼宁县的县令王达,王某愚钝,今日才得知几位方士到此,于是特地前来给各位赔罪!”
花招月闻言忙起身,拱手道:“县令大人快免礼,我们先前之所以没有叨扰县令大人,是因为怕走漏了风声,还请县令大人勿怪!”
“下官理解,下官理解,”王县令笑着解释道,顿了顿,他又拱手道,“王某早就听闻几位方士才貌过人,今日一见,果然皆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几位能来我们鱼宁县降妖除魔,实在是我们鱼宁县的荣幸!王某在此,先替鱼宁县的父老乡亲们谢过各位了!”
“县令大人过誉了,我们身为捉妖人,诛妖除魔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县令大人不必客气!”花招月说着,也跟着回敬了一礼,才道,“对了,我还有一事想问问县令大人,不知昨日我让县令大人帮忙办的事情……”
“哦,花方士请放心!”王县令未等对方把话说完,便抢先说道,“您说的,王某都已经让人办好了。平顶山后面的那九具棺椁,也已全部挖出……”
“九具?”花招月眉头微皱,然后扭头望向童青青,“您上次说,那个陈老板他有一妻一妾,三儿四女,再加上他自己,那应该是十具棺椁吧?”
“没错,是十具!”童青青点了点头,接着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王县令。
王县令见状,忙解释道:“可是,我们当时处理的,确实只有九具棺椁……”
随着王县令一行人来到平顶山后山腰,众人果然只看到九具大大小小的棺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片树荫下。
开棺验尸后,花招月他们几人终于确定,少了的那副遗骸,便是陈老板本人的!
如果说,陈老板没死,那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儿的尸骨在停尸房里摆了整整一个月,却无人收殓,最后还得让府衙出手相助;可他若是死了,那他的遗骸会在哪里呢?
看着花招月一筹莫展的样子,童青青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找到陈老板的遗骸有那么重要吗?”
“没错,”花招月点头道,“火魅与其它妖类不一样,它必须栖息在自己烧焦的骸骨附近,才能产生强大的怨念,以获取源源不断的能量。假设火魅就是陈老板的魂魄所化,那么,我们只有找到陈老板的棺椁,才能知晓火魅的藏身之所。”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如若我们不知它藏于何处,那只要它不出来,我们将毫无办法,况且,我们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童青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道:“要不然,我再去将他引出来!”
看着童青青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花招月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忍与疼惜,他摇头道:“这样太冒险了,我不同意!况且,它已经上过一次当,应该不会再上一次当了!”
“你真觉得,它上当了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云风终于开了口,“其实我倒觉得,昨晚,它明显是有备而来!或许,它早就知晓我们的目的,要不然,它也不可能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你说,它早就知晓我们的目的?”花招月皱起眉头,一脸疑惑,“这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了!除非……”
第二十七章 放河灯
“小蝶!”童青青听到这里,几乎与他同时脱口而出。
“没错,我也怀疑是她,因为在此之前,整个鱼宁镇,就只有她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沈云风淡淡道。
“可是,她说起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时,眼里的哀伤与难过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她还说,我们是她的恩人,我不相信是她……”童青青抬眼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喃喃自语道。
“所以说,我们被她骗了!”沈云风冷哼一声,即便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他笑自己蠢,笑自己妇人之仁,笑自己居然会因为童青青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的原则,饶了那蝶妖一命!
在童青青出现以前,对于女人,他是抗拒与躲避的,她们,总是会在无意间勾起他幼年的痛苦回忆,她们,总是会时不时地提醒他曾经受过的伤害。
可是,童青青的到来,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深深地自我矛盾当中。
她身无分文,却为了茶楼里的伙计,把足以让自己致富的方子拱手送人;她手无寸铁,却敢不惧权势,替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打抱不平;她胆小如鼠,却还敢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当成一个诱饵,孤身一人,深入险境……
这样一个女人,准确的说,应该是这样一个女孩,如何能不让他钦佩与尊重?如何能不让他想要去保护与疼惜?
可是,那刻骨铭心的过往,又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要想不受伤害,就要与她保持距离,而且越远越好……
两天后,便是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一年一度的鬼节。据说这天,地狱的鬼门大开,所有的鬼魂都会跑到人间,寻找重新投胎的机会。
因此,在这一天,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会点上许多河灯,然后放在河的上游,让它们顺流而下,为想重新投胎的鬼魂们照明方向。
当然,鱼宁县也不例外!而对此充满好奇的童青青自然也不想错过这次长见识的机会,可她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便嬉皮笑脸的找到沈云风,恳求对方陪她一同前去。
沈云风对这种民间习俗则毫无兴趣,而对于陪同童青青,更是本能的充满抗拒,可不知怎么的,他竟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他答应,童青青那双明亮的杏眼顿时笑得如两只弯弯的小船。沈云风望着那两只亮闪闪的小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泛起了一圈圈细细的涟漪,痒痒的,仿佛这两只小船刚刚从他的心尖驶过一般!
他一怔,接着便感到一种莫名的恼怒,他突然想反悔,甚至有种想把童青青推出门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
这时,一条狼牙剑穗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沈云风看着红色的流苏上面,那个月牙形的白色狼牙,眼前,竟莫名地出现童青青那双笑弯了的杏眼,他的眉头,不禁越收越紧……
“好看吗?送给你的!”童青青没有注意到对方脸色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这条剑穗我可是挑了很久的……”
“我不要!”沈云风冷冷的打断了她。
可童青青根本没想那么多,她以为,对方只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而已,便直接把剑穗塞到沈云风的手里:“反正我是特意给你买的,你若是不想要,那就丢了它好了!”
不料,沈云风果真抓起剑穗,毫不犹豫的,就向窗外丢了出去……
童青青瞬间愣住了,等她想起来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眼睁睁地望着那条剑穗在自己面前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消失在那扇打开的窗口处!
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沈云风,她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太过分了,虽然这东西不算贵重,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真把它给扔了!现在,我郑重告诉你,你今晚不用跟我去放河灯了,你,被取消资格了!”
“求之不得!”沈云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吐出四个字!
童青青一怔,半晌才睁大眼睛道:“好啊,原来你根本就不肯陪我一同去!”
“没错!你不会是现在才看出来吧?”
“你……”童青青被他这句话噎得面红耳赤,只得愤愤然转身,离开了这间客房!
这时,惊得嘴巴都还未合拢的小黑忍不住开口道:“主人,你为什么……”
“闭嘴!”沈云风冷冷地瞪了它一眼,转身便快步出了门……
傍晚时分,天色未暗,清河畔边便早已挤满了准备放河灯的老百姓。童青青捧着一盏莲花河灯,孤零零地在河边走着。
血色的残阳,冷冷清清地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沈云风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掌心里,紧紧攥着那串狼牙剑穗。其实,从把剑穗丢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但是,他又抹不开面子去抢回来,所以只好等童青青离开后,他才疯了似的跑下楼,把这串剑穗给拾了回来。
小黑站在他的肩上,一脸的无奈与困惑:“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一路尾随,偷偷的保护她,却不想让她知道;而她也是,那天在船上明明老在偷看你,却又死不承认,还有,那根羽毛的事,你真打算瞒她一辈子啦……”
沈云风一听它又在提羽毛的事,不由得怒喝道:“闭嘴,再这么多话,我就拿针线把你嘴巴给缝起来!还有,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听到没有?”
小黑瘪了瘪嘴,点点头,没再吭声。
这时,就见童青青那纤细的身影突然没入拥挤的人群中,一下子,便不见了踪迹。
沈云风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带着小黑也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目光如炬,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飞快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沈云风看到,在不远处的河堤上,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正蹲在那里,学着旁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入河中……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一股浓浓的黑气突然从河中升腾而起,然后宛如一双黑色的巨手,一下子就把毫无防备的童青青拖时水里,童青青还未来得及挣扎一下,便已如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子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云风心道一声不好,随即脚尖点地,身体快速腾空跃起,然后犹如鬼魅般朝童青青落水的位置飞去,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河里!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周围的百姓,几乎没有人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连续听到两遍落水声后,他们只看到,那早已归于平静的河面上,一只黑色的小鸟,正无助地扑打着翅膀,着急地发出一声声低低的悲鸣……
第二十八章 火魅1
清凉的河水,瞬间就如同脱缰的猛兽一般,没头没脑地往童青青的鼻腔里疯狂灌入,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
她拼命地想要挣扎,可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她都丝毫动弹不得,就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铁链,把她从头到脚死死地捆了起来。而且,她越是使劲,铁链好似就捆得越紧,最后几乎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无奈,她放弃了抵抗,任由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飞快向前拖拽……
当她像一件人形玩偶一样,被重重地扔进一个土坑里时,童青青终于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湿润的土墙、破旧的木桌、昏黄的煤油灯,还有两把带着泥巴的铁锹!两把铁锹?童青青打了个激灵,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藏在县衙后面的那个隐秘地窖!
童青青本能的想要坐起身,可是,她的身上却仿佛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重得连动一下,她都做不到。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一个人形的黑影突然穿墙而出,缓缓地向童青青走来。在拼命跳动的灯光下,童青青一眼就认出,这个黑影,就是在河神庙里,侥幸逃脱的那团黑气!
“你,你别过来!”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形黑气,童青青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就快要跳出来了。她努力想要去拿藏在袖袋中的符纸,可是,她的手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在离她一丈开外时,人形黑气猛地停了下来,近乎咆哮道,“我本不想杀人!我本不想的!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说着,它又向前走近了一步,然后发出一声令人汗毛倒竖的诡笑:“你们不就是想把我引出吗?好啊,我成全你们!而你,你想当英雄是吧,今天,我也成全你!我让你当英雄,让你当一个被掏了心的英雄!”
童青青顿时被它的话吓得浑身哆嗦,牙齿也上下打个不停。她咽了一口唾沫,才颤声道:“你方才说,你本不想杀人的!”
人形黑气一愣,接着竟然蹲下身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呜呜地痛哭起来:“没错,我本不愿杀人,你们只看到我残忍地掏了很多人的心,可却没人看到,每杀完一个人,我有多痛苦,多煎熬,每杀一个人,我都会在这里,对着他的尸体跪了三天三夜,我才能彻底原谅我自己!”
闻言,童青青忍不住又怯生生地开口问道:“既然你每次杀人过后都这么痛苦,这么自责,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杀人呢?”
一听这话,人形黑气立即暴跳如雷,他挥出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抬头怒吼道:“因为仇恨!因为他们全都该死!他们烧死了我全家,我全家上上下下十多口人,全都被他们给活活烧死了!这么多年来,我行善积德,可是到了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他们回报了我什么?”
“他们确实不应该这样,我能体会你内心的痛苦……”
童青青试图去安抚它,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粗暴地打断了她!
“你体会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你知道被浓烟呛得无法呼吸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炽热的火焰在身上燃烧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看着最亲的人在火团里挣扎、求救,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吗?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知道!”
它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仿佛此时它就正在经历着这些痛苦的折磨一般:“我告诉你,很疼,很疼!不只身上疼,心更疼!我那最小的女儿,她还不到两岁,还不到两岁啊,她那么小,她才刚刚学会走路,刚刚学会说话,可是……”
说到这里,它呜咽起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火球……我抱着她,拼命地想将她身上的火扑灭,可是,我做不到,我救不了她……”
童青青静静地听着它的诉说,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在熊熊大火中,一个小女孩在痛苦而无助地挣扎……
“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死!该不该?”人形黑气突然转向她,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确实该死!”童青青咬牙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么做的!”人形黑气狞笑一声,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我把他们的心都给掏出来,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心都是什么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心,才可以这般歹毒,连一个两岁的娃娃都不放过……”
等对方断断续续地说完后,童青青才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道:“放火的那帮人确实罪有应得,可是,还有许多人,他们根本就是无辜的……”
“不,他们不无辜!他们都一样是乞丐,是难民!他们一样会不知好歹,一样会恩将仇报,一样都该死!”人形黑气恶狠狠地打断了她,沉默了片刻,它忽然缓缓地走向童青青,冷冷道:“不过,你倒是很无辜!这件事本与你无头,可你为什么要参和进来?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话音未落,它已经将一只手向童青青伸了过来……
这时,一个浅紫色的倩影突然出现在这阴暗的地窖中,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童青青的身前:“陈伯伯,不要!”
“陈伯伯!”童青青眉头一皱。
“小蝶,你干什么,快滚开!”人形黑气怒吼道。
小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陈伯伯,我求您了,求您放过她!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小蝶的恩人!求您看在小蝶的面子上,放过她,好不好?”
“我放过她!那谁来放过我?”人形黑气苦笑一声,“我之所以身受重伤,差点就魂飞魄散,就是拜她与她的那几个同伙所赐!现在,你跟我说,让我放过她,你觉得可能吗?小蝶,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伤害你,你快离开!”
“陈伯伯,您就收手吧,小蝶求您了,您是斗不过他们的……”小蝶抱住对方的裤腿,苦苦哀求道。
“闭嘴!”人形黑气再一次厉声吼道,顺带抬起一脚,就把小蝶给踢出去好几丈远。接着,它又一次伸出手,抓向童青青的心窝……
第二十九章 火魅2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巨大的火龙猛地破墙而出,咆哮着直向人形黑气扑去!
人形黑气完全没有防备,在受到这巨大的冲击之下,它顿时溃散开来,在地窖上空无力地漂浮着,黑压压的,宛如一层乌云遮顶。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黑气里,发出一声不甘的质问,“难道是小蝶?难道是小蝶带你来的?”
“没错!”这时,从土墙的破洞处,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童青青一见来人,不禁喜出望外:“沈大哥!”
原来,沈云风跟着跳进河里后,却遭到河里的水鬼拦路。在消灭了几只水鬼之后,他就跟丢了。还好小蝶及时出现,将他引到此处,这才又让童青青躲过一劫!
“对不起,陈伯伯!”小蝶朝着渐渐聚拢成一团的黑气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我本以为您会收手,可没想到,您居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果然是你!”黑气怒吼一声,立刻化为一只巨手,狠狠地朝小蝶劈了过去。不过,却在半空中,与一条突如其来的火龙撞在了一起,浓浓的黑气,再一次四处溃散!
“小蝶,我答应过你,如果它能立即收手,我就饶它一命,将它送去阴司,说不定还能重新投胎做人。可是,方才你也看见了,它根本就是不知悔改……”
岂料沈云风的话还没说完,那黑气里就爆出一声狂笑:“沈云风,我劝你小子不要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
“你认得我?”沈云风一怔,眉心轻蹙。
“当然,我不光认得你,我还知道你的所有过往,包括你到烈阳派之前,在白水镇的那些遭遇……”
“你究竟是谁?”沈云风举剑怒斥道。
“我是谁,你无需知晓。我只想告诉你,这天底下,最没资格处置我的人,就是你,沈云风!”
望着那团张牙舞爪的黑气,沈云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迁怒无辜!可是你呢,沈云风,你难道就不是这样的人吗?你一直以为是你母亲抛弃了你,害你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受尽白眼与苦头!接着又被白家小姐诬陷,导致一直就看你不顺眼的白家主母借机剁去你一根手指头,因此,你恨她们……”
“住口!”沈云风闻言,不由得气急败坏地朝那团黑气挥出一剑。
不料对方早有防备,它飞快地滑向一边,躲过火龙的攻击,然后又哈哈一笑:“你不让我说,我偏就要说!你恨她们,你认为她们都是骗子,你母亲、白家小姐、白家主母,你不喜欢她们这无可厚非,可别的女人又何曾招惹过你,你又为何处处提防着她们……”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沈云风冷冷地望着那团黑气,眼里,似乎是要渗出血来,握着剑柄的手,也早已青筋暴起,“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关于你母亲的事!”这时,那团黑气已经完全聚拢到了一起,又化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见沈云风不置可否,它又接着道:“从你出生那天开始,你周围的所有人,就都视你为灾星,皆避之唯恐不及。他们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把你活活烧死。”
“只有你的母亲,始终视你如珍宝。她为了保护你,瞒着所有人,偷偷将你送出去,本想着等事情平息后,再将你接回来,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就死了……”
沈云风从来没听人讲过这些,他半信半疑地望着对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其实跟我一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信!”沈云风突然冷冷一笑,“你跟我说这么多,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恢复灵力吧!”
那个人形黑气先是一愣,索性也就爽快的承认了:“没错,我想拖延时间不假,可我说的话,也是真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话毕,它的全身忽的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火越烧越大,绿莹莹的火苗越窜越高,还不停地发出如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声响。
沈云风见状,立即挥剑,朝那团巨大的绿色火球刺去。火龙冲向火球,瞬间与它缠斗在了一起,不一会儿,那大火球竟四散开来,变成无数的小火球,向沈云风与童青青射了过去。
眼看一颗火球就要砸到童青青的脑门,沈云风眼疾手快的击出一掌,那颗火球被他巨大的掌力带偏了方向,砸在一旁的墙壁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面土墙倒了,一个血红色的棺椁赫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沈云风眼前立即一亮,他一个飞身,如鬼魅般跃过那面倒塌的土墙,飞起一脚,就把红色棺盖给踢飞了出去。
对方立感不妙,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只见沈云风猛地击出一掌,就把那具烧得焦黑的骸骨击得粉碎,那具骸骨瞬间如无数的雪片一般,纷纷扬扬的飘散开来……
童青青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就见那些小火球在电光火石间,迅速地聚拢成一片,宛如一张燃烧的巨网,没头没脑地向她猛罩了过去……
很明显,这火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它似乎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打算与毫无反击之力的童青青同归于尽!
沈云风的剑还没挥出,就见一道紫色的影子如闪电般一闪而过,在距离童青青一丈开外的地方,与那张巨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瞬间,那道紫色的倩影就被巨网给牢牢裹住,一同燃烧了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火才越烧越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仅有一只紫色的小蝴蝶,在那烧得焦黑的地面上,努力地扑打着小小的翅膀……
童青青愣愣地看着那只小小的紫色蝴蝶,突然感觉它好像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沈云风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他面色冷峻,眼露寒光,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如雕塑一般,默默地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童青青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这货干吗这样看着我,莫非是想杀人灭口?我不过是碰巧也听到了他的一些秘密而已,不至于就对我下狠手吧?
“沈,沈大哥,你,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已在微微发颤。
沈云风默不作声,只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长剑,将锋利无比的剑尖指向她的喉头……
第三十章 高烧
“等一下!”童青青突然大喊一声,语无伦次道:“沈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担心我出去后会把方才听到的事情说出去,我发誓,今天听到的事,我今后一定绝口不提,如果我敢说一个字,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知,沈云风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顿了顿,就又将剑尖向她逼近一寸。
完了!看来今天我是要交待在这儿了。童青青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那柄闪着寒芒的宝剑穿透自己的喉咙……
岂料,她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就觉身上那种被死死勒住的感觉消失了,似乎是那绑在身上的无形锁链已断开。而且全身轻盈了不少,仿佛先前压在她身上的那块大石头也被人搬走了似的。
看来,自己是误会沈云风了。
童青青暗暗地松了口气,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地瞄了对方一眼。却见沈云风正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而那柄剑,早就被收进剑鞘里了。
童青青回想起刚才自己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觉得尴尬不已。越是这么想着,她越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越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她又把那只微睁的眼睛给闭上了,干脆装睡好了。
“还不起来,是打算今晚在这里过夜吗?”半晌过后,耳边终于传来沈云风平静无波的声音。
童青青缓缓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哎呀,我怎么睡着了,嗨,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困了!见谅见谅!”
“哦?那你接着睡吧,我先回去了!”沈云风冷冷说完,就真的转身想离开。
“哎,等等,我突然不困了,等等我!”童青青见状,忙起身向他追去。可是她才走几步,就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堆里,找不到重心,仿佛随时都要栽倒似的。
“沈大哥,我难受!走不了!你能不能背我!”童青青停住脚步,皱眉道。
沈云风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童青青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一脸无助地望着他,看样子,是真的不太舒服。
犹豫了一下,沈云风还是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把童青青扛起来,放在肩上。这时,他才发现,童青青的身上烫得厉害。
才走没两步,童青青又嚷嚷道:“蝴蝶,还有那只蝴蝶!”
沈云风无奈,只好把那只小蝴蝶也一同带上,离开这个阴冷潮湿的地窖。
童青青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连头发丝,都还在断断续续地淌着水。她无力地趴在沈云风的肩上,笑眯眯地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蝴蝶,道:“小蝴蝶,你长的好漂亮啊,就跟小蝶一样!我第一次看到小蝶,就被她的美貌给惊呆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而且,她身材也那么好,前凸后翘的,皮肤也那么好,光滑细腻的,就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可把我给羡慕坏了……”
说着说着,她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是,她死了,她刚刚为了救我,被火烧死了。你说,她怎么那么傻,我跟她非亲非故的,她救我干吗?她这个笨蛋,这个傻瓜,我又长得没她好看,根本不值得她牺牲自己来救我……”
“其实,你也长得很好看!”沈云风听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不过,他的声音太低,加上童青青烧得有些迷糊,并未听清。她愣了一下,才抽噎着问道:“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云风冷冷道。
“沈大哥,我觉得你这个人好奇怪哦!”童青青突然把话题转向他,“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而且长得又高又帅,单是看着,都觉得很欢喜;可有时候,又觉得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你五百万一样,整天冷着一张脸,说话也带刺,你说,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变成均匀而细小的鼾声。
童青青的脸就凑在沈云风的耳朵边上,沈云风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从鼻腔里喷出的温热气息,正一阵一阵的打在自己的脖颈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一个女孩这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体温的变化,近到只要他稍稍偏过脸,就能轻而易举地亲吻到她那光洁的额头!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不反感!非但不反感,相反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看着童青青不知挂着泪珠还是水珠的浓密长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去触摸的冲动!
不过,这种冲动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莫名的恼怒,跟白天时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的本意与原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会忍不住心软,总会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可他,明明应该是讨厌她的!因为她与白家主母一样,都是个骗子,可恶的骗子!
他顿住脚步,默默地注视着投射在街边玻璃橱窗上,那个温柔背着少女的身影,恍惚感觉,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变得陌生起来!
这不是他自己,一定不是!
回到客栈,已是深夜。沈云风把童青青丢给花招月,就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招月见他神色不对,也没多问,只默默地接着这个烧得满脸通红的女孩,让江玉暖先给她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裳,接着又是给她输灵力,又是吩咐小二帮忙抓药煎药,忙得团团转。
而沈云风,则连衣服都顾不得脱,就一头扎进了浴桶里。
大大的木桶里,装满了小二刚刚送过来的艾叶水。暖暖的,不烫也不冷,温度刚刚好,显然是一直放在炉子上保温的。
暖暖的艾叶水透过他的黑衣,温柔地爬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渗进他的每一个毛孔,仿佛也渗进他的心里,可却让他的心愈发的烦躁起来!
“哗!”的一声,他忽然从水里猛地立了起来!刚从窗口飞进来的小黑顿时吓得惊叫一声,忙用翅膀捂着自己的眼睛连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