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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心里有花开不出

    左撇子看着卖肉的银钱,感觉那酒好像后反劲儿,要不然咋有些上头呢。

    他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的,手脚局促着,划拉划拉银钱装袋里,想要还给大女婿。

    “爹不要,你们快拿回去。”

    大女婿不接他递过去的钱袋,那就给二女婿。二女婿直接躲开了,只能扯住小女婿的胳膊。

    左撇子一个劲儿的表示,想让姑爷们将那钱带走,哥仨去分,只要别给他就成。

    毕竟,猪撵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猎的。

    朱兴德是当老大的,要由他说话,对岳父岳母道:

    “爹,咱是一家人,快别再推来推去。

    我和满山回来路上就商量过,刚也知会过小妹夫,这银钱说给您二老的,就是给你们的。

    正好外婆来啦,往后爹娘别再舍不得吃饱饭。

    从鸡窝里摸的鸡蛋,一早起来也煮上两个吃吃。

    人家我爷搁家就吃鸡蛋。

    反正别太亏着外婆和你们自个的身子就成。”

    想了想,朱兴德又加了几句,低声劝道:

    “爹,我知道您老,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是怕家里万一出什么风浪,没了指望。

    可您老是不是忘啦,还有我们哥几个在。

    我们年轻,有的是力气去挣银钱。

    家里真出啥事儿,也有我们个高的顶着。

    不可能再点背的像这回似的,一倒倒下仨。

    所以您和娘,还有外婆,往后只管身体好好的,比啥不强。

    你看那广药堂,多黑,生了病更不划算。啊?快收着,该花就花用。”

    哎呦,这小漂亮话说的,让人心口热乎乎,差些又让白玉兰落泪。

    秀花也笑着眯眼:晚上大外孙女婿吃的不是肉吧?依她看,是糖,真能甜乎人。

    接着,朱兴德开始报账,左家人也早就转移到屋里关好门。

    朱兴德像唠嗑似的,一一汇报。

    眼下,镇上猪肉价,一斤二十八文钱,这是指家猪。

    而他们拉去的野猪,那镇上的屠户往死里压价。

    说野猪肉只给十五文一斤收,野猪都是精瘦肉,没肥肉不好卖,味儿也不如家猪香。

    野猪皮更便宜,要给五文钱收,更不用说其他猪下水猪骨头啥的。

    朱兴德气够呛,这是打量骗咱屯里人呢。

    想拿捏住咱怕天热卖不出去,也拿准乡下人进城卖肉,不舍得花钱住店耽搁脚程。

    可他是那种好忽悠的?

    他带着妹夫走了,没卖给屠户,去找阎老大。

    别看阎老大开赌局,多数时候在下面各庄子各村的点儿,但实际上家是镇上的,还是五代同堂的那种。

    不过,此时朱兴德不可能告诉岳父岳母实话,只含糊介绍说,帮忙的是位可信的兄弟。

    那位兄弟家里人多,手底下管的人更多,晌午和下晚要供不少人吃饭。

    那都忙着赌呢,可不是要吃现成饭,赌场卖的饭食也贵。

    就这样,一大半野猪肉卖给了阎老大。

    朱兴德说野猪是二连襟猎的,玩了命才猎到,猎户为点糊口钱不容易,身上到处是伤。阎老大一听,就很痛快的按照二十文一斤收的。

    从阎老大那里离开,剩下小部分野猪肉,再加上猪下水猪骨头等杂七杂八,朱兴德熟门熟路带着杨满山巷子口乱蹿。

    这之后就开始零卖,卖给图便宜的大娘婶子们。

    你一斤,她三斤,还白给一位借秤大娘小二斤肉。

    朱兴德讲这些时,杨满山始终当背景板,一句也没插嘴。岳父岳母听的不过是个新鲜。

    但只有他才知晓,能卖的那么快,全靠大姐夫一张嘴。

    比方说,白给二斤肉的那位大娘。

    那位大娘家的仓房,快赶上聚点了,谁买肉都去她家,这就方便他和大姐夫不用再乱走。

    大娘还被大姐夫忽悠的很是热心肠。

    人家不白拿肉,小腿紧倒腾敲各家大门,召唤邻里邻居来买野猪肉。

    从唠嗑中,大姐夫愣是摸清大娘家的大儿子在镇上开杂货铺子,小儿子更出息,在县里贵人身边当书童。大娘家那一片,附近全是在地主家做管事的,管果园的,开甜菜作坊的,总之,都是能耐人。

    临走,大姐夫带着一些不好的肉,剩的边边角角是附近住户不稀罕买的,大娘居然和大姐夫主动打招呼:“咱娘俩对脾气,下回有肉再来,这秤放那也是放着。”

    大姐夫笑呵呵回:“甭管有没有肉卖,大娘,就冲咱对脾气,下回再来镇上也要来看看您老不是?咱给您带几个家里腌的咸鸭蛋,那都流着油,香的狠。”

    “那可感情好,说定啦,来就敲门,别客套。你们进屋喝点水当歇歇脚。”

    当时,杨满山听的一愣一愣的。

    再之后,离开大娘家稍稍有些不顺利。

    卖那些边边角角的肉和猪下水、野猪皮,正经耽误了好一会儿功夫。还是耽误在大姐夫和几位妇女拌嘴上。

    他那阵劝过姐夫,“不强求全卖了,咱这已经很好,我以前猎野猪,来镇上从没这么顺利过。姐夫,我看咱回吧,其实回村也能卖,咱乡下人不挑肉的好坏。”

    大姐夫当即冲他瞪眼:“回村?村里都是拐弯的七大姑八大姨,拿走咱肉留下句:记账,秋收后再给算银钱。听那话,你闹不闹心,回头还得为仨瓜俩枣跟后屁股要钱。”

    在杨满山开小差琢磨这些时,朱兴德那面,已经和岳父岳母汇报个差不多。

    两头野猪去掉之前送人的,去掉扒掉野猪皮的,一头净剩260斤,另一头190斤。在这净剩中再去掉骨头,猪下水等乱七八糟价格便宜的,总之,野猪皮单卖了一两三吊钱,其他加在一起卖了八两半银钱。

    所以,最终左撇子钱袋里装的是九两八吊钱。

    这可了不得。

    要知道,村里养猪的养一两年出栏,一头肥猪才能卖几两银。

    而在这一两年间,养猪的人家,还得伺候操心给猪喂食呢。

    乡下哪有啥东西喂猪,尤其是冬日更没啥喂的。毕竟糠子谷子黄豆黑豆煮熟后,人还得吃呢。为了卖猪挣俩钱儿,有多少养猪的农户要从自己嘴里省粮食。

    而咱家这小十两,纯属白得。

    左撇子嘴角上翘,强压都压不下。

    这钱他收啦,大姑爷苦口婆心成那样,不收不好。

    左家门前。

    左撇子带着媳妇,直望不到孩子们背影才转身进院。

    左老汉进院儿就喜滋滋嘱咐玉兰:“你再放里面两吊钱,凑个整十两存着。甭管是他们谁,万一有个不凑手的时候,这钱就拿出来给他们应急。”

    没等玉兰点头说好,秀花先嫌弃道:“你刚才当他们面儿咋不说呢。”

第十六章 没有人听出来我在感慨

    姑娘姑爷们一走,左家小院儿立即静了下来。

    白玉兰端屋一盆泡艾草的水,帮老头子卷起裤脚。

    瞧瞧,那伤腿已经肿啦。

    昨夜老头子在镇上,为姑爷们着急上火,一宿没合眼,腿就那么耷拉着。

    今儿个又赶路,那条伤腿可不就有些受不住,一按一个坑。

    倒是左撇子不当回事,让白玉兰不用给他捶腿。

    这两日,孩儿她娘也累够呛。

    “岳母睡下没?”

    白玉兰一边上炕铺褥子,一边点头道:“恩,我看她躺下啦。我给她安顿在小麦那屋里。”

    “那屋小,她没挑理?”

    白玉兰撇了下嘴:“有啥可挑的,小麦那屋炕好烧。稻和豆那屋倒是大,要留着秋收完放粮呢。不然粮食放哪。”

    “你没问问岳母是咋回事?离得太远,咱也不晓得,她这些年在那面过的咋样。”

    “我那娘,那哪里是一般的娘。她要是不想告诉咱,撬开她嘴也没用,主意正着呢。她要是想告诉,咱堵住耳朵,她会上前扒开咱手,不听都不行。”

    白玉兰抱怨完,才含糊说:

    “今儿太忙乎,我就没问。想着问那些作甚,反正她已经回来了。听她在那面过的好,我犯膈应。过的不好,我也闹心。看看赶明儿的吧,话赶话顺嘴问问,她愿意说就说,谁知晓她会不会和我说实话。”

    既然当亲闺女的是这种态度,还能指望女婿会继续关心?

    左撇子也就不再操心岳母的事儿,直接下一话题。

    嘱咐白玉兰:“下回货郎来村,你买几块饴糖放家备着。我瞧甜水来咱家没啥吃的。”

    没好吃的,孩子不惦记来姥家。

    “晓得啦。夜深了,老头子你快擦擦脚躺下,直直腰。”

    可左撇子躺下也睡不着。

    大概是这两日过的太刺激,今儿又因为那十两银钱太激动。

    左撇子闭一会儿眼睛又睁开,望着棚顶道:“这几日蒸干粮多放点细面儿,照今晚那么蒸。”

    “咋的呢,没吃够啊?”

    “不是。”

    左撇子犹豫下,才回答:“姑爷们不是说,这两日还会再来家。要是真来帮干活,晌午给带好一些的干粮,免得粗饼子拉嗓子。我看德子爱吃下晚的干粮。”

    白玉兰一边用大蒲扇给老头子扇风,一边闻言憋不住笑:

    “八字还没一撇呢。才走,你就惦记他们再来。要是没来,我看你难不难受,到时那细面饽饽可就白蒸啦。我和你说,先别和村里人显摆姑爷们要来帮干活。”

    左撇子在心里反驳:不能,女婿们指定能来。

    不过,他确实不能漏口风,万一没来惹人笑话。

    其实,家里拢共就五亩地,他和老伴起早贪黑些能忙得过来。

    就是眼馋别家地里都是壮小伙。

    他也想让自家地头站着仨小伙子。

    “那十两银,你藏哪啦?”

    左撇子还没说完话,白玉兰先抢过话头道:

    “老头子,刚在外面我就没说,关于那钱,我是这么想的。

    等俩月,如若大女婿和小女婿没有应急的事,这十两银,咱拿给老二吧,到时和大姑爷小姑爷好好解释解释。

    我今儿去给五叔家送肉,五婶子特意知会我,说村西头那外来户老陶家,缺银钱娶儿媳要张罗卖偏房,那儿媳娘家要彩礼要的狠。

    虽只是个偏房,但想必陶家那破房子不会卖高价。

    除了这十两,想是添头也加不上几两就能买下来。总比二女婿之前定下那块山脚地盖房强。

    这样的话,今年入冬前,咱二闺女就能搬回村里。

    满山手里那三十多两存项,就可以全买田地,不会为盖房花空老本。

    三十两,秋收后怎么也能买上二亩肥田吧?往后不用全指望打猎。

    至于占了他姐夫妹夫便宜,让满山他们两口子想办法还。”

    房子问题,从小豆和杨满山成家后,就成了左家老两口心中沉甸甸的事情。

    在老两口看来,孩子们岁数小,满山上头又没长辈给操心,过日子心里就没成算。

    虽说山上猎户有五家,家挨家,有个事情会互相照应。都是老猎户了,这些年也没听说出过大事。

    但是满山那山洞似的家,哪怕洞里归置的再妥帖,它也是洞不是。

    小豆还没有生娃。

    你看谁好好过日子人家总住在那阴冷的地方,到时生了娃,娃不得晒太阳,不得出门溜达玩?有出息的话,长大还要认字嘞,哪能只在山上和猎户打交道。

    再说,甭管近些年出没出野兽伤人的事,满山和小豆一日不从山上搬下来,他们老两口一日就睡不好踏实觉,总惦记。

    一会儿是惦记房子,一会儿是惦记没田地可不成,纯打猎哪日丢了命可怎办。咱庄稼人,手里有地才会不心慌。

    而游寒村地理位置太好,属于“寸土寸金”的地方。

    四周能开垦的,早就成了田地。

    村里盖房地点更是有限,像左家房屋占地也不大,情况摆在那里。

    杨满山之前找过里正,想要在村里划块空地盖房。里正说,只能在山脚下那片选位置,村里人多这一片,早就没有多余空地。

    左撇子和白玉兰对山脚下盖房不是很满意。

    在他们看来,那等于还是不合群,山脚下那片压根儿没人家,不采蘑菇都没人路过,那和在山上有啥区别。还要花钱买空地,盖房的银钱也要花。

    所以说,白玉兰感觉自己今晚那肉不白送,老陶家要卖偏房,简直就是给满山准备的。房子不大,小两口够住,买下来后,竖上栅栏,各家过各家,还离他们近。

    左撇子沉吟好一会儿才道:

    “不中,让另外两位姑爷咋想,才给咱们,转身就全拿给老二?不过,那陶家房子咱也要,只是还照以前商量的办,收完粮,咱家就卖地,用卖地钱将那房子买下来。让满山往后攒够还咱们。”

    正屋门外,沈秀花嫌弃的直翻白眼。

    你把田地卖给满山得了呗,然后拿满山给你的买地钱,去给满山买房子。净干那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事儿。

    你五亩地,够吃够用是咋。

    这俩缺心眼的,她这回来,想给这俩傻鬼买地都买不着呢,竟然还要卖?

    家里,只可以从五亩变成六亩、七亩,决不可以让那俩憨憨从五亩变卖成四亩、三亩。

    秀花气的转头回屋,都被气的忘记找闺女是要干什么了。

    对,要剪子。

    她钱缝在了裤裆里,想用剪子挑开拿出来。

    来了闺女家才彻底放心,往后不用将银票藏得那么深,不用像防贼似的过日子。

    没出发前,那几个继子儿媳翻箱倒柜的找钱,很怕她带走一个铜板。口口声声说,和她们公爹过了那么多年,不可能没钱。银钱没翻到,那首饰呢。

    又趁她睡觉,把她那衣裳和包袱里里外外一顿抖搂。

    是啊,有钱啊,有能耐找到啊。

    她沈秀花早防着这一手,提早将银票缝进打补丁的裤裆里。

    被送回的一路上,更是放心的吃吃睡睡。

    毕竟继子们哪怕再不要脸,也不敢搜她裤裆。

    眼下到闺女家,才算彻底松开那口气。

    不过,那她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她有钱。

    这钱是要办正事的,那事不办,她死都闭不上眼。

    与此同时。

    朱兴德和小稻也一边赶路一边夜话。

    “你之前和二妹夫悄声嘀咕啥啦?”

    “我问他,晕倒那阵,做没做过梦。”

第十七章 想你就乱乱乱头绪

    月亮当空照,田间蛙乱叫。

    寂静的小路上,只有朱兴德他们这一家的赶车声。

    甜水早就靠在小稻的怀里睡着。

    小稻疑惑:“听你那意思,难道你晕倒那阵还做过梦?梦见啥啦,让你这么当回事儿,连妹夫也问问。”

    朱兴德回头看眼小稻,看的时间长了些。

    想起服徭役被抓走,怕吓到媳妇,媳妇坐胎还没稳当。

    转回身重新扬鞭催促骡子,半响才回句:“一言难尽。”

    这算个啥回答嘛,急死个人。

    小稻直觉,那梦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瞧她男人肚里明明没啥墨水,却能憋出四个字就知。

    她往前挪挪,试探着问:“那二妹夫咋说的,他也做了梦?我瞅你俩说话那阵,看起来都挺不对劲儿的,你们不会是做了一样的梦吧。”

    朱兴德:“那倒没有,只是……也一言难尽。”

    这回,他真不是敷衍小稻。

    满山那表情,确实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他问满山做没做过梦。

    满山说:“那算是梦吗?要是算,做了。”

    “啥样的梦。”

    “梦见喝水、洗脚。”

    如果信了这表面话,他朱兴德就白活啦。

    朱兴德看妹夫表情,敢肯定一点,即使二妹夫没做过预知往后的梦,也一定在昏倒中发生了啥。

    不过,人家不想说,或是和他一样处在糊涂中,还没完全搞明白,他也就没再问。

    小稻服了,她男人说话藏头藏尾,让她有种憋闷感。

    泄气又无奈道:“那你在青柳村岔道口那里,又和小妹夫嘀咕了啥。”

    “我问他,猪为甚只追着他跑。你今日在场也瞧见了,后头那猪从我旁边跑过,瞅都不瞅我一眼,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儿?”

    “没觉得。”小稻一边说不觉得,一边搓了搓胳膊。

    可能是之前做梦那话题,被她男人说的神神道道。再扯上野猪这事,让她莫名寒毛直竖。

    朱兴德理解。

    如若他身上没犯过邪,二妹夫回答他时,表情能正常些,他也会和媳妇一样,真不会去多寻思小妹夫和野猪那事儿。

    只会以为,野猪秉性专一,盯上一个就不撒手。

    或许野猪也懂美丑,也稀罕俊的呗,不爱拱他这种一身臭汗的。

    总是不会往邪性上琢磨。

    “你知道小妹夫咋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最初是蛇,这两日才变成野猪,他自个都觉得邪性。我才问他一句,他就反问我,大姐夫,你也发现啦?”

    蛇那事儿,还别说,小稻真知晓。

    她妹妹小麦在河边洗衣裳,那罗峻熙就是被蛇追的跳进河里,小麦游半条河扑过去救人。

    根本不是外面瞎传的,她妹妹掉河里勾引罗峻熙去救。

    要说罗母,本应该感激她妹妹对罗峻熙的救命之恩。

    坏就坏在,当时河对面也有两名汉子噗通跳河去救罗峻熙,速度并不比小妹慢,这就显不着她妹妹舍己为人。

    倒把罗母气的:“有男人在场,用你救啊?我儿掉河里,你那么着急干啥。说你不是成心想赖上,谁能信。人家那俩跳河的汉子都说啦,给我儿子打捞上来,你还趁机扒我儿眼皮抠我儿嘴的。让一骡子车赶集的老娘们瞧见。”

    当时,白玉兰也被罗母这话气坏了:“放屁,我小闺女扒你儿眼皮,是为看看你儿子还喘没喘气。到你嘴里,怎么说的那么埋汰。”

    总之,本是救人的事,最后成了一团乱麻的局面。

    小稻是当亲姐姐的,哪能不知小妹的心思。

    冲小妹每次洗衣裳跑那么远,目的不就是为了瞅一眼来回赶路的罗峻熙?

    而且救人那事过后,小妹没心没肺和她们揭了老底:

    “大姐,你知道吗?我看他掉河里,第一反应居然有点儿高兴。心想,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也能学大姐夫那一手心想事成啦。”

    听听,给娘当时气的发疯,狠狠的打了小妹。

    要不是爹上前护住小妹,让有话好好说,那日笤帚疙瘩就得打飞。

    所以,再后来,那罗母骂小妹是故意沾上她家文曲星,她们左家人很心虚。

    “那蛇,好像还是小妹成亲前的事。”

    朱兴德点头:

    “小妹夫也说,成亲前有一阵,他莫名其妙被蛇缠上。

    遇到咱小妹那次,就是头一次被蛇追。

    再之后出门,不得不带上一大堆防蛇药,衣裳要用药水泡。

    那蛇闹他,闹了足足一个月才消停。

    这回,又变成野猪。”

    左小稻艰难的咽咽吐沫:“你是说,小妹夫很有可能还会遇到野猪?”

    “我是瞎猜的。

    你想啊,他掉壕沟是被猪撵,咱回来路上,他又被野猪追。

    我刚在岔路口嘱咐过他,让他回去寻思寻思有没有什么规律,是不是发生什么相同的事情,或是做了什么事儿才会先是蛇又是猪。

    要不然,他又不是打小爱招这两样,怎么眼下却招上啦。”

    朱兴德说到这,顿了下:“其实,也不用猜,给他扔山里不就知晓了?野猪要是还来撵他,那就要重视。”

    重视这条来钱道。

    只是这心里话,暂时不能和小妹夫交底。

    你瞅之前只提两句野猪,小妹夫小脸儿就发白。晚上那顿饭,一口野猪肉也没碰。

    眼瞅着要进杏林村,朱兴德微挑下眉,话题忽然一转,又给转了回来:

    “稻,刚才我和你说做梦那事儿,我确实昏倒时做了一个梦,我连你肚里有娃都梦见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醒来就让我摸脉。那你别多想,你是娃他爹,听老人讲,男人做胎梦也是有的。”

    “不止这个,我还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儿。

    说实话,毕竟是梦,我也不确定其他事情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明早大伯母会叫里正来家,咱家会分家。

    眼下离天亮也就剩三两个时辰,不管真假,我说出来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啊?”

    “还有,我打王赖子,是因为他和兰草钻苞米地。”

    “啊啊?”

    ……

    朱兴德抱着女儿,让媳妇挎住他胳膊到家时,朱老爷子的正屋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朱兴德的大伯母,没想到侄儿这么晚还回来,她以为今晚住在游寒村呢。

    她正摸黑翻动老爷子的钱。

    翻半宿了,连碎银加铜板,拢共才翻出二十八两。

    大伯母觉得这银钱对不上数,老爷子怎么可能就攒下这点儿家当,即便前几年为大德子成亲翻修过房子也不至于。近二年又没置办地。

    她男人在世的时候可是说过,朱家祖上有给贵人做过账房先生,只是那贵人一家获罪被砍了头,朱家祖上这才回了老家。

    纳闷归纳闷,该刨的刨,该挖的挖,却怎么翻动也找不到。

    大伯母咬牙,心想:看来明日还得说服里正将公爹分给大房,只要公爹在手里一日,她就有可能找到那笔没翻到的钱。

    你说,她今晚要是能找到该多好。

    这样的话,公爹就能甩给德子。那钱,德子还不知道。

第十八章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三位连襟相比,按理,属朱兴德脾气最急。

    可他今晚到家,并没有着急拉小稻做梦。

    也没有让小稻快些扇他。

    一是,折腾两日没睡过好觉。

    媳妇肚里又揣娃,别再一惊一乍吓着她。

    万一巴掌撇子抽大劲儿了,他明早没醒过来会耽误事儿。也让他缓缓脸蛋。

    二嘛,按照梦里预知,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分家。

    关于分家这部分,他已经梦过。

    如若是真的,明日先忙这事儿要紧。

    其他的,以后夜夜睡觉,慢慢梦。

    所以,今夜倒是杨满山略显着急。

    一向稳重的满山,才到家就全招了。

    别看小豆的家是个洞,但洞里啥都有。

    用竹子制成的敞开式碗架柜。

    柜子最下层摆放满山自制烧成的瓦罐、陶罐,里面装有大酱和几种酱菜。

    中间那层摆放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

    最上面才是饭碗,筷子架,装咸菜的小碟子,以及用编织的小篮子装的干蘑菇、山木耳。

    碗架柜旁边立着齐腰高的大水缸,还有两口锅灶。一口铁锅炒菜蒸干粮,一口泥锅能煮粥煮菜汤。连柴火也整整齐齐规矩摆放。

    挨着做饭这里,用竹帘做遮挡,里面立着木桶,恭桶,洗脸盆架子。

    另外,屋里用麻袋做成吊床样式吊在洞顶,那里面吊着粗粮细粮各式米面。

    过了灶房和洗漱这一片,最里面是一铺大炕,炕上摆放两口大炕柜。

    炕柜是左家陪送给二闺女的,包括里外全新的被褥,也是白玉兰一针一线缝制,特意扯了一红一绿两种颜色布匹做的被罩。女盖绿,男盖红。

    炕边摆有一个五斗橱,地面被满山凿的平平的,最上面放着针线篓子。

    五斗橱上方,还挂有杨满山打猎的大大小小弓箭。

    这个小小的家,要说最稀罕人的,要属炕梢立着一只带水墨画的花瓶。

    瓶里插着黄色紫色的野花。

    那花瓶是成亲前,满山特意去城里买的。

    用卖四只野兔的钱,给小豆买回这么个稀罕物,想让小豆看见能欣喜些。也确实在递给小豆时,见到了难得的笑模样。

    此时,小豆就坐在那花瓶边,正吃惊地看向杨满山。

    满山无奈:“我说的是真的,那里真有个小池子,我不仅喝过那水,还洗脚来着,水凉哇哇的。”

    怎么才能让媳妇相信呢。

    杨满山一着急,先脱鞋,“你看我脚。”

    脚伸出来,脚趾中间有许多黑泥。

    左小豆看眼那脚,又看眼满山:“……”

    杨满山也:“……”

    “这是后头赶路卖肉又变埋汰的。在医馆那阵,我醒来特意偷摸瞅过,脚很干净。我在外面没洗过脚,只在那里面洗过。”

    为了增加说服力,“不信,你再细看我脚背儿,是不是比以前稍白点儿?”

    小豆心想:关键我也不知晓以前你脚有多黑啊。

    杨满山又将衣裳脱了,露出前胸后背:

    “那这些呢。

    我在里面听见郎中说,我救妹夫,身上并没留下什么伤。

    那郎中看到我这些快长好的伤痕,想必是误会了,以为这是前几日打猎留下的。

    但你我知晓,我前几日并没有受过什么伤,一直在为秋收后盖房打木料。”

    “你的意思是?”

    杨满山点头,继续道:

    “我这些看起来快好的伤,其实就是救妹夫留下的。

    它看起来愈合的快,不像是新伤,我认为是在里面喝了那水的事儿。

    爹拉我去镇上医馆时,我能听见你们所有人说话,可我人在那小池边被关着,我急的直转圈儿就喝了不少水。

    等到了医馆,我这伤能被郎中误会是旧伤,可见伤口长的有多好,他也当是旧伤给我调理的。

    本来我在里面被关起来那阵,见不着自个身体,并没有往那上面琢磨,但是等我出来,我说去撒尿躲出去那阵,就是为看这些,看完才确定。”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妹夫垫治病钱。

    他醒来后,躲出去好一阵。

    等发现这些真相后,在茅房里又有些懵,始终心不在焉。

    直到快出城门,才想起好像忘给妹夫银钱。

    “这回你信了没?”

    事实上,小豆早就信了。

    虽然满山那些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老辈人讲的仙话故事,处处透着诡异。

    但是她和满山成亲小一年,她是了解满山品性的,压根儿不是那种爱扯谎的人。

    而且,能将平日里话少的人,逼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比以往三两个月加一起的话还多,可见是真急啦。

    左小豆迟疑地点下:“那眼下,你还能进去不,还能不能喝到那池子水啦?”

    这回轮到杨满山略显支支吾吾,“不知晓,需得试试。”

    “怎么试。”

    “我是被你亲出来的。”

    “什么,你是怎么出来的?”满山语气太含糊,小豆有些没听清。

    “亲、亲嘴儿出来的,或许也能亲进去。”说完,满山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小豆。

    气氛一时变得暧昧起来。

    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事儿可干,还是坐在炕上,为说小秘密离的很近。

    左小豆脸色微烫,将头扭向一旁。

    炕太高,她两条腿离地,紧张的来回晃了晃。

    杨满山不自在的用两只大手搓了搓炕,搓完炕搓腿,眼神也乱飘。

    过了好一会儿,满山才听到小豆质疑道:“可你有这样的奇遇,明明是因为救妹夫。难道你是被妹夫亲进去的?”

    说完,不等回答就点点头。

    当时,这俩人想必早已摔懵,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互相碰到嘴是有可能的。

    满山想象那一幕,一激灵。

    正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时,小豆忽然扭过身朝向他,“好,那咱来吧。”

    满山呆呆的。

    小豆还望着满山的眼睛强调一遍:“咱总要试试的,如若没进去就算了,但要是又瞧见那个小池子,你要是还像在镇上那样晕死,我会记得给你亲回来的。是亲你,就能醒吧?”

    说完,小豆捧住满山的脸,很干脆的开始动手。

    她嘴贴嘴不忘用气息问:“你进去了没?”

    “……还没。”

    从话落到进去,只需五秒钟就能抵达池边。

    只看,刚才还脸色通红、光着膀子的壮汉,噗通一声倒炕上昏死过去。

第十九章 长夜它漫漫你别让快乐消散

    左小豆明白,满山这是进去了。

    她先将满山两腿搬到炕上,让杨满山躺的舒服些才下炕。

    在碗架柜后面摸啊摸,摸出一串用草绳串好的铜钱。

    随后拿着这串钱跪在炕上,面朝南边。

    年纪轻轻的女子,攥着这串铜钱像握着佛珠一般。

    一边撵动,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着: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满山一会儿顺顺利利被亲回来。

    请保佑满山这番神遇,是老天可怜他自小孤苦无依,对他的寿命和福气并无任何损伤。

    请保佑……”

    就这么默默叨叨着。

    小豆将那串铜钱直转悠两个回合,才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跪磕三个头。

    磕完觉得时间差不多啦,凑到满山身边,对着那张厚嘴唇就亲了下去。

    杨满山嗖的一下睁开眼。

    小豆眼睛亮亮的问他:“醒啦,我是谁?”

    “……媳、媳妇。”

    “见到水池子啦?池水有变化吗?”

    “没,喝起来还是凉哇的,身体得劲儿。”

    小豆点点头,彻底放下心。

    她匆匆趿拉鞋下炕,返身回来时,递给杨满山一个水舀子,让使劲攥住。

    满山有些懵,拿着水舀子想起身,却被小豆一把按住:

    “你躺着,听我说,拿着这葫芦瓢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水舀出来。”

    说完也不管人家满山干不干,小豆毫不迟疑给她男人又亲了进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左小豆眼睁睁看到,那水舀子并没有消失,可是没一会儿,那水舀里居然多出一瓢水。

    要不是提前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她差些惊叫起来。

    这回顾不上别的,赶紧给亲回来。

    小两口双双盘腿坐在炕上,中间摆着一葫芦瓢。

    他们一起半张着嘴,望着那清凉凉变出来的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憋好半响,杨满山才说了句:“媳妇,你快喝了吧,这水对身体好。”

    左小豆深吸一口气,郑重端起葫芦瓢。

    水好不好,她总要亲自试试。

    试过后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才敢给爹娘喝。

    小豆咕咚一口,咕咚咕咚又连续几大口,她打算不渴也将这一大瓢喝完,硬灌都得灌进去。

    满山在旁边劝道:“不急,你慢些喝,那还有一池子。你要是爱喝,往后我天天给你舀,这水确实味儿好。”

    不说味儿好,小豆啥事儿没有。

    这一提醒,小豆刚才喝下去的水直往外溢,恶心够呛,突然想起满山在池子里洗过脚。

    杨满山被媳妇盯着,有些纳闷:怎么啦,他说错啥了?

    顺着媳妇的视线,低头看眼自己,正好扫到脚。

    杨满山赶紧将带黑泥的脚,朝后缩了缩。

    他终于也想起在池子里洗脚那事儿。

    媳妇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洗脚那事儿真不怪他。

    那时,他也没想到还要留给别人喝呀。

    “拿着。”小豆一边打着水嗝,一边又将一个铜板塞到满山手里。

    “媳妇,我不想进去了,我想在外头待会儿,看看你喝完那水有没有什么反应。”

    “别废话,再进去试试,看看这钱能不能带进去。”

    “媳妇,我等会儿再……”

    想说我等会儿再进还不行吗,却连句囫囵话也没说完,杨满山再次坐在池边。

    这一次,杨满山才忽然意识到,有了这仙池并不完全是好事。

    他琢磨着:

    说亲就能给亲进来。

    进来后,媳妇要是不亲,他还出不去。

    往后要是将媳妇惹急了,这里不就等于是他的小牢房?

    而媳妇是牢头,说给他关进去就能关进去。

    就比如眼下。

    他媳妇已经忘了他,他就出不去。

    此时,在外面的小豆,发现铜钱带不进去,外面的东西都带不进去,她稍显遗憾就放弃了。

    小豆会过日子,将那一瓢神仙水喝完后,正将水瓢放进水缸里来回舀水。这不是寻思水瓢也沾了些神仙水嘛,涮一涮。也就没着急去亲满山。

    而空间里,杨满山仍在继续琢磨。

    让他感觉更心凉的是:他和媳妇还未圆房。

    合着,往后圆房还不能亲嘴呗?

    你想啊,一亲,他就晕啦,那还怎么继续。

    杨满山甚至顺着这条线往下想:

    以前,小豆烦他,至多翻身给他后背看。

    往后,小豆要是再烦他,能直接给他弄昏死过去。

    昏几天,全看小豆心情。

    要是不想和他办那事,更简单。

    完了,好像有些失策。

    ——

    当杨满山再次回到现实中,小两口彻底折腾开。

    杨家水缸里的水,换成不少“神仙水。”

    大锅里也烧着“神仙水。”

    满山不敢在空间里洗脸洗脚,只能和小豆在外面折腾着洗。

    满山洗完,还被小豆抱住头观察,“你脸上那疤,我瞅着真稍稍淡了点儿。”

    小豆洗完,自己也凑到油灯前,翻来覆去细看胳膊。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真有点儿变白。

    还有,她和满山刚才都搓掉不少泥。

    满山脏,很正常。

    可她不应该呀,她总洗。

    只能解释是水的原因,洗完变的通透。

    左小豆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大晚上的,找出水囊和几个竹筒放在灶台上,打算明日就回娘家,找个借口给爹娘他们也喝上这水。

    直折腾到后半夜,油灯虽熄灭,但是小两口始终睡不着。

    黑暗中,满山侧头望着小豆:“赶明见到大姐夫,也给大姐夫他爷喝喝这水吧。”

    小豆转回身,面向满山,头压着胳膊小声道:

    “姐夫脑子太活,你别直愣愣地说让他拿水喝。

    你看晚上那阵,姐夫只问你两句话,你就差些漏了底儿。

    倒不是说,姐夫那人不可信,他对大姐挺好的。

    但是人心隔肚皮,你那仙池还是能不告诉别人就别告诉。

    你想啊,打比方说,咱觉得有大姐那一层关系在,咱和大姐夫挺亲,不外道告诉没啥。

    可大姐夫还有更亲的人。

    像他祖父,像那些朱家人。他还觉得告诉那些亲人也没关系呢。

    总之……

    算了,那事还是我去办,你这人太实诚。

    就是不知大姐肚里有娃能不能喝,我有点儿不太敢给她。

    说句实在的,比起朱家人,我只想让大姐和甜水多喝些。”

    小豆说一大串话时,杨满山连句“恩啊”的回应都没有。

    直到提起甜水,满山憨憨的声音才响起:“甜水一晃眼就长大了。下晚吃饭那阵,我看她使筷子很利索。”

    小豆倒没觉得啥:“那是你见的少。村里有许多像甜水一般大的娃,会烧火煮米,能喂鸡喂鸭。”

    “不是,我是想说……”杨满山的大手,忽然探进小豆的被窝。

    他今晚在老丈人家吃饭,眼巴巴地瞅着甜水。

    大姐夫根本不管孩子能不能够到菜。

    他却恨不得把甜水抱怀里喂饭。

    他也想有个娃。

    没一会儿,小豆那绿色棉被鼓了起来。

    “你别……”

    “媳妇,我求你了,让我干吧。”

第二十章 向生活请个假

    今夜无眠的不止满山和小豆,小豆像烙煎饼一样被满山摆弄。

    还有罗家。

    只是罗家和杨家对比,气氛完全相反而已。

    十五岁的小麦站在婆婆面前,低头搅动手指,打着商量说:“娘,豆子已经泡好啦,我明日能回趟娘家吗?”

    “你回娘家,明日谁煮饭。”

    小麦以为有戏,急忙道:

    “我会早起的,走前将干粮蒸好。娘要是不放心,现在可以开粮袋子舀面,我眼下就能贪黑蒸。”

    罗母用牙咬断缝衣裳的线头,闻言不是好气地斜睨一眼小麦:

    “你与我装傻是不是。

    不止煮饭,咱家日日要供给林老三家多少块豆腐,你心里没数?

    你走了,谁磨豆子,谁烧热锅,谁搅拌。

    那驴早就让我卖了,连个拉磨的都没有,让我这么大岁数拉磨?”

    小麦哭了,所以您为甚卖了驴。

    她知道要是让婆婆说完,那婆婆就会接着说:

    家里还要有人打井水、喂鸡喂鸭、劈柴捡柴,归拢后园子菜地,捣酱块子,切豆角丝茄子丝晾晒。以及地里活今年没有全包出去让别人干,还剩三亩地要干。

    “你哭什么。”罗母微皱眉头。

    看到小麦冷不丁落泪,她心里意外了一下。

    毕竟她这儿媳,始终留给她的是没心没肺的印象。

    从进罗家门就没哭过,咱咋说咋骂,人家也不哭不顶撞。

    有时,吃的稍好些,或是她儿回来,还能从早到晚一脸笑模样。

    要是做错事或是眼里没活挨骂,要么一张小脸儿懵懵的,说下回定会注意,要么就来上一句“娘,我错了。”

    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哭。

    罗母哼了声,一边听着小麦的啜泣声,一边不再那么尖锐道:

    “我还没哭呢,你这是落泪给谁看。

    你一顿仨大白面馒头的造,换别人家你再试试,别不知足。

    别家的婆婆,只会让你饿着肚子干活,活还只会比咱家多。

    至少你洗衣裳不用一盆盆的洗,家里也没做过两样饭,我吃干没让你喝稀吧,你吃的多,我也没拿筷子打你手吧?

    大晚上的,你说哭就哭,也不怕招来霉脸子。”

    小麦不被说还好,被这么说,哇的一声彻底哭出声来,语无伦次道:

    “婆婆,你对我好,我知道。

    可夫君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很是惦记。

    我二姐夫救了夫君,你看到夫君伤的不重就没给他带银钱,让他空手去镇上,那我二姐夫怎么办?我爹娘会多着急上火。

    我二姐夫要是有个好歹,我二姐那日子还能过了吗。

    二姐夫就算没丢命,哪个看病不要花钱。换做旁人,咱也不能这么做事,更何况那是亲人。

    我只是想回娘家看看爹娘,不能给银钱给补偿,还不能到我二姐面前问问。”

    小麦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打了两个哭嗝才能继续说下去:

    “而且,娘,你不知晓,打小,大姐没出嫁前大姐干活,大姐嫁人后,二姐带我,啥活也不让我干。

    我和二姐姐的感情很不一样。

    眼下家里出事,还是为咱家人出的事,我是一定要回去瞧瞧的。”

    罗母没想到会被顶撞这么一大串话,意外至极。

    想到没给儿子带银钱,多少有一点点心虚。

    那不是想着左老汉跟车去啦,当亲老丈人的,还能不管姑爷死活?

    但是,由不得儿媳指她鼻子埋怨,否则将来就会蹬鼻子上脸。

    这一次压不住,下一次会造反。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哭的跟要死了似的。

    我问你,你回去看看就能好啦?你是郎中啊。

    你要有那能耐,你老左家能那么穷?

    你居然还学会顶撞长辈,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是不是平日里吃饱了撑的没少在心里骂我。

    我告诉你,你个小妮子别得寸进尺,你是咋进我罗家门的心里没数?我儿是你能配得起的?

    不说你个乡下丫头要啥没啥,和我儿差着十万八千里。

    就冲你那个娘生了仨丫头,我闭眼挑儿媳随便扒拉都挑不到你头上。

    要不是看我儿实在可怜你,我能让你个小家雀得了惩。

    不知自个身份的东西,你还想像别家媳妇吃好的喝好的,时不常的回娘家?人家那是门当户对,可你和我儿户对吗?”

    罗峻熙就是在这时进门的。

    他单手端着一碗大姨姐给带回的肉菜,砰的一声放在外屋灶台上。

    穿着老丈人的短打衣裳,端着一只伤胳膊冲进里屋时,脸被气的通红。

    罗峻熙就不明白了,小麦已经进门,娘为何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小麦最初做豆腐不成形,娘骂:乡下丫头就是配不上我儿,那脑子是个芋头。

    小麦做菜舍不得放油,娘骂:一身小家子气,将来我儿成了举人老爷,你连个院里丫头的体面都不如。

    小麦将捞饭做错,娘也骂:你娘家那捞饭都没有成型的米粒吧,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是咋好意思赖上我儿的。

    就这些,还是他不常在家,听的少。

    为何甭管做什么,都能扯到配不上,今日小麦只是想回个娘家,又要这么骂人。

    “娘,你够了!”

    罗母瞧见儿子端伤胳膊进门,本是吓了一跳。

    毕竟骨头脱臼这种病情,刚出事时注意不到。

    要是知晓儿子不止那点儿刮伤,罗母早就带着银钱跟着去镇上。

    结果还没等关心,抬眼就见到唯一的亲儿对她大呼小叫。

    儿子从小长这么大,从没这样和她说过话,还是当着儿媳的面儿,罗母怎会受得住。

    “你和谁说话呢,啊?”

    罗母重新坐回到炕沿边,哆嗦着手,指向罗峻熙:“你学问学到狗肚子里去啦,先生就教你,让你到家就对亲娘大呼小叫?我怎么够啦,你给我说清楚,我干啥啦?我从你七岁开始,就一人拉拔你,拉拔错啦?!”

    罗峻熙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十八岁的小伙子,忽然间感到很疲惫。

    他甚至没了以往的耐心去和娘掰扯道理。

    以前又不是没讲过,有什么用,娘说话照样随她自己的性子,根本不顾旁人的感受。

    “夫君。”小麦也被罗峻熙的模样吓着。

    小麦这面还没缓过神,紧接着又被暴起的婆婆打。

    “你个丧门星,看我们娘俩为你吵起来,你终于满意了。”罗母忽然下炕,蹦高蹿起,啪的一声,甩了小麦一个大嘴巴子。

第二十一章 难念的经

    罗家乱了。

    拢共才三口人,却乱成一锅粥。

    罗峻熙张开单臂,护住挨打的小麦赶紧去西屋。

    身后的亲娘,坐在地上指着他后背嚎哭:“你个不孝子,你竟然敢推我!”

    小麦回屋坐在床边捂住脸,也仰头看向罗峻熙噼啪掉泪,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回个娘家。”

    怎么回个娘家,最后变成挨个巴掌。

    这是小麦长这么大,头一次挨耳光。

    以前在娘家,即使是她跳河赖上罗峻熙那事暴露,娘气狠了也只是捶打她后背。

    再之前,别看她是个女孩,可她更是爹娘的小闺女。甭管多淘气,爹总会先站出来护住。

    小麦眼泪成串地往下掉,想起爹娘,头一次感到后悔当初不听话。

    她低下头捂住脸,像呓语般:“娘,娘,我想家了。”

    罗峻熙看向小麦黑压压的头顶,顺着头顶看向那张以前红润的小圆脸,眼下颧骨处,依稀可见干的起皮。又扫向那双变得粗糙的小手。

    他心里难受,“别哭,二姐夫没事,外婆也来了,家里一切都好。既然想家了,明日我就让你回家。”

    耳边却要听着,来自东屋亲娘的声声指控。

    “他爹啊,你个短命鬼,你两腿一蹬,没了省心。你快回来看看吧,我过的是个啥日子。”

    罗母坐在东屋地上不起身,干脆拍着大腿边哭边骂:

    “七岁到十八,十多年啊,全靠我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给他养大。到死也不敢忘了你的遗愿,拼死要让他读书。最后我却换来儿子这一推,供出个不孝子。”

    罗母抹把脸上的泪,越说越伤心:

    “你们老罗家都是短命鬼。

    你大哥前脚没了,你大嫂后脚就带俩娃改嫁。

    你再看我。

    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你们老罗家的列祖列宗。

    我笑话你大嫂,可是谁苦谁知道。

    我像毛驴子似的推碾子拉磨做豆腐,一文一文的攒起来给他交束脩费。

    多少次腰疼的靠在大石头上起不来身,连个扶我的人都没有,一人过日子说起来简单那么容易呢。

    我是咬牙过,知不知道?

    可我这些年过个啥呢,就过了个儿子打娘,啊?!”

    罗母忽然像疯了一般,这回不再喊罗峻熙的爹快回来看看,直接对罗峻熙喊话。

    冲西屋方向骂道:

    “要是没你,我早死去啦,早活够够的。

    我能不能变卖你爹那些田地,舒舒服服过日子?我为啥不卖,都给你留着。

    你就是这么对亲娘的罗峻熙?不是人啊你!

    我供你念书,我说让你考出秀才功名再成家,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说不娶那老左家的姑娘,我那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等你有了功名,娶位官家小姐,不是官家的,哪怕是个员外家姑娘,哪怕就是个富户男丁多的也行。

    到那时,你有那样一个能耐老丈人,是左家那老头子能比的吗?

    有一些能帮到你的岳家亲属和舅哥们,过的又会是个啥样日子。

    而你眼下,那左家却连咱家零头都不如,还是个连男丁都没有的泥腿子农户。往后有什么事,一点帮不上你,倒是要你出头。

    可你听吗你。

    从那一救到议亲再到你成亲,你为那个死丫头和我甩过多少脸子,这回又推我。

    我苦吧苦熬供养你,我凭啥要认命娶个这样的儿媳。”

    罗母说到气愤至极迅速爬起身,几步跑到门口,打开门对西屋大声叫道:

    “我打她,我就打了能怎滴,我想起这事心里就呕得慌。

    你有能耐给亲娘按井里浸死,要不然我天天骂她个厚脸皮的。

    往后我还要不给她吃饱饭,啥时臊得她滚回娘家啥时算。

    她个倒霉催的姓左的,没进门就招蛇,眼下又连累你受伤。

    我都恨不得她救你时淹死,咱家豁出来赔老左家几十两人命钱。”

    西屋门愤然拽开:“娘!”

    之前,罗母怎么骂,罗峻熙都能接受。

    他不该让娘辛苦供他读书,他爹没的早也怨他,这可以了吧。

    但是当娘骂小麦该淹死,他再也受不住。

    砰的一声,东屋和西屋之间隔着灶房,罗峻熙膝盖直直砸在地上,就跪在这里。

    “如若,小麦在您眼中是高攀咱家,换来您这么对她。

    那么,我要是依您安排,娶那所谓官家小姐,我在人家眼中就和小麦一样。

    你今日怎么对她,人家就会怎么对我。”

    罗母之前嚎哭不止,头发早就散乱。

    被儿子这一跪,她披头散发的倒退一步。

    “还有,娘,倒霉催的不是小麦,您不要自欺欺人还迁怒他人,您明明什么都清楚,是您儿子我。

    我先招蛇,后招野猪。

    如若没有那蛇,小麦还是左家的小闺女。

    今晚我老丈人提起他老闺女,那脸上的疼爱遮都遮不住。

    依小麦的模样,她嫁的再差也能回娘家,而不是为回娘家挨巴掌。”

    罗峻熙强压下溢到喉间的哽咽声:

    “我不仅倒霉催的连累一个好好的姑娘,我还让二姐夫救我受伤,让老丈人一家跟着我提心吊胆。

    二姐夫好好的在山上伐树,被我牵连一宿不省人事,这些,您怎么就能颠倒黑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罗峻熙被这场家庭闹剧,闹的眼圈通红。

    从初定到议亲,再算上成亲这段日子,才半年多时间,他在书院都出名了,成了同窗的笑柄。

    娘怕他文章得了三甲,赚了银钱送老丈人家当聘礼。

    娘怕他多带粮食去读书,转头送去贴补老丈人家。

    娘将他成亲这样的喜事,愣是过成了将亲儿当贼防。

    一次次,包括这次受伤,娘都不给带银钱。

    他实在忍不住才呵斥娘。

    够了,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这两次被野猪差些威胁性命,他彻底想通。

    罗峻熙心想:

    他可以在其他方面孝顺,却不可以再任由亲娘插手他的决定、他的生活。他娶回的媳妇更不是给亲娘撒气用的。

    至于亲娘的那些不甘心?

    “娘,我甘心娶门当户对的农家女,我罗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您的那些为我好,不过是您一厢情愿。谁想娶官家女谁去娶,我没那个命,也不稀罕!”

    罗母当即被气个倒仰。

第二十二章 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

    罗家的东院邻居老林家,正站着一院子老老少少,在听罗家的吵闹。

    倒是西院邻居离的远,没听见任何动静。

    那是因为罗母在前些年修补围墙的时候,将西面院墙修的高高的,特意用砖瓦围起来。还种着一块小菜地,隔着水井,以及豆腐坊。

    而东边院墙挨着罗家两间正屋,两家院落也只用板杖子隔开,有个动静都能传过去。

    要不说,罗母哭嚎,一个女人带孩子讨生活很不易,方方面面要顾虑到,罗峻熙是从不顶撞的,也承认。

    罗母那时修院落想着:

    她家亲戚指定是巴望不上了。

    她那位大伯嫂在大伯哥死后,早早改嫁,三十出头带着大伯哥留下的田产还有俩儿子,经媒婆介绍嫁给西乡的一位快六十岁的老员外。

    所谓员外就是那么一叫,有些家底而已。

    她那位大伯嫂为讨好后找的老头,连俩亲儿子都让改了口,让叫人家爹。到了那边,还生了个闺女。

    头些年,那俩侄儿回来上坟,遇到罗母和罗峻熙赶紧躲开,很怕和罗家扯上太深的关系,担心后爹不高兴。

    你说,就这样的亲属,有和没有一样,过年过节从不走动,能指望得上吗?

    没招啦,罗母的娘家也很远,就将希望寄托在远亲不如近邻上。

    毕竟过日子,要有让旁人搭把手的时候。

    最起码进贼时,咱这面嗷的喊一嗓子,邻居能来,顶不少事。

    就这样,罗家就和东院林家关系处的近。

    连卖豆腐,罗家做,林家揽过卖的活计,将进价压的很低,罗母也同意。

    林婆子问老伴:“没动静了,这是消停啦?”

    林老头叼着烟袋锅子坐在板凳上,“再听听,要是还吵吵,你就去劝一劝。”

    说完看向一众儿子儿媳,“回去睡觉。”

    林婆子也摆手轰人,“就是,有你们啥事儿。再不睡,看等会儿你们饿的难受更睡不着。还有,明日都把那个嘴闭上。”

    特意扫几眼儿媳:“别出去瞎嘚嘚。要是再漏了口风,赶明不用你们罗婶子找上门,我先不饶你们。”

    林婆子说这话是有缘由的。

    罗家有正屋两间,厢房两间。

    正屋东西两间住着罗母和罗峻熙,罗峻熙那屋还摆着书架当书房用。

    左小麦进门后,罗母直接将小麦安排到厢房,和儿子隔开,倒是和磨坊门对门,便于小麦起早拉磨做豆腐。

    这些事,罗母做的很隐蔽。

    她又没有毛病,怎么可能将小两口没圆房的事到处说,那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但是林家要日日上门取豆腐,日子一长,有些事能看出端倪。

    而且罗母和林婆子算是难得的知心老姐妹。

    以前罗母在院里摔倒,罗峻熙在外念书,是林婆子救的。

    罗母躺在炕上起不来身,林婆子伺候好些日子,给搭把手做饭烧炕洗衣裳。

    以及前些年,罗家柴火垛有一次起火,差些牵连到房屋,林婆子还让儿子们全上去扑火。

    总之,有了这层关系,罗母和林婆子说过心里话。

    她说她确实看不上左小麦。

    其他倒是好商量,只是一点,罗峻熙独苗太珍贵,怕小麦随娘也是生女无子的命。

    而当初让进门,她确实是犟不过儿子,还闹的十里八村的妇人都瞎传。儿子那阵又要被选拔入县里书院,怕落个不好的名声被先生取消名额,这才不得不应下。

    应下又很不甘心,怎么办呢。

    就想着,儿子眼下像中了魔障,书院也入了,但是往后随着越考越高,见识的世面变多,能不能后悔呢。

    反正岁数小没定性,不着急,那就先不圆房,留下一线。

    这样的话,儿子要是变卦,赶明将小麦撵回娘家,赔些银钱,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内里是黄花大闺女,咱也没太坑了人姑娘。

    至少再嫁人,那夫君总是知晓小麦是清白的。在男人眼中,清不清白很重要,差不少事儿呢。

    以上这些话,林婆子回头就很感慨的和林老汉唠嗑提起,凑巧被几位儿媳在墙根下纳鞋底听见。

    再加上左邻右居住的近,看到的那些事情,儿媳们回娘家一顿添油加醋瞎说八道。

    完了,村挨村,这就传个遍,让左家人很没脸,罗母也不光彩。

    所以,才有林婆子今日的嘱咐。

    别处了十几年的关系,咱还在罗家取豆腐卖,那罗峻熙也眼瞅着要出息,到头来坏在几张破嘴上。上次就闹得差些下不来台。

    林家几位儿媳面上讪讪的,她们也没想到,之前只是闲话几句会传的各村皆知。

    明明回娘家,只和亲娘闲唠嗑提几嘴,还都加了句:“娘,你别往外传,我可就只和你说了。”

    此时,林老头又听一会儿,确实没动静了,这才彻底放下心,喊林婆子:“走吧,睡觉,消停啦。”

    林家关上房门,还能听见林婆子在嘀咕:“也不知明日会不会耽搁咱家卖豆腐。”

    而罗家,虽然不再哭喊争吵,但是怎么可能会啥事儿没有。

    罗峻熙直直地跪在东屋门口。

    罗母半白的头发散在枕边,想起头些年一个人拉拔孩子的辛苦,想起刚才罗峻熙看她的眼神,像是很瞧不上她这个亲娘似的,眼泪顺着头发流到枕头上。

    她气的心口窝疼,还堵得慌,为顺气直用拳头捶胸口。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亲母子俩,一个躺在炕上睁着眼流泪,一个沉默地跪在门外,犹如无声对峙。

    房门被推开。

    左小麦肿着眼睛走进来,打破这份憋闷感。

    “娘,是我错了,您快让峻熙哥起来吧。您说的那些我都承认,您为峻熙哥打算的那些也是人之常情,是我没脸没皮高攀了咱家。”

    小麦还没等提爹娘,眼泪就再次唰唰落下:

    “但是求您,往后骂我时,能不能别带着我爹娘。他们从来没有享过我的福,倒是跟我操了不少心。”

    罗母捶胸口的手一顿,顿了一下后,又接着捶,连看都不看小麦一眼。

    小麦吸了吸鼻子,抹干净眼泪继续劝道:

    “我没嫁人前,常听大娘婶子们聊起你的不容易,说你和峻熙哥才是真正的相依为命,母子俩哪有过不去的事。

    再说那也不是推,那不就是挡了一下嘛,您没站住。

    已经跪到后半夜,您要是还为推您那一下生气,那您就,您等峻熙哥走后收拾我、罚我,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这话差些给罗母气的坐起来,又来了精气神。

    谁让他跪啦?合着她还成了坏人。

    “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小麦吓的一哆嗦,麻溜走了。

第二十三章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

    罗母话说的难听,让滚回去睡觉,语气也很不好,像又要发火似的。

    但实际上,只有她自个心里清楚。

    无非是借着小麦过来道歉的台阶,让儿子赶紧起来,别再跪着。

    她早就不想让儿子跪了,却不想服软先开口说话。

    可是那个犟种与她对着干,一副她当娘的不开口,他就不起的样子。

    罗母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知晓罗峻熙没有继续犟下去,心里微微松口气。

    外面,小麦要伸手帮忙。

    罗峻熙拒绝了,僵着发麻的膝盖站起身。

    小麦抿抿唇,退后一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日峻熙哥都被气哭了,感觉全是自己的错。

    正要转身出门去厢房,手被人握住。

    罗峻熙的手,五指修长,不像大多数庄稼汉的手,厚重、有粗茧。

    但这一刻,这双稍显细弱的手却像是很有力量。

    小麦不明白拉住她是要干什么:“峻熙哥?”

    “和我回屋。”

    “可我屋在……”

    “就睡我屋,我们已经成亲。”

    罗峻熙不容小麦拒绝,大手紧紧握住带着肉坑的小手,半拉半拽,还伸出胳膊护着,带着小麦回自己所在的西屋。

    “峻熙哥,别这样,娘会不高兴的,快别火上浇油。”

    罗峻熙打断:“今夜就在这屋睡,为什么不叫夫君了。”

    ……

    罗母在东屋炕上听的真亮的,毕竟她那不孝的儿子,就没想压低声音说话。

    这给她气的,连鞋也顾不上穿就下炕,几步跑到门口又忽然停住脚。

    罗母嘴都张开了,张开好半响。

    最终,她舔了舔唇,浑身像泄气一般,重新慢慢挪回炕上:“唉。”

    然后这一宿,罗母都不知道自个是怎么混过去的。

    没睡觉,也没闭眼。

    甚至不太在意那屋俩年轻人在干啥。

    她一会儿寻思这么管儿子值不值。

    都管出仇啦,真是应了那句话:儿大不由娘。

    你看,就晚上那阵冲她喊,儿子那眼神就差明说:“你咋那么多余,你这个娘,咋那么多事。”

    是啊,给孩子养大了,可不就成多余的?该卸磨杀驴了。

    不杀干啥呀,留着她这个寡母是负担。

    将来人家有自己的小家,有媳妇有孩子,她要是还活着杵在那,去哪还得带着她,多麻烦。

    罗母过一会儿又控制不住骂自己:

    自个咋那么贱呢,你瞅瞅儿子都对她那样啦,为一个才进门没几月的外人,气巴心巴肺对他的亲娘,她却仍想着想着又控制不住操心。

    儿子是端胳膊回来的,缠的那个吓人样。

    也不知是骨折还是脱臼。

    要是骨折可遭罪,至少要养几个月。

    得亏啊,得亏伤的是左胳膊。要是右面,之后的秀才试也要完犊子啦。

    还有,他吵吵那阵是不是说,除了蛇,这又招上野猪啦?

    这要是真的……

    想到这,罗母又开始捶胸口,这回是后怕的。

    蛇,咱还能买药防着,野猪那么大个体格子,咱拿啥防呀。

    后半夜,罗母已经不骂儿子,又开始咬牙切齿骂她死去的男人。

    给烧那么多纸钱,在地底下一点儿不中用。

    上回她在坟前,特意嘀嘀咕咕一个多时辰,就求她男人那么点儿事,别让儿子再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邪,那都办不明白。

    就她男人那完蛋样,她算是看好了,即使不是个短命鬼,好好活着也是指望不上的东西。

    罗母到天蒙蒙亮时,满心满脑都在研究如何对付野猪。

    不可能不走山路的,更不可能给孩子关家里,不让去书院。

    她心里一动,想起最没用的老左家人。

    准确地说,是老左家另两位女婿,她儿的连襟。

    不是她这人现实,是真没有能再指望得上的亲属。

    总是不能告诉老林家让搭把手来回护送吧?

    这种招蛇招野猪的秘密,要是让外人、让坏心眼的人知晓,利用一番都能要了她儿的命。

    罗母心口砰砰跳,所以比起外人,还不如让儿子那俩连襟来回护送,也只能这么办。

    ……

    西屋。

    罗峻熙是被小麦扔过来的腿砸醒的。

    小两口昨夜和衣而睡。

    入睡前,还都挺不自然。

    一个平躺,另一个侧过身给对方后背看,手脚感觉没地方搁,放哪都不对。

    可睡着睡着,小麦就打起横,裤腿卷到膝盖上。

    罗峻熙歪头看向只要吃饱睡好就会没心没肺的姑娘,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蹭蹭姑娘干裂的脸蛋。

    一边蹭的舍不得拿开,虽然干巴,但是圆圆的、肉肉的。

    一边心里琢磨:娘那一巴掌,让小麦的脸更不像样,等会儿打听打听,谁去镇上帮捎擦脸油。

    罗峻熙慢慢坐起身,眼神又不自禁瞟过小麦露在外面的小腿。

    腿比脸白太多,可见平日里要干多少活,风吹日晒。

    放轻动作下床,用凉帕子放在小麦挨巴掌的脸蛋上,再放下蚊帐,关门,整个过程,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一会儿,磨坊里就响起推磨声。

    当小麦慌慌张张跑到磨坊时,她那位本该起早念书的峻熙哥,早已将活做完,大锅都点着啦。

    “你咋能干这个呢。”

    罗峻熙抹把额上的汗珠子,热的脸通红,回头对小麦笑:“我怎就不能干这个。”

    说完,指挥小麦去熬煮,别耽搁林家上门取豆腐。

    而他自己是来到院子,先喂鸡喂鸭,捡鸡蛋放到筐里,清理鸡屎鸭屎,再劈木绊。

    一只手不好使,就用脚踢散落的木头,用好手抡斧头劈柴。

    罗母头昏脑涨从炕上爬起,推开后窗,入眼就看到她儿子和小麦在后院笑。

    小麦胳膊挎筐,一看就是去摘早饭用的菜。手里正举个柿子,要放到她儿子手里。

    而她儿是满脸的汗,扔下斧头,接过柿子也不洗,只在衣裳蹭蹭就咬了一大口。

    自个吃也就算啦,还把那咬的埋了吧汰的柿子直往小麦嘴边递。

    人家小麦不吃,他还傻乐,恨不得给小麦拽过去强迫吃。

    瞅那样像是,最好搂住你一口我一口。

    罗母:“……”

    你俩干脆笑出声得了呗。

    你俩过了一宿,是不是忘了咱家昨夜发生什么。

第二十四章 是不是都用错言语也用错了表情

    “娘,您起啦,”小麦急忙站起身打招呼道。

    罗母来到磨坊,面色稍显不自然。

    为昨夜那一巴掌。

    有时,她挺服气小麦这股劲儿。

    小小岁数的,咱也不晓得到底是在忍啊,心里恨着,还是本身真就没脾气。你看打啊骂啊,和她第二日说话照常像对待亲娘的语气。搞得她想再发火也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要装作没见过儿子和小麦一早在后院喂柿子。

    罗母的脸色连续调整。

    要是见到还不管,那不符合她平日的性子。让小麦知晓该蹬鼻子上脸了,彻底没了家威。

    拉着一张脸问道:“豆腐做完没?”

    “做完了,六十块。就是不知今日林大伯为何会来晚,还没取走。”

    基本上,罗家每日都要泡上十多斤豆子,大致能做出六十块水豆腐。

    每块卖给林家四文钱,黄豆眼下是十五文上下的价格。

    当然了,罗家是不需要买豆子的,自家地里种。

    去掉成本,挣的不过是个辛苦钱,一天能挣上几十文,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到一两多银钱。

    听起来不多,尤其是比对给罗峻熙将来赶考的花销。但是这点银钱,节省些用,也够平日里为罗峻熙添笔墨纸砚的。

    要是赶上过年过节、秋收后各村里年轻人成亲的多,多吃一些辛苦,一个月甚至能赚到小三两银钱。

    罗母对这份进项很知足。

    毕竟以罗家的情况,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用抛头露面、不用挑担子赶车去叫卖,坐在家里日日就能有些赚头已然很难得。

    罗母又问道:“做饭没。”

    小麦说,锅里苞米面粥已经热上,热的是昨晚剩的,在等娘开仓房门舀面蒸干粮。

    罗家有个小仓房,拾掇的不比住人的屋子差,专门存放粮食。

    平日里,小仓房上锁,罗母会在做饭前,现开锁取米取面。

    小麦又指着一碗菜告诉罗母,这是昨儿个,罗峻熙从她娘家带回来的,“说是我姐夫们猎了两头野猪。大部分拿到镇上卖,家里少留了些。我大姐给咱家留出一碗,说难得有肉,让您尝尝她的手艺。”

    罗母现在听不得野猪。

    尤其是一听还有两头。

    不用细问也猜得到野猪是哪来的。

    她儿吸来的。

    不过,听完心里承认,看来指望儿子被那俩连襟护送,应是没选错人。你看看,都能一气儿打上两头野猪。

    面上却丝毫没露,只恩一声,似乎对小麦娘家的肉菜不敢兴趣。

    罗母将早饭要用到的几样面,放在锅台上,“他人呢。”

    小麦知道这是在问夫君。

    是的,小麦又改口叫夫君了。

    昨夜峻熙哥冲她瞪眼睛命令的,今早她口误又被说了一通。

    “夫君好像是去地里了。”

    “大清早的,空着肚子去地里?还好像,你这算是什么回答。你一天天还能知晓个什么,男人去哪都不晓得问问。”

    罗母不是好气的边说边出去了。

    小麦在灶房里,还能听见罗母在院里摔摔打打,似乎是在嘟囔着:

    “花那么多银钱供你念书,是让你去地里干活的吗?

    不晓得起早温书,你咋不把我气死省心。

    也不知这回童生试考的如何,看你要考不好的,个不孝子。”

    而此时罗母那不孝子,正坐在里正家院落里喝茶。

    茶,不是一般人能喝上的,但熙哥来了要给泡茶。

    正经的读书人嘛。

    在村里人看来,罗峻熙是定死了往后哪怕混的再差也不是泥腿子。

    最起码在城里做个账房先生、教书先生是要得的。

    所以十里八村都想交好熙哥,万一将来有事进城,咱这不也等于城里有人了嘛。

    青柳村的里正较为年轻,罗峻熙叫一声叔。

    罗峻熙简明扼要说明缘由,怕耽误里正家吃早饭。

    他说,家里那三亩自己拾掇的田地,也想找人包出去干。马上要秋收,不让人白干,工钱就不给了,到时给粮。

    并且人选已看好,村里徐家二楞叔。

    想让里正做中间人,剩的活不多,地也少,就不立字据了。

    里正没想到罗峻熙常年不在家,还能知晓二楞家的事。

    那位徐二楞,别人十个心眼,他八个,但是也不傻就是实诚大劲儿了。

    爹娘偏心,前几日徐家分家,家里田地都分给二楞的几个弟弟,二楞作为老大却啥也没有。

    还是村里老人看不下去眼,强做主要求给二楞分点银钱,要不然这不是要逼死二楞家几口人嘛。估么那点儿钱也就够明年买两亩荒地的。

    这不嘛,罗峻熙也在说这事儿:

    “我听说了二愣叔家的事。我记得前些年,二楞叔还帮我娘搭过漏雨的房子,那日要没他帮忙,我娘要顶雨干好久。想着他这回分家也没分到什么口粮,猫冬总是要有口饭吃的,干脆就让他帮我们家秋收。”

    里正急忙打断:“你娘知晓吗?你娘可是特意说,今年要留三亩田自己干,要不然早在种地前就包出去了,那时多少人家直眼等着。”

    “这事儿,叔,您就听我的吧。”

    就在这时,里正的老爹一手端饭碗,一边咬口大葱插嘴道:“稀饭儿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得啦,哪那么多废话。娃,吃了没?没吃在这盛一碗。”

    罗峻熙笑着拒绝,说不了,等会儿家去吃。

    没错,罗峻熙乳名叫稀饭儿。

    据说,他出生那年,家里田地大丰收,比别人家多收出好些粮食。

    惹得十里八村的种地老手来观看,问他爹是咋伺候地的。

    罗爹实话实说:就随随便便种的。

    那年,罗家粮食是吃不完的吃,罗爹担忧儿子压不住福分,起个贱名不叫狗蛋啦,叫稀饭儿。

    罗峻熙已经离开里正家。

    里正叔却和亲爹拌起嘴:“爹,你瞎掺和啥。一听就知晓是熙哥自己拿的主意,咱咋能直接应下。那罗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回头落埋怨,咱会里外不是人。”

    里正的爹瞪眼睛,“我看你才是木头脑子,这点儿事,稀饭儿还拿不定主意?从稀饭儿要娶左家姑娘,他娘就做不了他的主啦,知道不?正好稀饭儿是感恩的娃子,能帮到二愣子,你等会儿就去知会一声。”

    ……

    罗峻熙到家时,家里饭也摆在桌上。

    这是争吵过后,娘俩第一次打照面。

    罗母吃饭时,偷瞟过儿子好几眼。

    罗峻熙大口大口咬馒头,呼噜呼噜喝粥,连昨夜从丈人家带回的剩菜也没夹一口,只夹咸菜,吃的头不抬眼不睁的。

    小麦从始至终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免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她昨晚就挨过耳光。

    罗峻熙吃完,终于抬头:“咱家剩下那几亩地不用干了,我刚找二楞叔定下来,让他帮咱家收地。要是不放心,过几日可以去地头,看着他收上来多少粮。”

    “啥?”罗母啪的一声摔了筷子,一只筷子惯性飞到菜盘里。

    罗峻熙没等罗母发作,就继续打断道:

    “不包出去还想自己干吗?那豆腐活计停不停,不停的话,等秋收忙起来,两头顾得上?

    您也别说您和小麦能干得动。

    一个是前些年拉磨,腰受过几次伤躺地上起不来。那腰早就成了老病,往后慢慢调养还养不过来。

    另一个是才十五岁的姑娘家,哪有什么力气。做豆腐煮饭拾掇院落都会忙的停不下脚,家里真就差那点儿雇工的粮食?

    当然了,您要非得下地,我不温书了,我也不赶考。

    我不可能让娘和媳妇在地里干活,我坐在屋里消停看书,我和你们一起秋收。”

第二十五章 为了你,换了心肠

    罗母心里很复杂。

    昨夜争吵完,她灰心到本以为儿子要膈应死她了,没想到今早会提起她的腰伤。

    这也是儿子第一次提起。

    罗母假装咳嗽一声,将饭碗递给小麦,“再给我舀碗粥。”

    趁小麦盛粥的功夫,自个将摔飞的筷子捡回来。

    筷头沾了菜汤,她嗦了嗦。

    小麦眼神闪了闪,知道田地的事这是定了,可以不用再提。

    刚才吓死她了,以为还要再吵起来呢。

    没想到就这么完啦。

    然而,罗峻熙下一句话又让小麦的心提了起来。

    “你吃完了吗?吃完去给娘将下晌饭准备出来,然后拾掇拾掇,换件体面的衣裳,随我去看你爹娘。今儿,咱们回你娘家。”

    小麦握着筷子傻住。

    昨夜就是因为她要回娘家才吵翻天的,今儿就走真的好吗?

    她刚要小心翼翼去偷瞧婆婆的脸色。

    罗峻熙打断小麦乱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啊?哦,噢噢。”小麦到门口又顿住脚。

    她拿什么准备下晌饭,要用到粮或米,仓房钥匙还没拿。

    罗峻熙看小麦那傻样,心里有些无语。

    那不过是他随便找的借口,趁机知会娘,他等会儿要和小麦去岳父家。

    再说,准备下晌饭又不可能眼下做好,天热根本放不住。

    他娘也不是老到不能蒸饭。

    小麦去后院子摘些菜洗好切了,意思意思,那不也叫给娘准备饭?

    啪嗒一声,罗母从腰间解开钥匙扔桌上,解了围。

    当小麦朝仓房走时,罗峻熙隔窗户喊了一声:“单独舀出些好米,不能空手去看外婆。”

    小麦被吓的又在院里顿住脚,等待婆婆发作。

    罗峻熙叹气。

    看小麦那背影,像是不听到他娘嗷的那一嗓子,好似不放心似的。

    而罗母此时听说拿米,也确实心里一痛,强忍住到嘴边的呵斥。

    凭啥带礼,那是什么尊贵人啊,别以为她没打听过小麦的外婆,嫁过好几嫁,真不要脸。

    却因为想到野猪事件,会求到左家另两位女婿,想到自己不用亲自上门去和左家两口子打招呼,也就忍了。

    她不想和白玉兰当正经亲家走动。

    即便是这回要用到左家另两位女婿,需要白玉兰在中间说和,那也不想登门。最好是左家知晓后,能主动为她儿操心。

    罗峻熙稍稍意外亲娘真的没发作。

    之前,他本想知会一声就走,因为罗母让拿米,他又重新坐下。

    “小麦外婆来了,于情于理,不能空手登门。”

    “恩。”罗母用鼻子可有可无的恩一声。

    “娘,那日我掉进壕沟,是因为有野猪追我。小麦二姐夫为救我,好像是撞了头,在医馆晕一宿,其间没睁过眼。吓坏了大伙。那郎中也说不清楚到底伤的重不重,除了灌伤药还给含了参片。”

    “啥,参?”

    “恩,含参后到第二日才醒。我问了,二姐夫花了二两看病银。您看这银钱?”

    罗母心口痛。

    那该死的郎中,为啥要给含参片,什么金贵人呀,那是咱泥腿子该吃的吗?又没到快咽气的时候。

    听儿子那意思,要让她掏这钱。

    二两啊,她得做俩月豆腐、做几千块豆腐才能挣回来。

    “你岳父没给拿这钱吗?又不是你想掉壕沟的。难道小麦二姐两口子管你要这钱了?真是一点儿亲戚感情不念,啥玩意儿呢。”

    “娘!”

    解释再多,其根本就是娘不舍得拿这钱,道理都懂。

    所以,罗峻熙没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心里明白,只需加重语气叫娘就行。

    而这钱,他必须要回来,虽然是自己掏的腰包。

    但是这种事要是再含糊过去,人家救咱,咱都不给拿钱,日子一长,娘会变成什么样。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拿给你。唉,二两啊。”

    让罗母感到更糟心的是,野猪不散,或许二两银只是开头。

    这回要是儿子昏死呢,就不止花钱的事。

    这么一琢磨,感觉拿钱也不再那么舍不得。

    还有往后儿子来回路上遇到野猪被伤害,赶考遇到野猪被耽误。

    万一被顶出个好歹,她家有再多田地,她再抠钱,又有什么用。

    罗母想到这,急忙道“昨夜回来,这些大事你不说,就知道和我对着干。眼下你快与我讲讲,你那胳膊严不严重,到底又是怎么遇到野猪的,让你竟然觉得往后也会被缠住。”

    “野猪要吃我。”

    罗峻熙才起话头,罗母心就一哆嗦。

    感觉天都要塌了。

    当儿子详细说完整个过程,罗母再从屋里出来时,见到左小麦第一句话就是:

    “让给你娘家装米,你抠抠搜搜就给装那点米,你是他们亲闺女吗?够谁吃的?”

    小麦呆了。

    然后小麦发傻地望着婆婆,发现婆婆一股风刮进仓房,又重新取了空竹筒给装不少米,另外还用俩袋子各装了十多斤白面。

    “拿着。”罗母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也得说:

    “回去告诉你爹娘,不是我不去串门子,咱家情况摆在这,离不得人。倒是他们秋收后,有空来坐坐。我不去,也没有别的意思,别听外村那些长舌妇嚼舌头。”

    就是有别的意思,有啥可串门的。

    一看见白玉兰那张脸就糟心,就能想象出小麦将来生仨丫头,断罗家香火。

    “米给你爹娘,你爹腿坏了,我也没去看,正好你外婆来啦,让他们一个岁数大的,一个腿坏的,多吃这些,咱家米养人。”

    罗母:心好痛,真的真的不想给。

    “另外俩面袋子,你回去和你娘说清楚,是给你俩姐姐的。你二姐夫救了咱家人,咱不能只赔药钱没别的表示,咱家不是那样的人家。至于你大姐家,这都是实在亲属,往后多走动。而且听说你大姐夫也晕……”

    罗母话还没说完,罗峻熙打断道:“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走了。”

    “等会儿。”

    罗母一把拽过小麦,将小麦扯了一个踉跄,背过儿子压低声:“我平日里对你咋样,你心里有数吧。你娘问起,你该知晓咋回答才能让她放心吧。懂事些,十五岁不小啦,我可对你挺好的。”

    罗峻熙赶紧抢回小麦,推着小麦朝外走。

    大门口。

    罗母冲儿子背影叮嘱:“别忘说野猪,到那先说正事。”要不然白搭米面啦。

    想想仍是不放心:“别当外人面前讲,给你岳父拽屋里说。到了那里,离山远点儿!”

    惹的旁边院落的林婆子探头纳闷。

    昨夜罗家干半宿架,今儿倒让儿子儿媳回老丈人家。

    还给带礼啦,真是奇了大怪。

    ……

    家里只剩罗母后,她并没有补觉。

    第一站关好大门,先跑到徐二楞家,一顿掰扯做工给多少粮食,多一斤也不给。

    别和她提二楞家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才可怜。要是没有算计和硬心肠,早被村里人活嚼。

    再回到家时,罗母摘菜剁菜,一边寻思那该死的野猪,一边将该晾晒的晾晒。

    忙完这些,只看罗母捶着腰又跑到后院,拎起斧头劈柴。

    她要劈多多的柴,这样儿子就不用单手干这些。

    说来说去,还是小麦笨,熬豆腐用干树叶掌握不好火候,只能用木绊。

第二十六章 爱笑的丫头,我在你身边守候(为浮生0606打赏+)

    小两口并肩朝游寒村的方向行进。

    路过地头,村里人纷纷打招呼:

    “熙哥,听说你掉壕沟啦?哎呦,瞧那胳膊摔的,没大事儿吧?”

    “熙哥,这是要出村啊?”

    罗峻熙含笑点头:“是。”

    “熙哥,你咋还带着媳妇呢,这是要去哪。”

    罗峻熙回头找小麦,发现小麦也被好些妇人围住。

    有年轻的,看起来面生像是刚嫁进村的,听说话语气和小麦挺亲近。

    没想到小麦日日在家忙成陀螺,还能结识到常说话的玩伴,人缘不错。

    也有年老的、爱打听事儿,一边问小麦话,一边上下打量。

    罗峻熙终于明白,小麦为何要坚持将米桶搭在肩上,面袋子也不让他拎。

    小麦正脆生生告诉那些妇人:“恩那,是米和面,听说我外婆回来啦,我要回娘家,婆母特意给带的。”

    “是,带了很多,足够吃许多顿,嘻嘻。”

    十五岁的姑娘,笑盈盈站在那里显摆,却看的罗峻熙心里一酸。

    那姑娘,好似已忘记昨夜为回娘家挨过耳光。

    他知道,小麦不是爱显摆的人,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想为娘家争脸。

    犹记得,三日回门,他在县里书院,小麦是一个人空手回的娘家。

    过后,他从书院回来,以补偿的方式给岳父送去酒,给岳母补块衣裳料子。

    不提补礼是多是少。

    只说不是回门当天给的,外面人并不知晓。

    外面人见到的就是小麦可怜,被婆婆不待见,像三日回门这种做脸的日子,罗家也没给左家脸面。

    那次过后,想必有些人家教导闺女,都会拿小麦做例子说:别硬攀那高枝,看看左家小闺女有多惨。

    想到这些,罗峻熙特意站住脚,任由小麦和那些妇人多显摆一会儿。

    也任由那些婶子嫂子打量自己。他始终面带微笑。当对视时,还会冲对方点一下头。

    这可了不得。

    村里谪仙一般的人物能冲女人们点头,不再是一走一路过连个眼角风都不扫。咱和人家差太多,有的家里汉子和罗峻熙都搭不上话,今日却如此得脸,妇人们明白,还不是看在小麦的面子上?

    有和小麦关系好的,打趣一般直对小麦挤咕眼,还笑闹的碰小麦胳膊,让回头看看你男人在等你,可真疼你。

    罗峻熙那是相当的配合,也不恼。

    而且再有村里人问罗峻熙出村作甚去。

    罗峻熙不再像之前只恩啊答话。

    他不顾读书人嗓门大会有失斯文,顾不上先生教导的那些,有问必答,大声应道:

    “带我媳妇回趟娘家,去看看岳父岳母。”

    有那消息灵通的问,你昨日不是才从岳父家回来?瞧见你那连襟将你放在道口啦。

    罗峻熙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才回来也要去:“媳妇还没回呢,她一人走路,我不放心。”

    遇到村里养猪的。

    罗峻熙主动冲人喊话:“王二哥,听说你家要杀猪啦?烦您给我留两块前槽。”

    王二哥以为留肉是要送去罗家,停下手中锄头,一张黝黑的脸布满笑容回道:“熙哥,你娘早嘱咐过啦,说你念书费脑子要多吃肉。放心,准保给你家留够数。”

    “不是,不止我家要留,帮忙给我岳父家也留些好肉,他们村没有杀猪的。”

    ……

    罗峻熙和左小麦走的都没有人影了,青柳村地头还在议论着:

    “看见没?他娘早就做不了主啦。”这是里正爹说的,对儿子再次强调一遍。

    里正爹很看不惯罗家是娘们当家,一天到晚净事儿,咋咋呼呼的。

    稀饭儿十八了,又不是小娃子。

    再被个妇人管下去,罗母又不是什么见识过大世面的妇人,好小伙子会被管孬的。

    被管孬可不中,里正爹还打算将来让孙子辈借光嘞。

    所以说,在他老人家看来,稀饭儿要是一直听罗母的话,往后才会借不上力。

    田里的年轻妇人们是一边劳作,一边小声羡慕着:

    “瞧小麦他男人,可真疼她。难怪人说读书人明理。对她娘家也好,还惦记买肉送去岳父家补补。我男人咋就没长那根筋。”

    “咱男人也要有那银钱才敢说买肉啊。咱们累死累活挣得的银钱,早就被婆母收走。”

    “也是。回娘家带的走礼是要看婆婆脸色的。平日里表现好,多得婆婆好脸的媳妇,才会让多带礼。要是不待见,别说肉,连根鸡毛也没有。”

    与之相比,岁数大的婆子们,议论的就丰富多彩啦。

    有小声笑话罗母的,“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吧。她罗婆子不满意有啥用,儿子稀罕就成。还要上赶子给亲家准备米面。”

    好些人是做婆婆的,听到这话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很不想承认胳膊有时真拧不过大腿,更是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其中就有传过小麦没圆房的,讪讪嘀咕:“谁知道真假,米面备不住是偷拿的呢。真那么稀罕,能不让圆房?”

    有抬杠就有回怼的,里正媳妇带头嗤笑道:

    “怎的,罗婆子对你吐过话,说没圆房啦?还是你钻人家床底下瞧见啦?以后少瞎嘚嘚,小心给惹急,回头人家大了肚子让你没脸,罗婆子再上门撕你嘴,你可别哭上门要我男人做主。”

    还有借着这话题,聊着聊着下道的。

    妇人们凑在一起嬉嬉笑笑:

    “就左家小闺女那张脸,比她那俩姐姐长的还带劲,那还有个不圆房的?我压根儿就没信。记得不,掉水里那回,听说俩人从水里捞上来抱的死紧。这回娶到家,更能抱啦。就那大眼睛一撩,小花瓣嘴一抿,相等于小猫搂着小鱼睡,还能有个不吃到嘴的?”

    “那是,不吃都得睡不着觉。别说夜里,勾搭上劲儿,白日里柴火垛上都能来上一回。”

    “二嫂子,你瞅你一把年纪了,一张老脸,提起这种事说的可来劲儿。刚才人家文曲星儿瞅你一眼,还给你激动够呛,哎呦我天。”

    “放你娘的罗圈儿屁,那快赶上我儿辈的,是那小子长的确实招人稀罕。我就激动了,我还瞅他一眼就浑身发抖,爱咋咋地,你快告诉我老头子去吧。”

    一堆妇女大笑出声说,不告诉你老头子,俺们去告诉罗婆子,让她挠你。

    与此同时,小麦也被罗峻熙逗乐,不再惴惴不安寻思婆婆,似乎又有了出嫁前的活泼。

    “真的?我大姐居然敢扇我大姐夫,那大姐还好好活着吗。”

    “恩,呵呵,别看我胳膊这样,大姐夫和二姐夫脸都肿啦,全是被你大姐抽的。”

    就这么抽的。

    罗峻熙边赶路,边用单臂为小麦表演一番。表演的极其夸张。

    小麦噗嗤一下笑出声。

    罗峻熙望着小麦的笑脸,也笑着露出了酒窝。

    游寒村地头。

    小麦挥舞罗峻熙送她的野花,面容灿烂喊道:“娘,爹!”

    左老汉率先听见,直起腰:“哎呦,我老闺女回来啦。”

第二十七章 从小丫鬟到小心肝

    左撇子没敢想,最先回来的能是小闺女两口子。

    他本以为会是二姑爷。

    为啥不是大姑爷呢。

    因为大姑爷以前一天天瞎忙。

    以往过年过节的时候,喝点儿酒也花花嘴放过他鸽子。

    说没事儿会来家,将重活累活全包,让他享享女婿福,结果酒醒后没再登门。

    所以这次没抱太大希望。

    最起码朱老爷子眼下病了,即使大姑爷这次真是诚心的,也没敢想大姑爷今日会来。

    总是要忙完朱家事,才会顾及到他这头,人家姓朱。

    但二姑爷可不一样。

    满山实诚着呢。

    这也是他当初看重满山的原因,没咋迟疑就将二闺女许配给满山。穷是穷了些,人好就行。

    左撇子不知晓的是,今日他二姑爷那面出了点儿事。

    一时大意,不太习惯有金手指,他二姑爷忘了亲嘴会被关进去的事儿。

    没控制住偷亲小豆一口,一不小心就坐在池子边。

    而小豆本身睡着时,天已经蒙蒙亮。

    再是初次承欢,被累到不行,到眼下还没醒。

    自然不知晓,睡旁边的满山早已灵魂出窍,正在等她亲回来,要不然被关着啥也干不了。

    满山坐在池边,都要饿透呛啦。

    昨夜太卖力,饿的前胸贴后背,不停在喝水找补,媳妇咋还不醒。

    也是第一次发现,山上的邻居很不靠谱。

    家里洞门没开,怎不知晓来问问。

    ……

    此时,别看左撇子见到小闺女挺激动,但是并不往前凑。

    只顾两手搓着,听孩儿她娘问小闺女咋回来了呢,是婆婆让回来的不?

    朝家走时,左撇子带着小女婿在前面特意放慢脚步,时不常就回头瞅瞅小麦。

    还提醒白玉兰:“到家再唠。他俩赶路热够呛,让娃们喝口水再说话。”

    到了家,大伙都进屋了,左撇子却没了踪影。

    罗峻熙接过丈母娘用饭碗舀的凉水:“我爹呢,怎么一错眼不见,刚还在我后面跟着。”

    “不用管他。想必是跑村东头九叔家买瓜去啦。那家沙地,地里种了瓜。”

    小闺女从小就爱吃九叔家的大西瓜。

    白玉兰心想:

    老头子前一阵还念叨过,也不知小麦今年吃没吃着。

    这回老闺女家来,那还能有个错过?不用问,指定是带小跑的去给他闺女张罗瓜。

    罗峻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低头喝水,心里却有些触动。

    越和岳父家深接触,越觉得左家才有难得的温情。

    比如,像买瓜这事儿。

    他七岁就没了爹,也不知别家爹是个什么样。

    但他知晓,像岳父这种话不多,却能记住女儿爱吃什么,是很难得的慈父。

    还有,像二姐夫救他时,昏的那一宿加半天,左家人也是难得的仁善。

    出事那阵,岳父岳母包括二姨姐,半句没埋怨过他。

    那时,二姐夫可是不省人事的状态。只一夜间,岳父嘴上就长出火泡。

    换做别人,急大劲儿可能会口不择言,说出些难听的话。

    至少,如若倒下的是他,要是他为救二姐夫而昏迷,他母亲就会。

    而岳父非但没埋怨半句,且细心的发现他胳膊不对劲儿,拽着他,和郎中慌里慌张说:“快给俺家这个娃也瞧瞧。”

    那副着急的模样,一点儿不掺假,想必亲爹也就这样。

    “你娘身子骨挺好的吧?你瞅她咋这么客气呢,亲家之间,还拿啥东西。”

    白玉兰虽然心里火急火燎想打听闺女过的好不好,但是姑爷在场,见面就问那种话,怕姑爷多想。

    另外,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带来罗母给拿的礼,那她该有的客气话就要说。

    “我娘挺好的。娘听说外婆来了,让小麦回家看望长辈。”

    罗峻熙四处望望:“对了,外婆呢。”

    小麦也找。

    小麦上次见外婆,才三四岁大。恍惚印象里外婆那时并不显老,长的还挺好看。娘曾经提过一嘴,说她长的最像外婆。

    白玉兰面色稍稍有一丝不自在,解释道:

    “一早里正赶车去城里,要去打听今年的税,村里想卖鸡蛋的都搭车去啦。你们外婆说她没去过城里,也随车去溜达溜达,估摸下晚才能回来。早知晓你们来,就不让她走啦。”

    事实上,因为这事,白玉兰清早还和秀花吵了起来。

    问秀花,你前头嫁的那家那么远,赶足月的路才到,你不累啊?就不能歇几日再进城。

    而且没看出来五叔不愿意拉你?

    白玉兰想得多,主要是她很不信任亲娘的人品。

    里正叔也就是五叔,媳妇早就没啦。人家空守那么多年,不愿意顺脚拉她娘,是为人正派,怕被妇人们说长道短。

    毕竟,她娘和五叔都是一个辈分的,还都单身。

    白玉兰就想着,娘要是非得进城溜达,等过段日子她有空的还不行吗,到时由她领着去,可别往五叔车上扒。

    好声好气的打商量,却被秀花甩了胳膊,还让赶紧给蒸干粮赶路吃。再不快点儿,车就要走啦。

    白玉兰一气之下也不再好好说话,蒸个屁干粮,质问起来:

    “我这辈子拢共生仨孩子,你当亲娘的没帮我拉拔过一个。

    眼下老了老了来啦,孩儿她爹腿不好,你不是不知晓。你又不是一大把年纪干不动。

    同样都是当娘的,像人家那疼闺女的亲娘,到闺女家抢着帮干活,想尽办法让闺女能歇一歇。

    你可倒好,才到家就惦记出去溜达。心咋那么野,还狠。”

    吵起来哪里有完,七年谷八年糠的。

    白玉兰被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在屋里生闷气。

    可人家秀花呢,直接去地头找姑爷告状。

    “她不给我带干粮,我还要进城买个针头线脑,你给我拿点儿银钱。”

    左撇子被周围人瞅着,把兜里仅有的铜板全掏出来,被丈母娘一把拿走。

    左撇子知晓,他要是不老实拿出来,丈母娘就敢到五叔那里赊账。

    然后眼睁睁看着丈母娘坐上五叔的车,隐约能听见岳母在唱曲:“是我玩命生了你呀,从此你要讲良心啊……”

    左撇子赶到家还要哄媳妇。

    嘴里吧苦吧苦的,又不是他亲娘,还要受夹板气。

    劝媳妇,“岳母这一辈子都是那样的性子,没正溜的很。你还和她动真气干啥,气坏身子不值当。”

    所以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赶巧啦,今儿秀花不在家。

    罗峻熙一听,“娘,那我出去一趟,找顺路的人帮忙告诉一声家里,总是要见到外婆说说话再回,今晚我和小麦在这住。”

    那可感情好。

    白玉兰急忙摆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行,那你去吧。”

    罗峻熙心里明镜的,他在场,岳母和小麦说不了知心话。

    巧得很,出去没走多远,遇见林家人推车来游寒村。

    林老三正叫卖着:“豆fo,大豆fo!”

    罗峻熙和林老三说了情况,又向村里人打听,种瓜那家怎么走。

    他去找岳父了。

    他信小麦,即便他不在场也不会告状。

    成亲前没敢想,只短短几月间,他会对小麦了解颇深。

第二十八章 妈妈的辛苦不让你看见(二更,为清和亦然打赏+)

    “麦啊,快和娘讲讲,在婆家过的如何,好不好?”

    小麦笑道:“好着呐。娘,我一顿能吃仨白面馒头,你看我是不是胖啦?我婆母都随我吃。”

    “我听人说,罗家活多,你一天天忙成陀螺,毛驴子还被他娘给卖了。你说那人咋那么不是个东西。你婆母要不是故意的,我改和她姓。”

    小麦用小肉手拍拍她娘的手背,像小老太太的语气说:

    “唉,卖了也没啥,无非就是那些过日子的活呗。家家都干那么多,咱家不也是?

    即便我婆家多出个做豆腐的活计,可您想啊,我婆家人少,我不用像其他媳妇做那么多人的饭呢。

    还有衣裳,也洗不上几件。

    我同村的那些新嫁媳妇,听说要给小叔子小姑子洗衣裳不算,还要给哥嫂生的侄子们拆被子洗尿布。”

    白玉兰复杂地看向小女儿,双眼皮都没了,可骗不了她:“你倒是想得开,比惨还挺知足。那你眼睛咋肿啦,是不是哭过?你与我说实话。”

    左小麦和母亲对视,毫不躲避。

    她这次回来,没打算回娘家诉苦。

    没嫁人前,她被爹娘宠着、被姐姐们谦让着,所以从小一根筋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不喜听别人分析门当户对,不爱听命有八尺莫求一丈的认命话,才干出巴望“文曲星”的事儿,也并不认为自己配不上。

    甚至议亲的时候,明知未来婆母很看不上她,自家娘和姐姐们也苦口婆心劝诫,被婆婆看不上,日子会艰难,她也不觉得怎样。

    那时,她稀罕罗峻熙,打心眼里认为,能嫁给十里八村姑娘们都想嫁的罗峻熙,咋可能会不幸福呢。

    她只要能瞅见,说她的男人是罗峻熙,只这两点,再苦再累都值得。

    可是嫁人后这段日子,让十五岁的小麦忽然长大。

    以前姐姐们回娘家,娘也问:过的咋样,大姐二姐都说好。

    但是娘却有点忧愁,尤其是二姐说好时。

    那时,她不明白二姐都说好啦,娘还操心个什么。

    更是感悟不到,姐姐们回娘家说好,可能是存在报喜不报忧的情况。

    如今,这些滋味,小麦全尝到了。

    她心想:

    比起姐姐们,她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路是自己选的,她是最没资格回娘家抱怨的人。哪怕婆婆往后还打她。

    之前,她没圆房的流言蜚语。

    三日回门,婆婆也没给带回门礼做脸。

    提起左家小闺女,满满的是给爹娘抹黑,让爹娘被人嘲笑。

    眼下想来,全是她心比天高造成的。

    她要是再哭着回娘家,说挨过打,说甭管怎么做婆婆也看不上她,想回娘家不过了,那她左小麦才叫真的一无是处。

    那样做,等于是自己惹完祸让爹娘承担。

    甚至姐姐和姐夫们也会被吐沫星子淹死,被休弃归家,那还不如让她出意外死了算啦。

    小麦挎住白玉兰的胳膊:“娘,我眼睛肿是高兴的。昨夜婆婆让我回娘家,我大半宿兴奋的没睡着。”

    为增加可信度,小麦知道撒谎最好一半真一半假,又加了几句:

    “也是想你和我爹想的。一想到在娘家啥活不用干,婆家再好也要干活。而我再回到咱家,只能像串亲戚似的不能常住,我就哭啦。”

    “真是那样的吗?”

    “当然啦,娘,我啥时撒过谎。我胖了总是真的吧。我婆家三亩地也包出去雇人干,总是真的吧。真没累着。”

    “那你圆房那事儿?”

    “娘。”

    小麦装出害羞的模样:“那事儿咋能作假。我婆婆听别人胡说,都骂上门啦。这次特意嘱咐我,让你别听那些胡说八道,不信你去问峻熙哥。”

    白玉兰终于半信半疑的松口气。

    信的是圆过房,疑的是罗婆子待小麦恐怕没有说的那么好。

    成亲前闹成那样,白玉兰至今记忆犹新,连聘礼都像是施舍似的只给几块布,怎可能才过俩月就态度大变。

    不过,闺女当初非要嫁,打都打不服。

    眼下已然嫁人,过不好也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日子再孬也要咬牙,然后想办法去热乎罗母的心。

    以前,白玉兰想起小闺女将来的日子,心总会堵得没缝。

    这回倒是见到些亮光,你看,罗母还知晓给带东西,算是有了一丝丝盼头。

    “快生个儿子吧,麦啊,生儿子才能站住脚。你婆婆冲孙子的面子也能给你好脸色。今年过年,我去趟府城。听人讲,府城那里有个庙,求子很灵验。给你和你二姐求,正巧你大姐又开了怀,也祈求她能生出个带把的。”

    白玉兰比任何人都怕,怕闺女们随她。

    “我大姐又有啦?夫君到家还真没告诉我。”

    “恩。你大姐夫他爷还病了,唉。

    昨儿我还寻思,那位老爷子,往后吃喝拉撒都要靠人伺候。

    你大姐夫能搭把手,那你大姐也会多出许多活。她又是双身子。

    等忙完家里的,我去你大姐那,帮她腌咸菜腌酸菜,带带甜水,让她松快松快……”

    “娘,说起腌菜,你那萝卜是怎么腌的,我婆婆提过,说你腌的好吃。她都有听说过,说你那手艺到镇上能拿咸菜换钱。还有大酱。我婆婆说,我下的大酱有股臭脚丫子味儿,一点儿没随你。”

    “你得先……算啦,今年你别腌萝卜,我给你腌,带出你家那份。到时背着你婆婆放进坛里,就说是你腌的。免得她说你没随我。”

    小麦嘻嘻笑:“她说就说呗,我才不要那样做。我要是抢了功劳,我婆婆就不会领您的情啦。”

    白玉兰嗤了一声:

    “我不用她领我情,别看罗家比咱家殷实。

    就你婆婆那眼睛长头顶的样,要不是你非要入她家门,要不是她歹竹出好笋给我生个好姑爷子,我还真不稀得和她打交道。

    咱又不向她借钱,凭啥总瞧不上咱家,我只求她少磋磨你。”

    白玉兰和小女儿说着家常,去灶房掂掇做饭。

    米还没有洗完,左撇子和姑爷抱西瓜回来,发现白玉兰在偷着抹泪。

    “又怎的啦?”左撇子放下瓜问道。

    老岳母不在家,按理没人惹怎么还哭上了。

    罗峻熙也疑惑地看岳母。

    白玉兰不能在姑爷面前说实话,急忙用袖子抹眼睛:“不是哭,是我眼睛进了飞虫。”

    罗峻熙却明白过来,顺着灶房窗户看过去,正好看到小麦在唰唰唰的给爹娘洗衣裳。

    瞧那样,洗完衣裳还要给收拾菜园子。

    农户家里很平常的一幕。

    但他知晓,小麦在没出嫁前,据说岳母喊一嗓子,她才动一下,经常因为眼里没活挨骂。岳母骂烦了干脆也不再喊小麦,说有喊的功夫,顺手就干完。小麦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姐姐们也惯着。出嫁前真没挨过累。

    今日,岳母可能是在感伤,成亲后,小麦变化太大。

    “听人说,小妹回来啦?”杨满山和左小豆姗姗来迟。

    这小两口,一个是吃饱喝足后,感觉浑身是劲儿。往后媳妇,指哪打哪。

    另一个是放下心结要好好过日子,眉眼含笑,语气透着爽利。

    小麦在灶房窗户露出头,亲亲热热挥手:“二姐,我在这呢。”

第二十九章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

    左家小院,再次热热闹闹起来。

    西瓜切开,皮薄芯甜。

    小麦蹲在井边连吃上好几块。

    左老汉坐在大石头上,心满意足地看他老闺女啃西瓜。

    而小豆吃完后,明显还是比妹子小麦眼里有活,顺手就将西瓜里白色的瓤切了出来。

    不能扔,过日子人家,这东西拌一拌能当个凉菜吃。

    腌上也能当口咸菜。

    小豆冲灶房喊娘:“娘啊,先别煮饭啦,我来干,你快出来吃块西瓜凉快凉快。”

    “没事儿,你们吃。”

    小豆不让,利索地切完西瓜白瓤,愣是将白玉兰从灶房里拽出来,她接过做饭的活。

    小麦也吃完又去了后院。

    她将爹娘的炕席都给拽出来,打算刷完,趁晌午太阳大晾晒。被子褥子也拍一拍,掸一掸。

    姐妹俩隔着窗户各干各的,还不耽误唠嗑。

    一边说着家常话,互相问对方过的怎么样。一边还有商有量,要忙完这些摘园子菜,帮娘全切成丝晾晒到房顶上。

    她们多干一些,娘往后就能少挨累一些。

    而罗峻熙也没白来。

    他吃完西瓜随岳父去地头干活了。

    罗峻熙正蹲在左家地头,单臂给老丈人家的田地拔草浇水。

    惹的附近乡亲们直打趣左老汉:“我说,你家地有福哇,那握笔杆子的手,给它们浇水,你也舍得?”

    左撇子感觉贼有面子。

    感觉此时此刻,甭管说啥谦虚话,好像都像故意显摆似的,那不如给大伙演一个。

    “他胳膊伤啦,其实我不用他干,就是不听话。”

    然后冲罗峻熙特意喊话,一副不信你们看着的,“女婿啊,别干啦!”

    罗峻熙在田地另一头,头戴破草帽,直起腰回吼:“爹,我还干得动。倒是您老回去吧,天热歇个晌午觉。”

    真孝顺呐。

    周围人看的眼热。

    这得多看重媳妇,才会到岳父家像毛驴子似的傻干。

    别和他们说那些传言。

    肯定是一帮娘们闲出屁胡说。他们又不瞎,今儿这一幕不会自己看?

    再说啦,都是从傻姑爷、从年轻小伙子一路趟过来的。

    你瞅那罗小子都单臂了,还玩命挣表现呢。

    要是不乐意,他们有经验,应是被抓壮丁似的表情。

    而不是这种明明累的脚底直打晃,却一副:我能行,我可以,我还要干的虎了吧唧样。

    左老汉微露愁容,对周边人摊手:“你看,说不听。今晚还要在这住。”

    刚显摆完,心里的爽快都要溢出来,二女婿又到位。

    只看杨满山,推来满满一车水桶。

    别人家小子,用担子挑水浇田,满山是用车推。

    “我说,难怪你二姑爷是打猎好手,看那身板厚实的。今日脱光衣裳,咱才瞅见。啧,全是肉筋子。”

    左撇子恩啊笑。

    自己平日里爱自谦。

    但是夸姑爷子们,他不想再谦虚:“俺们家满山确实有把子力气,人更是实诚的很。”

    说完,拐着腿带小跑去迎二姑爷,感觉今儿腿也好使啦。

    “快歇歇吧,满山,和你小妹夫坐地头喝口水。”

    “不,爹,我再去推一车。”杨满山言简意赅,调头离开。

    就冲满山这么个推水方式,谁家地旱,左家地头都不带干旱的。

    而平日里和左撇子交好的汉子,知晓左撇子这老小子今儿有点扬眉吐气,不能雪中送炭,还不会锦上添花吗?

    也挺配合,捧场大声问道:

    “哎呦,老哥,前段日子咱几个还说,你腿坏啦,咱忙完自家再去帮你家忙。

    让俺们这几家的小子,到时帮你张罗张罗。

    你说不用,俺几个还纳闷。

    原来是女婿们会抢着干。

    这可真看出来,动真格时,你家姑爷就全上来啦。

    就差你大姑爷了吧?”

    立马有人附和:

    “赶明掰苞米,他大姑爷也定死会抢着来孝顺的。我和你说,那大德子谁不知晓,咱这个年纪的都知道他。”

    知晓他混不吝,但不能说实话,眼下在聊喜磕。

    “大德子备不住能呼朋唤伴的,给他岳父带来一堆帮手。”

    左撇子笑的满脸褶子,“恩那,大姑爷确实说过,忙完他家那头,也来。唤啥伴啊,咱家就五亩地,来了还得供饭。”

    想了想,低调惯了,怕太嘚瑟给孩子们惹出口舌。

    像罗峻熙,就容易各村瞎传,到时传到罗母耳朵里引起嫉妒,被罗母挑理。

    大德子那头也是。

    要是被瞎传,说大德子不在家干活却跑到岳父家挣表现,又没分家,让朱家人知晓该对大女婿有意见啦。

    左撇子急忙往回找补,“这不是他们外婆来啦,都来看长辈,最近才来的勤快些。”

    长辈外婆在哪呢?

    此时外婆秀花正在镇上银楼,和小二哥大眼瞪小眼。

    “你这里也没有玉兰花的银簪呀,你还拽住我干啥,瞎耽搁功夫。”

    “婶子,非得是玉兰花吗?你看咱家这么多样式。”

    小二没说完,秀花就打断道:“叫大娘,别叫婶子,我只是面嫩。”

    “大娘,你要想买玉兰花的银簪,别说咱镇上没卖的,就是县城我打包票也没有。您得去府城或许能买到。那多麻烦,路还远,买什么不是买啊。”

    秀花摇摇头,推开小二哥。

    她站在银楼门口,一边吃包子一边叹气,心想:就要玉兰花。

    府城有卖,那赶明找机会,她就去府城。

    秀花脑中回忆着,曾经和女儿的对话:

    “娘,我到左家,为啥要说自己叫玉兰,我在家不是叫小丫?”

    “闺女,往后你叫白玉兰。玉兰花是娘见过最好看的花。听人说,叫这名,男人家不会变心,你也能吉祥如意。”

    那时,她将女儿送到左家后,特意改嫁。

    她和左撇子的娘早就商量好,只要左家肯认下这门亲事,放心,她绝不是闺女的负担。她会嫁的远远的。

    后来,当闺女和左撇子依婚书成亲传来信儿,她改嫁的那个男人正巧出事,被过路的泥石压在下面,瘫在炕上一年半。

    她也就没赶回来为女儿盖上红盖头,没给孩子准备过嫁妆。

    她眼下只想要个有玉兰花样式的银饰。

    想着:补啥嫁妆,都不如银子能放得长远。

    将来她死了,闺女日子好时,可以戴着美美。玉兰在她心里,仍是那个十岁且爱美的女儿。还有玉兰花那个好寓意在。

    要是等她死了,不怨恨她,能平日里摘下来摸摸看看就好了。

    而人这一生三灾八难的,日子要是不好过时,银簪更能给女儿女婿当救命钱。

    玉兰花银簪,一簪三用,最实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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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感谢封面制作者:车厘子929和清和亦然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