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 大道气运降世
玄坤望着太一的背影,眼中露出痴色,深陷其中却被她呵斥一声,瞬间惊醒过来。
天罡与地煞两道相灼,天际燃起一道绚丽极光,蔓延千万里之远。
云海翻腾,山峦震颤,四海之水化作滔天之浪,汹涌的卷向海角天涯。
两道恐怖的天道威压从天而降,天道轰鸣之声传遍天地,上达真魔,下至九幽。
末世凄凉环绕人心。
“咚咚咚……”
无极岛中,玄黄钟自鸣七十二声。
玄黄之气随着钟声横扫天地,无视天地阻隔,竟遁入混沌之中。
混沌极深之处,存在的真意与虚无的真理相抗衡,达到一种巧妙的平衡。
与太极相似,却蕴含更高深意,正是宇宙玄虚之根本——【易元】,亦号【无极】!
所谓: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易元亦无极,生太极,在混沌中衍化浩瀚宇宙,造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势,正是世间万物化生真理,亦是天地衍生与泯灭的根本所在。
一盏紫焰明灯立于易元之央,淡金色的灯火散发至纯至真的玄虚之意,三千根大道之轨绕着紫金焰火周天游走,如同一座旷世之巨的大道经纬仪。
论其巨,天地之阔亦为苍耳。
三千道轨隐隐传出大道意志,这股意志正是天地衍化之法则,彰显世间存在之所含真意。
道轨诞生于混沌千魔时代,乃是盘古大帝屠尽混沌魔神所化。
混沌魔神身死化道,盘古以力开天,身死化作天地万物,大道意志才能造就这幅广阔天地,进而钦封天道以推动天地衍化进程。
只见一道道玄黄之气汇聚于明灯上空,隐隐化作一顶小钟,明灯紫焰一闪,化作精美钟杵,其上镌刻着魔神杀戮的旷世战场,乃是千魔时代的【桎梏大劫】。
也正因此战,盘古屠尽混沌魔神,奠定天地衍生之根本。
道轨中的大道之力如游龙汇入紫金钟杵之中,钟杵微微一震,浩渺的大道真意徘徊其上,猛地敲在玄黄之气所化的小钟之上。
“咚!”
一声巨响传入天地。
紫金钟杵与玄黄小钟化作一团玄虚的虚无之气游入天地,似有福音萦绕。
此物非物,在天地间,连孩童亦耳熟能详,正是只有传闻中才存在的大道气运!
大道气运驾临天地,瞬间融进天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地间的混元瞬间沸腾,烛九阴与太一竟纷纷被轰退半步。
芸芸众生皆置身于狂躁的混元漩涡之中。
虽然极尽痛苦,但却不乏有人借此异变得机缘造化,法体在混元的洗礼下越发通透。
混元漩涡隐隐在丹田中凝聚出一枚枚窍穴,对大道之源的领悟竟凭空增添半分,后世之人将此窍穴唤作灵窍。
觉醒灵窍者不知凡几,芸芸众生皆不知发生何事至此异变,不知是忧是喜。
……
九幽冥界,一座砖红长桥跨越万里,名曰【奈何】,连接冥河两岸,其上挂满敕令符纸。
一汪姜黄泉水在桥下涌出,散发涛涛死气,名唤【黄泉】。
黄泉之水向两侧游走,河宽万丈,蔓延整个九幽,鸿毛不浮,飞鸟不过,正是闻名天地的九幽冥河。
据说,在冥河之底,黄泉之眼中镇压一位神话纪元的通天大能,只要奈何桥上的敕令符文不腐,他便永世不得翻身。
一袭白衣站在奈何桥头,一双星目望向幽冥天上那轮绿色阴日,一对剑眉皱的极深,身后背负一柄血红巨阙,散发纯粹的杀意,他口中喃喃道:
“巫、妖之战终于要开始了么……”
“奈何桥头望九幽,天尊驾临鬼见愁,嘿嘿……
兄长大人真是好雅兴。
不过刚刚兄长在说什么呢?”
冥枭摇着纸扇,英俊的容颜在阴日的照耀下更显阴郁,信步闲庭走向白衣,九幽冥王的潇洒淋漓尽致。
他走到白衣身前,收起玩世不恭,恭敬的作揖行礼,因为他所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极天尊玄乾他的第二位兄长。
“我怎就鬼见愁了!”
“兄长大人这一身杀意,饶是小弟都觉得心惊胆战,更何况这些区区鬼物,身为鬼物本无法无天,但却畏惧兄长身上的杀戮,兄长大人说说,您是不是鬼见愁呢?”冥枭笑道。
“你呀!玄坤那个混小子臭贫的劲就是跟你这个臭小子学的!”
玄乾白了冥枭一眼,指了指他,没好气的说道。
“此言差矣,兄长大人可莫要往小弟身上堆责,坤儿可是兄长一手带大,究竟像谁,兄长比我更清楚吧!”
冥枭义正言辞的摆手,对玄乾挑眉调侃了两句。
“此言也差矣,混小子是无生道友带大的,只是……”
玄乾摇头,踢了冥枭一脚。
冥枭不躲不闪,任这一脚踢在身上,九幽冥王的威严荡然无存,他嘿嘿一笑,好奇的道:
“只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生道友与无道有些相像,无生?无道?还真是巧了,他俩若是见了,必然有趣!”
玄乾脑海中浮出一个身着灰袍的神秘道人。
之所以神秘,乃是他永远带着那张能遮住半边脸颊的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看不清气息,更看不清道行。
此人单凭一个“缘”字便将玄坤从无极宫中带走,强收为徒,又凭一个“缘”字,逼着玄乾与苍龙为玄坤与珈蓝定下婚约。
不讲情理,不讲规矩,霸道至极!
玄坤这胡搅蛮缠的性子多少随了一些他。
“你看看,冤有头债有主,跟小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者说,就算他学我,好的他怎么不学!
若是学学小弟这一身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他迄今怎会还是一个不开窍的小雏,早都破了那身不值钱的元阳,嘿嘿……
两个纪元了,这小子怎么憋的住,啧啧啧......”
冥枭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玄乾竟被他气笑,眉头渐渐舒展,有关玄坤从小到大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他深陷其中,眼中露出浓郁的慈爱,说道:
“大道气运降临天地,此一番牵扯巫族与妖族之争,必将尸山遍野,血流成河,也不知你这冥界能不能容下这般多游魂!”
“兄长大人放心,有小弟在,九幽绝不会乱,定不会阻碍天地进程!”
冥枭收起纸扇,拍着胸脯保证,玄乾欣慰的点头,摸了摸着冥枭的头,说道:
“混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也不必这般操劳,这场大战将不下于五族之争,希望他能乖乖待在无极宫,潜心修练,待这场大劫结束,我们也该与道灵那厮有个了断。”
“当年道灵发起那场灭世之战,你我兄弟付出惨痛代价结下血屠大阵,才将此寮诛杀。
坤儿近陨,四哥失踪,长兄大人也因此被母亲封印在不知名处。
没想到时过境迁,此寮竟藏在坤儿体内,汲取坤儿的修为来恢复元气。
怪不得坤儿恶疾缠身,修为难进,原来此寮就是这块顽疾,真是可恨!”
冥枭将上青筋暴起,将纸伞攥的嘎嘣作响,眼中恨意浓浓,咬牙切齿的说道。
显然,冥枭也已经知晓此间秘辛。
“道灵那厮自称鸿蒙圣使,来自传闻中的鸿蒙永恒之都,若是能轻易被我等泯灭,我反倒是奇了怪哉。
不过他竟趁机侵入玄坤的体内,这是我不曾想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无道身上,破了此局!”
玄乾一声长叹,修为如他亦有无能为力之事,而玄坤正是他的软肋,每每念及于此,他都悔恨交加,思绪因绕心间,想道:
“若是当年我制止无道的疯狂行径,是否今日……”
“兄长大人放心吧,就在几千年前,长兄大人已想出为坤儿解决道心蒙尘之事,区区道灵难不倒长兄大人的!”
冥枭虽然与无道矛盾甚多,但却最为崇拜无道,自是觉得没什么是无道解决不了的。
“哦?我竟不知,讲讲!”
玄乾双目微眯,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坤儿之因果在灵族,长兄大人令他为灵族立教,为其争夺大道气运,与巫、妖两族……”
冥枭心直口快,想也不想的将这点小秘密抖了出来,突然他后背一寒,抬头与玄乾对视,如同面对一柄绝世杀器。
冥枭下意识的捂住嘴,这才想起荒宇对他的千般叮嘱,告诫他定不要告知玄乾。
冥枭欲盖弥彰,急忙对玄乾作揖说道:
“刚刚都是小弟胡诌的,兄长大人莫信,酆都还有事要处理,小弟先行告退,兄长大人在此尽兴!”
冥枭额间冷汗直流,说的飞快,话音刚落,不等玄乾回复,拔腿便跑。
“我看看究竟是你跑的快,还是我落骨鞭飞的快!”
玄乾的和煦的声音传入冥枭的耳中,血脉压制之力瞬间涌上冥枭的心头,他腿一软,竟也跑不动了。
冥枭嘴角抽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讪讪的转过身,灰溜溜的走到玄乾身前,见到他手中那节血红的鞭子,头皮有些发麻。
“话还没说完,冥王大人急什么,为兄就爱听胡诌的,在邹两句听听!”玄乾笑道。
“嘿嘿……都说是胡诌了,兄长大人既然都知道了,小弟哪还敢再胡言乱语,兄长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冥枭摸着鼻子,讪讪的回道。
“嗯,也好,黑的白的都让你说的,不过呢,我这根鞭子还辨得出真假,玄坤那个混小子尝过落骨鞭是什么滋味,你这个混小子还没尝过吧,冥王大人想好了再说!”
玄乾也不气,坐在桥头的奈何碑上,翘起二郎腿,轻描淡写的敲着鞭子,对冥枭笑道。
冥枭隐隐有些口干,叹了口气,跪地作揖,说道:
“兄长莫怪,此事长兄大人明令我等禁止说与您,小弟一时心直口快……”
“此间事,事无巨细,通通道与我!”
玄乾瞬间收起笑意,意识到并没有那么简单,对冥枭命令道。
冥枭砸吧砸吧嘴,已经瞒不住了,只好全盘托出,不敢隐瞒,说道:
“七千年前,长兄大人参悟天机,为坤儿寻得斩因果之法……
但气运牵扯太深,坤儿不愿累及无极宫,竟……”
半刻钟过后,冥枭徐徐道来,欲言又止。
玄乾眉头皱的极深,事关玄坤他便失了分寸,迫不及待的问道:
“竟什么……”
“他竟断发除名,与无极宫断了因果!”
冥枭叹了口气,说道。
“混账!果真是个混账!谁给他泼天的胆子,他如今在何处,看我不去打断他的狗腿!”
玄乾勃然大怒,一身杀气化作一柄利刃,身周的虚空瞬间支离破碎。
九幽冥界霎时间鬼哭狼嚎,好不悲惨。
冥枭急忙起身拦住玄乾,劝道:
“兄长,坤儿执拗的性子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你打断他的腿又能如何,只会雪上加霜,你拦不住他的!”
“好!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无道理论!”
玄乾震开冥枭,身后神血剑驰于脚下,化作一道血色剑芒,勘破界壁阻碍,竟撕裂虚空遁出九幽。
过了许久,鬼哭狼嚎之音这才逐渐消弭,黄泉河水也渐渐平息。
冥枭仰天长叹,暗呼捅了大篓子。
思虑之际,两个角色佳人一左一右挽住了冥枭的胳膊。
其中一人生得银发,娇羞魅人,竟是魅情。
另一人与冥枭同高,身着青衣,黑发过腰,一双眸子黑的瘆人,肌白无血,名唤赤水女子,乃是冥枭的九幽冥妃之一。
而赤水女子除了九幽冥妃外,还有一个震慑冥界的另一重身份,她正是四大尸祖之一。
赤地千里——女魃!
赤水女子面色冷淡,一双黑眸深陷冥枭英俊的面容,不言。
魅情挽着冥枭的胳膊,温柔的问道:
“大人,想什么呢!”
“没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位好尊主,回宫!”
冥枭对赤水女子与魅情挑眉,二女相视一笑,与他并肩走过奈何桥,走向一座鬼气森森的城堡。
三人走远,一道诡异气息从冥河中遁出,瞬间裹住奈何桥碑,将其上玄乾留下的残余杀气携走,遁至冥河之底。
“锵……”
冥河之底传出锁链断裂的声音,一双幽邃的眼睛赫然睁开,透过冥河之水望着冥枭的背影,充斥着浓浓的怒火、恨意与杀机。
“咕噜噜……”
一团团气泡从冥河之底浮起,消散,那双幽邃的眼睛又悄然闭合。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君子协议
大渊上空,玄虚的大道气运萦绕在烛九阴与太一的身侧,如丝滑绸缎,轻薄柔软。
太一竟短暂失神,伸手去探,大道气运从指缝滑过,似是虚妄之物,不负实体,转瞬间便融进虚空之中。
“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玄坤兴冲冲的跑向前,站在太一身前,望着她那张魂牵梦绕的绝世姿容,他笑了,很天真,很开心,很满足。
太一眨眨眼,下意识的伸出手,眼神骤冷,钳住玄坤的肩膀,柔若之躯却有昊阳般伟岸的巨力,玄坤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轻而易举的甩了出去。
一道杀意袭来,烛九阴竟闪现在玄坤此前所在之处,一爪掏向玄坤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太一掷出玄坤,翻手祭出一掌拍在烛九阴的爪。
“嗡……嘭!”
虚空竟无力承载二人交掌之威,嗡嗡作颤,不过三息的功夫,虚空轰然炸裂,一片片时间剪影随着破碎虚空席卷苍穹,以压倒之势欺向太一。
太一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将手腕翻转一圈,腕间金镯传来清脆的碰撞声,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昊阳之力顺着掌纹喷出,将碎裂虚空融成银汁。
时、空二力混作一团,被昊阳之力熔炼为一块布满金纹的银色石块,重重的砸向地表,银芒闪过,所过之处虚空碎裂,如同一块块破碎的镜片。
昊阳之力威势不减,化作巨浪扑向烛九阴,热火焚天。
烛九阴屈指一弹,一滴红色液体扑入巨浪,在炙烤下化作一条模糊的时间长河,炙热火浪随着长河倒流,还原成至纯本源,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虚空再次恢复平静,每个人的都屏住呼吸,夸父与摩柯两族之人惊骇的望着半空,满眼的不可置信,还有难以言表的激动。
“阁下究竟是何人,我自问并未招惹过阁下,为何对我下杀手!”
玄坤驻足半空,望着烛九阴眼前那块红布,想要看透他隐藏在红布暗处的双眼,没想到却被一层禁锢之意所阻隔。
“本座想杀谁,要杀谁,不需要与人解释!”
烛九阴昂首,似在俯瞰玄坤,尽显王者风范。
这番举动自然令玄坤很不爽,他拳头攥的嘎嘣作响,准备上前理论,却听大渊中却传来山呼海啸之声。
“吾等拜见祖王大人!”
“祖王大人千秋万世!”
“祖王大人千秋万世!”
百万之众齐声大喝,轰鸣之声引得山岳震颤。
玄坤低头俯瞰,却见大渊内百万之众纷纷虔诚跪地,对烛九阴大礼参拜,玄坤忍不住眉头微蹙,口中喃喃道:
“祖王?你是祖巫之王?”
“没错,本座正是十二祖巫之首,祖巫之王,钟山神烛九阴!”
烛九阴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瞰玄坤,傲然的说道。
“哦哦,原来如此,不曾听问!一一姑娘,我们去那边说话可好?”
玄坤冷笑一声,他对天地之事并不怎么热衷,只是知道有祖巫妖帝这等存在,至于姓甚名谁,又有怎样的神通,他并不清楚,也并不想知道。
更何况烛九阴这副傲骨令他很不爽,纵然修为“高些”,也不至于令他顶礼膜拜,三言两语便飞向太一身前,拉着她的手往远处飞遁。
玄坤手心的温度传入太一的手腕,身为妖帝何曾被人如此轻浮,霎时间羞红满面,虽然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温怒之意。
烛九阴见玄坤全然未将他放在眼中,还敢当着他的面和太一亲亲我我,怒发冲冠,祭出一掌拍向玄坤的后脑。
玄坤后背汗毛倒竖,太一意识不到不妙,急忙再祭出一掌,却见玄坤转过身,挡在她的身前,额间道种化作一缕寒焰遁出体外,虚空混元围着道种汇聚成一朵灰色冰莲,散发至寒之意。
冰莲徐徐运转,玄坤后腰的黑莲魔纹中瞬间游出十道神魔之力,顷刻间游入冰莲之中,化作十颗莲心,冰莲魔光缭绕。
真魔一界之力加持之下,冰莲中瞬间传出恐怖灭世之威,饶是修为如烛九阴都觉得后背发寒。
冰川之寒顷刻间席卷整座大渊,烛九阴指尖的时间之意亦是凝固冻结。
太一惊讶的看向玄坤,她怎么也没想到,想她堂堂一方妖帝,竟会被玄坤这个小小准圣护在身后,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她更没想到这个小小准圣竟深藏不露,还有这等恐怖神通。
烛九阴及时收手,望着那朵徐徐绽放的冰莲,隐隐有些忌惮,时之力围着身周游走,将寒意抵在身外,诧异的说道:
“寒之道?你是……你是真魔之主,无极玄坤?!”
少轩俯身在地,偷偷瞄了一眼那顶恐怖的冰莲,生出后怕。
若是玄坤早早祭出此物,恐怕他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如今再回想以心机手段玩弄玄坤种种,心如死灰,再也不敢看玄坤一眼。
玄坤冷笑一声,将眼中的忌惮深深的藏在心底,一丝不苟的运转道种所化冰莲,一刻也不敢松懈,但仍旧装作气定神闲,对烛九阴说道:
“哦?没想到我这点虚名连祖巫王都听过,真是荣幸之至呢!”
“哈哈,区区准圣,一介竖子,你有什么可桀骜的,若不是背后靠着无极宫,你以为你是何人?她又怎会喜欢你!”
烛九阴一声大笑,对玄坤冷嘲热讽。
“烛九阴,你嘴巴放干净些!”
“你喜欢我?!”
太一与玄坤异口不同声,玄坤差点惊掉了下巴,还有些莫名的喜感。
玄坤大喜过往,笑得纯真,太一面露羞涩,不敢直视玄坤的双眼,玄坤嘿嘿一笑,轻咬嘴唇,再次转过身,正对烛九阴,贱兮兮的说道:
“说实话,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我,又忌惮于我不敢出手的样子,没错我就是无极玄坤,也是魔界之主,阁下神功盖世,我自不是对手,大可将我斩杀!”
玄坤说话间,竟挥袖将道种收回,融进额间,再次化作那枚灰莲灵纹,隐匿在肌肤之下,有恃无恐的看向烛九阴。
“你当我不敢么!”
烛九阴阴森的说道,一身杀意在身后化作一条万丈火红烛龙,百万巫众瑟瑟发抖。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并非是一句玩笑之言!
“敢!烛龙大人自是敢的,不过全然不必,我若是没猜错,你对一一姑娘也早已情根深中,不巧一一姑娘正好钟情与我,阁下才会想除我而后快!是与不是?”
玄坤夸夸而谈,烛九阴还未说话,他便被太一掐住肩头,五根纤细玉指微微发力,差点捏碎玄坤的琵琶骨。
太一伏在玄坤耳侧,一双红唇泛着火芒,声音却冷的阴森:
“你若是再敢胡诌,本……本姑娘阉了你!”
“别别别,姑娘千万别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玄坤再无此前的拘谨,如同开了窍的木头,嬉皮笑脸的说道。
太一眼中火苗蹿涌,指尖刺入玄坤的皮肉,一道炙热的气息如同沿江火河,顺着伤口窜入他的五脏六腑。
玄坤肩头吃痛,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求道:
“姑娘莫怪,小子错了,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哼!”
太一冷哼一声,松开手,一掌将玄坤震开,悠哉的侧躺在一朵火云上,白了玄坤一眼,凝重的看向烛九阴。
他二人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烛九阴心中大恨,身后烛龙一声怒吼,地之浊气瞬间涌上苍穹,欲将天捅个窟窿。
玄坤揉了揉肩膀,回想起几十万年前被太一火炼的场景,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随意调侃,见烛九阴动怒,急忙说道:
“既然感情之事,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只会徒添一一姑娘对你的恨意,与其这样,不如我与兄台立个君子协议,与君平等竞争,如何!”
“你当本……本姑娘是你手中的物件么!”
太一勃然大怒,翻手便是一掌,看似惊人,实则空有威势,却不含力量,轻飘飘的将玄坤拍飞了出去。
玄坤翻转好几圈才稳住身形,讪讪的看向怒火中烧的太一,隐隐有些口干,心中大急:
“坏了坏了,这一个还没稳住,又惹毛了另一个,我今天难道真要栽在这么?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好!本座与小兄弟定下君子协议!我族百万之众可以为证!”
烛九阴大袖一挥,朗声喝道,万丈烛龙窜入烛九阴的体内,王者威势瞬间笼罩整座大渊。
“吾等谨遵法旨!”
百万巫众哪敢说出一个不字。
秦欢儿望着玄坤的背影,越发看不透这个准圣,究竟有多大的魄力敢与祖巫王称兄道弟,敢与祖巫王抢女人,还敢逼着祖巫王立下什么君子协议,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你们两个当我是什么存在!竟敢如此轻贱于我!既然如此,你们两个都去死吧!”
太一对玄坤恨的牙根痒痒,身为一方妖帝竟被他当做一笔交易的筹码,纵然对他百般喜欢,也无法容忍。
妖帝的威压不容辱,太一翻手祭出东皇钟,身后昊阳应势涨大一圈,阳光炙热数倍有余。
地界霎时间化作一个焚炉,炙热的气息令生机难存,烛九阴暗道不好,东皇的实力是何等玄妙他自是清楚,急忙伸手去摘眼前那块红布。
烛九阴刚刚握住布条。
突然之间,太一竟将东皇钟收起,炙热的气息消逝,昊阳也恢复原来大小。
烛九阴诧异的看向玄坤,却见他手中拿着一枚精美吊坠,在太一眼前摇来摇去,而太一眼中竟也闪过深深的忌惮。
烛九阴从未见过东皇太一忌惮过何物,不禁隔着红布对玄坤手中的吊坠多看了两眼,正要上前,身下却传来长青撕心裂肺的恳求声:
“祖王大人神通盖世,求祖王大人救吾妹一命!桃林长青愿以命相抵!”
第二百四十三章 流放
“咚咚咚……”
长青跪在地上,对烛九阴虔诚的磕头膜拜,每一头都震的地动山摇,他的额头早已被山石磕烂,一行鲜血顺着鼻梁淌下,儒雅的模样看起来甚是狰狞凄惨。
秦欢儿跪在他一旁,心疼却不敢制止,她深知自己夫君是怎样性情之人,而桃花朵朵正是长青心底对亲情唯一的牵挂,失去桃花朵朵对他来说,如同丧了一条命。
太一也将目光从玄坤手中的吊坠收回,饶有兴致的望向蟠龙桃木神上的那朵桃花,若有所思,玄坤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将吊坠挂回脖间,显然吓的不轻。
烛九阴俯瞰长青一眼,并未言语,踏空而行,走到蟠龙桃木神之巅,望着桃花之中的桃花朵朵,眼中又闪过一丝诧异,惊叹道:
“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
烛九阴挥袖一甩,木神塔的保护禁制如泡沫消散,桃花朵朵被一团浊气托起,一条时间剪影从她体内穿过,汇聚成一条属于她的时光之流。
一片片剪影滑过,漂浮在虚空之中,将桃花朵朵视角下的那场大战展现在众人面前,时间过的时缓时急,如水流划过,涤荡在百万巫众心间。
【是我!我若死了,希望你……能记住我……】
桃花朵朵诀别之声在每个人的心田响起,化神为凡,舍己之身救下百万之命的壮举在众人眼前一丝不差的流过。
夸族之人纷纷落泪,摩柯金甲亦是感慨万千。
此时,他们方知是因谁才能起死回生重临世间,又是谁因他们化神为凡,舍弃天道荣辉,乃至生命。
这是何等造化功德,又是何等壮举,而这一切竟来自一个天真的妙龄少女。
“真是奇女子!这等奇才,这等胸襟,若族人皆此,何愁大业不成!”
烛九阴朗声大笑,气震九霄,伸手将桃花朵朵的时光之流探过,时间定格在桃花朵朵转首的那个刹那,他手中烛光一闪,时间真意包裹旧时的朵朵之魂,将她从时光之流中抽出。
时光之流瞬间沸腾,一道天劫从天而降,毫无征兆,毫无预警,径直劈向烛九阴手心的朵朵之魂。
烛九阴一声冷笑,身为祖巫,自是不知天威为何物,他身后浮出一条烛龙,舞动龙躯将天劫吞入腹中,他指尖的现世时间之意强加桃花朵朵的旧魂。
烛光闪烁,似在炼器,烛龙飞回,喷出一口龙息,将朵朵之魂淹没其中,烛九阴口吟唱古怪梵音,指尖闪现一团烛光,屈指一弹,携着朵朵之魂融进肉身。
神魂虽活,并已重回法体,但仍旧是一副死躯,毫无生机,神魂与法体之间似有天堑阻隔,难以相容,烛九阴眉头微蹙,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
若是普通之人,以烛九阴的神通自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救回。
但桃花朵朵已经成就天道,复活之举乃是逆天而行,必为天地所不容,强如祖巫之王亦无法与天地较量。
烛九阴似有不甘,伸展双臂,胸前汇聚一盏烛红日晷,淡淡金芒似有时间驻留,将桃花朵朵罩在其中,意要通过时间流逝强行催动她神魂融进法体。
焦灼之时,玄坤从袖中掏出一枚净瓶。
秦欢儿一眼便认出此物,正是玄坤赠与她救长青之物,她有所不知,其内承载的乃是寒豆豆的生命之源,也就是他可怜巴巴的眼泪珠。
乃是玄坤这些年欺负小家伙时苦心攒下的,一点一滴,甚是珍贵!
瓶塞打开,玄坤将生命之泉探出,屈指一弹,一汪命泉涌入桃花朵朵的体内,洁白的生命之光瞬间盖过昊阳之辉,照亮大渊,形成一座光门。
“扑通……扑通……”
一声孱弱的心跳声从光门内传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蓬勃有力。
时间真意游走,生命之光内敛,桃花朵朵脚踏桃花,从光门中走出,泛着无暇双目,眼中却是一片迷茫,抬起手,仔细的看着因血液流动而浮起的血脉,轻声说道:
“这是……我活了么!”
“叩谢姑娘救命之恩!”
大渊内再次传来山呼海啸之音。
长青急忙飞身而起,跑到桃花朵朵身侧,将桃花朵朵抱在怀中声泪俱下:
“朵朵,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都是哥不好,都是哥不好!”
桃花朵朵下意识的抱住长青,眼角流过一滴泪水,看到玄坤站在不远处对她笑,她心中一阵酸楚,半哭半笑,痴痴的看向玄坤,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太一见玄坤与桃花朵朵“眉目传情”,瞬间不喜,挥袖便走,玄坤就在她身侧,怎会不知,急忙慌乱的追了上去。
桃花朵朵欲要上前,却被烛九阴拦住,烛九阴打断兄妹二人,对桃花朵朵问道:
“小妮子,你叫什么?可愿拜在本尊门下!”
长青急忙识趣的退走,桃花朵朵迷茫的看向烛九阴,突然间眼睛瞪得老大,急忙遁向地表,对烛九阴大礼参拜:
“桃花朵朵拜见祖王大人!”
“哈哈,孺子可教,可惜了,命虽得救,但你这身修为嘛,既然舍弃了阴煞不死荒武神躯,将百万生灵之命还回,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虽然现在是九阶,但假以时日,再成天神亦非难事,小妮子,本座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烛九阴扫了桃花朵朵一眼,见她已经褪去天神躯,隐隐有些遗憾,但身为祖巫之王,胸怀万物,自然释然,对桃花朵朵问道。
“啊?朵朵拜见师尊大人!”
桃花朵朵显然还没从烛九阴的话中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回道。
夸族之人喜形于色,桃花朵朵成为烛九阴的亲传弟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夸族自此以后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再成为十六地神之族亦非不可。
长青自然欢喜,不过少轩却心如死灰,因为他除了一条残命,将一无所有!
烛九阴欣慰点头,徐徐落下,走到秦欢儿身侧,对她说道:
“甚好!那个姓秦的小妮子,回去告诉皇女,人都已经没了,再执着前尘往事无异于庸人自扰,好生修行,莫要再掀起族内之争!”
“是,晚辈定会将祖王大人的旨意传达给母亲。”
秦欢儿面色一白,哪敢说个不字,虽有不甘,但也只能俯首称是。
“妖族乃我族世敌,天上地下均是我等战场,万不可再行自相残杀之举!传本座法旨,即日起,若再有同族相残,灭族!”
烛九阴声如洪钟,瞬间传遍荒古大陆,千百部族之巫纷纷俯首在地,侧耳倾听祖巫之王的训诫。
烛九阴说完这番话后,竟亲自将桃花朵朵扶起,将一枚浊血放在她的手心,语重心长的叮嘱两句后,望着玄坤与太一消失的方向,化作一团烛光消散于虚空之中。
夸娥一番思量,终于放弃执念,如今桃花朵朵成为祖巫王的亲传弟子,于夸族而言乃是天大的幸事,若要夸族立足于天地,那便必须做一件事,想弄明白后,她手中呈着一柄桃木手杖,走到桃花朵朵身前,恭敬的说道:
“请少长女承接夸族族长之位,继承夸父之名!”
“请少长女承接夸族族长之位,继承夸父之名!”
百万夸族之人再次拜倒,对桃花朵朵顶礼膜拜,桃花朵朵并没有一丝迟疑,果断的结果手杖,喝道:
“我既为祖王弟子,定当秉承师尊之志,凡我夸族之人,若有人再敢兴风作浪,以我族长之位除去夸族之名,流放海外!”
“吾等谨遵族长之命!”
“我不服!我不服!”
少轩疯狂的怒吼,满眼血红,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若非藤蔓禁锢,恐怕早已扑了出去。
桃花朵朵见他这副模样,心窝撕心裂肺的疼,几度哽咽,含泪说道:
“将他……将他镇在神树之底,永世思过!”
几名夸族勇士上前将嘶吼的少轩架走,桃花朵朵仰头望天,如今她既然身为族长,再也不能任性而为,少轩屠尽一族,属实丧尽天良,她也只能借此来保他一命。
桃花将目光收回,望着蟠龙桃木神,伸手一招,三枚蟠桃果自行飞到手上,她将三枚果子塞到秦欢儿的手上,说道:
“我知嫂嫂所行所求乃是此物,以此为媒,今日过后,两族修好,前尘之事一笔勾销!”
秦欢儿也没想到桃花朵朵会将蟠桃奉上,除了诧异,还有莫名的感动。
桃花朵朵这一声嫂嫂便是对她的认同,她虽嫁给长青多年,却因秘法分裂多重人格,而长青钟情于拿着拨浪鼓的瓷娃娃,对她向来冷淡。
此番大劫中,她因祸德福,不仅与长青重修旧好,又得桃花朵朵承认,还完成母亲轻而易举的完成母亲所托,不免感慨万千,小心翼翼的将蟠桃收起,说道:
“我以秦欢儿之名向你保证,摩柯绝不会再犯夸族之境!”
“我必须告诫嫂嫂一声,慎用此物!此物不详,吞食者必将为神树所同化,轮为树妖之类,若非它招惹祸端,我族又岂会有今日。”
桃花朵朵语重心长,随后对长青说道:
“哥,你永远是我哥,但你却是夸族的罪人,我不怪你不代表族众会原谅你,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我桃花朵朵以夸父之名剥夺你桃林之姓,将你流放海外,你若再敢踏足夸族半步,我必杀你!”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桃花朵朵柔情尽失,眼中杀机毕露。
长青长叹一声,不言不语,不敢对视桃花朵朵的目光,携着秦欢儿遁向秦淮境的方向。
百万摩柯金甲整装待发,随着秦欢儿一声令下,化作一道道金芒遁向远方,拥挤的大渊瞬间变得开阔。
一朵桃花船随着小溪之水飘到桃花朵朵的身前,小楼与秦慕昏迷不醒的躺在桃花船上,桃花朵朵见小楼少年白发,不禁有些心疼,她屈指一弹,两道精光射入二人识海,小楼与秦慕瞬间惊醒。
“我死了么!这里是冥界么,朵朵姐和大家也来陪我了么!太感人了!”
小楼拧巴着脸,委屈巴拉,一遍哭一边笑,像个傻子。
秦慕满脸凝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到金甲退走,没有一分迟疑,抱着怪尺踏空而行,转眼便没了踪影。
“疯婆娘,既然都死了,你就凑合和我过呗,我都成年了,可以娶媳妇了!不对啊,死了还能找媳妇么?”
小楼见秦慕飞走,急忙站起身,飞身便要追去,却被桃花朵朵掐住耳朵,对他没好气的骂道:
“臭小子,你才多大,还找媳妇!我看你是找打!”
“朵朵姐,疼!疼!疼?我会疼!我没死啊!”
小楼急忙捂住耳朵,又喜又悲,喜的是死里逃生,悲的是耳朵的命运在桃花朵朵的手上。
桃花朵朵并未在意小楼之言,望着玄坤与太一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的伤感,她回想起太一绝世姿容,又回想起玄坤看太一时的痴情,怅然若失。
一阵酸楚游上心头,一滴泪水划过面颊。
“你什么时候能像看她一样看我一眼……”
第二百四十四章 穿越者
“姑娘走慢些,等等我!”
玄坤一路追着太一,无论他怎样加快步伐,与她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未曾变过,不多不少,分毫不差,累得他满头大汗。
二人在琉璃境上空徘徊半日有余,太一回头撇了玄坤一眼,挥袖落在紫纹竹林中,在竹林中信步闲庭,不多时便走到一口枯井旁,自顾自的坐了下去,慵懒的拄着下巴,无趣的敲着手镯,静静的等着。
“姑……姑娘,可算是追上你了!”
玄坤催动遁光落在竹林中,一路小跑,半蹲在地,气喘吁吁的说道。
“装什么装,好歹也是个准圣,这点路途还能真能难到你不成,追着我作甚!”
太一白了玄坤一眼,随手挥袖,将玄坤掀飞了出去,玄坤在铺满枯叶的暄软地表轱辘好几圈,灰溜溜的爬起来,摸着鼻子傻笑道: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怂样!”
太一又白了玄坤一眼,将头扭到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个小姑娘模样生得俊俏,长相甜美,年轻貌美,对你一往情深,何苦来烦我!”
“你说朵朵姑娘,哪有的事,你说话怎么这么酸!怎么?你吃我醋了?”
玄坤俯下身,笑眯眯的说道。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了太一的脸上,呼吸的气息拂过她脸颊。
太一脸上浮出淡淡的霞红,一掌将玄坤拍开,斥道:
“休要胡诌!本……本姑娘怎么会吃你的醋!”
玄坤揉着胸口,若非他身体强健,太一这一掌,怕是都会要了他半条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随手一击便有这等气力,嬉皮笑脸的坐起身,笑道:
“之前一直是你生要擒我,想要蹂躏我么,怎么我主动送上门来你还不要,来来来!把我绑了去,我身体强健,随便你蹂躏!”
玄坤伸出两只手,靠在一起,挑着眉,摆出任打任杀的样子,死皮不要脸。
太一要被玄坤气死,她是说过要擒他,可何时说过要蹂躏玄坤,羞着脸斥道:
“呸!登徒子!谁要擒你蹂躏你,我是要你脖间那个瓶子!”
玄坤跳起身,收起轻浮神色,脸色一正,漠然的问道:
“怪不得!一一姑娘,你叫我不要作戏,那你呢?你又是何人?我是应该唤你太一,还是东皇,亦或是东皇太一!堂堂妖帝真的会委身给一个老神棍做侍女么!”
“你都知道了!没错!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帝正是东皇太一!”
太一眨眼间深色瞬间变得冷漠,将眼中情愫压制,挥袖站起身,一身红裙无风自舞。
滔天妖气顷刻间压盖整座竹林,妖帝威严引得劲风四起,落叶飘飘,气氛莫名的诡异。
“呸!哪个混账说道爷是神棍!看道爷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枯井中传来一声痛斥,玄坤与太一双双将目光投向枯井。
只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攀住井檐,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道人吃力的从井口爬出,他那一身破烂道袍沾满了灰尘。
“天机子长老?”
“神棍!”
太一与玄坤异口不同声,均露出惊色。
邋遢道人正是要族长老,天机子,而他的另一重更为神秘的身份乃是无生道人二弟子方林!
东皇太一身为天道之圣,身侧潜藏一人竟不自知,虽然她深知天机子深不可测,也但没想到会高深莫测至此。
“诶?小煞星,还有妖帝……妖帝我的小侍女!道爷说什么来着,还会和小煞星见面的,不过千八百年的事么,算算从龙族离别之日起,刚刚好!刚刚好!”
天机子从井中跳出,看见玄坤与太一后,兴奋的手舞足蹈,还不忘帮太一隐藏身份,差点说漏了嘴,不仅如此,还真的掐着手指头算起日子。
“好你个神棍!你还敢帮她骗小爷!你还敢打断小爷的狗腿,除了无道没人敢真的打断小爷的狗腿!呸!你才狗腿!你狗腿!”
玄坤见到天机子贱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好一顿絮叨,不曾想,竟将自己骂了一遭,傻傻的模样差点将太一逗笑。
太一神色一正,对天机子说道:
“长老大人,他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演了!”
“呀!知道了?道爷的演技这么差么?!不应该啊!”
天机子挠着头,犯了糊涂,坐在井口疯言风语,显然是要将自己置身事外。
太一自然知道天机子不会无的放矢,也知道他是想保玄坤,她顺势收起滔天妖气,静静的看着玄坤,等着他开口。
玄坤狠狠的剜了天机子一眼,长舒一口气,对东皇太一谦逊的作揖,说道:
“刚刚是小子轻浮了,辱了东皇的清誉,属实烛九阴那厮修为太恐怖,我不是对手,只能施以权宜之计将其劝退,纵然有理亦有错,姑娘若是气不过,但凡姑娘开口,小子任打认罚!绝不食言!”
太一微微一怔,本以为玄坤会因她隐瞒身份而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竟主动因失礼之事请罪,不觉间对玄坤的倾慕又多了三分,柔情萦绕心田,她伸出手,说道:
“那就拿镇妖瓶来赔罪!”
“那不行!”
玄坤急忙捂住七黎瓶,生怕被她抢走。
“你刚刚还说认打认罚,这会怎么就变卦了!”
太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斥道。
“除了七黎瓶都行!”
“那你自宫吧!”
“不行不行!”
玄坤下身一凉,急忙摆手,又下意识的捂住下身,讪讪的眨眼,模样甚是可怜无辜。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样?”
“你可以把我抓走呀,尽情蹂躏!”
“登徒子!”
……
天机子见他二人打情骂俏,忍不住嘴角直抽抽,鸡皮疙瘩甩了一地,恨不得再钻回井中,何苦出来多事,费劲巴力爬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添恶心么!
“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太一摆手,转身便走,却被玄坤拉住手腕,她身子一软,被玄坤拉回,顺势转过身,鼻头离玄坤的鼻尖只有一毫之近。
二人双目对视,血气升腾,心跳加速。
玄坤忍不住直吞口水,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太一见他退步,隐隐有些失落,失神之际,玄坤吱吱呜呜的声音传向耳边: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愿负她……而且我家兄长不准我……”
“够了!你觉得本帝身为一方妖帝会喜欢你一个小毛孩么!
休要自作多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本帝本是想骗取你的镇妖瓶而已!
此间事,全然看在你为我挡住烛九阴的情面才饶你一命。
无极宫人又能如何,还真觉得自己多了几分颜色么!”
太一勃然大怒,字字诛心,祭出一掌将虚空震碎,恐怖的昊阳之力将虚空焚化,恐怖的霸道将万里竹林湮没成齑粉。
太一眼中漠然无情,身形一闪遁入溶洞,回头扫了玄坤一眼,冷漠的说道:
“下次若是再让本帝再见到你,必杀你!”
太一再回头时,心头莫名的一酸,眼角竟低落一滴晶莹泪花,身形融入黑漆漆的虚空溶洞。
银汁低落,虚空弥合,那道熟悉的栀子花香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也消失了。
“真的是做戏么……”
玄坤见太一愤愤离去,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眼神渐渐没落,抿着嘴唇,又叹了口气。
“你说说你这个混小子,长没长点脑子!”
天机子气的坐不住屁股,拿手指戳玄坤的太阳穴,没好气的斥道。
这一慕突如起来的熟悉,一道往昔记忆浮上玄坤的脑海。
【太古纪元,地字时代。】
【无生道人携幼年玄坤周游天地,在一处偏僻秘境偶遇奇人凭空现世,衣着古怪,无道法根基,气息与周天寰宇之族迥异,只道姓方名林,从异域穿越而来,是为人族。
穿越一词未曾闻,人之族群亦不存。
太古周天之族具神、魔、仙、妖,虽常常以人自居,但无哪族将“人”之一字盖以族群之名。
无生甚奇,起爱才之心,将方林收为座下弟子。
方林者,妙思不绝,通古烁今,天赋异禀又得无生真传,将天衍道一诀修练至通天彻地,掐指间通晓一切天机,被太古群雄喻为天之鬼才,风云天地。
玄坤乃无生座下首徒,位居方林之上,常以师兄名义作威作福,无理取闹,方林头疼不已,本心高气傲,又怎甘居人后,更何况被身高三尺的小娃娃骑到脖子上做起师兄,故而与玄坤颇为“不合”。
师兄弟二人时常吵闹,不厌其烦。
某日,师兄弟二人又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玄坤三尺孩童被方林轻易制服,方林提着玄坤的后背,指着碎了一地的残片,戳着玄坤的太阳穴,笑道:
“你说说你这个混小子,长没长点脑子!想小爷我神功盖世,你一个三尺小儿还想对我指指点点,打坏了小爷的灯盏,快给小爷道歉!”
“哼!我是你师兄,我就是要对你指指点点,我凭什么要给你道歉!”
玄坤使着劲的摇着头,努力避开方林的手指,奶声奶气的说道。
“哎呀,还能耐你了!”
方林也不生气,继续戳着玄坤的太阳穴,兴起时还拍了两下他的屁股,玄坤打不过他,气的小脸通红,方林见他油盐不进,嘿嘿一笑,提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那好,我去告诉师尊,让他来评评理!”
“我错了!我错了!”
玄坤听到师尊两个字立马认怂,抱着小奶拳对方林赔礼道歉,方林满意的点头,屡试不爽,将玄坤放下,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玄坤自知是他无理取闹,到了师尊处也讨不到甜头,也不敢反抗,揉了揉屁股,气呼呼的坐在地上酝酿情绪,稚嫩的小脸瞬间拧巴起来。
方林对这一幕何其熟悉,一把将玄坤抱起,掐着他的小脸,挑眉说道:
“算算日子,师尊大人那棵山梨树上的果子应该熟了,想不想吃?”
玄坤眼前一亮,酝酿好的情绪瞬间消散,馋的口水直流,兴奋的点头,他的小性子被方林拿捏的死死的。
方林嘿嘿一笑,用袖口将玄坤嘴边的口水擦掉,竟一点都不嫌弃混小子脏,将玄坤抛起,又用两手擎着他的两腋。
玄坤立马伸张四肢作飞行状,方林摇着玄坤,说道:
“走喽……”
“飞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试探
往昔记忆接踵而至,这个动作,这句话,正是他的师弟方林对付他的独门“秘诀”。
天地间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对他做出这个动作,也不会一同说出这句话,巧合来的突如起来。
玄坤从神游中惊醒,他望着天机子这张陌生的面孔,再感受他这身陌生的气息,又怎么看都与方林截然不同。
方林当年号称无生座下天之鬼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修为更是臻至大道至圣,何其伟岸,但天机子却邋里邋遢,疯疯癫癫。
虽然玄坤看不透他的修为,但他敢肯定,天机子必然未曾臻至大道。
若是说两人不像,偏偏又有那么多巧合,而且天机子讨人嫌的劲与方林如出一辙,容不得玄坤不多想,玄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啊?小煞星说什么呢!道爷是天机子啊!”
天机子对玄坤摸不着头脑。
“她不是侍女,你也不是天机子!”
玄坤眸子冷的几乎能寒出霜,他欲要看破天机的神魂,但天机子的神魂却被一层奇妙灰芒罩住,似有天机不可泄之意,稍有触即便会双眼刺痛。
“小煞星说什么,贫道可听不明白了,频道不是天机子还能是谁,让道爷给小煞星算一算,小煞星想知道的事!”
天机子下意识的将手收起,掐指算了起来,却被玄坤攥住手腕,只听玄坤络绎不绝的说道:
“我来给天机子长老讲个故事吧。
我曾经有位特别讨人嫌的师弟,名唤方林。
他号称转生者,被喻为我师尊座下天之鬼才,精通【天衍道一诀】,通晓古今未来,脑中奇思妙想不断。
什么会飞的鸡不是凤,会冒火的车不是虫……
还有还有,他说他那方世界中,人们手中有一个可以知晓万物的妙趣盒子!
天机子长老碰巧会神算,有没有想起什么?”
“哈哈,什么会飞的鸡,什么冒火的车,乱七八糟,真是奇怪。
若是能有知晓万物的盒子,频道何苦触怒天机,还掐指算他干嘛。
小煞星快撒手,你要是掐疼了,贫道可是会打人的!”
天机子听问玄坤说他讨人嫌,恨不得朝这混小子的屁股狠狠的抽一巴掌。
但他因掐算无生之谜历经天劫,被天道反噬,差点神魂俱灭,夺舍妖族之躯才能继续苟活于世,此间种种辛酸异常。
玄坤虽然常常对他无理取闹,但想来护短,若是让玄坤知道他历此一劫,岂不是会闹翻了天,毕竟当年的混世魔童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此间事他又怎会对玄坤说来,况且他还要暗中护玄坤周全,故而继续装疯卖傻,做势还要敲打玄坤的手背。
天机子演技一流,玄坤竟看不出真伪,虽然不愿相信,但仍是有些失落,将手松开,抱拳说道:
“没什么,刚刚我胡诌的,道友莫怪!”
“这才对嘛,孺子可教也!你看看,你的正事是东皇大人,你总找道爷的麻烦作甚!”
天机子暗松一口气,急忙将话题扯开。
果然,话题一扯到东皇太一的身上,玄坤瞬间萎靡不振,蹲在地上撅着嘴,好生的委屈,鼻头还有些抽搐。
“你这又是作甚!”
天机子一个头两个大,玄坤作妖的性子又来了,他从前无可奈何,如今更是真是无力招架。
玄坤沮丧个脸,白了天机子一眼,说道:
“没什么!要你个老神棍管!”
“首先贫道不老,你看看贫道这细皮嫩肉的,滑溜溜的,吹弹可破!”
天机子没羞没臊的摸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忘情的深陷其中,看的玄坤一阵恶心,天机子摇头晃脑,蹲下身拱了拱玄坤,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其次,贫道不是神棍,小煞星若是不信,但凡有所求,贫道都能掐指给你算来,不信你试试,你试试!”
“那好啊,你帮我算算方林那个臭小子在哪,荒古开启后,对我信誓旦旦的说要寻得师尊下落,他可倒好,把我一个人扔在无极宫,一声不响的消失与世,你给我算算他在哪,小爷要去拔了他那身狗皮!”
玄坤一刻不放的盯着天机子双眼,似有神伤,似有恼怒,道不尽的是那份隐藏在心底的牵挂。
天机子心头一暖,暗道混小子关心人也不出半句好话,他双目古井无波,掐指便算,指尖灰芒闪烁,似有天机流转,不多时,他将五指攥住,意味深长的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
“滚滚滚滚!”
玄坤本还满怀期待,却见天机子神棍的本性暴露无极,玄坤气不过,一把将这个欺世盗名的神棍推开,愤愤起身。
“诶?我说你这位小煞星,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没得良心!贫道再也不给你算了!”
天机子拍拍屁股站起身,对玄坤没好气的说道。玄坤瞬间转过头,这句话也那般的熟悉,他一双眸子冷冰冰的看向天机子,质问道:
“你说什么?!”
“啊?贫道说什么了?贫道说天机不可泄露!”
“下一句!”
“贫道再也不给你算了!”
“上一句!”
“没得良心!我说小煞星这么喜欢被骂呀!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少贫!再上一句!”
“嗯……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天机子哪还意识不到不妙,急忙含糊过去,但玄坤那肯放过,继续问道:
“你确定?!”
“嗯?那贫道说什么了?你讲讲!”
天机子挠着头,继续装疯卖啥。
突然一道银色雷芒闪过,时机刚好,在天机子身侧炸响,瞬间将他淹没进去,玄坤忍不住眉头微蹙,只见雷光隐匿,现出雷震天与红云的身形。
雷震天见到玄坤后喜出望外,兴奋的对红云说道:
“前辈,你看我没说错吧,这次准能找到大人!”
“嗯!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两万五千三百七十一次了!”
红云白眼一翻,对雷震天亦是无语,急忙上前对玄坤见礼。
刚刚那场大战中,危机来临,雷震天催动遁术将他携走,遁至数亿万里之外,本想赶回帮忙,但他实在不知被传向何地,雷震天拍胸脯向他保证能遁回大渊。
一来二去,二人在周边境域好好的走了一遭,红云对这个路痴深表无奈。
这不,几番折腾才回到大渊,而大战已止,他俩也算平安归来,见玄坤无恙,也就放下心来,红云歉意的说道:
“小仙不仅是个拖油瓶,还临阵脱逃,真是对不住尊上一片苦心栽培!”
“嘿嘿,红云道友能平安归来便是好事,此一番还要多谢这小子,若是二位道友不走,我还要分心照辖!如此也好!”玄坤不以为意的笑道。
“哎!尊上平安就好!”
红云点头称是,本想询问战事,却听见遥遥传来一声怒斥。
“我呸,哪个混账放雷劈你家道爷!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天机子身上一片焦糊,怒气冲冲扫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雷震天的身上,怒气冲冲的拽着他的领子,好一番质问:
“原来是你这个银面小子!劈你家道爷作甚!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我跟你没完!”
“那个……这个,这位道爷爷,小神初来乍到,不识路,都是误会莫怪莫怪!”
雷震天见天机子身上一片破烂,还以为是他的雷法将他祸害成这样,年岁小,难免有些歉意,急忙求饶。
“我呸!道爷我这么年轻俊朗,你竟然管我叫爷爷,还误会,哪那么巧的杌会,看道爷不打断你的狗腿!”
天机子钳住雷霆震,又好一番闹腾,雷震天弱小可怜又无助,玄坤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拉架,将怯懦的雷震天掩在身后,对天机子不满的斥道:
“你好歹也是个前辈高人,还要不要点脸面,对一个小辈吆五喝六,一把年纪都活狗肚子里去了么!”
“呸!你才活狗肚子里!”
天机子见玄坤出手便也作罢,没好气的白了玄坤一眼,一屁股坐在井檐上,一会挠挠这,一会搓搓拿,每个正形。
玄坤见他装疯卖傻,自是不会信他疯言风语,冷笑一声,走上前,伏在天机子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认识方林那个臭小子最好,若是哪天让我知道你和那个死小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把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什么方的林的,未曾听闻,小煞星再为难贫道,贫道可不理你了!”
天机子矢口否认,揣着明白装糊涂,摆手说道。
玄坤看不出真假,便也放弃,他自是不信天机子就是方林,但总觉得二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也许是师徒,也许是挚友,但天机子既然不承认,他也无可奈何。
方林已失踪两个时代,即便寻他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但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师弟,他心中定记,要慢慢的挖天机子的墙角,迟早有一天能挖掘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尊上,大渊之事既然已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
红云走上前,欲言又止,难掩激动复杂的神色。
“嘿嘿,那是自然,不过时机未到,我们还需要等上一等,这段时日不如去南海玩玩,毕竟大战一场,身心俱疲,这也就算了,还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讨人嫌的家伙,看着都觉得碍眼,想想都觉得烦!”
玄坤嘿嘿一笑,说话间还不忘扫视天机一眼,那个眼神甚是鄙夷嫌弃。
“你这个小煞星讲不讲道理,贫道在井中睡得美滋滋,要不是你和东皇吵翻了天,扰了贫道的清梦,贫道怎会醒!若非贫道出来拉架,你这点修为,恐怕早都被东皇给吞了!”
天机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的说道。
“那样更好,就算被她吞了,也好过看见你这个神棍,咱们走,懒得理他!”
玄坤叉着腰,显然并不领情,带着红云与雷震天走向竹林深处,天机子气不过,嚷嚷道:
“小煞星你有话说话啊,别人身攻击啊!话说你们要干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玄坤扭头看了天机子一眼,挑眉说道:
“嘿嘿,小爷要在琉璃境传道立教!”
说话间,三人化作一道寒风遁向南海方向。
玄坤走远后,天机子眉头微蹙,眼中精光一闪,现出正色,眼神瞄向一个虚妄的方向,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一闪即逝,他急忙起身追赶,喊道:
“我了个乖乖,我就说小煞星是能做大事的人,带上贫道一起游玩南海可好呀!诶?贫道的鞋子呢,算了算了,等等我啊,小煞星别跑那么快……”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玄坤立教
百年过后又百年。
自荒古天字临起之时,天地化作巨口吞噬混沌中的混沌之力,经天地梳理后,枯竭的荒古大陆中混元横世,遍布七界。
两百年前,妖帝东皇与祖巫之王因玄坤而战,致使混沌巨震,大道令大道气运降临天地,巫、妖二族撕毁不战协议,两族再起旷世之争。
祖巫共工、祝融携九大地神之族千万大军,乘八百艘断天舟登天,战妖族大妖双星白泽、黑曜于少室、堂庭、羽山、蜀勺四大天域,掀起伐天之战。
地之浊气侵天,扰乱天界气运,妖帝震怒,传令四仙域鹿蜀、虎蛟、钱鼠等万名妖将,听令于大妖双星白泽、黑曜,驭八千万妖兵守住四域,将入侵巫族斩杀殆尽。
大战持续百余年,祝融以元穹地火煅烧堂庭仙域,妖星白泽持天宝白泽图,大战祝融,火之祖巫与福泽之妖战的天昏地暗。
堂庭天域毁于他二人神威之手,坠落天际,溶解于混沌之中,两族死伤惨重,血河浸染白云,血色苍穹百年不散,天界动荡,妖皇帝俊出手,震退水、火两位祖巫,伐天之战未分输赢,就此终结!
此战巫、妖两族死伤千万之众,身死化道,魂归九幽,大道之轨平添一轮,天道嘉奖两族护道之功,引两道大道气运入主妖族天庭与巫族地神宫。
气运灌溉,荣辉盖世,两族骄心渐起,欲要收天地于囊中,奈何伐天之战死伤惨重,虽有气运加持,致使新生代接连崛起,但亦无力应对第二个“伐天之战”,只好各自韬光养晦,天地重归平和。
地界大渊,桃花朵朵加冕夸族族长之位。
烛九阴本欲封其为花之祖巫,奈何桃花朵朵因救人功德舍弃阴煞不死荒武神躯,修为跌落九阶先天,失去天神之躯。
玄冥借机鼓动土之祖巫厚土驳回桃花朵朵的受封旨意。
烛九阴虽收桃花朵朵为徒,但也不好破了规矩,只好作罢,将其封为大巫,与后羿、刑天、九凤齐名,成了九凤外第二名女性大巫。
夸族因此重归十六地神之族!
入主成都载天者乃是十六地神之族中羽和一族,其族长羽师审时度势,主动将成都载天山拱手想让,还回夸族之手。
夸娥携神树,带领夸族部众重回成都载天,大渊自此成为夸族新生一代历练之地。
桃花朵朵受烛九阴之命,与新生代驻守此地,自此闭关修练,不问世事。
小楼百年前再次突破,竟以准圣之躯炼就万丈混元金身,轰动地界,被桃花朵朵封为夸族巫相,受姓桃林,被夸族之人誉为楼相,陪同桃花朵朵驻守大渊,以半师名义历练夸族新生代!
某一日,一道寒芒划破天际,落在琉璃境上空,现出一名俊俏的蓝衣少年与两位灵族之人,正是玄坤、红云与雷震天三人。
只是不见天机子何在。
百年游历,红云气息内敛,已成准圣之躯,雷震天亦登峰大罗之巅,距离准圣也仅是临门一脚,显然,二人百年间又得了不少机缘造化。
玄坤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他身上的气息越发圆满,只是道心缺口已经隐隐开裂,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否则再次发作,他必将轮为霍乱天地的邪祟。
巫、妖两族之争暂且尘埃落定,桃花朵朵在大渊受封为大巫,夸族举族迁回成都载天山,只留新生代于此历练。
桃花朵朵以大巫身份驻守大渊,堵住琉璃境与地界其他境域唯一的缺口。
天时地利具在,玄坤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玄坤举头忘天,忐忑、不安、惶恐、兴奋、激动,各种情绪在心田徘徊,回想往昔种种,他终于要迈出这等前无古人,惊世骇俗的一步。
红云乘着一朵火云走向前,难掩激动神色,他与玄坤共行八千余年,等的便是这个颠覆历史的时刻,他颤抖的问道:
“尊上,我们……要开始了么!”
“没错!”
玄坤额间道种散发玄虚的桎梏寒意,涤荡心中尘埃,杂乱的思绪扫荡一空,空灵心境无尘无埃,他伸手探向额间吊坠,一朵水嫩青莲浮出,正是混沌青莲。
混沌青莲中激起一道淡金涟漪,扫荡虚空,玄坤屈指一弹,指尖一道精光汇入莲心,各色灵光从莲心中奔出,如彗星飞舞,落在竹林中。
琉璃境内灵光闪烁,一片祥和之气,一盏茶时间过后,近十万灵族之人将灵光内敛,聚集于竹林之中。
林间的灵族之人遭巫、妖两族奴役半生,幸得玄坤施以援手收入莲心世界,苦心修行千余载,今朝重临天地,竟另有一番感触。
竹真与竹刃重归故土紫纹竹林,更是热泪盈眶。
经莲心世界的混沌之力洗礼,他们兄弟二人竟已从逍遥仙接连进阶大罗仙,今时重回天地,丹田瞬间膨大一圈有余,道道混元汇聚丹田,体内的气息越发醇厚。
建木、南极与封寻三人修为最高,已臻至准圣巅峰,举头望天,互视一眼后飞身而起,落在玄坤身前,建木抱拳问道:
“大人,今日放我等重归天地,可是要办那件大事?”
“正是!”
玄坤变得惜字如金,建木三人心领神会,主动退到玄坤身后。
玄坤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林间众灵族之人,千载筹谋今朝建功,难掩激动神色,想他当年在魔都建立林缘殿之时还仅仅是为了自保,不巧竟成为真魔第一大势力。
纪元更迭,他却未曾有过入世之心,但形势所迫,而今终于要在天地间建功立业,创下属于他的万世基业,望向朗朗乾坤,顿生豪迈之情。
“诸位,话不多说,现在想走还来的急!”
“吾等效死追随大人!”
山呼之声响彻云霄,竟无人退走,声波传至万里之外。
大渊,木神塔中。
桃花朵朵从入定中惊醒,黛眉微蹙,拂袖遁出木神塔,脚踩桃花,登上万里高空,遥遥看见玄坤的背影,隐隐陷入痴情,却不敢上前半步。
“甚好!”
玄坤点头,翻手间,手心现出一枚紫气流转的灵珠,足有拳头大小,其内封印一座孤岛,正是当年在秘境中,无道因收回混元剑羽而随手收入囊中的那座无名仙岛。
灵珠自行旋转,随着玄坤额间道种灰芒侵入,紫气消散,一座蔓延数千万里的仙岛悬浮半空,其上一座山峰形如巨阙,正是混元剑羽所化。
仙岛现世后,琉璃境嗡嗡作颤,境内地核中,一滴息壤竟产生共鸣,琉璃境的边疆之地竟如同草木一般,疯狂生长。
千里、万里、千万里……
琉璃境的领土竟以恐怖的速度增长,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其境内面积竟不下于昆仑、瑶池、太虚、不周这等荒古四绝仙境。
玄坤身周寒芒一闪,遁入仙岛,竹林众人不禁暗叹玄坤手段通天,竟能将如此伟岸的一座仙岛收入袖中,这是何等神通,不自觉间对玄坤的敬仰平添三分。
众人互望一眼后,纷纷催动灵光遁入仙岛。
入岛后,众人眼前景色豁然开朗,群山林立,溪水潺潺,混元剑羽峰傲立于崇山峻岭之央,而玄坤正站在峰顶俯瞰众生。
南极、建木、竹真、竹刃与其他灵族之人伫立在不同山头,环绕玄坤,如同众星捧月。
玄坤手中结印,七黎瓶与混沌青莲悬浮于两侧肩头,两件混沌灵宝中的混沌之力游走之间遁入混元剑羽峰。
只见山石倒塌,一道纯白剑芒闪过,碎裂的山石竟纷纷化作至纯本源。
一柄绝世神兵展现在众人面前,混元剑羽的古朴剑身无刃,倾斜的剑身挺起,镌刻羽毛纹路的剑柄嵌入地底深处,剑尖直指苍穹,隐隐有指天问道之意。
玄坤手中法印一改,七黎瓶的霞芒从瓶口流出,瞬间蔓延整座仙岛,造世之力环绕诸山,群山之中一座座宫宇掘地而起,古朴沧桑,似有历史沉甸。
混元剑羽荡出一道剑气,剑身前数座仙山轰然倒塌,形成一片空旷之地,玄坤额间道种灰芒射入地心,一座气派的琉璃宫殿凭空出现在混元剑羽前,如同玄冰打造,散发至寒之意。
“剑羽之下寒冰殿,逍遥论道我为天。”
玄坤口中喃喃自语,寒气一扫而过,他神色微正,朗声宣道:
“吾名玄坤,乃伏羲与娲皇之子,今承仙岛逍遥,建神殿寒冰,于琉璃立教,名唤清灵,以混沌灵宝混元剑羽镇大道气运,凡诸天不属巫、妖二族者,皆可入教,习我逍遥道法,修不灭金魂!成万世仙道!”
朗朗之音上达九霄真魔,下入九幽冥界。
混沌中的大道之轨因声巨震,一道鸿蒙紫气从那盏明灯中遁出,无视混沌阻碍遁入天地,径直没入仙岛之中。
紫气入岛,玄坤额间道种猛地一震,竟自行飞离体外,并化作一朵灰色冰莲。
冰莲现世,混沌青莲、七黎瓶、混元剑羽三枚混沌灵宝发出一声轰鸣,三道迥异的大道气息围着冰莲飞舞,其内的混沌之力如决堤洪水泄入冰莲之中。
只见冰莲徐徐绽放,一道桎梏寒芒荡破苍穹,瞬间将琉璃境笼罩在内。
突然间,天降大雪,地凝寒霜,一座座冰山崛起,琉璃境停止增长,成了一方冰川世界,隐隐自成一界,如同真正的冰雪琉璃,寒意中充满异样生机。
冰莲寒芒倾泻一空,重新化作道种飞回玄坤额间。
玄坤双目炯炯,那道鸿蒙紫气围着他周天运转,在他腕间缠绕,化作一根精美的银色手镯,六十四枚道纹游走间,传出大道真意,赫然是一件颇为不俗的六十四品混沌灵宝。
下一刻,一枚金色玉碟从山峦中徐徐升起,宛若一轮金日,瞬间将仙岛笼罩在内,正是无道从戴奕处讨来,并藏匿于仙岛内的那枚造化玉牒。
玄坤扫了一眼腕间的手镯,隐隐有些失神,虽然看不透这枚灵宝,只觉此物不凡,当看到造化玉碟之时,心中不觉间生出浓浓的暖意。
原来,无道早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造化玉碟旋转间,造化之意弥漫虚空,一枚枚金文从天而降,落入万余人的识海之中,汇聚成一篇篇绝妙功。
众人大喜过望,这从天而降的功法与其自身属性极为吻合,就如同量身打造一般,有此功法相助,必将如虎添翼,征途仙路亦非难事。
众人感激的望向混元剑羽之巅的玄坤,纷纷顶礼膜拜。
红云将识海中的九转玄功铭记于心,望着玄坤的背影,领声大喝:
“教主功德盖世!吾等心悦诚服!红云请愿拜入清灵,与诸道友,同修不灭金魂,共成万世仙道!捍我清灵神威!”
“吾等请愿入教!”
“教主功德盖世!同修不灭金魂!共成万世仙道!捍我清灵神威!”
“教主功德盖世!同修不灭金魂!共成万世仙道!捍我清灵神威!”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惊动天地
神霄绛阙,丽日五云浮,开绮讌,待宸游,云和一曲倚箜篌。
玄坤立教,大道之轨向前推动一步,天地衍化进程再进一步,乃无尚功德,大道降下一缕鸿蒙紫气嘉奖,化作混沌灵宝钦天镯,认玄坤为主。
大道气运灌溉琉璃境,以玄坤的道种为基,洗礼境内一切尘杂。
琉璃境脱胎换骨,成为一方寒冰仙域,造化缭绕,仙光渺渺,境内霜天雪地,寒川林立,冰河清澈潺潺,成为一幅名副其实的琉璃仙境。
逍遥仙岛悬浮于琉璃境之央,大道气运被混元剑羽镇压在玄冰宫中,清灵教于此地凭空降世!
天地之间,所有灵族侧耳倾听玄坤立教之音,游走相告。
自由之身者,纷纷火速前往琉璃境。
为奴者,或扯破锁链枷锁偷偷遁走,或揭竿而起,与巫、妖两族血战,天地间再起波澜,灵族“犯上造反”,巫妖两族根基动摇,不知凡几灵族之人汇聚琉璃之境。
灵族自此有了存世之根,立足之本!
玄坤站在混元剑羽之巅,望着诸天弥漫造化之气,听闻岛内群山震天之音,心境无尘无染,举头望天……
……
天庭大殿内,十尊大妖立于殿内,隐隐以白泽与黑曜二人分为两股势力,他二人正是妖族双星。
白泽主掌祥瑞,一袭白袍无染,手持先天灵宝天宝白泽图,掌管天下群妖精怪,麾下立有英招、商羊、毕方、钦原四尊大妖。
黑曜主掌灾厄,身着质朴黑衣,双目无瞳,乃纯黑之色,散发宝石之光,掌管灾难与厄运,大妖九婴、飞镰与鬼车拜其为主。
除此九人外,仍有一尊大妖自成一派,不屑与双星之流同流合污,乃是被东皇太一封为妖师的鲲鹏,此人身着褐色羽衣,一双鹰目精光闪烁,桀骜不驯,立于正殿之央。
十尊大妖中,属鲲鹏修为最高,白泽与黑曜次之,三人身周皆萦绕天道之辉,显然早已成就先天之圣。
殿内气氛诡异,只见两道金芒一闪,庆云帝位上现出妖族双帝,正是东皇太一与天帝帝俊。
太一慵懒的坐在帝椅上,枕着右拳混混欲睡,帝俊正襟危坐,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吾等拜见妖帝大人!”
殿内十妖大礼参拜,声如洪钟。
“本帝听问,有个毛头小子在地界传道立教,此事可是真的?”
东皇太一睡眼朦胧,看似随意的问道。
“回禀东皇大人,正是!此人乃是无极宫七殿下,名唤玄坤,乃是娲皇之子,正统神族!如今他立教之音已传遍七界,天地动荡,灵族之人纷纷震开枷锁奔向此人,蛮子所属地界已经乱成一锅粥!”
白泽上前,话音和煦,见太一不言,继续说道:
“幸得东皇大人英明决策,百余年前放走天庭灵奴,天庭这些年已有后辈填补灵奴所在职责,这才没出什么乱子,但是天界其他天域却多多少少有些许动乱,我已经派人前去镇压!”
“各地妖王执政多年,还会被几个灵奴乱了分寸不成,多事!”
黑曜冷哼一声,似乎对白泽并不怎么待见,白泽双目微眯,似有怒意。
太一再听到玄坤两个字,心底莫名的酸楚,微微睁开双目,似有一缕神伤,一闪即逝,她愤愤挥袖,站起身来,一身霸道帝威传遍天界,冷言说道:
“大可不必!此子蛊惑人心,乱我天界安宁,罪该当诛,传本帝法旨,妖师鲲鹏携百万妖兵,诛杀此子,血洗琉璃!”
“这……东皇大人,他可是……”
白泽急忙上前劝阻,却被太一霸道的帝威震慑,说不出话来。
此言一出,就连帝俊都觉得有些诧异,太一虽为妖帝,但向来不管妖族之事,除了两族之争,根本不会在意天界安宁这等小事,如今这番举动,倒是令他有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
鲲鹏冷哼一声,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泽,走上前,朗声说道:
“鲲鹏领命!”
“且慢……”
一个懒散的声音遥遥从殿外传来。
十妖纷纷将目光投向殿外,不乏有人生出不悦之感,除了两方妖帝与十尊大妖,妖族哪还有人有资格在天庭正殿出言,除非不知死活。
下一刻,他们却惊掉了下巴,来者竟是一个身着破烂的邋遢道人,左手一壶清酒,右手一柄破烂拂尘,看似普普通通,十尊大妖却不敢生出怠慢之心,纷纷上前见礼,喝道:
“吾等拜见长老大人!”
来者正是天机子,他一身酒气,脸颊微醺,无视十尊大妖,摇摇晃晃的走进大殿,寻了处安逸角落栽倒在地。
对此不雅行径,威风不可一世的十尊大妖竟无人敢上前问罪,静候天机子的旨意。
天机子饮下一口清酒,笑嘻嘻的说道:
“东皇大人莫急,混小子自然有人来收拾,会有人帮你出这口恶气的……嗝……”
太一哪还不知道天机子在说什么,略显尴尬,不甘的挥袖坐下,说道:
“既然是天机子长老的旨意,算了……”
“算了?”
鲲鹏瞠目结舌,似乎不太懂太一的“算了”是何意。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太一,即便是帝俊也忍不住用余光扫了太一一眼,可她如同睡着了一般,对众人的目光恍若未闻。
九婴突然想起一段往事,当年玄坤有恃无恐的向他显摆那枚大金乌昊天玦,那可是东皇的贴身之物,他隐隐想到了什么,深思之际,却听帝俊威严的说道:
“此事不急,静观其变!”
……
不周境,地神宫内传来一阵阵暴虐之声。
十二个身影围绕在一张气派的圆桌前,为首者自是祖巫之王烛九阴,其左右端坐两名貌美女子。
其中一人正是海祖玄冥,另一人则为土之祖巫后土。
后土身着土黄宫装,头戴凤冠,端庄舒雅,虽为柔若女子,但却主掌土之道,可轻而易的举调动大地之力,乃是十二祖巫中第三大战力。
后土靠在石椅上闭目养神,对殿内嘈杂之声恍若未闻。
突然间,殿内的气息骤然炙热起来,祝融一头火发窜高三丈,显然怒气不小,斥道:
“简直岂有此理,敢在我地界起幺蛾子,真是活腻了!”
强良手中玩弄两条黄纹毒蛇,嘿嘿一笑,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而他也不再是孩童模样,自从带上百面千颜之后,就以这副成人之躯示人,乐此不疲。
强良悠闲的说道:
“嘿嘿,此人来历不小,恐怕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
“之前你躲在雷霆之内,本祖还觉得你有三分胆量!
怎么?如今带上面具隐匿真身反倒胆小起来?
据说当年此人可是以准圣之躯从你手中逃脱,本祖看你不仅胆子小,本领怕是也丢了!”
祝融满眼鄙夷,对强良挖苦道。
“你!”
强良暴跳的脾气瞬间涌上心头,差点将手中毒蛇掐爆,随后他冷笑一声,说道:
“对,堂堂火祖大人神威盖世,不也被帝俊老儿吓破了胆,不战而逃了么!孬种!”
“你竟敢置喙本祖,来啊,斗个三百回合,看看究竟谁是孬种!”
祝融眼中窜出炙热火苗,手中现出一团地火,一道火红热浪瞬间将地神宫点燃。
“你以为本老祖会怕你啊!来啊!”
强良身后神雷闪烁,跃跃欲试。
火之道与雷之道相触,殿内混元瞬间狂躁起来,烛九阴扶着额头,对此颇为无奈,后土却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冷声说道:
“够了!”
大地之力瞬间将二人淹没,厚土加身,强良胸口沉闷,几乎难以呼吸,祝融面色也并不好看,颇为忌惮的看向后土。
雷霆与热火顷刻间消散一空,强良与祝融虽然谁也不服谁,但都不敢违逆后土,只能悻悻作罢。
“身为祖巫,整天却只知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我等身为地界之主,琉璃虽为偏域,但毕竟是我族圣土,有人在我领地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不可不管!谁去杀了他?”
后土语气平稳,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徐徐道来。
“本老祖当年与涂山九九定下协议,万年之内不会亲自动手诛杀此子,你们找别人吧!”
强良摆了摆手,对此并不热衷。
祝融对玄坤在地界立教之事颇为愤慨,全因其无视巫族地界之主的威严,但他也不会自降身价,千里迢迢去诛杀一名准圣,忍不住对强良嘲讽道:
“雷祖大人真是好神通,一介准圣都能从你手上逃跑,否则岂会有今日这等荒唐事发生!只不过嘛,区区准圣,还轮不到本祖出手!”
“你!”
强良咬牙切齿,但后土在前,他也不敢再贸然动手,只能愤愤作罢。
其余祖巫各有所思,皆不愿出手管辖此事,无论是出于对无极宫的忌惮,还是对祖巫尊严的维护,都提不起对玄坤的兴趣。
毕竟,什么传道立教之事此前闻所未闻,他们也不晓得立教所为何物,只道是为灵族提供一个避身场所罢了,若是如此,犯不上因这等小事得罪无极宫。
再者说,玄坤乃是一介准圣,还不值得他们亲自出手。
否则,身为祖巫,只为灵族之事便千里迢迢去诛杀一个准圣小子,怎么看都是自降身价,将轮为天下笑柄。
众人迟疑之际,奢比尸却愤然的站起身来,喝道:
“你们嫌杀一介准圣丢人,本毒祖不以为然!
你们怕得罪无极宫,本毒祖不怕!
他无极宫于青木洞天辱我祖巫威严,简直欺人太甚!
本祖巫这就去亲自诛杀此子,杀一杀他无极宫的锐气!”
奢比尸话音刚落,还未等其他十一人有何叮嘱,大袖一挥将大门震开,阔步走出,孤身一人,杀气冲冲的奔向琉璃境!
第二百四十八章 神之墟土
神墟。
诞生于何时,无从得知。
据说乃是神话纪元神魔大战落寞后,由魔神罗睺身死残躯所化,在天地之间自成一界。
罗睺在世之时,乃是主掌生死道的混世魔神,神墟由其神体所化,自有生死之威,此界降世后便可无视生死禁锢,不受天道轮回。
神墟极为神秘,从不现世,在天地之间神秘莫测,但在荒古之中,神墟却有个人尽皆知的名字——“神之禁地”。
传说神墟之中驻守着极尽恐怖的存在,皆是为了逃避纪元轮回而被剥夺鸿蒙紫气的绝世之人。
每一位都道法通天,皆是神话终结之时,剥离一身道根的诸天神祇。
神墟亦是因此成为世间最为恐怖的界域,即便巫、妖二族自称称霸荒古,也不敢踏足此界分毫。
此刻,神墟最深处,一座金色山峰有通天之高,山南之崖平如光镜,其上镌刻四个沧桑大字,每一枚都有万丈之高,赫然是:
【神绝此山】
死、生二气徘徊山中,幻化出浩瀚的宇宙星辰与壮阔的大山长河,缔造出一幅繁茂、昌盛的山河社稷之境。
一座金色棺椁竖立于神绝山之巅,几乎与天齐平,散发万丈光芒,照亮整座神墟界域,棺椁傲立山巅,似有俯瞰神墟之豪迈,又有傲视苍宇之独尊。
玄坤立教引来的混沌巨震之音传遍七界,只见一缕淡淡寒意从一汪泉水中侵入神墟禁地,清澈泉水顷刻间冻结成一面晶莹剔透的冰境。
寒意以星火燎原之势肆意弥漫,一只千丈爪印从天而降,将寒气罩在其内,遥遥传来轻咦之声:
“神之墟土乃永恒不变之意,千百亿年来都寡淡如水,从未有过什么异变,这是怎么了,难道天地间又出了了不得的奇人?汪汪……”
距泉水亿万里之外,一只千万丈之巨的白毛俊犬趴在一座山坳中,连绵数千万里的环形山脉在它的身躯之下竟如同一张暖床,它吐着粉红的舌头,口中涎水竟漫延成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流向远方。
白毛俊犬生有一双碧眼金睛,正若有所思的望向那座已经冻结的湖面,它额间那撮金色毛发随风舞动,甚是神武。
虽然身为兽类,但它的身上却散发恐怖的神威。
它的白爪向前一探,那道寒气瞬间遁至它的爪心,刚刚竟是它出手将寒气禁锢。
“天狗大人,这是何物?”
一名表情木讷的侍女悬浮在它的眼前,望着它爪心那道寒气,语气机械的问道。
“鬼晓得这是什么鬼东西,凉凉的,怪舒服的,糟糕……”
白毛俊犬在爪心摆弄那道寒气,玩的正起兴,却被其中一缕冲破禁锢,瞬间遁向亿万里之外,而那个方向正是神绝山的方向。
“天狗大人,发生什么了?”侍女再次机械的问道。
“糟了糟了,那个老疯子醒了,这回可有得热闹了!”
白毛俊犬眨了眨眼,忍不住用白爪挠挠头,站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半蹲在地,一双金睛内似有金轮旋转,神绝山的景色映于眼帘。
神绝山巅,死、生二气如游龙入海般的汇入金色棺椁内,山河造化之景浮于棺盖之上,随着山河变迁,时空更迭,棺盖渐渐虚化,变成一座金色光门,其内传出阵阵浩渺的气息。
神墟界内霎时间风云色变,滚滚大道之音顷刻间传遍神墟禁地。
突然间,一只纤长的男性手掌从棺椁内探出,山河造化之气在其指尖环绕,那缕从天狗处逃逸的寒气竟被其摄入手中。
“啊……”
昏昏欲睡的哈欠声从棺椁内传出,棺盖所化的金色光门瞬间炸裂,化作漫天金粉,一名身着天蓝长袍的俊朗青年从棺椁内徐徐走出,身上的气息浩瀚无边。
青年的眼神清澈无尘,他伸了一个懒腰,将那缕寒气放在眼前端详,寒气侵入,手心竟有一丝丝凉意传来,他缓缓裂开嘴角,似在轻笑。
就这般纯真笑意展露,玄坤若是在此,便会发现,此人的神态与无道有七分相似,而口唇更是与无道一般无二,只是此人面容和煦,不似无道那般清冷。
青年将笑意收起,转身望向亿万里之外,视线与天狗的金睛相灼,神墟界内瞬间天昏地暗。
天狗白眼一番,无视青年目光,将目光收回,又将那道寒气收于腹下,感受那丝凉爽,趴在山坳中睡眼朦胧,喃喃道:
“老疯子,少来搅本大人的清梦!我要在梦中幽会我的羽奴姑娘!汪呜……”
青年同样将目光收回,笑而不语,只见四道遁光从天边遁来,转眼间便已遁至其身侧,四个人影跪伏在青年四周,纳头便拜,齐声大喝:
“恭迎神帝大人出关!吾等迎驾来迟,请神帝大人降罪!”
“该死倒是该死,不过本帝本次苏醒也属意外,这次就算了!”
青年虽然和声细语,但却听得四人没由来的生出一身冷汗,青年随意撇了四人一眼,一双眸子看穿界域禁锢,眼中竟是玄坤立教之景,他目中精光一闪,笑道:
“传道立教?竟敢和天道掰手腕,不错,本帝很是喜欢!”
跪地之人不敢起身,其中一名黑袍人名唤崇吾,战战兢兢的说道:
“启禀神帝大人,立教之人名唤玄坤,乃是……乃是……”
“乃是无道的弟弟,无极宫中排行第七,魔界之主,无极天尊玄乾的同源亲弟,这本帝又怎会不知,这些废话还用你来讲?毕竟无道乃是本帝的亲弟,他的弟弟本帝自然会多关照些。”
青年微微含笑,又撇了一眼亿万里之外呼呼大睡的天狗,笑道:
“本帝久不出世,恐怕天地间都已经忘了我无宣的威名,既然无道这小子已经突破封印重新出世,那我们兄弟是该叙叙旧,只不过本帝还需好好谋划一番,送他一份大礼!”
青年眉头一条,眼中锁定玄坤的身影,笑道:
“更何况,天地间难得出了一尊妙人,又怎能少得了本帝的席位,你们守好神绝山,本帝去见一位故人,他一定很气恼,哈哈哈……”
青年笑音未落,一幅山河画卷从其袖中遁出,围着他周天旋转,眨眼之间,人与画卷竟融进虚空,余音仍在,留下如释重负的崇吾等人。
天狗不紧不慢的睁开眼,见青年遁走,冷哼一声,不屑的蜷作一团,再次呼呼大睡。
……
天地间,一处极为隐秘之地。
天道之意弥漫虚空,漫天铜镜叮铛作响。
鸿钧身着白袍立于一块崖石之上,三捋长须迎风抖擞,颇具仙风道骨,如同浩渺仙人临世,他手中握着一枚古朴铜镜,而镜中赫然是玄坤立教之景,他向来不温不火的面颊上竟出奇的显露出一丝怒意。
洞天福地之内突然间狂风大作,一幅山河画卷凭空跃于鸿钧眼前,随着画中山河变迁,青山绿水竟幻化出一个身着天蓝长袍的青年模样,面容和煦,俊朗非凡,正居高临下的含笑俯瞰鸿钧。
青年大袖一挥,洞天之内霎时间寂静无声,如同时空静止,他笑嘻嘻的盘坐在画卷之上,笑道:
“鸿钧道友,神话一别,真是许久未见!”
“神话终结之时,无宣道友借罗睺残躯,以山河社稷之道炼成一方天地,划为禁地,号称神墟,道友主掌神墟禁地多年,自封神帝,又将天道之意驱逐出界域之内,不受轮回,可谓是一家独大!可即便如此,贫道不亦曾侵扰神之墟土,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故犯我道途洞天的清净!”
鸿钧收起眼中怒意,语气平和如水,不怒自威,一道恐怖的天道威压袭向青年。
青年身下画卷中一条长河越出,竟轻而易举的将天道之威挡在身外,他悠闲的说道:
“若非道友当年杀了罗睺那厮,我又怎会成就神墟,此一番还要谢过鸿钧道友。想道友当年斩三尸以证天道,摒弃人性,蕴养神格,不应如同那群凡人一般身浸七情六欲,如今怎还动了怒气,身为天道神官心境本应无尘无染,究竟是因为本帝侵扰了你的清净,还是因为有人动了道友的天权,道友应该比我更清楚!”
“道友身为盘古大神之长子,本应恪尽守卫天地之职守,建立神墟无可厚非,神墟亦是天地稳固之根本,道友镇守亿万载之久也算劳苦功高,若是能安心在神墟之中做你的神帝,不再踏足天地,贫道可免去你轮回之苦,若是道友执意沾染天地因果,那也休怪贫道不讲仁义,不念旧情!”
鸿钧语气仍旧不温不火,但却有三分警告的韵味,青年闻言后目光骤冷,凌厉的目光将虚空搅得粉碎,鸿钧身前一道柔光闪烁,两道气劲相交,竟不分胜负。
虽然二人平分秋水,但青年是何许人也,又怎会被一介天道神官之言所震慑。
他乃盘古大帝遗世之时,一缕精气孕于玄女之腹而诞生的神族,体内流有盘古大帝与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的血液,名号无宣,被大道封为神华社稷大帝。
十二祖巫虽然称盘古为帝父,自认为盘古后人,但他们却是盘古的十二滴心头血遇地之浊气幻化而成,并不具盘古之灵。
盘古陨世之时,留下两道精气,孕育不周山内。
恰逢上古大神女娲与玄女斗于不周山下,二者皆为绝世神族,又为世敌,激斗之下竟将不周山打落一角,两道精气应势出世,寻机遁入二人腹中。
两道精气经两位神女之血蕴养,化作做两枚神胎,由无化生。
神胎在两位神女腹中争先降世,玄女之子吸纳天地之气成就社稷之道,率先降世,女娲之子身怀开天之道却也只能甘居人后。
大道为嘉奖二子由无化生之功德,封玄女之子为长,赐名宣,封女娲之子为幼,赐名道,天地间自此定下长幼之序。
无宣正是天地之间第一位由血肉孕育而生的神祇,故而在无宣的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傲骨。
是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谋
“哈哈,鸿钧道友真能说笑,你我何时有过旧情?又何曾讲过仁义?”
无宣对鸿钧警喝之言不温不怒,默默颔首微笑,涵养极高,话音和煦,言辞之间却不失反讽之意。
鸿钧双眉微蹙,天道韶光从其身后浮出,如同孔雀开屏,凝成半枚洁白圆轮,其内传出毋庸置疑的天地主宰之威,以摧枯拉朽之势汹涌的袭向无宣。
一片连绵山脉虚影从无宣身下画卷浮出,山河社稷之意竟能无视天威,无宣站起身来,傲然的俯瞰鸿钧,开口说道:
“道友与我斗法毫无用处,你身为天道神官虽然可调用天道之力,但却要处处受天道辖制。
而本帝孑然一身,不受天地束缚,即便真的动起手来,你亦奈何我不得。
若道友因执念而动用天道之力,我只能奉劝道友一句,小心被天道所吞噬!
毕竟上一任天道神官如何身死化道,道友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尔等神话遗族自认天命,向来肆意妄为而不愿受天道约束,致使大道之轨常有偏差。
若非贫道苦心经营,天地早已崩坏。
如果以道友这等存在想插足天地之事,那贫道还真要领教一下道友的神通。
贫道也想看看,若真动起手来,究竟是贫道先一步被天道吞噬,还是道友先一步踏入天道轮回!”
鸿钧的天道之音响彻整座道途洞天。
白色圆轮拔地而起,顷刻间将无宣罩在其内,一枚枚白色神文从圆轮中遁出,贯通天地之力,从中传出玄虚的轮回之意,每一枚都如如同烈日当空。
无宣身周的山河变迁,社稷更迭,以山水轮转抗衡鸿钧的天道轮回,他撇了鸿钧一眼,说道:
“本帝说过,道友与我斗法毫无意义!”
话音刚落,山河社稷之景蔓延整座道途洞天。
洞天之内的山河之景轰然溃散,漫天铜镜竟消失一空,另一幅社稷之图取而代之。
无宣足尖点空,山河为之静止,时空为之凝固,鸿钧身后圆轮“咔嚓”一声停止运转,轮回之意竟消散一空。
“贫道身为天道,所行便是意义所在,所行便是世间的无上真理!”
鸿钧手中现出一柄羽白浮尘,拂袖扫断一片山河,身后山河溃散,重归道途洞天之景,白色圆轮汹涌运转。
漫天铜镜再次浮出,随着圆轮运转叮当作响,圆轮中传出更为恐怖的轮回真意。
无宣眼中冷意渐浓,扫了一眼鸿钧手中铜镜,有一丝阴谋得逞之意,挥手消散社稷之景,不温不火的笑道:
“本帝无意沾染天地之事,道友何须这般,传道立教之事亦非本帝为之,何言本帝扰乱天地走向。
再者说,传道立教虽然阻了道友布局天地,但立教之人已得大道嘉奖,自有鸿蒙紫气护身,道友再想插足便是违逆大道之意。
道友身为天道神官不能够肆意妄为,但本帝不同,本帝之位乃是大道钦封,在天地间畅行无阻,如果……如果本帝可以帮你除了那枚眼中钉呢?
毕竟,天地间也只有本帝才能沾染得起这份因果,谁让立教那小子是无道的弟弟呢!”
“道友之言,贫道不懂!”
鸿钧面无表情的将身后圆轮收起,山河之景也消失一空,道途洞天重归平和。
“嘿嘿,道友不懂就算了,本帝就不叨扰了,山河无疆,道友坦荡,本帝告辞!不会!”
无宣足下山河欲动,耳边却传来鸿钧急促的声音:
“道友且慢!”
“鸿钧道友想明白了?”无宣微微含笑,身下山河停了下来。
“贫道还是动了凡心,真是罪过!道友千里迢迢跨界来此,所为何物?”
鸿钧终究心有不甘,无奈摇头,他身为天道神官无数载,自知人心叵测,无宣跨界投诚,似这等存在绝不会无的放矢,即便无宣可以助他拔了肉中刺,也容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道友这般说就生分了,本帝只是想助道友斩去凡心而已!”
无宣大袖一挥,眉头一挑,义正言辞。
“当真?”
鸿钧一双清眸欲要看穿无宣心田,视线却被一道鸿蒙紫气挡在无宣身前半寸,鸿钧微微一怔,急忙将目光收回,佯做无事。
无宣心中冷笑一声,说道:
“就算有些私心也碍不着鸿钧道友的事,不过成事总是需要些代价,本帝先要问上一句,道友身为天道神官,是否可调动天地间的一切?”
“自然!”
鸿钧挥动拂尘,天地景象跃于山崖前,虽如沙盘,却无比凝实,甚至有天地之气环绕其上,如同缩小的天与地。
此刻沙盘内,琉璃境无疑最为显眼,早已化作一片冰天雪地,如同一颗琉璃宝石镶嵌大地,由于息壤生生不息之功,琉璃境的边疆已扩大数倍有余,界域之广袤足以媲美昆仑、瑶池这等仙境。
琉璃境虽为地界南疆偏域,却有一道紫气徘徊其上,大道真意弥漫虚空,周天混元汇聚境内,竟成了一处令人向望的修行圣地。
“小子还真有些能耐!”
无宣扫了一眼天地缩影,心中起了贪念,不过他是何等心境之人,怎会叫鸿钧看出端倪,他将指尖指向琉璃境中那片被白雪覆盖的紫纹竹林,指着那口枯井,对鸿钧说道:
“甚好!本帝有一计,只需道友将琉璃镜……”
……
无极宫紫霄殿前,吞天杀意弥漫,一道道锋利剑气竟将虚空割裂的支离破碎,虚空混元混乱至极,如此乱象竟奈何不得紫霄殿分毫。
一道道紫气弥漫虚空,平和似水,杀意与剑气在紫气缓流中竟还原成至纯本源,玄乾站在紫霄殿门前,指着大门,怒气冲冲的叫嚣道:
“无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真以为我打不破你紫霄殿的大门么!混小子的事可是你安排的,赶紧滚出来给我说明白了!”
玄乾当年从九幽遁回无极宫至今已过百年。
百年间,无道将大门紧锁,任他在殿外吵吵闹闹,视若无睹,。
极岛内的诸天神将亦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任玄乾掀了无道的道场。
玄乾在此已经叫嚣百年,怎肯善罢甘休,眼中怒气渐浓,竟将手向身后探去,将神血剑拔出。
“铛……”
重剑无锋,神血剑砸落在地,无极岛为之震颤。
暴虐的杀意化作滔天血浪,玄乾如同一尊杀神降世,挥剑便要斩向紫霄殿。
天尊动怒,这一剑若是斩下,究竟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吓得他身后的几位神将急忙上前劝阻。
几乎同一时刻,春寒殿中一道寒气冲天。
无极岛上空风云色变,一朵朵寒云临空,天降鹅毛大雪,岛内徘徊的九霄云河竟被寒意冻结,无极宫后八十一座仙山竟都蒙上一层寒霜。
一只小白狸浑身浴雪,蹦蹦跳跳的从春寒殿内跑出,一双碧蓝双眼好奇的望向苍穹上那一朵朵寒云。
日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昆仑山中,一座仙家洞府中,一条万丈晶龙呼呼大睡,那对硕大的龙角上逸散出至寒的玄冰之意,洞府在寒意下凝结出一层厚重的玄冰。
玄冰上突然浮出一道道玄妙灵纹,洞内的温度骤然间降到极点。
晶龙赫然睁开龙目,急忙舞动龙躯从洞中游出,擎在半空,那双如同水晶般的龙目望向天边那片寒云,露出惊骇神色,摆动龙尾遁向无极岛的方向。
……
紫霄殿前,玄乾将神血剑收起,双目微眯,若有所思的望着春寒殿射出的寒芒,他转过身,持剑指着紫霄殿,说道:
“好!我先将混小子擒回来,等我回来再与你理论,我倒要看看你的紫霄殿能不能禁得起我的折腾!”
玄乾将神血剑抛出,手中随意掐个剑诀,起身落在神血剑上,一人一剑化作一道血芒,杀气重重的奔向琉璃境。
紫霄殿中,滚滚紫气褪去,现出无道俊逸的面庞,他不禁想起玄乾在紫霄殿前叫嚷百年的闹腾场景,忍不住白眼一番,喃喃道:
“哼!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货!”
无道摇头,双目再次紧闭,一团团紫气向上翻涌,将他包裹在内,紫气中再次传出桎梏的玄虚之意。
春寒殿前,雪狸泛着宛若星辰的碧蓝双目,望着琉璃境的方向。
一名英俊的玄衣青年从大门走出,只是阳光的面颊上竟挂上一层寒霜,将眉毛染的雪白,他身上的气息极为厚重,已臻至九阶先天的巅峰之境。
其人正是曲麟伽罗。
曲麟伽罗终于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回头看了一眼春寒殿,雪狸“噌”的一声跳到他的怀中,曲麟伽罗下意识的保住雪狸。
雪狸极为粘人,用毛茸茸的小脑袋磨蹭曲麟伽罗的胸口,曲麟伽罗嘿嘿一笑,对雪狸问道:
“雪狸姑娘,春寒殿这是怎么了!冷得瘆人!”
“我也不知道呀喵,只是隐约觉得与主人有关,他都走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去哪玩了喵……”
雪狸摇着头,对玄坤的思念之意爬上心头,毛茸茸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你是说……春寒殿的异动与那个臭小子有关?”
曲麟伽罗转过身,望着春寒殿涌出的通天寒气,脑海中回荡着玄坤贱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道至寒的玄冰之意远远传来,雪狸没精打采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急匆匆的从曲麟伽罗怀中跳出,化作一道寒芒奔向天门方向。
天门前,一条万丈晶龙从天而降,威武龙躯寒芒一闪,化作一个儒雅青年,正是冰夷。
冰夷彬彬有礼的上前与戍守神将见礼,阔步迈入天门,文邹邹的朝春寒殿方向走去……
第二百五十章 因果树、业障珠
琉璃境,逍遥岛。
清灵教立足于天地之间,灵族不仅可得庇护之所,不受巫、妖二族奴役侵扰,还可修行高深道法,岛内灵族之人震臂庆贺,群山震天之音响彻云霄。
玄坤站在混元剑羽之巅举头望天,道心虽已蒙尘,但心境却愈发的无尘无染。
随着灵族庆贺之声此起彼伏,浓郁的因果之气弥漫身周,蒙尘道心上浮出一道光纹,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如浸染墨汁般漆黑的心窍瞬间遍布白色裂纹,玄坤心田血海之中那枚形似“生”字的神文微微一颤,道心随之猛的一震。
玄坤心中传来一阵痛楚,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但眉梢却显露出一丝喜色。
岛内灵族的信仰之力奔流不息,如万马奔腾,汇聚于混元剑羽之中,磅礴的混沌之力化作漫天翩鸿。
飘落。
洗涤玄坤道心之上的因果尘埃。
因果之力越发浓郁,天空中骤然间祥云密布,雷霆滚滚,一道道电弧在云层中来回游动。
“天道果真不容我立教,要来了!”
玄坤望着满天祥云,面露凝重之色,袖中遁出一道寒芒,奔向红云,他对红云传音说道:
“红云道友,且先安排好入教之人,这套阵旗可做护岛大阵,你与建木道友即刻布阵,我要在天罚之前破境……糟糕!”
玄坤话还未尽,眼前白芒一闪,抬头望天,却见一道恐怖雷霆劈下,挟着浓浓的天罚之意,玄坤怎敢怠慢,手中法诀还未掐好,只见钦天镯自行飞离手腕,化作百丈之巨,擎于逍遥岛上空。
雷霆无视苍穹上旋转的造化玉碟,肆意倾泻。
钦天镯上柔光一闪,将天罚雷霆吞纳其内,镯上一枚枚神文被雷霆点亮,足有十枚之多。
钦天镯中一道造物之力遁入混元剑羽之刃,只见混元剑羽激荡出一层浩瀚光晕,周天翩鸿汇聚于玄坤身侧,将其淹没其中,更将天罚之意挡在身外。
两尊混沌灵宝竟相通相融,为玄坤挡下天罚雷劫。
红云急忙接过阵旗,对玄坤之言心领神会,听闻玄坤即将破境,忍不住露出喜色,只是天罚之意只增不减,他隐隐又生出一丝担忧。
但历经千年相处,红云对玄坤莫名的信任,但其余之人不明所以,天罚之意笼罩整座逍遥岛,众人忧虑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红云眉头微蹙,朗声喝道:
“诸位道友不必惊慌,教主刚刚传言于我,并无大碍。
教主修为早已臻至化境,如今立教功德加身,将斩仙躯成圣!
教主传令,诸位道友可在岛内寻得佳处,自行开辟仙家洞府。
建木、南极、竹针、封寻、雷震天几位道友且先与我一同布下护岛大阵,为教主护法!”
“谨遵法旨!”
众仙躬身接旨,但却无一人离去,只见群仙席地而坐,纷纷望向混元剑羽为玄坤开辟的那处空间,手中不约而同掐下法诀。
一道道元力洪流汇聚苍穹,在造化玉碟的牵引下,竟形成一座万仙大阵,将玄坤所在那片虚空护在其中。
红云与建木等人对视一眼,将手中阵旗分出,六人遁向逍遥岛六个方向,开始布置起护岛大阵。
天罚神雷肆意宣泄,如同雷神震怒,欲要将逍遥岛轰成废土,可钦天镯不紧不慢的旋转,浩渺的造物气息古朴醇厚,将神雷消磨一空。
雷震天身修雷法,对天罚神雷忍不住多看两眼。
此等神雷降世,即便他身为雷灵化形亦难在其下生还,源自神魂的恐惧吓得他冷汗直流,不禁慢了布阵脚步,引来建木等人的呵斥,他这才急忙将目光收回,全力布置护岛大阵。
……
道途洞天中,鸿钧孤身一人站在崖颠,漫天铜镜“乒乓”作响,洞天福地之中却已不见了无宣得身影。
鸿钧手中掐着一枚铜镜,指尖不断在其上游动,似在画符,他指尖的天道之意牵引一根根天罚神雷劈向玄坤,虽然神雷惊世骇俗,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钦天镯。
“无宣说的没错,果然如此……大道神君,您究竟在布什么局!竟然连我也要瞒……”
鸿钧口中喃喃自语,竟停下手中动作,将铜镜抛出,捋着长须长叹一声。
一根红线自行从苍穹射下,铜镜悬挂其上,飘在空中。
鸿钧双目失神,似在深思,而那枚铜镜则随风飘摇,镜中之景斗转星移,转向另一处天地之景。
……
逍遥岛上空祥云飘飘,神罚雷霆却戛然而止。
红云等人手中法诀不断变换,岛内六处阵旗上灵纹狂闪,各自激出一层五彩光晕,彼此相连,形成一座光罩。
阵旗迎风飘摇,其上灵纹牵引五色光晕疯狂闪烁。
一声巨响震天,坚不可摧的气息笼罩整座仙岛,光罩渐渐隐匿于虚空之中。
混元剑羽前翩鸿徐徐,形成一层白羽壁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苍穹之上,祥云中再次传出袅袅仙音。
造化玉碟光芒万丈,一枚枚金色灵文坠落万仙大阵之中,虚空混元如游龙入海,聚于混元剑羽之前。
白羽壁垒内传出恐怖吸力,虚空混元如同山洪倾入其内。
壁垒之内乃是混元剑羽开辟的一处空间,无边无际,自成一界,即便外界混元如山洪泄入其内,亦如墨汁入海,转瞬间被稀释一空。
玄坤望着身前身后一片茫茫无际,面色凝重异常,眼神开始涣散而不自知。
一道道因果气息从他体内剥离,扎根于洁白的土壤之中,逐渐抽枝散叶,凝成一棵妖艳的古树。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古树竟已长至百丈之巨,叶片上的青色脉络骤然一亮,灵光汇聚于古树之巅。
灵光闪烁,树顶竟长出一只粉嫩花蕾。
“嘭嘭嘭嘭嘭嘭……”
空间中传来一阵阵极为规律的心跳声,玄坤蒙尘道心上的一块黑斑脱落。
落地成烟,朝古树花蕾飘去。
花蕾上灵光一闪,黑烟游入花苞,在花瓣上留下一道极为阴森的邪纹。
玄坤的瞳孔不知何时蒙上一层灰芒,他对古树异象视而不见,下意识的捂着胸口。
只见黑烟从他指缝中溢出,因果之气盘绕身周,与古树彼此相连。
仿佛此时此刻,妖艳古树已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随着道心上的黑斑逐一脱落,玄坤不禁沉浸在奇异的感官之中。
因果之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古树,黑烟不绝,古树上那朵花苞上的邪纹愈来愈多,渐渐舒展花心,绽放出一朵极为妖艳邪魅的红花。
红花上的邪纹不断游走,在花心处凝结出一枚紫纹恶果,邪魅的气息瞬间笼罩混元剑羽开辟的整座空间。
阴气袭来,玄坤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眼中灰芒褪去,意识渐渐清醒,见树顶那枚恶果如同烈日当空,散发极为阴邪的妖芒,眼前一亮。
玄坤这才惊喜的发现身前那棵妖艳古树,惊声喝道:
“因果树,业障珠!”
此物正是传闻中斩身之时,因果显化之物,而其上开花所结之果正是因果业障凝聚之物,名唤业障珠,乃是世间至阴、至邪、至祟之物。
此珠现世,必将造就阴邪之物霍乱天地。
多亏混元剑羽为玄坤开辟出一处空间,将他与世隔绝。
否则,业障珠的光芒照下,逍遥岛内的一众仙人必将受其蛊惑、蚕食,终将轮为一介邪祟之物,霍乱天地。
玄坤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他大喜过望,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当年在沙海囚笼之中,无道对他的传道之言:
“斩身成就先天圣,证道方能与天齐!
证得混元,便是圣人。
统治乾坤寰宇,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与天常在,与道同存。”
斩身,便是斩去执念,亦或是因果。
执念便是人的七情六欲,斩去执念以成就先天之圣。
因果难缠,种因者道心蒙尘而染,稍有不慎便会轮为邪祟引天下乱,因果常牵扯大道气运加身,故而斩去因果者可证得天道之圣。
玄坤想到如此便跃跃欲试,见到那枚还未成熟的业障珠,眼中厉色一闪,手中寒芒闪烁,现出一柄凌厉冰剑。
他后腿蓄力,猛地跳起,携着滚滚浓烟朝业障珠劈去。
无道所言不差,但玄坤似乎忘了无道的另一句话:
“世间生灵者,斩下执念者多,斩下因果者少!”
这因果厉害非常,修道之人谁人不是怕惹下因果而谨小慎微,生怕道心蒙尘轮为邪祟。
天下之人甚广,斩去因果而成圣者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因为,因果二字于修道之人而言,只要种下便常伴身侧,及时还去方可稳固道心,否则日积月累下成债滚利结下业障,绝非说斩便可轻易斩去。
世间之人又真有几人如玄坤这般混账,只因一时嘴馋惹下与竹真、竹刃二人的因果,没想到竟会牵扯灵族一族之气运。
此债难消,玄坤在无道的指引下于琉璃立教,为灵族在巫、妖两族淫威之下立有一袭之地,这才有机会了却这段因果。
立教传道之后,灵族之人信仰加持,助因果之气从玄坤体内脱离,生根发芽结成因果树,吸纳玄坤道心之尘凝成业障珠,看似水到渠成,实则凶险异常。
因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业障珠乃大凶之物,传说乃是混沌魔神‘因果’的伴生灵宝。
与其说是玄坤将其从体内剥离的道尘所化,不如说这段因果已经瓜熟蒂落,趁机借灵族信仰之力挣脱玄坤的肉体束缚。
只待反噬其身,入主其魂。
果不其然,妖艳的因果树之巅红芒万丈,玄坤道心上最后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斑从道心上剥离,转瞬间便飞遁至业障珠内。
红花枯萎,紫纹果实愈发饱满。
瓜熟蒂落,业障珠彻底成熟,邪祟之光反哺因果之树。
因果树饱邪芒,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浴犹如一颗擎着紫色珍珠的漆黑魔爪。
下一刻,业障珠上燃起一团烈焰,其内传出一道远古之声。
邪光无孔不入,瞬间侵入玄坤神魂。
玄坤飞奔的步伐不减,但意识却渐渐模糊,瞳孔再次蒙上一层灰光,飞奔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九霄幻境遇无生
业障珠邪芒万丈,妖艳红芒照耀洁白净土,虚空飘散的白羽被染成厌红之色。
玄坤目光呆滞的停滞在半空,仍维系着披荆斩棘之姿,犹如一幅静止画面,而因果树在邪芒之下早已化作漆黑魔爪,正缓缓转动手腕,将业障珠置于玄坤眼前。
因果树中丝丝缕缕的因果之气与玄坤彼此相连,难以分割。
邪芒之下,邪祟的气息正顺着千丝万缕的因果之气侵染玄坤的肉体,他的左眼渐渐由灰转黑,更有一丝妖红在其上游窜。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玄坤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阴邪,而他的识海也被邪芒笼罩,化作一片妖红。
玄坤的元神虚影立于识海之央,与肉体的浑浑噩噩相比,元神小人要精神的多,一朵冰莲在元神头顶周天旋转,正是他的先天道种所化。
冰莲散发桎梏寒意,洒下一片寒芒,将无物不侵的邪芒挡在元神身外,为玄坤的元神维系难得的一分清明。
“大意了!无道说的没错,因果之力果然难缠!”
玄坤元神小人稚嫩的面庞上显得无比凝重,他手中法诀不断变换,驾驭冰莲寒气抵挡因果侵蚀,忙的热火朝天之时,耳边却传来老毒物的嘲讽之声:
“嘿嘿,臭小子,老夫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与我们这群魔神还真是有缘,先是将我们十个老不死的唤醒。
前些年又招惹了青木老贼的残魂,如今又沾染了因果老魔的邪气。
这家伙可厉害着呢,你要是觉得不行了,赶尽招呼我一声。
你这副身子老夫可眼馋很久了,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先说好了,你死了肉身也是老夫的,万不能让因果那个老邪祟占了便宜。”
“嘿嘿,前辈真是风趣……”
玄坤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强颜欢笑的传音说道。
“呸!风趣个屁!臭小子还不赶紧斩去心魔!在此等着作甚,等着因果那个老邪祟来收你的命么!”
老毒物对玄坤的吹捧并不受用,轻啐了一口,忍不住对玄坤骂道。
“啊?斩心魔?斩什么心魔?前辈,请不吝赐教!”
玄坤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
“蠢!自是将心魔引出,斩去,这有什么好赐教的!”老毒物不耐烦的说道。
“怎么引出来啊?”
“老夫生在混沌,虽然降世之初便是混沌之圣,但又怎会知你的心魔所在。
不过想要成圣必要斩身,斩身之前必要将心魔屠尽,否则遗患无穷!
臭小子平时鬼心眼那么多,自己有什么心事自己不清楚嘛!
老夫说这么多干嘛,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自求多福吧!”
老毒物三言两语后便寂静无声,但其言却对玄坤醍醐灌顶,玄坤闭目思索,一段又一段往昔记忆徘徊于识海之中,犹如走马观花。
突然间,四面诡异的镜子从识海中浮出,将玄坤的元神围在中央。
玄坤的元神小人睁开双眼,环视一圈,只见四枚镜子中各呈一幅景象,其中东、南、西三个方位的镜子赫然已经遍布裂痕,显然早已碎裂开来。
玄坤瞄向东方那枚,一段未曾有过的经历浮出脑海。
一片盐湖中,无道在此境中斩杀了他的“母亲”,玄坤头痛欲裂,急忙转身望向南侧那枚镜子,眼前又是惊悚一幕。
只见威灵殿内,“玄乾”被神血剑钉死在梁柱之上,而杀死“玄乾”的无道正扛着他向门外走去。
玄坤见至亲兄长被杀,瞬间目眦欲裂,脑海中传来一阵阵钝痛,他下意识的移开目光,碰巧又将视线打在西侧那枚镜子之上。
其内之景又令玄坤大吃一惊,竟是两个“无道”在绿林斗法,其中一人赫然剜出了自己的心脏,而另一人却应势灰飞湮灭。
玄坤急忙闭上双眼,不敢再四处查探,可是镜中之景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三枚镜子所现之象赫然是当年无道身入两仪微尘阵之时,为玄坤斩下心魔之景。
只是玄坤当年深陷多重幻境,记忆混乱,忆不起这些经历,今朝心魔再现,他一时间竟有些无法承受。
“心魔尔,最善玩弄人心,真假难辨之时,当需持守本心!再回首之时,不过是种种虚妄,小友莫要乱了分寸!”
魔神黑暗的身影穿透幻境,环绕在玄坤身侧,玄坤的识海在一片黑暗之中升起一丝清明。
神魂沐浴在清凉的感觉之下,玄坤的元神小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手中结下静心法印,再睁开眼时,满目清明,感激的望向黑暗的残影。
黑暗裹身黑袍之中,微微点头,指尖一道黑光射入元神小人体内,整个人却随同黑袍消散一空。
玄坤识海中混杂的记忆瞬间寂静下来,他仔细的逐一查探,这才忆起当年擅闯两仪微尘站所惹下的种种祸事,脑中全然是无道伟岸的身影。
“原来,哥哥一直都在帮我……”
无道甘愿深陷险境,为他斩去心魔所化的“母亲”、“玄乾”、甚至是“无道”自己,这一幕幕若是换作旁人来观,怎么看都是冷酷无情之举。
玄坤身在其中,今日再临当日之景,当无道狠下心来剜下自己心脏的那一刻,他方知此举满怀了长兄对他这个幼弟的宠爱。
无道为了他,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命。
一股暖意弥漫玄坤心间,元神小人缓缓站起身,三枚镜子竟轰然倒塌,玄坤微微一怔,但转瞬便想明白其中因果,喃喃道:
“心魔已被长兄斩去,不过是旧时记忆作祟罢了!即便如此也差点着了道,那面对这最后一处心魔幻境,我该如何呢……”
玄坤转身望向北侧那枚镜子,当看到那条连绵不绝的天河,还有个那熟悉的灰色背影之时,他隐隐有些失神,陷入一片无尽苦楚,竟有些不敢迈步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玄坤渐渐平复心情,眼中现出坚毅之色,将头顶冰莲召到手中,阔步买入最后一枚镜子。
“咔嚓”一声,整面镜子被玄冰封锁,玄冰弥合之际,一道妖艳邪芒趁机遁入其内,
玄坤身入镜中,眼前景色骤然一变,他足踏虚空,竟置身九霄天河之上。
不远处,一个灰色身影盘膝坐在一朵星云之上,单手拄着下巴,闲散的掐着鱼竿,一根晶莹鱼线坠入星河。
线上无钩,河中无鱼,不知忙于何物。
玄坤长舒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踏空而行,几十步的路途硬是走出了千里迢迢之感。
当双脚踏上星云之时,脚下那松软的感觉无比真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处幻境,仿佛真的置身在九霄之中。
灰色背影将鱼竿随手抛出,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气定神闲的转过身,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青年,正笑眯眯的看着玄坤,随口说道:
“臭小子,来了?”
玄坤微微抬头,与青年那双熟悉的眸子对视,眼角竟有泪水打转。
这身熟悉的灰色道袍,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还有他身上永远令人看不透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虚妄……
“师父……”
玄坤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即便知道这是一处幻境,也愿深陷其中,眼角被泪水打湿,扑入青年怀中。
两行热泪打湿青年衣襟,青年抱住玄坤,任玄坤在他怀中释放万载思念,眼中难掩疼爱之意,其人正是玄坤的师尊,无生道人。
“乖啦,不哭不哭,我可是你的心魔!离我这么近,难道不怕我吃了你!”
无生拍着玄坤的背,笑着调侃道。
玄坤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将手松开,后退半步,抬头戒备的望着无生。
他心中五味陈杂,即便现在已经渐渐长开,也变得越发挺拔,但还是比无生矮上半头,即便历经世事,在其面前亦孩童般天真纯粹。
“哪有心魔会说自己是心魔的,你骗人!”
玄坤抹下眼角泪水,哽咽的说道,语气如同一个稚子,充满了稚气。
“我没骗你!”无生笑道。
“且先不论真真假假,我先问你,这些年你去哪了。
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么,你知道为了找你我捅了多少篓子么。
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放出一个怎样的煞星么,他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可委屈了……”
玄坤撅着嘴,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心酸,无生笑而不语,见玄坤又要流下眼泪,摸着玄坤的头,说道:
“无道若是知道你说他是煞星,可是会伤心的!”
“你认得他?”玄坤眨着眼,问道。
“算是吧,还有什么委屈,一并说来,以后可没有机会了!”无生拍了拍玄坤肩膀,将头抵在玄坤的头上,亲切的说道。
“做个了断吧!”
玄坤眼中厉色一闪,冰莲在手中化作一枚玄冰神剑,一道劈天寒气从天而降,九霄幻境瞬间蒙上一层寒霜。
寒意侵肌入骨,时空为之一震。
幻境内寒风四起,萧萧之音不绝如缕,无生不紧不慢的将手松开,移形换影,盘坐在另一处星云之上,俯瞰玄坤,没好气的说道:
“臭小子,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刚刚还与我一个劲的热乎,这会就要出手了么?”
“说真的,你真的很像我的师父,与师尊重聚乃是我之所向。
没想到久而久之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也成为了我证道路上的心魔。
我如今身系灵族一族之气运,不能再任意妄为,道友伪装的即便再像也不是真的。
你我皆知,道友不死,我难成道!
抱歉了!”
玄坤言辞凿凿,但语气却极为阴森,双目因充血而变的赤红,身上气息浑然一遍,竟散发出阴邪之气,宛如变了一个人。
妖艳红芒从玄坤身后浮出,他翻手祭出玄冰神剑,挥剑便斩,一道寒芒巨匹从剑刃斩出,携着纯粹的杀戮之意劈向无生道人。
剑芒所过之处,时空冻结,陷入无边寂静。
劲风横扫九霄,星河应势碎裂,空间变得极为不稳,幻境难以承载玄冰神剑之威。
九霄幻境崩溃在即,无生道人失望的摇头,拂袖起身,对劈来巨匹视若无睹,再次移形换影,竟能无视神剑禁锢之威,从原地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生?心魔?
“锵……”
一剑神兵荡九霄。
星云炸裂,极光之色渲染整座幻境空间。
玄坤指剑问天,气势豪迈,剑芒横扫虚空,寒气肆意游走,他双目赤红,令英武之中又弥漫一丝阴邪之气,只是他沉浸在气宇轩昂之中而不自知。
剑芒之下,星河碎裂,幻境空间开始变得扭曲,隐隐有崩溃之势。
玄坤手中的玄冰神剑寒芒闪烁,数道恐怖裂缝自剑尖蔓延,幻境空间如同碎裂的冰面,顷刻间变得岌岌可危。
一道灰芒毫无征兆的蔓延开来,将碎裂的虚空缝合,仅仅两个呼吸的功夫,摇摇欲坠的幻境空间再次变得稳定如初。
星水蒸腾,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团松软星云。
无生道人的身影忽远忽近,眨眼间便落在星云之上,他遥遥的盯着玄坤赤红的双眸,一道紫芒顺着视线遁入玄坤的眼中。
“啊!”
玄坤的神魂中传来一阵钝痛,他痛苦的哀嚎一声,抱头跪伏在地,只觉神魂巨震,眼中血丝竟褪去三分,目中再现一盏清明。
他遥遥望着无生道人,在那双眸子下,他的心田翻起惊天骇浪。
心魔有蛊惑人心之能,但却是无神无韵之物,可幻化诸天一切,可瞒天过海,却也是东施效颦,学不来人之神韵。
而无生眼中那份独有的神态无比真实,震慑着玄坤的神魂。
虽然无生道人永远都带着那张银色面具,身上的气息也永远神神秘秘,但那个藐视世间一切,却唯独对玄坤怜爱的眼神,一直刻在玄坤的记忆深处。
玄坤这一刻竟有一丝动摇,隐隐觉得这个无生并非心魔所化,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你既已将我认定是心魔,为何问我是何人,那我倒是想问你一句,心魔为何物?”
无生道友气定神闲的立于云端,一身纯灰道袍瑟瑟作响,桎梏的气息弥漫身周,令宇宙生灵望之生畏。
“我……我不知道……”
玄坤思所片刻,仍想不明白,惭愧的低下头。
“你若是连心魔是何物都不知道,怎知我是心魔,我若是心魔,你如何斩杀,我若不是心魔,你又如何能将心魔斩去,嗯?我的小坤儿!”
无生之言如当头棒喝,那声久违的“小坤儿”直戳玄坤心中软肋,复杂的情绪再次游上玄坤的心头,一道道血痕再次爬上眼角。
玄坤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区区心魔也敢冒充我师父,小坤儿岂是你这等邪物叫得!”
玄坤身前虚空交错,整个人竟消失不见,下一刻,凭空闪现在无生身后,挥剑刺向无生的后心。
无生微微摇头,不躲不闪,人不动,身周景色却移形换影。
空间扭转,玄坤眼花缭乱,隐隐有些头晕目眩,他忍不住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竟与无生道人再次对视,那双眸子似能看穿他的一切想法。
不过,玄坤目中血色不减,杀意凝如实质,手中动作越发凌厉,神剑已抵在无生心口,眼见便要将他刺穿。
无生临危不乱,不紧不慢的伸出右手,动作看似极为缓慢,却转瞬间钳住玄冰神剑,他微微转动手腕,一道巧妙气劲将玄坤的杀机化解。
玄坤一身巨力竟无地施展,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随同神剑一同转动,无生将两指松开,轻轻一弹。
“铛……”
指尖与剑刃清脆的碰撞声悄然响起,一道气劲掀起惊天涟漪,整个幻境空间随之震动,罡风四起,风浪卷着玄坤吹向万里之外。
玄坤在风浪中随波逐流,竟难以控制身形,他蓄力朝身后猛地拍出一掌,另一道劲风崛起,化作柔韧气墙,将他的身形拖住。
玄坤趁机将神剑刺入虚空,单手结印,大喝一声:
“疾!”
道种之力肆意宣泄,玄冰冻结万里,幻境中霜天雪地,罡风劲浪戛然而止。
“果然有两下子!许久未与我师父斗法,有些生疏了,今日我就看看,你这个冒牌货能有我师父多少神通!”
玄坤被掀翻在地,不仅毫无畏惧,反而愈战愈勇,他眼中闪现一丝狂色,拖着玄冰神剑,化作数道残影奔向无生道人。
“如此也好,也让我来见一见混世魔童今时的神通如何!别说我欺负你,我只出一指,先说好了,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无生道人含笑伸出食指,似在唬弄小孩子,他指尖一道紫芒闪烁,似有乾坤孕于其内,无尚造化之气萦绕其侧,犹如浩渺星辰,点亮一方虚空。
玄坤听闻无生颇为亲昵的话语,没由来的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对这个敢冒充他师尊的心魔恨得牙根痒痒,眼中血色愈发浓郁,身周寒气滚滚,身形竟一分为四,从四个方位杀向无生道人,四柄玄冰神剑攻向无生要害。
剑招稳、准、狠,没有一丝含糊。
剑尖未至,寒气袭来,无生所在虚空嗡嗡作颤,顷刻间凝固成冰,再无一丝空间流动的气息传出。
无生含笑摇头,在禁锢的虚空中如履平地,指尖滑动,虚空为之一震。
此处空间时间流逝的速度瞬间缓慢下来,玄坤凌厉的剑招被放慢了数倍有余,一道道造化之气随着无生食指流动。
游走龙蛇间,画下数道玄妙符箓,他大袖一挥,符箓自行贴到玄坤的脑门。
“呲…呲…呲……”
符箓中的紫色符文窜入玄坤体内,冰雪消融之声弥漫虚空。
其中三个玄坤在符箓玄妙的气息下褪去肉色,化作三座冰雕,在紫气中蒸发一空,在虚空中留下三枚灰色符箓。
“这人偶符用的不错,可终究是粗糙了些!”
无生将灰色符箓捻在手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双眸子望着身侧最后一个玄坤,在他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得意的狡色,就在此时,他的手心传来一阵凉意。
符箓竟燃起灰蓝冰焰,瞬间爬满衣襟,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冰焰煅烧之下,虚空沸腾起来,寒白雾气将无生层层包裹,时空流速恢复如初。
玄坤失去时空束缚,身形化作飘雪消散,瞬间遁至万里之外,手上浮出寒元真纹,与手中神剑相融。
道种中的大道之力汇于神魂之中,眼中血色被寒芒覆盖,如同一尊冰神降世。
他手中玄冰神剑散发耀眼寒光,一枚枚锋利冰晶从虚空中浮出,足有万枚之多,均是由至寒之意凝结而成,散发寒魂冻魄的威芒。
玄坤下意识的握紧神剑,蓄力将神剑举至头顶,漫天冰晶排兵列阵,蓄势待发。
寒雾中紫芒闪烁,玄坤的神魂中浮出一道符箓。
正是刚刚无生打入他体内那枚。
符箓在紫芒的牵引下裂解成精妙符文,从玄坤体表浮出,一道恐怖的大道之力瞬间将他禁锢。
不远处,无生安然无恙的从寒雾中走出,弹指将衣襟处的寒焰掸开,问道:
“因何要杀我?”
“道友冒犯我师尊容颜,白死难赎,而且我说过,我身系灵族一族之气运,我必须斩身证道,道友不死,我难成道!”
玄坤牙根紧咬,语气极为阴森,说话间目中射出两道寒芒,迅即的打在玄冰神剑之上,神剑猛地一颤,遁入体内。
道种归体,玄坤额间浮出那枚莲花灵纹,大道之力游走神魂之内,将无生的禁锢符文震碎,漫天冰晶汇聚其身后,凝成两枚晶莹翅膀,足有千丈之巨。
那枚湖蓝玉角从莲花灵纹中浮出,玉角之上的雪花纹路爬满了玄坤的额头,他的双手化作两只狰狞冰爪,萦绕在双目的寒芒中隐隐有血丝透过,看起来好不狰狞。
“嗯,小坤儿说话总是很有道理!”
无生道人听着玄坤振振有词,不咸不淡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小坤儿不是你能叫得!天星落!”
玄坤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两爪相合,传出一阵金属碰撞之声。
冷风四起,一只万丈冰球从天而降,携星辰之重砸向无生道人。
“呦,这招不错,自己悟出来?有点意思,怪唬人的!”
无生道人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玄冰星体,难得的露出欣慰之色,星体转眼间跨越万里之遥奔至无生身前。
无生道人不紧不慢的扶起衣袖,伸出食指,轻描淡写的点在星体表面,以单指将星辰擎在指尖,星辰下落之势骤然一停,虚空在巨力下层层堆积,变得极为粘稠。
不可一世的玄冰星体竟瞬间停止下落之势。
“不过呢,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让我来助你斩去心魔吧!”
无生指尖一点紫气晕开,瞬间将整座星体笼罩其内,手心浮出一道漩涡,星体竟土崩瓦解,还原成至纯本源,被无生收入体内。
玄坤双眉微蹙,显然对无生为他斩去心魔之言不明所以,因为他明明就是玄坤的心魔所化,他断定这是心魔的蛊惑之言。
玄坤乃是魂体入境,肉身神通无从调用,混沌青莲等一众灵宝亦在幻境之外,能与无生道人相搏全都凭借道种中的大道之力。
不知不觉间,他对这枚伴生的先天道种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但是,至今为之,这个无生道人未曾出手,玄坤不觉间凝重了几分,眼见无生道人要出手,玄坤急忙奔向前,一爪抓向无生道人的喉咙。
“咔嚓”一声,无生道人身形碎裂,化作重重紫气,如同绳索般缠向玄坤。
玄坤大感不妙,急忙将爪尖抵在眉心,瞬间将道种点亮,紫气被逼退三尺,玄坤身后虚空交错,探出一只纤长右手,无生身形闪现,抓住玄坤的肩膀。
玄坤肩头被锁死,眼中血丝弥漫,失了分寸,心中大急,爪尖不经意间刺破眉心。
此一番竟歪打正着,沉睡已久的道种上竟浮出一道道冰之神纹。
神纹交织,凝成一根灰蓝色的道轨,轻鸣一声后,猛地从玄坤额间的莲花灵纹中遁出。
冰之道驾临幻境空间,冻结一切幻想虚妄,随着玄坤爪间一声响指打响,九霄与星河瞬间碎裂。
二人转眼间置身一处无垠寒渊,寒的纯粹,冷的凄凉,没有一丝生机,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与连绵不绝的浩瀚冰川。
永恒无尽……
第二百五十三章 问心
白雪茫茫,无边无际……
玄坤立于一座冰川之巅,一根道轨盘旋于头顶,书写寒渊世界的法则章程。
整座寒渊循着道之轨迹不断更迭,沉寂中迸发出星星俩俩的生机,由无向生,且看那霜草寒花破土而出,再看那冰树雪林掘地而起。
寒渊生机愈发繁茂。
“神迹?原来在这个时候就觉醒了,小坤儿还真是长进了!看来为师还真的要动真格了!”
无生道人站在一座寒潭之央,环视寒渊之景,微微一怔,他足尖点水,腾空万里。
只见玄坤双爪相合,寒潭中顿时掀起两片巨浪,对无生两面夹击。
无生微微一笑,身周浮起稀薄灰雾,看似弱轻柔,却将巨浪抵挡在外。
水花翻滚,雾气蒙蒙,却进不得无生身前半步,而无生更是信步闲庭的足踏虚空,所过之处水雾退去,一步一步的走向玄坤。
玄坤额间独角中的雪纹闪烁,空中随之飘起鹅毛大雪,看似轻盈,实则每一朵都含万钧之重。
大雪纷飞,一座雪山从天而降,砸翻水浪,将无生囚在雪山之底。
无生屈指一弹,一道气劲从指尖弹出,打在雪山之底部,下落之势骤然一减。
但山岳之重却卷起道道煞风,寒气之中滴水化剑,煞风卷携千百节水剑游走虚空,矛头一转,纷纷刺向无生道人。
“嘭嘭嘭嘭嘭……”
水剑劈里啪啦的打在灰雾之中,还未激起丝毫波澜便崩溃炸裂,无生仍旧信步闲庭的走向玄坤,铺天盖地的攻伐竟丝毫未阻拦他前行的步伐。
玄坤眉头微蹙,眼中渐渐失去耐性,翻手便是一掌,隔空拍在雪山之巅。
“轰……”
雪山震颤,山体沉积的皑皑白雪裂开一道恐怖裂痕,雪崩于顶,如山洪泄下,地震山摇,亦如万马奔腾。
绵软白雪化作绝世凶器,雪崩之势汹涌澎湃,眨眼之间,茫茫雪海浩瀚无垠,将无生的身形淹没其中。
玄坤见无生被封,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眼中血芒渐深,转为阴红之色,目中寒芒被血芒彻底覆盖。
随之而来的是内心无边的狂躁,还有浓郁的嗜血杀戮,玄坤眼角微微抽搐,狰狞冰爪结下古朴手印,如同一朵莲花绽放,头顶道轨发出一声轻鸣,如腾龙飞舞,遁入雪山之内。
雪崩洪流化作七条血白巨蛇,蛇身彼此盘绕,将山下雪海勒的“噔噔”作响,无生被困在其内。
白蛇体表鳞片散发森森寒光,茫茫雪海在七条巨蛇的盘旋下越发坚固,宛若一枚硕大的鳞卵雪球。
玄坤口中念念有词,额间独角寒光大放,七条白蛇口中应势吐出森森寒焰,煅烧鳞卵雪球,欲要将其内封印的无生道人炼化。
寒潭中巨浪滔天,奔出数根晶莹绳索,融进与白蛇之躯,一寸寸的将其拖入寒潭之底。
玄坤手印一改,掐了一个法诀,喝道:
“降!”
雪山应声砸下,七条白蛇张开森然巨口,咬住雪山,蛇目中寒光熠熠,白蛇竟与雪山融为一体,将万里寒潭封印其下。
玄坤挥袖遣散煞风,整座寒渊由无向生的衍化之势骤然一停,重归寂静,玄坤长舒一口气,言道:
“结束了么?收!”
言出半刻,却不见丝毫回应,玄坤本欲将道轨收回,却不料失去了与道轨之间的联系,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他身后虚空碎裂,无生不紧不慢的从中走出,手中一团灰芒将那根灰蓝色的道轨禁锢其中,两指点在玄坤后腰处的命门穴。
玄坤后腰处传来一阵酥麻,但并无任何异样,他急忙振动身后由冰晶凝结而成的翅膀,飞身遁向远方。
刚刚飞起不足半丈,脚踝却被无生掐住,无生又出两指点在玄坤脚心涌泉,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全身,玄坤转身摇动身后翅膀,数百枚冰锥从其内遁出,猛地刺下。
无生不躲不闪,手腕一甩,掀起一道罡风。
铺天盖地的冰锥在罡风中化作齑粉,玄坤的半边翅膀更是被罡风打碎。
无生指尖紫光缭绕,飞快的点在玄坤的气海、天宗、紫宫、灵虚、天府五个穴位上。
玄坤的神魂剧烈颤抖,目中血色更甚,表情竟越发狰狞。
无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指尖环绕造化之气,似有灵纹萦绕其侧,无生指尖点在玄坤的神阙穴上,玄坤体内的潜藏已经的紫色符文瞬间被点亮。
一道玄妙至极的紫色光晕从玄坤体内荡出。
“吼……”
非人的吼叫声从玄坤体内传出。
玄坤的身影竟逐渐变得模糊,一抹血色从其体内窜出,转眼间化作一只阴邪的血色小人,模样竟与玄坤一般无二,只是瞳孔乃是纯黑之色。
血色小人摇身撕扯,玄坤的神魂中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的撕裂声,他痛苦的抱头乱窜,血色小人渐渐从玄坤体表撕裂,一双黑目阴森的盯着无生道人,斥道:
“本道君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坏本道君好事!”
“区区心魔尔,无神、无形,不过是人心痴念,竟敢妄称道君,还敢妄想沾染小坤儿的神魂,你还真是该死!”
无生看见血色小人后,目光骤冷,眼中无慈无悲,只有高高在上的漠视。
突然间,一枚紫色符箓凭空出现,贴在心魔的额头。
心魔被禁锢在原地,撕扯玄坤神魂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它看到无生面具后那双浩渺的双目后,身为毫无感情的心魔,竟生出空前的恐惧。
仿佛此刻面对的是高高在上,主掌世间一切的神明。
无生冷哼一声,五指并拢,作势便要朝心魔斩去,耳边却传来玄坤的叫停声。
“等等!”
玄坤瘫坐在地,目中血色褪去,冰爪与玉角也逐渐消融,面容与双手恢复了原来模样,但神魂却仍与心魔相连,他气喘吁吁的仰望无生道人,目光复杂。
因为儿时便是这般仰望于他,这个侧颜一直深深刻在玄坤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魂牵梦绕数千万载岁月,玄坤终究还是忍不住,对他问道:
“你真的是我师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魔神因果借你的因果债再临世间,如今他苏醒在即,幻境之外已经乱作一团,此方幻境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待我先助你斩去此寮!再议!”
无生疼爱的扫了玄坤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再次朝心魔斩去。
玄坤却突然站起身来,挡在他的身前,无生眉头一挑,竟放下手中动作,只见玄坤走到心魔前,转身对他说道:
“既然是我的心魔,自然是由我来解决,你把他放了吧!”
无生也毫不含糊,伸手一招,心魔头顶的符箓遁回袖中。
心魔大喜,嘴角露出狰狞笑容,飞快的从玄坤魂体中撕裂遁出,落在另一处山头,眼馋的看向玄坤,对他的魂体垂涎欲滴,甚至口中流出了涎水。
但当它看向无生时,目中却全然是忌惮之意。
“我不出手!你们两个自己玩吧!”
无生似能读懂心魔心意,大袖一会,脚下浮出一朵锦云,他优哉游哉的盘坐在锦云上,将手中囚禁着玄坤道轨的光罩抛来抛去,闲散的遁向天边。
心魔不禁犯了糊涂,明明是无生将它逼出,但此时又撒手不管,虽然想不明白其中因果,但心魔却乐见其成,对玄坤嘲讽道:
“本来想悄悄的将你吞噬,没想到竟被那人看破并逼了出来。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若是让他斩了我,你还可活,如今嘛,乖乖做本道君的养料吧!”
心魔沙哑的声音刺耳至极,身后寒渊瞬间被侵染成阴森墨色。
阴邪之气涛涛不绝,致使山崩地裂,血色雷霆贯穿天地,它身后的寒渊彻底轮为一处废墟,与玄坤所在那处平和寒渊泾渭分明,成了两极世界。
“我本以为我的心魔是我对师父的执念,万不曾想师父你一直伴在我的身侧。”
玄坤望着血色心魔与他身后那处废墟,苦笑摇头,回头看了无生一眼,还是那般敬仰的望着他,伸手指向心魔,说道:
“你问我心魔是何物?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却知道,你不是,他也不是!”
无生微微挑眉,似乎不解玄坤话中之意,但心魔显然没有耐心听玄坤的絮叨,张开口,沙哑的喝道:
“故弄玄虚,看你的神魂进了本道君的腹中,是否还有这么多话!哈哈……”
心魔血人狰狞大笑,竟炸裂成一团血雾,融进身后破败的寒渊废墟中。
煞雷滚滚,阴风瑟瑟,废墟中山河重组,在血气中凝成一个黑红相间的森然巨人,阴邪的气息将虚空扰乱,稳固的空间支离破碎,破败之势竟朝玄坤这边压来。
“吼……”
心魔所化巨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齿,朝玄坤咬来,一条猩红长舌瞬间跨越千里,舌尖上一根根黑色倒刺泛着幽芒,瞬间跨越万里卷住玄坤所在的那处山头。
舌尖倒刺嵌入山体,“咔嚓”一声,冰川被从中截断,阴邪之气瞬间沸腾,玄坤所在那处虚空变得极为粘稠,甚至举步维艰。
“噌噌噌……”
数根黝黑倒刺穿过山体,缠住玄坤的四肢,幽光侵入魂体,玄坤再难挣扎,却也丝毫不挣扎,任由长舌卷着山头奔向那张血腥巨口。
心魔的森森巨齿已在眼前,玄坤身陷困境却临危不乱,眼中仍有挥之不去的迷惑,仿佛此间种种与他无关,只见他悠悠说道:
“我从未有过涉世之心。
所谓的‘道友不死,我难成道’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我非天命之人,灵族气运又与我何关,这一切不过是都道之轨迹中的一环而已,我何敢居功?
师父问我心魔为何物?可我又为何物?
我欲斩心魔成道,心魔欲吞我成人,皆是心中一念。
恶念、善念、贪念、执念、痴念皆是人心。
试问心魔何来,或许只因……我心为魔……
若……人心无染,又何须斩魔?”
玄坤眼中疑惑逐渐释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言语间竟有一丝顿悟,他缓缓闭上双目,魂体空灵无染,转眼间便被心魔吞入口中。
“哈哈哈……”
心魔将玄坤吞入腹中,忍不住仰天长啸。
失去玄坤操持,邪气瞬间侵染整座寒渊,境内再无一丝净土,它鄙夷的望向无生道人,难掩得意之情。
如今玄坤已入了他的腹中,心魔反噬致使二者合二为一,即便无生道法通天亦无力回天,待他出了这方幻境便可霸占玄坤的肉身,成为另一个玄坤。
真正的由一个虚妄之物蜕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何其快哉,哈哈……”
心魔面露狞色,阴邪之气从其口中呼出,虚空被蚕食的锈迹斑斑,幻境空间岌岌可危,这方寒渊世界转眼间便已轮为废墟。
另一侧,无生端坐云端,对此情此景视若无睹,若有所思的拄着下巴。
过了片刻,无生笑着摇头,目光平静的望着这片被心魔荼毒一空的无尽寒渊。
心魔笑得狰狞恐怖,它正洋洋得意之时,寒渊的破败之势竟戛然而止……
第二百五十四章 心魔散
破败的寒渊界域斗转星移,犹如时光逆转。
只见空间溯源之力徘徊境内,再组界内山河,春寒之意横扫虚空,衍化繁茂生机。
心魔血人不可置信的俯瞰整座寒渊,他将玄坤吞入腹中后便已成了这方世界的主宰,一念便可改天换地。
但就在某个瞬间,他的腹中传来炙热的气息,失去了对寒渊的掌控,它将目光投向天边的无生道人,顿时目眦欲裂,喝道:
“都是你搞的鬼,去死!”
沙哑的声音如蜩螗羹沸,刺耳的音波引人振聋发聩,寒渊内的阴邪之气瞬间沸腾起来,数之不尽的邪灵从虚空中狰狞爬出。
心魔血人探出一只巨爪,张开五指刺向无生道人,漫天邪灵仰天嘶吼,在邪气的牵引下争先恐后的杀向无生道人。
邪灵散发的暴虐气息中饱含腐人神魂的力量,邪恶魂力肆意游走,心念不坚者转瞬便会失去理智,轮为只为杀戮而毫无理智的邪祟。
无生道人仍旧气定神闲,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心魔血人,不躲也不闪,铺天盖地的邪灵张牙舞爪的奔至他的眼前,獠牙毕露,意要将他碎尸万段。
心魔血人的巨爪已从天而降,浓稠的邪气如同黑色蜜汁滴落,从其指缝中泻出,半空中传来“呲呲”的腐蚀声。
无生的魂体竟在邪气下开始逐渐虚化,心魔的面庞上露出狂喜之色,因为这个阻挠它的人将被他的邪气所同化,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到如此,它手中力道加重三分。
络绎不绝的邪灵将无生围的水泄不通,其内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巨掌猛地轰在无生的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寒渊中猛地一震,纯洁无暇的寒意悄然降临,漫天邪灵纷纷蒙上一层寒霜,竟全都不受控制倒飞了出去。
就连心魔巨人也不受控制的收回手掌。
铺天盖地的邪灵与心魔巨人竟逐渐虚化,只余淡淡的残影存世,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心魔扫视虚化的身躯,惊恐的喊道:
“这……这怎么可能?”
春寒之气翻滚不息,汇成一座幽蓝漩涡,其内传出恐怖的吞噬之力,心魔的残影被卷入漩涡之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可此时此刻,它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甘心的喝道:
“你明明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怎么可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
漩涡旋转速度骤然提升,一道道吞噬神纹从漩涡中浮出,其内传出无物不吞的吞噬之意,寒渊中的邪气海纳百川般的游入漩涡之中。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漫天邪气竟被吞噬一空。
“舒坦……”
玄坤旧睡未醒的声音从漩涡中传出,其上的吞噬神纹微微一颤,漩涡飞速转小,寒渊界内瞬间天朗气清。
无生摇头轻笑,只见玄坤枕着双臂,优哉游哉的躺在半空,闲散的翘着二郎腿,一边抖着腿,嘴里还一遍哼着小曲,笑得阳光灿烂。
吞噬漩涡汇入他的心口,乌光一闪,竟消失不见。
玄坤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明明将邪气与心魔吞噬进道心之中,但神魂却异常空灵,再无一丝杂质,而他的双目清澈,更是一尘不染,玄坤的身形一闪,竟消失不见。
无生胸前一暖,只见玄坤已扑在他的怀中,他下意识的抱紧玄坤,耳边传来玄坤的哭诉声:
“师父,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么,不要再走了……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玄坤哭的委屈,几乎是在恳求,他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温热的泪水将无生的衣襟打湿。
无生举头望天,摸着玄坤的头,疼爱的说道:
“我不曾存在过,何曾走过,又何曾消失过……”
“我不听你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我不管,我就是不准你走!”
玄坤使劲的摇头,下意识的抱紧无生道人,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可玄坤的身形却一个踉跄,从无生的身体内穿过,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却见无生已化作虚影。
酸楚之意弥漫心田,“扑通”一声,玄坤无力的跪在云团上,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云团上,他沮丧的低着头,静静的哭,不再闹。
无生转过身,半蹲在地,魂力凝聚指尖,抬起玄坤的下巴,将手中那枚道轨送入玄坤的眉心,摸着他额间的莲花灵纹,轻声说道: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别哭,将来你会懂的……”
玄坤道种上的神纹渐渐褪去,寒渊世界轰然倒塌,师徒二人再临九霄幻境。
星河徐徐前行,盈盈星光打在玄坤的身上,他抬头望着无生道人的双眸,喉间不断的哽咽,说不出话来,无生道人轻笑说道:
“我的小坤儿还是这般厉害,竟能另辟蹊径散去心魔,为师很是欣慰。”
“你在哪?”
玄坤撅着嘴,目光低垂,鼻头抽搐,哽咽的问道。
“为师知道你做的一切,也知你因我离去而伤心过度,欲要寻我,更是将我传授你的道法剥离,想要以此为引寻得我的踪迹,为此还丧失了一身神通。
真是个傻孩子……
切记,日后莫要再寻我,因为我一直都伴在你身侧!”
无生摸着玄坤的头,语气凝重,魂体越发涣散,隐隐与虚空相容,而玄坤也再也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喊道:
“骗子!这都是骗小孩子的话,我……”
玄坤话到一半,却再也说不出来,两行泪水止不住的流,无生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
“你信不信随你……
不过,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的路将很难走,再不可任性妄为,藏匿在七黎瓶内的十尊混沌魔神是福亦是祸,小心待之。
还有,无道……他是疼你的,别老触他的霉头,最起码能少了两顿毒打。
如今你心魔已散,速去斩断因果。
记得寻机将为师传授你的神通收回,若是落入歹人之手,必将引发天地大乱。
小坤儿莫哭,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无生话越来越多,终究是说不尽的,擦干玄坤眼角的泪水,大袖一挥,虚空塌陷,玄坤被空间洪流淹没。
“不要……”
玄坤哪肯轻易放弃,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幻境的排斥之力,无生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转瞬间,玄坤便已消失于天际。
九霄幻境在玄坤消失后,瞬间化作泡沫虚影,无生望着玄坤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明知你要历此一劫,我亦无能为力……”
无生长叹一声,将银色面具摘下,俊逸的容颜昙花一现,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化作泡沫虚影,随着九霄幻境一同消失于世。
……
“不要!”
混元剑羽开辟出的空间中,传来一声呼喊声。
玄坤瞬间清醒过来,眼角一滴泪水低落,一时间无法控制身体,从空中坠落,砸在洁白的土壤中。
“师父……”
玄坤此时哪还不知道已经出了幻境空间,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咕噜噜……”
玄坤耳边却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因果树已化作一只漆黑巨掌,上面还挂着剧毒的汁液。
业障珠泛着紫芒,镶嵌在手心之中,如同一枚绚丽的眼球。
丝丝缕缕的因果之气环绕玄坤身侧,而虚空中却还弥漫着瘆人的毒瘴,洁白的空间一片破败,仿佛刚刚经离一场旷世大战。
此刻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不正常平静。
“臭小子快醒醒,想什么呢,老夫说这么多话你可有听进去一句!老夫累了,你自己玩吧!”
老毒物的声音在玄坤的心田响起。
玄坤微微一怔,将悲伤的情绪收起,有些不明所以,他依稀记得,明明是老毒物告诉他自求多福,哪还说过其他什么。
下一刻,玄坤经脉上的毒纹骤然一亮,神魂微微刺痛,他的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短暂的失去意识,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上心头。
原来,在他的元神进入幻境空间后,身体变彻底成了无主之物。
魔神因果觉醒一丝意志,借业障珠显化于世,欲要以玄坤的因果债为引,霸占玄坤的法体,没想到老毒物却捷足先登,趁机霸占了玄坤的身体。
老毒物在混沌中立敌无数,因果便是其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魔神因果虽是一缕神念觉醒,但神通诡异,可谓无孔不入。
也幸得老毒物的毒道之法通天彻底,二人战的不可开交,而玄坤早已吞食过枝蔓萝,故而老毒物与玄坤肉身极合,占据天时地利,虽历经坎坷,但还是将因果的一缕意志击碎。
说来也巧,大战刚刚落幕,玄坤便神魂归体,苏醒过来,老毒物的魔神元神终究失外来之物,被本体排斥,遁回七黎瓶中。
亲手杀敌,还是仇敌,自然痛快,老毒物还没痛快够,便被玄坤驱逐体外,自然气急败坏,在七黎瓶内对玄坤好一番痛骂。
言中无非玄坤卸磨杀驴种种,但玄坤哪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拣了大便宜,挨顿骂也值了。
毕竟魔神因果非他如今所能力敌,老毒物还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但也因此,玄坤不禁想起无生的告诫之言,微微攥起拳头,暂时将杂乱的心绪放在一边,目光凝重的望向因果树,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魔神因果的残念虽然已经被老毒物打碎,但他的因果债并未消融,业障仍存于世间,历经种种,便为的这一时刻。
玄坤长吁一口气,灰色莲花灵纹再次从额间浮出,道种之上再次浮出数根大道神纹,手中寒芒一闪,大道神纹在经脉中游走,在手心处汇聚,凝成一柄剔透神兵。
寒光凛冽,正是玄冰神剑。
历经心魔幻世一遭,玄坤对道种衍化之力的摸索越发熟路,而玄冰神剑正是其一。
业障珠似乎也感受到了玄冰神剑中的恐怖,咕噜噜旋转一圈,一道邪芒罩下,犹如魔爪的因果树竟燃起森森业火。
业火燃去漆黑皮表,再次现出妖艳树身。
邪芒弥漫虚空,侵人神魂,整座空间瞬间被业火点燃,而玄坤身在业火,被业障之力焚烧却无动于衷。
若是此前,他必遭沦陷,但如今散去心魔,心境着尘而不染。
他无视邪芒侵扰与业火煅烧,默默催动天都煞神,丹田内一轮金日徐徐运转,将肉身之力调动到极致,体内一道道金芒汇入神剑之中。
晶莹剔透的剑身浮出形似三足金鼎的神纹,神剑顿时身怀山岳星辰之重,引得虚空嗡嗡作颤。
玄坤凝聚一身气力,举剑斩向紫芒闪烁的业障珠。
第二百五十五章 界壁
大渊上空。
桃花朵朵脚踩桃花,站在半空,亲眼所见琉璃境翻天覆地的变化后,震惊的合不拢嘴,一双美眸痴痴的望着那座浮穹仙岛,似有情愫流露,久久不愿移开。
她身侧一道劲风扫过,现出一个灰发少年,虽然面容稚嫩,但身材却极为魁梧,有着与之不相匹配的稚嫩,来者正是夸族新晋的楼相——小楼。
“朵朵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寒气属实恐怖,大渊内的那群猴崽子们冻得嘚嘚嗦嗦,全跑到木神塔中避难去了!”
小楼简单的对桃花朵朵作揖,指着冰天雪地的琉璃境,震惊的说道。
“是他……”
桃花朵朵迟疑了好一会,终究不愿说出那个名字。
但小楼何等聪颖,即刻心领神会,兴奋的说道:
“朵朵姐说的是先生?难道先生回来了?这就合情合理了,天地之间恐怕只有先生能有这等改天换地的神通,我去瞧瞧!”
小楼口中的先生自然是玄坤,他刚刚在木神塔中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错过玄坤立教这等大事。
若非当年玄坤传授他天都煞神修练之法,他怎会以一介准圣之躯凝成万丈混元金身,此间事轰动整个地界。
夸族也因此重归十六地神之族,以小楼的资质必然也会为十二祖巫所收揽,但桃花朵朵先一步被祖巫之王烛九阴收为关门弟子,更是被封为巫族大巫。
夸族已归入烛九阴麾下,小楼自然也是烛九阴的人,即便其他几位祖巫眼馋小楼这棵好苗子,也没人敢去挖烛九阴的墙角。
故而小楼以巫相的身份继续留在夸族,而夸族也因一门双杰成为了地界一等一的大族,荣辉万丈。
小楼话音刚落,急匆匆的奔向琉璃境,桃花朵朵还未来得急阻拦,却听“铛”的一声从远方传来。
“诶哟!什么鬼东西这么硬!”
小楼一头撞在了什么坚固的东西上,饶是如今肉身大成,仍是磕的头晕目眩,小楼气急败坏,拳头猛地一亮,向前轰去。
“轰……”
劲风四起,小楼一拳砸在虚处,地之浊气从拳尖迸出。
虚空中,一层灰色光晕自他的拳头处荡开,如同水波涟漪,精妙灵纹在其内游走,瞬间扩至万里之远。
光晕猛地一缩,竟将小楼轰飞,他倒飞数十里之远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听“嗡”的一声,琉璃境上空凭空浮出一片淡灰色的光罩,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片片雪花灵纹游走其上,竟是一层坚固界壁。
小楼难以置信的望着这处界壁,仍不甘心,牙根一咬,顷刻间化作万丈之巨,体表金芒一闪,猛蹬虚空,硕大的金色拳头实打实的轰在界壁之上。
“轰隆隆……”
劲风之浪搅得大渊上空风云色变,小楼的指骨嘎嘣作响,有些隐隐作痛,但界壁却完好无损。
不仅如此,只见其上的雪花灵纹骤然一亮,一道雪瀑从中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小楼的臂膀,刺骨寒意瞬间侵入。
小楼的整条臂膀失去知觉,想要挣脱开,却发现雪瀑韧性极强,一身恐怖气力如同泥牛入海,而那道寒意正顺着经脉爬上心田,血海的温度骤然一降。
空前的冷意弥漫心间,小楼渐渐失去意识。
下一刻,一汪桃花海洋席卷苍穹,春暖之意将雪寒抵消,寒雪消融,桃花朵朵闪现在小楼肩头,祭出一掌,将雪瀑震碎。
寒意消散,小楼木讷的意识再次清明,急忙将手伸回,目中金光内敛,身形飞速转小,与桃花朵朵并肩立于空,颇为忌惮的望着这处界壁。
桃花朵朵将手收回,桃花流融进虚空,没了外物侵扰,界壁上的雪花灵纹渐渐暗淡,光晕一闪,界壁再次融进虚空,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楼眉头紧锁,刚刚若非桃花朵朵及时出手,以他的修为必然会在寒气中生机散尽,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将目光投向桃花朵朵,不解的问道。
“这是传闻中的空间尽头,也叫做界壁。
若是没有穿界信物,没有人可以穿过!
没想到琉璃境的边界竟成了空间尽头,此境竟成了一方独立的界域,这真是他做的么……”
桃花朵朵面露沉思之色,玄坤立教之事她从头观望,如今晋身大巫,所管辖之事远不止夸族一族之事,更牵扯到巫族的诸多谋划,见识与眼界早已今非昔比。
故而,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玄坤此举是在玩火。
救两个灵族之人对巫、妖两族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但玄坤却是在两族中建立另一方势力,欲要与天地相争。
此举必会掀起天地怒火,巫、妖两族都不会容他。
“信物?什么信物?那群人身上也没什么信物,是怎么进去?”
小楼指着天际,不解的问道。
桃花朵朵顺着小楼的指尖看去,只见一道道遁光从四面八方汇来,可阻拦小楼的界壁却未曾显现,这些人的修为甚至有一些远逊小楼,但却如入无人之地,轻易的穿过界壁,飞向逍遥岛。
这些人虽然修为不同,形态各异,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乃是天地之灵化形而成的灵族。
“‘凡诸天不属巫、妖二族者,皆可入教’,他竟能言出法随,可能身为灵族便是信物,这层界壁是立给我族与妖族的,他真的要与天地相斗么?”
桃花朵朵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口中喃喃自语。
突然间,狂风大起,电闪雷鸣,滚滚乌云汇聚苍穹,顷刻间下起倾盆大雨,天地将骤然一暗,仿佛蒙上了一层密不透光的黑布。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开苍穹,一个魁梧身影从天而降。
电光中现出一个青面大耳,头生四叉独角的男子。
此人身穿砖红大袍,耳环青蛇,独角的四根分叉上翻滚出风、云、雨、雾天气四象,眼中更是布满幽幽毒芒,正是一路赶来的奢比尸,只听他朗声喝道:
“一个竖子也敢与天地争雄,不自量力!”
波澜壮阔的凶音穿过界壁,琉璃境内地脉翻滚,其内喷出滚滚雾气,苍穹上风云色变,暴雨肆虐。
天昏地暗,宛如天塌地陷的末世之景。
逍遥岛在风雨中飘渺,岛内灵族正将周身元力汇聚苍穹,为玄坤护法,对待这场天灾根本再无分心之力。
仙岛震颤,建木与竹真等人虽然咬牙守护阵旗,但护岛大阵刚刚建起,还未彻底巩固,在风雨中隐隐作颤,崩溃在即。
关键时刻,混元剑羽中一道剑芒指天,剑意入云,暴雨戛然而止,云团中竟下起翩翩惊鸿,洁白的灵羽徐徐抚平地貌伤痕,琉璃境在一片祥和中重归平静。
奢比尸冷哼一声,翻手便是一掌,拍向界壁。
“朵朵拜见毒祖大人!”
桃花朵朵不紧不慢的上前见礼,挡在界壁前,对奢比尸恭敬有佳,全然看不出丝毫庇护之心。
奢比尸急忙将手收回,桃花朵朵是何人他不会不知,这一掌下去若真伤了她分毫,烛九阴的怒火可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师侄不必多礼!”奢比尸面无表情,不温不火的说道。
“不知毒祖大人驾临,未能亲自远迎,乃是朵朵之过,还请毒祖大人恕罪!”桃花朵朵谦逊的说道。
“本祖来此为了诛杀逆贼,乃是临时起意,并未告知师侄,所谓不知者不怪,师侄大可不必介怀,你且先退开!”
奢比尸微微点头,对桃花朵朵恭敬的态度很吃的开,语气不禁亲昵了些。
桃花朵朵听闻奢比尸乃是为了诛杀玄坤而来,心中顿时一紧,面上却毫无波澜,可她身后的小楼却没有这么高的城府,心中大急,正要上前,却被桃花朵朵拦住。
“他是何人?怎会这般没有规矩!”
奢比尸的面色瞬间冷淡下来,耳侧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尽显凶意。
“启禀师叔,他叫小楼,刚刚习得万丈混元金身,成了我族新晋巫相。小楼无比敬仰大人,此番得见大人真颜,怕是高兴坏了,性子急了些,毕竟年少,失了分寸与体统,大人妖怪就怪朵朵好了,都是朵朵驭下不严!”
桃花朵朵欠身施礼,略显歉意,不经意间将小楼的身份道出,自有深意。
果不其然,奢比尸双眸对小楼好一番打量,他早就听问过此子,没想到竟会这般青春年少,不禁暗叹少年英才,一改冷意,赞叹道:
“原来是他,年纪轻轻,根骨奇佳!甚好!甚好!师侄能培养出这等少年英杰,何错之有,哈哈……”
桃花朵朵话说的漂亮,奢比尸哪敢怪罪于她,更何况小楼这等资质必是巫族不可多得的战力,潜力无穷,奢比尸眼馋还来不及,哪会真的降罪。
“小楼……小楼拜见毒祖大人,小楼倾尽闭生之愿便是能见大人一面,大人气贯长虹,果真是那传闻中的豪杰!”
小楼哪还不知道失了分寸,也知道桃花朵朵为他圆了谎,急忙大礼参拜,对奢比尸溜须拍马。
“哈哈,快起来吧!”
奢比尸眼中怒气渐消,朗声大笑。
桃花朵朵这才如释重负,她自然知道奢比尸之所以对她这般客气,全然是她身后那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但奢比尸此行是为了诛杀玄坤,她不得不为之周旋一二。
她对玄坤早已情根深种,自然不愿看见玄坤身死刀下,但面对祖巫这等存在亦无能为力,只能绞尽脑汁为玄坤拖延些许时间,即便能晚死片刻也好。
“大人驾临大渊,还请上座,朵朵这就为大人摆下酒席!”桃花朵朵恭敬地说道。
奢比尸将目光从小楼身上移开,对桃花朵朵说道:
“嗯,甚好!”
奢比尸微微点头,桃花朵朵大喜,急忙为奢比尸开路,可他却屹然不动,头也不转的对桃花朵朵说道:
“酒可以喝,不过还少了些下酒菜。
师侄先去将酒席备好,本祖去准备些下酒菜!”
“嘿嘿,大渊中有些地宝,滋味还算不错,怎敢劳烦大人去准备,大人请!”
桃花朵朵笑道,但奢比尸的下一句话却令她再也笑不出来,只听他说道:
“一些地宝没甚滋味,本祖许久不食血食,今日正好开开斋,打打牙祭!”
奢比尸回头扫了桃花朵朵一眼,似乎早已知道她心中所想,那个眼神令桃花朵朵望而生畏,奢比尸冷漠的说道:
“待本祖杀了那个立教的小子,再屠了这方境域生灵,以他们的人头下酒,岂不快哉!”
奢比尸身形一闪,遁至滚滚乌云之上,身侧环绕风、云、雨、雾,翻滚间游出一条乌黑长蛇。
一只青目囧囧有神,另一只眼睛上留下一道恐怖刀芒,泛着灰芒,显然已经失明多时,尽显凶色。
长蛇傲立苍穹,环绕在奢比尸身侧,一人一蛇犹如一体,蛇首吐出猩红的信子,口中獠牙泛着妖艳毒芒。
奢比尸如同降世神明,怒目俯瞰逍遥岛,翻手祭出一掌,大地之重从天而降,隔空拍在界壁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