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无事可做吗?
云鲸空岛的气氛没有因昨晚的那些事而发生什么改变,今天的早餐依旧在热闹的气氛中进行,因为过于热闹的缘故,刚刚加入的新人格洛丽亚小姐明显有些不适应的样子,不过在爱丽丝的热情攻势之下,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了吧?
在餐桌上,圣夏莉雅向林格提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她说。
林格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正在撕开牛角面包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这句话在年轻人的心中掀起了一丝不平静的波澜。
聚集七位少女王权的力量,便能开启通往天之圣堂的门扉,见到那位伟大而慈爱的女神,请求祂为尘世间的一切纷争划上句号。一直以来,圣夏莉雅都是这么坚信的,她怀着一种朴素的责任感与理想主义走到现在,或许还有一点身为长姐的善良与温柔,但故事的结局真的会如她向往的那么圆满吗?秩序王权与混沌王权的分裂已铺垫了大幕的开端,而意料之外的第十五位少女王权天蒂斯的出现,更是让剧情走向了一条难以预测的道路。
假如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那位女神的授意,圣夏莉雅又将如何应对?
光是想象那样的未来,就让人感到无比沉重。不过年轻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便重新动了起来,撕下一块柔软的面包塞进嘴里,认真咀嚼了半分钟后,缓缓吞咽下去,神色平静道:“恩。”
很久以前,年轻人曾经对圣夏莉雅说过: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决定,那才是破除诅咒的唯一方法。
如今,少女不过是记着他的话并且忠实地履行了这个约定而已,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圣夏莉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她正想开口,却被一旁凑过来的爱丽丝打断了:“什么什么,要出发去找最后一位少女王权了吗?哎呀,这主线总算要进入高潮阶段了,该轮到我们反击了呀,不然一直被魔女结社那帮人撵着跑也太不爽了,等创世女神降临,我直接见一个打一个,哼,看她们还嚣不嚣张!”
仿佛是为了配合自己的狠话,她比了一个拳打脚踢的动作,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手的人是她,而不是女神呢。
“最后一位少女王权啊”奥薇拉放下手中的叉子,情不自禁遐想道:“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在她旁边的萝乐娜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奥薇拉,这番肢体语言让后者看得一愣一愣的:“诶,你说有可能是个公主吗?因为林格是容易招惹公主的体质?唔,好像有点道理哇。”
莱丝利王室的贵公主殿下、碧海之镜的海栖公主殿下、以及维多利亚王室的三王女殿下现在还是,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林格,令后者的脸皮忍不住一抽,强迫自己无视了这些或好奇、或玩味、或疑惑的注视,面无表情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说道:“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先找到再说。”
爱丽丝捏着下巴陷入沉思:“有没有可能我也是个公主呢?”
呵呵。
大家听到这句话都在心底发出了绝对没有嘲讽意味的笑声,蕾蒂西亚更是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假装嘀咕道:“就算林格变成了公主,也只有你绝不可能是公主。”
“你说什么!?”
爱丽丝勃然大怒,林格的脸也黑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被拿来和爱丽丝对比感到生气,还是因为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公主。
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人的小蝙蝠,至少在嘲讽这方面,已经有了奶奶一半的功力。
饭后,老板娘谢丝塔在收拾餐具,小妖精谢米与梅蒂恩在旁边给她帮忙,其他人则齐聚在大厅中央,围观林格用命运道标锁定下一位少女王权的位置。
站在萝乐娜炼制的那张世界地图上,年轻人抛出了金色的毛线团,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跟随着命运道标的轨迹,先上升,然后落下,又在地图上沿着一条无形的曲线向前滚动,经过了万城之城伦威廷、经过了群岭之城萨尔加、经过了风暴之城索尔、最后甚至越过了大布列塔王国的边境线,进入了白城共和国的疆界,就这样慢悠悠地停在了地图所标识的某一座城市上。
这座城市是?
众人都探头张望,爱丽丝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她用左手抵住奥薇拉的脑袋,右手推开蕾蒂西亚的肩膀,很难说没有故意报复的意思,凑近了一瞧,嚷嚷道:“雅米苏城之花风,我去,这什么鬼名字,白城人的命名风格都这么独特吗?”
“是伱看反了。”奈薇儿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纠正道:“是风花之城苏米雅,这可是白城共和国一座很有名的城市,虽然在繁荣程度与国际知名度上不如首都枫丹白叶,但某些方面可还略胜一筹呢,特别是在教团信徒的心目中,更是仅次于圣辉弥天主赐福音大教堂所在的伦威廷市。”
“呃,为什么?”爱丽丝不耻下问我是说虚心求教,可以看出她虽然表面上态度嚣张,但内心对教团联合还是有些发憷的,主要是混沌世界的决斗者这张卡带,昨晚为了对付天蒂斯已经用过了,现在正处于漫长时间的冷却状态,要是再撞上哪个魔女,恐怕就跑不掉了。
“为什么?”奈薇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因为教团联合最初成立时,他们的临时总部,即联合教堂维利亚德便位于苏米雅,蒸汽圣战时期,面对阿尔法骑士团的攻势,白城共和国是最先溃败的,连首都枫丹白叶都陷落了,当时流亡政府的总理曾亲自赶往苏米雅,请求教团联合介入这场战争,这才使成立未久的教团联合在民众心目中享有了崇高的声望。时至今日,联合教堂维利亚德依旧是教团联合最重要的宗座圣堂,据说常驻大主教级别以上的成员看护,风花之城苏米雅也因此获得了另一个别名:旧日圣城。”
“啊这!”爱丽丝张大了嘴巴:“那岂不是很糟糕?我们该不会一进城就被发现,然后复刻昨晚的场景吧?”
虽然亡命追逃很惊险很刺激,符合天才玩家的感官需要,但这种活动偶尔来一次也就够了,接二连三复刻的话,只会让人怀疑游戏公司是不是没活了。
人活着就不能没活,这是常识。
“如果是之前的话,稍作伪装应该问题不大。因为苏米雅城虽然地位特殊,但并不具备什么政治意义或战略价值,所以教团联合并未像伦威廷那样,布置严密的领空防卫阵线,至少小心不靠近联合教堂维利亚德的区域,就不至于引起教团联合的关注。”奈薇儿的话语在这里停顿,她看着爱丽丝松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后,才恶趣味般补充了一句:“不过有昨晚的事作为先例,我想我们这些人的脸应该都已经印上了教团联合的通缉名单吧,你得指望苏米雅城的那些教团信徒都是脸盲,认不出我们才行。”
爱丽丝想了下:“万一真是呢?”
这回轮到奈薇儿愣住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任何时刻都能保持一种大家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乐观,不能不说是一种特殊的天赋。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不用担心。”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家齐刷刷扭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人,灰发灰眸的少女站在桌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如果是这种场合的话,我的王权之力应该能派上些用场。”
“对哦!”爱丽丝如梦初醒:“你之前好像说过,你的能力不仅能作用于自己身上,还能覆盖其他人,这就是说可以帮我们创造出一个毫无破绽的伪装身份,连教团联合的那些信徒都认不出来咯?”
“恩。”格洛丽亚轻轻点头:“只要不遇到灵性特别敏锐的人,通常来说是不会露出破绽的。”
至于灵性要敏锐到什么程度才能看穿这种伪装,以格洛丽亚的经历为例子,她曾因为诅咒的缘故误打误撞成为了魔女结社一名使徒级别的成员,这种等级在结社内部已经属于骨干成员了,仅次于核心级别的哲人与最高级别的魔女。然而她就用这个身份招摇撞骗了好长时间没被人发现,甚至刺探了魔女结社许多机密情报,最后似乎是因为某位魔女发现了她档案中的端倪之处才暴露的,然而也成功脱逃了。这个例子足以说明心灵王权的神秘与莫测之处,至少在潜入、伪装与刺探情报这方面没有谁能比得上。
所以爱丽丝对她很有信心,当然,对自己的运气更有信心:总不可能这么倒霉,走到哪都碰见魔女吧?
她甚至想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于是笑嘻嘻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格洛丽亚啊,你能不能给我个公主的身份作为伪装啊?咱们云鲸空岛上的公主都那么多了,总该轮到我来当一当了吧?”
她自以为很小声了,其实大家根本就听得一清二楚,于是纷纷在心里吐槽:你以为公主是刚出炉的面包吗,给谁都能分一块?
格洛丽亚也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她不是觉得这个要求很无理,而是因为她根本就做不到:“那个,爱丽丝小姐虽然我的能力可以帮助大家伪装出合理的身份,但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伪装,只是让其他人看到你们的时候,脑海中自动将你们的存在合理化而已。真正会改变身份的人,其实只有我”
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创造一段虚假的记忆,影响生灵的自我认知,这种事情已经足够离谱了,如果将这个数量以倍数扩大的话,就只会让人觉得恐怖。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维多利亚王室不是多出了一个三王女殿下,而是多出了十几个王女殿下,其中不仅有旅人妖精、银精灵、光精灵、羽精灵甚至还包括一个爱丽丝的话,是不是有种悬疑的感觉呢?
林格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只能庆幸格洛丽亚的心灵王权还有这种限制了罢,像这样的能力落入敌人的手中很可怕,落入爱丽丝的手中则会更加可怕。
天才玩家却没有这种自觉,她嘁了一声,悻悻然道:“什么嘛,真没意思。”
她每天都在刷新大家对于“有意思”这个概念的认识。
格洛丽亚哈哈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如此一来,问题也就解决了,于是大家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爱丽丝惦记着自己的游戏机,老板娘依旧在厨房洗碗,酒保小姐回柜台后面琢磨自己的新作品,女伯爵奈薇儿左手拎着蕾蒂西亚,右手揪着谢米,带她们去上课了,梅蒂恩因为要照顾受伤的莉薇娅修女的缘故,倒是不用去上课,被小伙伴们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着看。奥薇拉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创作的大业,萝乐娜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因为她想在奥薇拉的房间里补个回笼觉,至于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当然是因为太远了,她懒得走过去。
林格要去风车塔房,告诉依耶塔接下来的前进方向,风花之城苏米雅在大布列塔王国的东南方,以云鲸空岛的飞行速度,估计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抵达;圣夏莉雅原本想前往天心教堂,为谢米和蕾蒂西亚上课的,不过离开旅馆之前她看到格洛丽亚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模样,便停下了脚步。
在云鲸空岛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不是有人要求她们去做的,而是她们自己想做才去做的。格洛莉亚是刚刚上岛的新人,她对这座岛上的一切还处于认识阶段,因此,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没有谁会要求她去做什么,就这样陷入了茫然之中。
圣夏莉雅想了想,走上前去,靠近了格洛莉亚,轻声对她说道:“你要不要和林格一起去见见依耶塔呢?”
“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直觉很敏锐吗?
“这不太好吧?”格洛丽亚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地摇了摇头:“林格先生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没关系,林格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其实很会关心别人哦,而且,依耶塔也会很高兴见到你的。”圣夏莉雅说着,抬头望向门口:“你看,林格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格洛丽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年轻人的身影已经停在了门外,背对着两人,看起来确实是在等她跟上去,但又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有点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关心而已。”圣夏莉雅悄悄压低了声音,附在格洛丽亚的耳边说道:“明明是主动关心大家的人,却总是让大家觉得他是被动的那一方,用爱丽丝的说法,这好像叫做傲娇?”
“是这样吗?”
格洛丽亚看着林格的背影,有些懵懂。她印象中的林格,那个最初见面时就看穿了自己的双重人格、与自己商讨计划时总能切中要害、在宵凉宫的晚会上总是保持着疏离与冷静的年轻人,原来是这种人吗?
怎么感觉他也有两个人格呢?
“就是这样。”圣夏莉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等伱熟悉了林格以后,就会习惯这种事情了。”
“习惯啊”
格洛丽亚若有所思,这个词语对她来说其实很陌生,她自有记忆以来的人生中似乎从来没有养成过什么习惯,因为所谓的习惯,就是一种固定不变的东西吧,而她的人生却恰好相反,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之中。身份和记忆是会改变的,那么思考的方式、思维逻辑、行事风格等方面也会随之改变,这其中有一些方面甚至是前后冲突的。
一个不断变化且自我冲突的人,怎么可能养成习惯这种东西呢?
就像她还是七星盘区的无名侦探格洛丽亚的时候,总喜欢模仿那位大侦探的衣着打扮,穿戴格子披风与猎鹿帽,嘴里叼着一根烟斗,享受和助手“花生”一问一答的趣味。可身为三王女殿下的她却完全把那些东西抛到了脑后,她不喜欢格子披风与猎鹿帽,不会模仿那位大侦探叼烟斗的姿势,助手花生更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到她失去了三王女殿下的身份、又成为了另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格洛丽亚时,她就会喜欢上一些新的东西,同时也讨厌上另一些新的东西。
世界如此无常,人生变化无端,既如幻梦,也似迷雾。格洛丽亚已不期待自己能养成什么习惯了,她唯一指望的是早点适应在云鲸空岛的生活,并且,不要给这里的大家添麻烦。三王女格洛丽亚还好,像侦探格洛丽亚无疑就是最容易惹麻烦的类型,遗憾的是,这也并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完全由诅咒来决定。
“多么软弱。”
脑海中传来谁的嗤笑声,格洛丽亚恍若未闻,微笑着向圣夏莉雅点了点头:“恩,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就走吧,林格已经等你很久了。”
圣夏莉雅说着,十分自然地牵起格洛丽亚的手,带着她向林格走去,对已经在旅馆外等候了好几分钟的年轻人说道:“林格,你能带格洛丽亚去见一下依耶塔吗,顺便带她熟悉一下云鲸空岛,我觉得这件事交给你会比较合适。”
年轻人的答复十分简洁:“恩。”
他对格洛丽亚说道:“那就走吧。”
“好的。”格洛丽亚向他伸出手:“那就拜托你了,林格先生。”
但是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人接住。林格看了看她的脸,又低头看了看她的手,面无表情。圣夏莉雅则是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格洛丽亚?”
“诶?”三王女殿下仿佛吃了一惊,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些:“难道林格先生不该扶着我的手为我引路吗,就像一位真正的骑士那样,这应该是标准的社交礼节吧,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原来如此。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格洛丽亚,姑且还是王族贵胄的身份,她倒没有刻意摆谱,只是这种高贵而优雅、追求礼节与仪态的气质,是自然而然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或许也是维持三王女殿下这个人设的基本要求。
脑海中浮现出七星盘区那个心思缜密却又令人捉摸不透的侦探少女的形象,再与眼前这位将繁琐的贵族礼仪视为身体本能的王女殿下进行对比,如此剧烈的差异让林格不禁觉得,心灵王权的能力与诅咒实在很复杂,在所有少女王权中或许仅次于蕾蒂西亚的轮回诅咒吧,这两种诅咒,一个会不断累积虚假的记忆,一个则是不断清除已有的记忆,格洛丽亚相比蕾蒂西亚较好的地方在于,至少她转换身份的时候,不必承受死亡的痛苦。
不过,蕾蒂西亚遗忘记忆,或许也一并遗忘了死亡时的痛楚;而格洛丽亚不断累积记忆,是否相当于累积着每一个身份活着时的负面情绪呢?从这个角度理解,她在精神上遭受的伤害可能比肉体上的伤害还要大,从诅咒中诞生的另一个人格白夜,便是这种痛苦的具象化吗?
林格沉默了一下,最后只能回答道:“我不是骑士。”
“这样啊。”格洛丽亚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收回手,说道:“那可真是遗憾,虽然我其实并不介意你是不是骑士,林格先生,就像你虽然不是贵族,但在教授的晚会上不也表现得游刃有余吗?”
林格面无表情:“那都是演技。”
“演技?”格洛丽亚好像特别能理解这个词语,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想我明白了,那我们走吧,林格先生。”
林格转身就走,格洛丽亚连忙提起裙子跟上她身上穿的还是那条参加晚会时的礼裙,在云鲸空岛这种环境下并不是很方便,还好在她上岛以前,街道就已经铺好了,否则恐怕会更加狼狈吧。圣夏莉雅看着那个灰发少女的背影一边抱怨“林格先生真不会怜香惜玉”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年轻人身后,忽然感觉不是那么好了。
会不会这是个错误的选择,不该让林格来带她的,由自己来或许更合适吧?
她认真地思考着。
一路无话。
走在通往风车塔房的木板路上,格洛丽亚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身后是来时的森林,妖精深眠旅馆的屋檐在丛绿掩映中露出一角,更远的地方依稀可见草药园的轮廓,石精守卫与朽木妖们正在辛勤劳作,时不时传来魔法草药们喧嚷的声音,还有高贵美丽的水晶鹿灵游弋在树影与山丘之间,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往另一个方向张望,同样是森林深处,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通往一片清澈的水潭,附近还坐落着一间充满神秘气息的工房建筑,两匹白马的身影时而在林间闪烁掠过,惊起树上的松鼠们一阵慌乱的叫声,栖鸟扑棱棱地飞起,洒落漫天的羽毛。
在两片森林的交界处,平坦开阔的空地上,则拔地而起一栋两层楼高的教堂式建筑,相比寻常的教堂来说它少了某种庄重与威严的感觉,但却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教堂的正门是敞开的,因为在云鲸空岛上不必担心偷盗的问题,从门前经过时,格洛丽亚好奇一瞥,恰好与祭坛上圣洁慈悲的女神雕像对上了视线,从祂的眼眸中感受到了一种深邃的平静,仿佛古老森林深处一泓岁月沉淀的湖水,拥有净化人心的力量,使她因初临陌生地界而忐忑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天心教堂的影子在视线中逐渐远去,格洛丽亚收回目光,落在前面的年轻人的背影上,他还是只顾着向前走,甚至都没有为身后的少女考虑,稍微放慢一下步调。
确实如圣夏莉雅想的那样,林格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导游,他虽然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人内心悸动的情感,却无法像爱丽丝那样靠自来熟的气质和不要脸的性格迅速拉近距离;他虽然愿意关心别人,却无法像圣夏莉雅那样依靠温柔的语气与包容的胸怀便轻易打开对方的心扉。他所有主动的关心都显得笨拙且生硬,就像一个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的小孩子一样,但那不是因为他太过迟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敏感,所以才显得如此克制。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格洛丽亚反倒能够适应这种性格,甚至不需要等到她熟悉林格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原本就有一个很相似的灵魂吧。
“白夜,”她对另一个自己说道:“你不觉得林格先生和你很像吗?”
“不觉得。”白夜冷冷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与其说是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不如说是为了否定而否定,就像在掩饰什么一样。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格洛丽亚也不在意,忽然开口对前面的年轻人说道:“林格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你和白夜很像呢?”
“不觉得。”林格平淡地回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答案。
“哈哈哈。”格洛丽亚无声地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了月牙:“看吧,就是这种地方很像。”
白夜没再说话,林格也只是默默地向前走,格洛丽亚抬起头,这里已经可以看见风车塔房的一角了,巨大的风车扇叶在拂过森林与大地的风中缓慢旋转着,洁白的气流从扇叶旋转的轨迹中流淌出来,描绘着樱草花瓣与树叶飞舞的模样,逐渐飘向远方一望无际的碧空,阳光下肉眼可见起伏的微尘,气氛安逸舒适得让人想要打个瞌睡。
林格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正在眺望天空的灰发少女说道:“格洛丽亚小姐,你和白夜小姐共享感官吗?”
“恩?”格洛丽亚收回目光,眨了眨眼,一时间不太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林格不得不更详细地解释道:“我现在和你说话,白夜小姐听得到吗?”
“听得到哦,她一直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也看得到外界的景象,除了不能亲自触碰以外,我和她对世界的感官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的。”格洛丽亚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其实可以当面告诉她,不过她不一定愿意出来就是了,白夜这个人最固执了,连我都叫不动呢。”
“不必了。”林格道:“我只是想告诉她,昨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而已。”
“咦?”
就这样而已吗?
那确实没必要特意叫她出来,不过林格先生与白夜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连做了个梦都要特意告诉她,还是说其中隐藏着某些我所不知道的特殊含义?
格洛丽亚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样的梦呢,林格先生?”
林格闻言,看着少女的眼神颇为奇怪:“你不知道?”
格洛丽亚面色犹豫:“我,我应该知道吗?”
林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平静道:“没什么,我大概清楚了,既然如此,麻烦你再转告她一句,让她不必太在意奥薇拉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想她应该能够理解。”
诶诶,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奥薇拉小姐扯上关系了?
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夜,”格洛丽亚连忙在脑海中呼唤另一个自己:“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哼。”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冷哼,这表明白夜不仅不屑于回答格洛丽亚的问题,同样不屑于林格的提醒虽然她也有些意外就是了,意外于这个年轻人的敏锐和直白。
她昨晚其实不止进入过圣夏莉雅的梦境,准确地说,是进入了每一个人的梦境,包括并不在旅馆内的依耶塔以及某位受伤的修女小姐,但她对其他人的梦境并没有那么上心,只是简单观察了一会儿,唯有对圣夏莉雅才特别仔细,并且还在她的梦境中露面,与她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个中原因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她有自己的考量,格洛丽亚这个一事无成的小废物只要按她说的去做就行了。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两件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第一是在她等待进入奥薇拉的梦境时,却发现这位少女居然彻夜未眠,明明看起来很困倦的模样,却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为了搞清楚她是不是在硬撑,白夜还冒险靠近了观察,结果发现奥薇拉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梦境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位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在过去漫长的人生中居然连一次梦都没有做过吗?
而另一件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则发生在刚才,即林格居然察觉到了她曾经潜入自己的梦境,她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对于入梦者来说,那微弱的错位感应当如幻觉般,梦醒后很快就消失才对,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是如何捕捉到的呢?
有些事情,可不能单纯用直觉敏锐来解释啊。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以后就是新的开始了吗?
“依耶塔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行走在樱草花田的小路上,格洛丽亚好奇地问道,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上黏着一枚小小的紫色花瓣,就像发卡般装饰着那些灰色的发丝。在云鲸空岛上,无论任何一个时节,来自萨莉亚原野的樱草花都会灿烂地绽放,五颜六色的花瓣被风吹着飘向了天空,犹如下起了一场迷蒙的细雨,那些馥郁温暖的气息,让人感到格外的安逸。
格洛丽亚已经与云鲸空岛上大部分人接触过了,唯独天使小姐是个例外,其实在决斗中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但碍于局势并没有太多交流,所以她至今不清楚那位白发有翼的少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考虑到大家都是少女王权,以后肯定要多多交流,她觉得还是先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林格却没有太详细地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格洛丽亚后,平静地说了一句:“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相处的人。”
不难相处吗?但这个不难相处是以谁为标准呢?
格洛丽亚想,自己在云鲸空岛上相处得比较好的人,大概就是爱丽丝了,其他人都还处于认识阶段,不过那是因为天才玩家太自来熟的缘故,要是以她为标准的话,恐怕世界上就没有不好相处的人了吧?
“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林格先生?”格洛丽亚虚心求教。
林格想了想,便挑了几件和依耶塔有关的事情说给她听,其中包括天使小姐曾经孤独流浪、与鲸鱼们一起旅行的经历,也包括她帮助多露希恩大地的子民们摆脱寒冷与贫瘠、后被誉为“天之使者”的故事,虽然中间一度闹出过不愉快的事情,比如背叛者大卫及其充满野心的子孙后代们,但天使小姐最终依旧走出了悲伤与不幸的阴影,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了一千年后她所爱以及爱着她的那些人,为这个跨越漫长时光的风之传说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于是才有了之后的云鲸空岛,以及她重新萌发出来的、对过去和未来的小小心愿。
“为大家带来幸福的天使啊”格洛丽亚听到这里,脸上不禁浮现出向往的神情:“真是个美好的愿望,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呢。”
“骗小孩子的东西。”脑海中的白夜嗤笑一声道:“还有你。”
格洛丽亚并不理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年轻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当然,林格先生说的那句话我也十分喜欢,感觉充满了浪漫主义的精神,如果自己飞不起来,只要让脚下的大地飞起来就好了,当时的你是怎么能够想出这种话的呢?”
白夜闻言冷笑:“像这种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装腔作势了,我打赌,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我忘了。”
林格则面无表情:“我忘了。”
格洛丽亚:“”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觉,所以她觉得这两个人很像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论如何,至少林格的描述已经帮助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大体的形象,于是格洛丽亚开始有些期待与依耶塔小姐的见面了,那位曾受孤独与流浪的困扰,但在人与人的交往之中逐渐变得热情开朗的乡间少女,那名即便自己遭遇了不幸,也愿意为他人的不幸挺身而出的天使,像这样一个温柔善良、心思单纯的女孩,如果能够和她成为朋友的话,一定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跟随林格一起来到了风车塔房的门口,看着他轻轻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于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从逐渐扩大的门缝间,寻找着那位白发天使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
一个抱着双腿坐在床边的少女,把脑袋搁在了膝盖上,正用两只手捧着一种类似面包但更加扁平的食物,小口小口地啃着,虽然每次吃下去的量不大,但频率却很快,脑袋跟着这个动作一点一点的,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正在啃松果的松鼠似的,嘴角还沾着一些食物的残渣。
她呆住了。
依耶塔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便看到林格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于是也呆住了,结结巴巴道:“林、林格!?伱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关上了门,站在原地等待了三秒钟,待房间内鸡飞狗跳的声音渐渐消停下去后,才重新将门推开。
只见依耶塔坐在桌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交迭放在桌上,表情认真得像圣洛伍德国立学校里正在上课的五年级小学生。在她面前,雕工精致甚至有花边纹样的银制餐盘里放着她刚才吃剩下的半块萨莉亚切司提,左边整齐地摆放着银制刀叉,右边则是一块绣着樱草花图案的手帕。她动作僵硬、一板一眼地拿起刀叉,用餐刀切下一小块萨莉亚切司提,用叉子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了几秒钟才咽下去,然后拿起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这才抬起头,对门外的两个人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刚、刚刚你们看到的都是幻觉哦,其实这才是我平常吃东西的样子,是,是真的哦”
林格和格洛丽亚仍然站在门外,静静地盯着她看,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令人受不了。
许久过去后,房间内爆发出一声悲鸣
“呜欸!!!”
“其实,这都是爱丽丝的错。”依耶塔坐在床沿,低着头不敢和林格对视,小小声解释道:“上次她来我这里玩游戏,我请她吃东西,她就是这样吃的。我让她下来,不要弄脏了床,她却说这样吃起来比较香,所以我就想试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教坏小孩子,爱丽丝全责。
“不要信那家伙的鬼话。”林格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只是懒得下床而已。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要好好想一想,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而是圣夏莉雅的话。”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这意味深长的停顿给了依耶塔很多想象的空间,不知怎的,脑海中一浮现出小夏姐姐那张笑眯眯的脸庞,依耶塔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道:“我、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也不会让爱丽丝来我这里玩游戏的!”
最后那句话,她是用很坚定的语气说出口的,不过林格却觉得希望不大,只要对比一下爱丽丝的性格与依耶塔的性格,就会知道天使小姐想要拒绝天才玩家的无理请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如果老板娘谢丝塔在场的话,胜负倒是还很难说。
看来以后要提醒老板娘多关注一下爱丽丝的动向了,一旦发现她有任何前往风车塔房的意图,立刻赶到支援,及时挽救依耶塔于水火之中。
但这些都是题外话,至少和今天的话题没什么关系,所以林格只是想了一下便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他略微侧过身子,让某位对天使的形象已彻底改观的灰发少女出现在了依耶塔的眼中:“介绍一下,这位是昨天才加入的格洛丽亚小姐,心灵王权,你在决斗中应该已经与她见过面了,不过她说想要好好认识你一下,所以我把她带过来了。”
“啊!”
依耶塔便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隐约有些崇拜:“你就是格洛丽亚小姐吗,我听小夏姐姐和爱丽丝她们提到过你,好像是一位很厉害的侦探呢!”
对于单纯的天使小姐来说,大概侦探的确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职业吧。
格洛丽亚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其实我已经不是侦探了”
“诶?”
依耶塔还不知道格洛丽亚的心灵王权有什么能力和诅咒,所以眨巴着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还是林格简单解释了两句她才明白过来。不过少女对待格洛丽亚的态度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改变,依旧是那么热情:“原来是这样,那不是更厉害了吗?除了侦探以外,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上教师、警官、律师、或者风车塔的守塔人哦。”
前面也就算了,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格洛丽亚无法跟上她的脑回路,但依耶塔小姐的表情却那么认真,于是她只能理解为在萨莉亚原野,风车塔的守塔人确实是一种很崇高的职业吧,可以和教师警官之类的职业媲美。
“总,总而言之,”她好不容易才抢到开口的机会:“很高兴认识你,依耶塔小姐。以后,请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她伸出手,依耶塔也伸出手,用力和她握了一下,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恩!”
简单的认识新朋友环节后,林格便对依耶塔提到了接下来的行程,于是,在天使的操控下,云鲸空岛缓缓调转了方向,向着白城共和国重新出发,庞大沉重的岩石翼鳍从洁白的云海中扫过,在湛蓝色的天空下卷起了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这些气流自鲸鱼的翼下与尾鳍下呼啸掠过,吹拂着广袤浩瀚的云海,乳白色的云浪便前仆后继地涌向天空的边缘,每一层都有数百米高,犹如大海的潮涌般欲将万物淹没,景象蔚为壮观。
“对了,”依耶塔忽然回过头来:“你见过天上的海吗,格洛丽亚?”
灰发少女愣了一下:“诶,那是什么?”
“我带你去看吧!”
依耶塔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去,脚踝上的银色锁链摩擦着石地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伴随着她高兴而又有些炫耀的声音:“之前我带萝乐娜去看过,她觉得很漂亮哦,还说这是她看到过的最漂亮的一片海了,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这个”
格洛丽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拉走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挣脱又怕伤到依耶塔,只能回头向林格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年轻人却仿佛没有看到,转身去拿桌子上的点心吃。
她就这样被依耶塔拉到了风车塔房的最顶层,然后,天使少女伸手指向鲸鱼的头部,或者说指向比那更加遥远的地方,语调上扬道:“看、格洛丽亚!”
看什么?
格洛丽亚下意识抬起头,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一下子呆住了。
巨大的风车扇叶正从眼前一片片地转过,每一片叶子都像巨人的手臂那么长,目光穿过这些白色叶片旋转的空隙,一片数万里的云海正如古老画卷般在鲸鱼的身下铺陈开来,云浪滚滚,无止境地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最遥远的天边,与那些玻璃似的天青色融合在一起,显得如此美丽壮观。飞鸟在云中翱翔,它们成群结队地掠过云海,向着更遥远的天空奋力飞去,那渺小的身影却显得如此矫健,容易让人联想到暴风雨中搏击风浪的海燕。
视线继续上移,一个个庞然沉重的阴影正在云深处若隐若现地闪烁着,时而展翅,时而昂首,发出如号角呼唤般苍凉悠久的鸣叫声。那些是属于天空的魔兽,他们生来就是这个高度的霸主,每一只的体型都如山岳般庞大,个别被冠以天灾之名的魔兽更是不逊色于脚下的云鲸空岛。然而一旦落入这片广袤无垠的海洋中,立刻就变成了一条条微弱的游鱼,在深海中浮动、栖息、时快时慢、忽远忽近,无论是体型、习性、还是从口鼻中吞吐出来的灼热气息,全都被这片海洋包容,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在这无尽苍茫的白色云海之上,云鲸空岛就像一艘帆船,笔直地从海中驶过,分开了两旁的波浪,在身后经过的道路上,留下了一条湛蓝色的轨迹,那是天空的轨迹,或许也是镜子的色彩,倒映出地面上此起彼伏的山川与河流,如沙盘般微缩精致。
“怎么样?”旁边传来依耶塔的声音,因为风迎面吹来的缘故,显得有些失真,像是风中散裂的无数块碎片:“是不是很漂亮呢?”
“嗯。”格洛莉亚下意识点了点头,喃喃道:“确实很漂亮,很壮观。”
但除了漂亮与壮观以外,她的心中还有另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然而却无法准确形容出来,像是惆怅,像是迷茫,又有点像是某种微小的期待?但无论如何,正是看到了这片陌生而又壮丽的云海,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高度上,她才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踏上一段旅途了。
改变过许多次身份、经历过许多个未来、也拥有过许多种记忆然而那些都是虚假的,是虚无缥缈的幻梦。自始至终,她一直停留在伦威廷那座伟岸却渺小的城市中,未曾离开。直到今日,才终于迎来了新的开始。
新的,对于格洛莉亚来说,就是最好的。
以后一定会更好吧?
她默默地想到,同时也是在问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但白夜只是沉默,没有回答。于是格洛莉亚只能认为,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愿意说出口而已。
一起加油吧,白夜。
灰发少女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云海,微微张开嘴巴,无声地说道:还有大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一章 命运的选择更重要吗?
时间是1856年6月27日,地点是伦威廷市,圣辉弥天主赐福音大教堂的圆桌厅堂内。
对于魔女结社来说最为重要的年中会议,在这里如期召开,它将对结社过去一年来的工作进行总结,同时制定接下来一年的发展计划与预期目标,以达到更加高效地统合资源的目的。对于一个势力横跨东西大陆、辐射范围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庞然大物来说,如果缺乏这种行之有效的规划与监督,难免会被自己的体量拖累,变得如冬眠的乌龟般,缓慢而又迟钝。
魔女结社固然已经是镜星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了,它的存在时间甚至已经超越了某些种族拥有文明与历史的时间,然而这并不代表结社的成员就可以高枕无忧,尽情沉浸在过去的荣光中不思进取。因为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是:弱者总是擅于联合,而强者则是他们联合起来的理由。
万物有灵论的信徒、十三隐士会、东大陆的神圣同盟军、乐园乡亚述、乃至白金山中那些避世不出的巨龙都在为各自的理由反对结社的伟业,他们单独的力量是如此孱弱,以至于到了令人耻笑的地步,联合起来却也勉强触及了高山的背影,拥有与结社为敌的资格。
天蒂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也从来没有担忧过,因为她知道一条通往伟大理想的道路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所有敌人既是阻碍,也是脚下的台阶,敌人越多,只能证明她离自己的目标越近而已。
肃穆沉静的宫殿内,只有脚步声在回荡,一个个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但拥有同一个身份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入圆桌厅堂,在各自的席位上就坐。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分心走神,他们在落座后的默契动作是将目光投向那位站在会场中央的黑发少女,等待她来宣布会议的开始,或者说传达一种明确的信号,为他们接下来的理想引导方向。
一根根洁白的长烛在华丽的水晶灯座上燃烧,浮动的火光下照耀出每一张严肃认真的脸庞,环状分布的座席呈阶梯式向上抬升,而身为会议召开者与主持者的天蒂斯便位于这个圆环的正中心,当脚步声渐渐停息以至于彻底消失,圆桌厅堂内似乎只余下自己的呼吸声时,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用平静的视线注视着台上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明明是处在低点,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但这不是错觉,而是事实,因为魔女结社的领袖天蒂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总是被人仰望的那一个。
黑暗魔女卡拉波斯,纷争魔女法芙罗娜,恐惧魔女绯珥魔导科研机关的总负责人菲,第一研究部的负责人柏龙,构造维护机关的负责人奥托秩序天平的审判次长梅尔基亚德斯,神圣净化部队的总辖卡明,先史遗产研究所的负责人海因里希施里曼医院骑士团团长特蕾莎,龙骑兵团团长叶莲娜,翼装机动部队的指挥官信
每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眼中闪过,都会让天蒂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能在他们的身上看到更多人的影子,在这肃穆到有点森严的气氛中,她的唇角忽然往上一勾,露出了一个令人略感意外的笑容。
“两周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行动。”她开口道,声音在高耸空旷的穹顶下回荡开来,雷鸣般的回响,仿佛圆桌厅堂本身也在隆重回应:“一群外来者闯入了海因里希教授的晚会,打搅了他高谈阔论的雅兴。希望你不会因此对考古失去热情,因为我听说你的书房丢失了不少研究资料,当然,那倒不算什么,只是几张纸罢了,失去你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损失。”
天蒂斯调侃了一句,位于第六排第三十二个席位上的海因里希教授则回以一个尴尬而有些无奈的笑容,那次事件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耻辱,毕竟敌人可是利用了他的个人爱好试图刺探结社的机密情报,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可以预见的是,以后海因里希教授举办晚会时,在邀请客人这件事上应当会更加谨慎,或许也不会将地点选在宵凉宫了吧。
“从保密层面来看,这固然是一次严重的失误,但往好的方面想,其实也是给了我们一个警告,让我们知道现在的局势还不够稳定,敌人总是在不断增加的,并且这次的敌人不同以往,我们对她们更加熟悉,因为过去曾战胜过数次。但她们的不同之处也恰在于此:无论被击倒多少次,都会卷土重来,这样顽强的信念与意志,和十三隐士会或万物有灵论信徒那些怯懦者是不同的,更值得正视,也更值得我们拼尽全力去将其战胜。”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次行动中,我们本有数次机会将敌人留下,但我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导致他们最终逃脱。在这一件事上,我并不否认自己也有私心,当然,这样的私心并不是基于某种情感或利益,它恰好是我希望伱们理解的东西。你们是如何理解的呢?蒂梅丝认为我太大意了,维多利亚则认为我心慈手软,当然,你们敬爱的圣教军总指挥官法芙罗娜的想法更为直接:她认为我发疯了。”
第一排第六位的蒂梅丝脸上浮现出羞惭的神色,第二排第十一位的维多利亚女王笑而不语,同样坐在第一排的法芙罗娜则挠了一下火红色的发丝,小声嘀咕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吗?”
坐在法芙罗娜身后的副官恺撒脸皮抽动了一下,心想这可不叫开玩笑,应该叫心直口快才对。您和绯珥冕下之间的差别,大概就在于后者偶尔还会听从一下副官梅尔基亚德斯的劝告,而您却一直我行我素,从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吧。
“其实,每一种想法我都可以理解,人的思想有时基于情感,有时则基于立场,但大体上是二者的总和,我是在对各位的情感与立场有所了解后,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各位有时候不妨暂时抛开桎梏,想象一下如果是你们站在我此刻的位置上,基于情感与立场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每一种选择的背后,各自的深意又究竟是什么?朋友,敌人,理想,信念,事业,憧憬,愿望都能一一分得清楚吗?这是会议开始之前,我希望大家尽力思考的一件事。”
“知晓答案当然是最好的,证明你对自己要走的路或即将走的路已足够清楚,不会有丝毫犹豫和后悔;尚未知晓答案的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担心因此犯错,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成长的,正是因知晓错误,才更加向往正确。从过去到现在,及至更加遥远的未来,结社的理念、宗旨与追求,都基于这一句话。”
天蒂斯的开场演讲令圆桌厅堂的气氛陷入了一时的沉默,在这股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有人面露思考,有人眉头微蹙,还有人将这番话理解为结社接下来一年里的行动纲领,试图从中探究出更多深刻的意味。
但是,无人注意到,在圆桌的最前排,那七位魔女冕下的眼神。
无论是最为严肃认真的卡拉波斯冕下,还是最为欢快跳脱的莉莉丝缇冕下,乃至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伊芙冕下都深邃得令人有些不安。
“那么,魔女结社本年度的年中会议,现在开始。”
天蒂斯缓缓落座,翻开了面前一份厚重的文件,伴随着她的动作,整个圆桌厅堂内响起了齐刷刷的翻动纸张的声音:“在进入第一项议程之前,首先由各个机关的负责人汇报上半年的工作情况。那么现在,请魔导科研机关的负责人菲进行发言,对于结社重点投入资源的几个项目,还请给出详细的数据说明”
在天蒂斯的主持下,魔女结社的年中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圆桌厅堂的门扉紧闭,将所有声音隔绝,一切生活在平常世界的凡人们不知道的、将会改变整个宇宙格局的决策,都将在这里提出,并且实施。
但在此之前,没有人能理解它们的意义,或许,就连正在参加这场会议的某些人,也无法理解。
伦威廷城外,古老的三山界地中,有着如光丝般美丽长发的小妖精坐在庭园的凉亭里,双手撑着下巴,怅然地眺望着遥远的天空。风中隐约传来了谁的交谈声,但那些声音都很陌生,不是福音教院内的异类,而是来自圣安维尔十字教堂的真灵派信徒。自那一夜后,他们便留在了这个本属于异类的庇护所,并且很快融入了这里。
福音教院的异类们一开始还颇有微词,只是看在潘克拉斯大人的份上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这些真灵派的信徒也表现得十分友善克制,不曾与庇护所的原住民发生过冲突。于是双方很快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福音教院也从纯粹的异类庇护所,变成了异类与真灵派信徒共同躲避教团联合搜捕的藏身处。
不过潘克拉斯大人原本就是真灵派的信徒,所以福音教院从一开始就具备了教堂和庇护所的双重属性,甚至有不少异类在他的影响下也皈依了万物有灵的信仰,因此大家适应起来还是非常快的。
除了贝敏。
她原本就不喜欢人类,更不会主动接近人类,所以,当其他人都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节奏时,只有她避而远之,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做出改变。
不过,这样的坚持究竟能持续多久呢,贝敏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早就被打破了吧,在她主动提出要帮助那些人类的时候开始,如今不过是固执地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已。
说起来,那些家伙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直接闯进教团联合的地盘救人,可是十分无谋冒险的举动啊。
其实自己倒也不是很关心他们,就是觉得妖精深眠旅馆的老板娘谢丝塔是个还不错的人而已,曾经救过她们的性命,又是大姐和二姐的好朋友,如果她出事的话,姐姐们肯定会很伤心吧?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去帮助人类呢?虽然旅人妖精本来就是天生友善的妖灵,但也没必要对人类友善到这种地步吧?特别是那个叫林格的家伙,简直就是个讨厌鬼,唔,他的妹妹倒是还不错啦
“贝敏,”小妖精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下意识抬起头,便看见庇护所的建立者,那位在众异类的心目中几乎可与圣者媲美的老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潘、潘克拉斯大人?我、我没干嘛,就是在这里,呃,乘凉而已!”
她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口,不过潘克拉斯老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实想法。倒不奇怪,毕竟贝敏对人类的成见之深,在整个福音教院都是排得上号的,她的姐姐贝丝特与贝尔菲也多次和潘克拉斯老人提到过这个问题,有些忧虑,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不过,她上次主动提议要帮助那些外来者的事情,却让潘克拉斯老人觉得似乎有些改变的希望了。
世间之事往往如此,早在当事人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便已注定了接下来的道路。
想必她也是一样吧。
潘克拉斯老人也抬起头,目光越过福音教院的钟塔尖顶,眺望着湛蓝色的天穹,目光莫名有些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贝敏见此,愣了一下,因为她觉得现在的潘克拉斯大人,和刚才的自己很像,便犹豫地开口问了一句:“潘克拉斯大人,您也在想那些人吗?”
潘克拉斯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些异乡的旅人,于是轻轻颔首:“算是吧。”
算是?那究竟是不是呢?
贝敏不明白,她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莉薇娅小姐,应该也是和那些人一起走了吧?潘克拉斯大人,您当时已经知道莉薇娅小姐在云鲸空岛上了,为什么不把她留在福音教院呢?”
贝敏这么问,不是因为她对莉薇娅修女有好感,而是因为她隐约知道,那位修女小姐对真灵派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潘克拉斯大人,恰好就是真灵派的一员。对于真灵派有利的事情,他为什么却不做呢?
潘克拉斯老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不把她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因为她会有更合适的去处。”
“和那些外乡人在一起更好吗?”
贝敏无法理解,潘克拉斯老人也难以解释,他只是低沉地笑了一声,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该如何解释,但或许亦不必解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吧,贝敏。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必须做的事情都好,也不是所有好的事情都必须去做。”
小妖精听到这句话,歪了下脑袋,神情懵懂。
好深奥的话语,而且,好难理解。
但其实,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有时候,命运的选择,会比人自身的选择,更加重要。
同一时刻,遥远而又苍茫的天上,小小的光子精灵与年长睿智的敲钟灵共同眺望的那个方向,鲸鱼岛屿的背上,一间外表平平无奇的教堂中,金发碧眼的修女小姐双膝跪在女神的雕像前,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眉心、鼻尖与嘴唇各点了一下,低声献上了虔诚的祷告
“我等尘世之民。”
“与女神同在。”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二章 大家都在做梦吗?
空旷安静的小教堂内,洁白长烛于黄铜烛台上嗤嗤燃烧,映照出无数在光中纷乱飞舞的细小尘埃,也为修女虔诚的侧脸抹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似有若无的祷告声仿佛还萦绕在一排排椴木长椅之间,更多的却埋入了阴影滋生的角落里,唯被路过的虫蚁听闻。可它们已不是昔日那批在天心教堂的墙角与天花板上筑巢织网的蚂蚁和蜘蛛了,所以,即便听到了似曾相识的祷告声,或许也不会有物是人非的感觉吧。
仍跪在地上的莉薇娅低头沉默着,仿佛在聆听来自神明的回应,可实际上她究竟听到了什么,或许唯有询问自己的本心才最清楚。几秒钟后,修女缓缓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女神的雕像,在那双石刻的眼眸中本应冰冷沉寂,如一切人造的物体般没有感情,此刻却被温暖的烛光浸染,因而萌生了一股慈爱与悲悯的气质。
这是过去,莉薇娅修女在圣安维尔十字教堂的大圣堂中,面对圣者与诸圣灵的雕像时也没有看到的情感。
若说全都是基于错觉,未免也有些自欺欺人了吧?
一想到自己离开真灵派的原因以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修女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但她并没能将这个笑容维持太久,因为很快,从祭坛上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好、这样就可以了!”
然后,一个粉色的小脑袋从主祭台后冒了出来,眨巴着眼睛冲莉薇娅修女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正是暌违许久后再度换上了那套修女服的梅蒂恩小姐不过,现在应该要加上限定形容词了:天心教堂的继承人兼代理牧师兼首席修女,梅蒂恩小姐。
基于某种缘故,天心教堂的正统继承人林格先生一直不愿意重开教堂,即便已经与教团联合撕破了脸皮,可以堂堂正正地无视宗教法令的前提下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这种消极和逃避的态度,无疑令妹妹十分不满,双方为此争论了好多次,有一次梅蒂恩甚至还哭鼻子了,只是除了奥薇拉以外没人看到而已。
而前段时间,本为真灵派圣子的莉薇娅修女因某种缘故突然决定留在云鲸空岛,并决定皈依女神的信仰,成为天心教堂的一员,这无疑给了梅蒂恩一个巨大的惊喜,也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重启天心教堂的理由。
于是,她和自己的兄长据理力争,运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才玩家教导她的话术,成功从林格手中夺走了“天心教堂正统继承人”这一身份,可谓完全胜利。粉发小女孩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兄长不愿意做的话,那就由自己来继承父亲的遗愿,一定要让天心教堂再度屹立于大地之上!
至少,先屹立于云鲸空岛之上!
当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完成,比如最重要的场地、成员和信徒。场地的话,机智的她早就打着圣夏莉雅姐姐与女伯爵的名义,将天心教堂一比一复刻搬到了云鲸空岛上;成员的话,失去了林格也没有关系,她和莉薇娅修女都是栋梁之才,她早就背熟了女神的教义和神圣女神教的理念,莉薇娅修女则对各种宗教戒律十分熟悉,本身也曾经主持过许多仪式,两人互相配合,岂愁大局不定?
至于信徒什么的,就之后再考虑吧,总之先将事情敲定下来,到时候木已成舟,林格还能反对不成?那就像要求爱丽丝姐姐把偷吃的零食吐出来一样,是根本没可能的事情哇。
于是,越来越会耍小心机的梅蒂恩便在莉薇娅修女的伤势痊愈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来到了天心教堂,凭着自己以前跟在林格屁股后面操持教堂事务时的耳濡目染,为修女小姐主持了一个简单的洗礼仪式,宣告她从此以后就是女神虔诚的信徒,同时也是我们天心教堂不可分割的一员啦!
这也太随意了吧!
莉薇娅修女忍不住想到。
而且因为担心走漏风声,梅蒂恩甚至没把这件事告诉包括兄长在内的任何人,连最好的小伙伴谢米和蕾蒂西亚都被她蒙在了鼓里,两人只知道梅蒂恩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谢米觉得她可能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于是正在努力回忆自己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蕾蒂西亚则认为梅蒂恩一定是对林格的严苛统治感到不满了,决定起兵反抗,为自己争取不用上课和写作业的特权,于是不停旁敲侧击,想要加入梅蒂恩的联军凡是和林格作对的事情,这只小蝙蝠都要来掺一脚。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看,蕾蒂西亚居然猜对了,虽然梅蒂恩想要的其实不是那种特权啦。
现在她倒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林格先生知道后会怎么想呢?虽然梅蒂恩一再表示自己也是天心教堂的正统继承人,但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位年轻人的想法更为关键吧?这样瞒着他偷偷摸摸搞事情真的好吗?
“莉薇娅姐姐,你在想什么?”
梅蒂恩的声音将莉薇娅从出神中唤醒,她一低头便看到粉发小女孩正好奇地看着自己,连忙用笑容掩饰心底的尴尬:“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仪式好像有些太简单了。”
连祷告词都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别说与圣安维尔十字教堂举办过的诸多典礼仪式相比,便是平日里信徒们的礼拜和祷告仪式,似乎都比这庄重不少。
“因为我们神圣女神教的风格就是这样子嘛。”梅蒂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父亲曾经说过,信仰是留在人们心中的事物,如果太注重表象的话,就无法看到女神希望我们看到的东西了。”
所以,仪式感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为何会产生仪式感的那种心情和体悟。
“原来如此。”莉薇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理论她还是头一次听说,那位名叫杨科先生的牧师,能够教导出林格和梅蒂恩这样的子女,果然是位十分虔诚的信徒啊,而且,或许也十分理智。
信仰的虔诚往往会走向两条道路,一条是基于纯粹情感驱动的狂热之路,另一条则是基于缜密思考的理性之路。过去,莉薇娅修女会觉得它们各有可取之处,若没有狂热的虔信徒舍生忘死,万物有灵论的信仰无法在层层打压下维续至今;而如果没有那些理性的虔信徒制定戒律,过于狂热的信仰也终将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不过,自从那一晚,她见到断罪者穆法沙带领许许多多的信徒踏上一个有死无生的战场、而目的仅仅是为了创造一种亵渎的产物时,便不止一次感到怀疑:像这样的舍生忘死,真的有意义吗?如果维护的信仰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这种狂热本质上也不过是火上添油罢了。
唯有以理智驾驭信仰,或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希望,自己现在所走的道路,便是那样的正确。
她默默地想到,然后手被拉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梅蒂恩牵起了她的手,向她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莉薇娅姐姐,我们走吧。”
“走?”修女微怔,明亮清澈的碧蓝眼眸中充满了困惑的情绪:“去哪?”
“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啊!”梅蒂恩语调上扬,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还有,该为下一次七天礼做准备了,我们去找人来参加礼拜吧。恩,我想想找谁好呢,小夏姐姐肯定会答应的,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我也不想勉强大家总而言之还是先去问一下吧!”
这就开始传教了吗?
不过怎么要主动出击啊?
莉薇娅修女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在她心目中,传教不应该是在教堂内等候,有人来访时才向对方宣讲教义,如果对方认同,那大家就算是同道了;如果不认同的话,也没有必要强求。
以前在圣安维尔十字教堂时就是这样,只要耐心地守候在教堂内,信徒们自己就会聚集过来,甚至有些人还是从遥远的北境、边关乃至其他国家千里迢迢赶来朝圣的。宗教法令推行后,信徒的数量略有减少,但即便是最衰微的时期,圣安维尔十字教堂也从不缺少来朝圣与祷告的信徒,更不会像梅蒂恩说的那样,连举办一场祷告仪式都要担心有没有足够的人参与,需要自己去拉人头。
听起来,神圣女神教的境况,怎么比那些流亡的同僚们,比如沃土宗、圣泉修士会或德鲁伊教还要惨淡呢?
明明有圣灵坐镇,还有圣母创世时留下的少女王权在因为莉薇娅修女要留在云鲸空岛的缘故,林格简单对她提到过圣夏莉雅等人的身份,毕竟总不可能一直瞒着。尽管此前便有与黑暗王权卡拉波斯打过交道的经验,但修女小姐听闻这个消息还是大为惊愕,毕竟卡拉波斯也只是一个人,而她的面前却有足足六位少女王权呢!
当然,六位少女王权也撑不起天心教堂这种事,就属于碰都不能碰的话题了,于是莉薇娅也没多问,就这样被梅蒂恩拉着离开了天心教堂,到处凑人头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答应的人居然是蕾蒂西亚。
因为梅蒂恩和莉薇娅修女一离开天心教堂,她就从教堂的顶上飞了下来,落在了两人的面前,好似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梅蒂恩,好慢。”她抱怨了一句。
“诶?”粉发小女孩睁大了眼睛:“蕾蒂西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伱。”小蝙蝠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在此之前,天心教堂一直都是圣夏莉雅为小女孩们上课的地点,所以她对这里的构造其实也很熟悉,刚才就挂在屋檐“你要去当修女了吗,梅蒂恩?”
“不是要去,我本来就是哦。”梅蒂恩纠正了她的语误,然后点了点头:“没错,因为天心教堂是父亲留给我和林格的宝贵的遗产,不能让它就这样荒废下去啊。如果林格不愿意做的话,那就让我来做吧。对了,我正在找人参加下一次七天礼,也是天心教堂重启后的第一次七天礼,蕾蒂西亚,你要不要也来凑一凑热闹呢?”
她发出了真诚的邀请,小蝙蝠歪头思考了一下后,问道:“参加七天礼,需要成为女神的信徒吗?”
“呃,这个嘛,其实没有那么严格的。”粉发小女孩尴尬地笑了笑:“蕾蒂西亚高兴就好。”
从前林格还是天心教堂的牧师时,来参加七天礼的大部分人都只是为了免费的面包与牛奶,对于他宣讲的教义并不在乎,所以耳濡目染的梅蒂恩也不是那么在乎。何况,蕾蒂西亚需要成为女神的信徒吗?她与女神的关系可比那更加亲密。
只不过小蝙蝠自己没有这种概念而已,其他人特别是奈薇儿也不敢让她明白这种概念。
要是蕾蒂西亚改口称呼女神为母亲了,那她该怎么称呼奈薇儿?继续喊奶奶吗?就算她愿意,女伯爵自己都不愿意吧,那可是极为严重的亵渎啊!
所以,还是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了。
“那我,要来,和奶奶一起来。”蕾蒂西亚小脸绷紧,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要参加七天礼,然后,问女神几个问题,梅蒂恩,你一定要让祂回答我,好吗。”
“呃。”
我没有那种能力啦。
梅蒂恩哈哈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到、到时再说吧,不过你想问什么问题呢,蕾蒂西亚?”
“唔,就是,一直有人在我的耳边说一些奇怪的话,听起来像林格那家伙的声音,我问过奶奶,她说这是女神的启示,要我认真倾听。可是我,才不想听到林格的声音,所以想问一下女神,能不能换一个人来,如果是梅蒂恩就好了。”
蕾蒂西亚说的情况,梅蒂恩也清楚,那应该是她此前数次轮回时,林格为她祈祷所留下的后遗症,尽管双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这种后遗症,但奈薇儿似乎将其当成了蕾蒂西亚摆脱诅咒的希望。
不过相应的,蕾蒂西亚也因此越发讨厌林格了虽然,那种态度算不上讨厌吧,梅蒂恩觉得应该是抗拒才对。基于某种理由,蕾蒂西亚一直在抗拒与林格的接触,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带刺的性格,恐怕也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与不安。非要形容的话,应当说是老鼠撞见了猫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小蝙蝠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最近,偶尔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找女神,问个清楚。”
女神可不是摩律亚人的巫师,能够帮你解读梦境。
梅蒂恩想着,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做梦嘛,谁都会的,很正常。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三章 吵架不会带来幸福吗?
之后,梅蒂恩又去找谢米,正在草药园里帮忙浇水施肥,累得哼哧哼哧还要被那些魔法草药嫌弃的小妖精一见到粉发小女孩的身影,立刻就抛下了自己的工作,屁颠屁颠地飞了过来:“梅蒂恩!你来找我玩了吗?咦,你怎么也在?”
最后那句话是对蕾蒂西亚说的,小蝙蝠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是我先到的!”
谢米闻言,冷哼一声,落在了梅蒂恩的脑袋上,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哼哼,这叫后来居上!”
“不要脸的家伙。”蕾蒂西亚气得咬牙切齿:“我要去告诉老板娘你偷懒!”
“那我也去告诉奈薇儿小姐伱根本就没有好好学习!”
两人怒目相视,势如水火不容,粉发小女孩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吵啦,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先吵一架呢?大家都是朋友,应该和谐相处才对呀!”
“谁和这家伙是朋友了!”X2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瞪了对方一眼:“我才是梅蒂恩的朋友!”
成为导火索的梅蒂恩只能哈哈干笑,不知道该说她们竞争意识强烈,还是该说她们很有默契。全程旁观了这一幕的莉薇娅修女也有些无语,觉得小女孩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让人捉摸不透。
互相闹了几句后,终于还是进入了正题,梅蒂恩向谢米提到了自己的来意,并邀请她参加预计将于这个周末举办的七天礼,为重新开门的天心教堂增添一些人气。来自好朋友的邀请,谢米当然是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把大姐和二姐也带过去的,如果女神不嫌吵的话,说不定旅馆里的兔子先生、草药园里的魔法草药、还有那些石精守卫与朽木妖们也想去凑个热闹呢?
“这、这就不必了。”
梅蒂恩拒绝了这个提议。
毕竟教堂还是很严肃的地方,而不是吵吵闹闹的游乐园。虽然女神不一定介意这种事,但林格肯定会介意吧,万一他以此为理由,质疑自己没有把七天礼办好,想要剥夺自己身为天心教堂正统继承人的身份怎么办?那一番心血不是全都白费了吗?
粉发小女孩揣测兄长的各种险恶用心,觉得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现在可谓如履薄冰,连一点差错都不敢犯。
“蕾蒂西亚,还有谢米,划掉。”
梅蒂恩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笔记,翻开来,用笔将一长串名字中的两个划掉后,对身旁的修女小姐说道:“已经拉到两个人了,莉薇娅小姐,我们再接再厉吧!走,接下来去找小夏姐姐,她一定会答应的!”
莉薇娅修女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她拉走了,还在原地干瞪眼的蕾蒂西亚与谢米感觉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才发现自己被偷家了,居然忽略了最有威胁的目标。可恶啊,那家伙居然通过和梅蒂恩一起重振教堂来获取她的好感,一定别有用心!
你千万不能上她的当啊,梅蒂恩!
“等、等等我!”X2
但三小只拉着莉薇娅修女来到圣夏莉雅面前时,少女正坐在一片阳光灿烂鲜花盛开的小山坡上,为她的小羊梳理毛发。不过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几人走近了都没发现,还是小羊咩咩叫着提醒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抬头恰好对上了梅蒂恩的视线。
“你在想什么,小夏姐姐?”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在想林格的事情吗?”
圣夏莉雅轻抚过小羊背部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低头,借日光洒在脸上的阴影,遮住了那一抹微醺的红色:“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梅蒂恩?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啊。”粉发小女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猜的。”
那你的直觉也太敏锐了。
刚才,圣夏莉雅确实在想林格的事情,准确地说,是在想白夜让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境。梦的最后,她枕在林格的腿上,借着梧桐树洒落的荫蔽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年轻人朝自己露出了笑容。这个梦一直都让圣夏莉雅感到奇怪,一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梦中枕着林格的大腿睡着,分明平时没有这种想法的;二是奇怪那位年轻人居然向自己露出了笑容,这好像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
白夜说过,梦是心灵的语言,既然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就说明潜意识里期待着什么吧?尽管圣夏莉雅还无法准确地将那些期待表露出来,所以最近,她一直都在用摩律亚老巫师教导自己的方法,尝试解读这个梦境的真意,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绝对没有哦。”她自言自语般说道。
“啊?”梅蒂恩歪了下脑袋:“绝对没有什么,小夏姐姐?”
“没什么!”
圣夏莉雅矢口否认,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梅蒂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带着谢米和蕾蒂西亚,唔,还有莉薇娅小姐?”
说到最后,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梅蒂恩、谢米与蕾蒂西亚的组合倒不新鲜,甚至可以说是云鲸空岛上的经典组合了,但莉薇娅小姐是怎么加入其中的呢?难道说她童心未泯,才能和小女孩们玩到一块去?
“啊!”
梅蒂恩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向圣夏莉雅解释了自己的来意,然后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同意的答复,毕竟圣夏莉雅原本就是云鲸空岛上最好沟通的人,自觉身为姐姐的她一直都在尽力满足其他人的要求,前提是不能太过分了,太过分的要求不但不会得到她的同意,反而会被教训一通。当然,迄今为止,整座云鲸空岛上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也就只有一个罢了,这里并不点名批评,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这是好事。”圣夏莉雅说道:“过去,尚未失去记忆的我们创建了创世女神教,却没能将其引导至一个美好的未来,或许也因此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神圣女神教是前者的遗续,同时也是对母亲教诲的继承,如果有人能将它传承下去的话,我想,不止杨科先生,过去那些信徒,还有我们的母亲,也会因此感到高兴吧?“
“恩!”
其实梅蒂恩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不想辜负父亲的遗愿而已。但现在圣夏莉雅指出了这件事更深刻的意义,就越发让她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小夏姐姐!”她攥紧了小拳头,一脸认真地承诺下来,然后又脸色一变,换上了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但是,林格他好像不这么想”
圣夏莉雅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承诺,同时也是一种态度,暗示自己以后会帮她在林格那边说几句好话的,这就够了,粉发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装可怜的表情。看得身旁的两个小伙伴一脸茫然,不知道梅蒂恩什么时候学会了爱丽丝的变脸绝活。
“不过,梅蒂恩毕竟还小,很多事情未必能想得周到,做得周全。”圣夏莉雅抬头,将目光落在金发碧眼的修女身上,一脸诚恳地说道:“到时候,就有劳莉薇娅小姐多照看一下了。”
“请交给我吧。”莉薇娅也认真地回道:“我一定会保护好梅蒂恩的。”
粉发小女孩总觉得这句话另有深意,但她并没想那么多,因为谢米和蕾蒂西亚也经常说这样的话嘛,于是她高兴地挥手向圣夏莉雅道别,打算去找下一个目标。
“啊,对了。”她们离开前,圣夏莉雅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叫住了梅蒂恩,问道:“既然天心教堂要重新经营起来,那我以后还能用教堂的场地给你们上课吗?”
谢米和蕾蒂西亚听到这句话当即浑身一震,然后疯狂给梅蒂恩使眼色,暗示或者说明示她拒绝。然而粉发小女孩仿若没有看到小伙伴们的视线,十分灿烂地笑着:“当然可以哦小夏姐姐,反正现在也没有几个信徒,除了举办七天礼的时候,其他时间教堂应该都是空闲的,你可以随时借用哦!”
“那就好。”
圣夏莉雅松了一口气,小妖精和小蝙蝠则脸色灰白,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
然后粉发小女孩回过头,才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顿时吓了一跳:“哇,你、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呵呵,只是、只是好想回旅馆当女仆啊。”
“奶奶,我也想忘掉一切了”
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是对颓废这个词最好的诠释,莉薇娅修女倒是知道原因,但和梅蒂恩一样无法理解,略歪了下脑袋:难道,读书上课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吗?
接下来的一天,莉薇娅便被三小只拉着到处找人,基本上算是把云鲸空岛都逛了一遍,托她们的福,也算是把岛上的大家都认熟了。
“七天礼?”炼金工房内,萝乐娜随手将一瓶颜色诡异的试剂放到橱柜里,然后回头向梅蒂恩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格知道这件事吗?啊,你不用回答了,看这个表情我就明白了呢,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呀,梅蒂恩。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捧场的,话说回来,需要我帮你炼制一些助兴用的道具吗,比如超级炫酷的庆典烟花之类的?”
“有多炫酷?”蕾蒂西亚眼前一亮:“比那群臭狼人的城堡被炸飞时还要炫酷吗?”
萝乐娜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对自己的炼金道具很有信心,于是大言不惭道:“比那还要炫酷哦!别说一座城堡,炸飞十座城堡都不算问题。不过其实还是保守了一点,如果是梦里的我,好像能炼制出更加强力的道具呢,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她悠然神往,佩服的对象居然不是别人,而是梦中的自己。
但那是烟花吗,那分明是炸弹好吧!?
剩下三人面露惊恐之色。
“好!我要,这个!”蕾蒂西亚却很满意,给了萝乐娜一个赞赏的眼神:“你是一个,好的女巫。”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蕾蒂西亚就用女巫来称呼萝乐娜了,大概是因为童话故事里,女巫总能拿出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道具来推进剧情发展吧,比如让人沉睡却不致死的毒苹果、只会复读白雪公主最美的镜子、能够帮美人鱼长出双脚的魔药等,和萝乐娜的炼金道具很相似。
萝乐娜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个称呼:“那到时候你来找我拿吧,记得别让奈薇儿小姐发现哦”
“不、不需要啦!!!”
梅蒂恩连忙大声阻止了她诱骗小孩子的阴谋。
萝乐娜表示很遗憾。
“七天礼啊。”房间里的奥薇拉合上书稿,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感觉可以把这段情节写到书里,那我也去看看吧。对了梅蒂恩,你最近有见到林格吧,他好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我这一部分稿子还想请他帮我修改一下的,如果你见到了他,记得帮我问一句有没有空哦?”
“恩!”梅蒂恩用力地点了下脑袋。
“还有啊,我最近总感觉自己有点呃,失眠?你们看我是不是一直都有黑眼圈,本来也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嘛,但最近突然变得不对劲了,好像有谁暗中盯着我似的,一到晚上就觉得那种窥视的目光无处不在,该不会是幽灵吧?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谢丽娅却对我说只是错觉,还劝我喝一杯她最新的得意之作,叫什么永暗轮回之类的,说这样就可以解决我的烦恼了,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就很诡异,所以最后我没有喝。结果现在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还是存在,你们说我当时是不是喝下去比较好呢诶,人呢?”
一抬头才发现,梅蒂恩早就带着小伙伴们跑掉了。
奥薇拉眨巴了一下眼睛,半晌后,颇为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在偷窥我啊?
“七天礼?”风车塔房内,依耶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表情有些犹豫:“我是很想去啦,可我没办法离开这个房间诶,虽然林格一直对我说诅咒在衰弱了,但万一其实并没有怎么办?我不想给大家带来不幸的事情,梅蒂恩,所以很抱歉不过,我虽然没办法亲自过去,但我会在这里为你加油的!”
她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示意道:“萝乐娜炼制的这个望远镜很厉害哦,能让我在房间里就看到很远地方的东西,所以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的,梅蒂恩,你就当我也去了现场吧!”
梅蒂恩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不能强求,于是用力地点了下脑袋:“恩!那就说好了哦,依耶塔姐姐!”
她便带着小伙伴们去找下一个目标,依耶塔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樱草花田的尽头后,才缓缓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准备继续观察那一对在树上吵架的松鼠。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怎么办,好像,忘记问她林格有没有空了。”
她最近总是在做些奇怪的梦,想找个人倾述,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林格,可惜他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一直都没有出现,问了谢丝塔和谢丽娅,也没什么消息,但如果是梅蒂恩的话,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算了,下次再问也不迟。
反正林格就在那里,也不会逃掉嘛。
这么想着,天使小姐的心情重新变得愉悦起来,她举起望远镜,兴致勃勃地看起松鼠吵架来,嘴里还小声嘀咕道:“吵架是,不对的哦,大家也,千万不能吵架呀,那样是不会带来幸福的。”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四章 到处都找不到他吗?
在三小只与莉薇娅修女的不懈努力下,拉人行动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吗?
“好像还忽略了谁?”蹲在天心教堂的门口,粉发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来,看着上面一个个被划去的名字,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个刚刚出现在笔记本上不久的名字:“啊,是格洛丽亚姐姐,我们还没有找到她呢!”
不过,说起这位云鲸空岛的新成员,大家却没什么印象。
“好像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小妖精谢米坐在梅蒂恩的脑袋上,双手托腮,陷入了深沉的思考:“虽然她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在同一条走廊上,但平时根本就听不见什么动静,而且我每天早上起床和晚上睡觉几乎都没碰到过她,你们不觉得这是很诡异的事情吗?”
简直就像和一个鬼魂同住一个屋檐下,让谢米有些不寒而栗。
对此,梅蒂恩表示:“那不是因为你早上总是赖床,而晚上又总是熬夜吗?格洛丽亚姐姐可是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的,所以你们当然不会碰面啊。”
“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
被戳破了自己赖床熬夜的事实,谢米没有半点羞愧,反倒言之凿凿:“一个人的作息能规律到这种程度,每天都坚持早睡早起,超级可怕的好吧!”
“那伱也每天坚持晚睡晚起啊。”
“你不懂,梅蒂恩。”小妖精一脸深沉:“人的惰性想要战胜理性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反过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通常来说,我们会把那种人称为圣人,你觉得格洛丽亚是圣人吗?”
她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梅蒂恩困惑地看了一眼小伙伴,仿佛重新认识了她,然后才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可格洛丽亚姐姐是王女嘛,应该把那些宫廷礼仪与规矩都刻到了骨子里吧,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贵族修养?”
“奥薇拉也是王女啊,还不是整天熬夜?萝乐娜还是碧空海的海栖公主呢,结果也是个小气鬼,上次我让她帮我炼制一个能够提升妖精魔法的道具她都不肯,还说要告诉姐姐,真是气死人了!”小妖精提起这件事仍然忿忿不平,因为事后她就被两位姐姐联合起来教育了一顿,她私心觉得就算萝乐娜不答应,也没必要告密嘛,打小报告的人最讨厌了,比蕾蒂西亚还要讨厌。
梅蒂恩有些无语:“那还不是你的错,学习魔法本来就没有投机取巧的方法啊,你忘了自己上次用妖精魔法唤醒树精却被追着打的事情了吗?所以,萝乐娜姐姐可是为了你好不对,我们不是在聊格洛丽亚姐姐的事情吗,怎么会歪到这里来呢?”
她索性不再理会谢米,将目光投向蕾蒂西亚,询问她对格洛丽亚的看法。
当然,得到了不出所料的答复。
“没什么,看法。”蕾蒂西亚慢吞吞地说道:“很少见到,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而且,奶奶说过,不要窥探别人的,隐私。”
“这样啊。”梅蒂恩若有所思:“那假如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之前的她,你有什么看法呢?还在伦威廷市的时候,你应该与格洛丽亚姐姐接触过很多次吧?”
虽然每次都是林格和她打交道,以小蝙蝠的性格,或许也懒得与云鲸空岛以外的人打交道吧。
因为是梅蒂恩的问题,所以蕾蒂西亚姑且认真思考了一下,半晌后歪了下脑袋:“有趣的女人?”
很符合她的性格,但也毫无意义的回答。
如果谢米和蕾蒂西亚都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莉薇娅就更不用说了,过去半个月她一直都躺在床上养伤呢,前几天才将将痊愈,然后就被拉过来参与天心教堂的复兴大业了。这样说来,她其实连一次都没有与格洛丽亚见过面呢。
至于梅蒂恩自己的看法
“我偶尔会在旅馆外面看到格洛丽亚姐姐啦。”她回忆道:“有时候是在草药园里,看见她对着天空发呆;有时候是在森林里,她自己一个人散步。那时候我想过去和她打招呼,结果还没等我走过去,她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消失不见了。我那时候还以为格洛丽亚姐姐讨厌我呢,但回到旅馆又碰见她,却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呢。”
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所以,格洛丽亚姐姐有两个人格的事情是真的咯?”
双重人格?莉薇娅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禁挑了下细长的眉毛,蕾蒂西亚忙于捡拾地上的小石子玩,没有回答,只有谢米嗯呐了一声:“林格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听说是诅咒的缘故呢。”
“说是说过了,但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果然很难相信啊。”梅蒂恩感慨道:“而且,为什么格洛丽亚姐姐的另一个人格会疏远我呢,难道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谢米撇了下嘴巴:“有没有可能那个叫白夜的女人对谁都这样,听说对林格也是呢。”
“诶,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谢米奇怪地看了小伙伴一眼:“难道你觉得林格就不会被人讨厌吗?”
“因为林格人很好啊!”梅蒂恩为自己的兄长据理力争:“不可能有人会讨厌林格的,小夏姐姐是,奥薇拉姐姐是,还有萝乐娜姐姐和依耶塔姐姐也一定是大家都很喜欢林格吧?”
“那爱丽丝呢?”
“诶”
梅蒂恩,沉默了。
旁边的蕾蒂西亚微不可觉地冷哼一声,随手将捡起来的小石子又丢出去,砸在灌木丛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掩盖了她喃喃的低语:“我讨厌林格最讨厌了。”
“”莉薇娅无言地旁观着小女孩们的互动,忽然觉得她们的世界竟好像比大人还要复杂,不是基于现实、立场与利益的复杂,而是基于情感。或者说,正是因为基于情感,所以才会比现实复杂吧,因为情感本来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事物啊。大人们不愿承认自己的无知,所以一旦成年了就只想着谈论利益,忽视情感,可能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执着吧。
莉薇娅忽然有些窘迫了,不愿在这三个小女孩的身上照镜子,于是她赶紧开口转移了话题,或者说,拉回了话题:“怎么忽然聊起了这个,不是说要去邀请那位格洛丽亚小姐参加七天礼吗?”
“好像是这样,可我们找不到她在哪里。”梅蒂恩想了想:“或许林格知道也说不定?”
没有理由,纯粹是一种预感罢了,好像林格就应该对每个人了若指掌,既熟悉她们的性格,也能准确地说出每一个人喜欢待的地方,所以谁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他。
那么问题来了。
“林格在哪?”蕾蒂西亚随口道,然后又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不过这回没有丢出来,而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光滑圆润,甚至能反射出自己的脸庞,小蝙蝠心里想,把它带回去送给奶奶吧。
蕾蒂西亚的问题让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因为她们发现自己好像真不知道林格在哪里。按理说那位年轻人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便是待在森林的水潭边独处,除此之外,偶尔会主动找人聊聊天,多半是在对方心理出问题的时候,比如总是熬夜的奥薇拉、无法离开风车塔房的依耶塔之类的。
但刚才到处拉人的时候,好像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询问林格的去向,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见到过林格吗?
直到此刻,梅蒂恩才发现,自己的兄长明明给人一种很自律的感觉,但行事风格却特别没有规律,以至于几人在这里猜测他的位置,都能得到许多不同的答案:梅蒂恩想去林格的房间找他,谢米坚持认为他应该在森林的水潭边,莉薇娅修女觉得或许可以多问几个人,蕾蒂西亚则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说或许他就在我们身后的天心教堂呢?
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梅蒂恩眼前一亮,心想这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呢?爱丽丝姐姐都说过林格是个傲娇,万一他只是嘴上反对天心教堂的重启,其实心里一直都很关心呢?这么一想她顿时来了精神,起身扒住教堂大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往里面张望,试图捕捉年轻人口是心非出现在女神雕像前的那一幕。
几秒钟后,她默默地将门合上,重新坐回了台阶上。
蕾蒂西亚问道:“没有吗?”
梅蒂恩一脸郁闷:“没有。”
太可恶了,林格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说不关心就不关心,连偷偷摸摸过来看两眼都不愿意,难道天心教堂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就只占据了那么一丁点的位置吗?
唉。
粉发小女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即便是身为妹妹的自己,也有点看不透他了。然后她又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湛青色的天穹,看见无尽洁白的云朵从翡翠色的眼底飞速掠过,脑中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林格此刻不在天心教堂,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但实际上,林格哪里都不在,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睡觉而已,同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过去的梦。
在梦中,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还与杨科先生以及梅蒂恩一起生活在天心教堂的时期。后院的白城梧桐刚栽下去不久,教堂的窗台与角落尚没有积蓄日久的尘埃,唯有祭坛上的女神雕像圣洁如初,仿佛自落成之初从未经受过岁月的消磨。
对于年轻人来说,那是记忆中最温馨的一段时光,虽然因为要经营教堂的缘故,日子过得不甚宽裕,但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处与一种不需要担忧明天的面包从何而来的生活体验,相较从前的流浪生活已显得弥足珍贵。
他的养父是个性情温和、博学睿智的人,在耳濡目染中教导他的种种道理,帮助这个少年洗去了流浪时养成的戾气;他的妹妹则乖巧懂事,虽然很笨拙,但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家人;同一条街道的居民们起初对这些突然闯入生活的外来者报以冷漠和警惕的视线,但很快便被杨科先生的真诚所打动,渐渐将他们视为社区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并且也逐渐习惯了天心教堂的存在,即便不是在分发面包与牛奶的七天礼上,偶尔也会主动来到教堂,向女神献上并不虔诚但也足够真挚的祷告
彼时还不懂得何为信仰的少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了,他比所有人都明白这种生活的宝贵,因此无论何时都竭尽全力地去对待它,尽管有时会过于用力,以至于走错了方向。比如他曾对自己的养父说,如果需要的话,未来可以由自己来继承他的理想与心愿,却被他摇头,微笑着拒绝了。
不要只为回应他人的期待而生,应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时的他,是这么说的:唯一的要求是,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
年轻人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直到他从教会的国立学校毕业、前往林威尔大学就读历史系、毅然决定离开大学返回天心教堂、操持完养父的葬礼后继承了驻堂牧师的职务一直都不曾忘记。
但他记得的,又是否真的做到了呢?
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略显空洞的金色眼眸中容纳了一方暗淡的天花板,木质纹理在多年的雨蚀虫蛀后早已斑驳不堪,纵然主人用心地修缮过,也无法掩盖它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苍老与陈旧。
其实他偶尔会想,如果当时的生活持续下去,自己的未来,又将是什么模样呢?
但思考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缓缓起身,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边静静地站着一个灰色头发的少女,她正在欣赏云鲸空岛的黄昏,壮丽的晚霞将云海染成了一片橘红色,仿佛盛夏季节的火烧云,一大群飞鸟正掠过遥远的天际线,其中有一只似乎落在了后面,越飞越慢,以至于彻底脱离了队伍。但前面的伙伴没有等它,而是自顾自地向前飞去,渐渐消失在了余晖染红的尽头。那被抛弃了的鸟儿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凄厉哀婉的鸣叫声像乌鸦又像夜枭,最终被迫降低了自己的高度,俯身落在了恰好经过的空岛上。
所以,对于那些被抛弃的鸟儿来说,这座云鲸空岛便是走投无路时的选择吗?宁愿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从不认识的面孔,也想要让自己有一个栖身之地,因为那对于孤独的灵魂来说,总是最重要的。
少女收回目光,扭头看了床上的年轻人一眼,语气毫无起伏:“恭喜你终于醒过来了。”
“林格先生。”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章 你要养它吗?
林格听见楼下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伴随着搬动椅子时的哐当声与刀叉碰撞酒杯时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那是谢丝塔与谢丽娅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餐。面包与蔬菜浓汤的香味、隐隐浮动的炊烟,还有逐渐漫过森林顶上的夕阳余晖,一同在年轻人的房间里混合为一种深沉而又昏稠的油彩色,景物与人物的心情一起凝固不动了。
耳畔,夏夜的晚风带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林格隐约听见其中夹杂着“天心教堂”、“七天礼”、“女神”与“祷告”等词汇,这仿佛一下触动了他对过去的记忆,让他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没有苏醒。
但这样的感觉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年轻人很快恢复了清醒,他定定地看向窗边的灰发少女,透明冷淡的金色眼眸中倒映出她那张浑不在意的脸庞,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就这一点来说,两人或许在某些地方上是有共通之处的。
“我睡了多久?”林格问道。
“大概两周吧。”白夜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窗框,脑袋微微倾斜,目光依旧定格在那只落单的飞鸟上,看它盘旋徘徊在森林的上空,嘶哑地鸣叫着,似乎很想融入这片陌生的环境,但又不敢落脚,生怕被空岛上的原住民排挤嫌弃,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她随口道:“我没仔细算过,但应该差不了多少。”
林格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显出一种并非在意、只是疑惑的不满:“这似乎和我要求的不一样。”
“是的,但”白夜终于肯将目光收回来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年轻人,嘴角勾勒出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你也没说我不能这么做吧?”
林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回两周之前。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圣夏莉雅找到了林格,并向他提及了白夜拥有进入他人梦境的能力这件事。其实林格早已有所察觉,因为他也曾在自己的梦境中见到那位灰发少女的身影,醒来后若有所思。只是他没想到白夜进入他人的梦境后,还能帮助睡梦者看到过去的记忆,并且主动向圣夏莉雅提议,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寻回少女王权们遗失的记忆与力量。
圣夏莉雅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如果大家的记忆与力量都恢复了,接下来对抗魔女结社的旅途也能更轻松一些吧?难能可贵的是,一直表现得冷漠和事不关己的白夜竟会主动提出这种建议,这说明她的内心或许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封闭,于是便怀着一点点高兴答应了下来,并向其他人隐瞒了这件事。不过,这里的其他人并不包括林格,牧羊少女觉得有必要询问一下年轻人的意见,因此才来找他。
林格听完这件事之后,脑海中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梅蒂恩。
莉薇娅坚持认为粉发小女孩便是三圣一体体系中的圣灵化身,因此才决定留在云鲸空岛上,成为圣灵的引导者与守护者,然而林格知道那都是无稽之谈,梅蒂恩绝不可能是什么圣灵的化身,莉薇娅只是自己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才不肯放手而已。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妹妹或许确实有一些特殊之处,正是那些特殊之处混淆了莉薇娅的认知,让她产生了误解。再加上天蒂斯曾经说过,伦威廷市的任何一家孤儿院和福利院中,都找不到关于梅蒂恩的档案与资料,可见当初杨科先生所说的收养梅蒂恩的话,其实是个谎言。
身为兄长,林格自然想要知道梅蒂恩的真实身份,这并不是出于好奇或者其他理由,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然而,以魔女结社的势力都一无所获,他又该去哪里寻找线索呢?因此这个念头被他深埋脑海中,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直到白夜的出现。
如果能通过梦境追溯过去,回到杨科先生收养他的那一天,重新见到当时尚且幼小的梅蒂恩,或许能发现一些早已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线索也说不定呢?甚至对于杨科先生,他也有许多事情想要重新了解。这是一种常见的情感,多萌发于迷茫和彷徨的时期:有些人有些事,年少时并不放在心上,唯有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往回张望时,才会发现它们早已决定好了未来的一切,林格想看到的,正是那一个个至关重要的人生节点。
于是,他向白夜提出了这一请求。
不过当时的灰发少女还是格洛丽亚的人格,因此听闻后,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还真是个奇怪的请求啊,林格先生,你是我见过头一个想要主动入梦的人啊,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梦境本身是非常复杂的,并不一定很美好哦,伱确定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吗?”
当然。
林格在开口之前,便已想过自己会在梦境中看到什么了。
无非又是那些记忆。
当他还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流浪的时候、当杨科先生决定收养他的时候、当三人在林威尔市拥有了一个新家的时候、当生活逐渐迈上正轨的时候、当养父因一场意外不幸身亡的时候、当妹妹无法接受现实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的时候、当年轻人决定放弃学业回家继承他的梦想与遗愿的时候他都看在眼中,那些悲伤的、喜悦的、恐惧的、迷茫的情感,在其中逐一交融,直至看不出本来色彩。
揭开伤疤时会感到羞耻吗?触碰伤疤时仍觉得疼痛吗?遮掩伤疤时,曾想过逃避一辈子吗?
可是,如果你逃避的话,就一定不会梦见吗?
对梦境来说,主动与被动其实并无区别。你主动的话,它不会给你任何温柔,你被动的话,它也不会给你任何惩罚。
既然毫无区别,又何妨由自己来做出选择呢?
“你很清醒。”明明是在夸奖,但白夜的语气却显得冷漠,似乎还藏着一丝惋惜。她已经接管了格洛丽亚的身体,缓缓向林格伸出手:“比那个小笨蛋清醒多了。其实我还蛮欣赏你这种清醒之人的,所以,就让我来实现你的心愿,引领你进入那过去的一场梦中吧。”
就这样,林格在他的主动要求与她的主动成全之下,进入了梦境,开始追溯一段过往。
然后,睡了整整两周才醒来。
做个梦自然是不需要睡那么长时间的,所以只能理解为白夜自作主张,利用了他的梦境去达成其他目的。
“你做了什么?”林格直截了当地问道。
格洛丽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半晌后才开口,用问题代替了回答:“在那之前,还是先看看你的情况吧,林格先生。如何,在梦境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用这个简单的动作概括了梦的结局。
他确实回到了过去,也确实见到了养父杨科先生以及还未长大的梅蒂恩,重新体验了一遍在林威尔市的少年生活,然而终究没能看出梅蒂恩的特殊之处,非要说有的话,大概便是太早熟了,才七八岁的小女孩,便已比不少成年人还懂事了。但这是许多在街道上流浪或者在孤儿院中长大的小孩子共有的特征,林格自己便是如此,因此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这样啊。”白夜咧了咧嘴,倒不觉得意外:“想要通过梦境寻找答案,原本就是一件很低概率的事情,因为梦境是灵魂的脉络,也是心灵的语言,或多或少受到入梦者自身的主观意志影响,无法做到绝对的公正与客观。”
她难得说了一大段话,如果能在林格入梦前告诉他就更好了。
年轻人面无表情:“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也不会信吧?”白夜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以你的性格,多少要受挫后才会重新思考这件事的必要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急着当好人,反倒给你一个指摘我的机会呢?”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你刚才便已经责怪我了。”
“那是因为你擅作主张,使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睡了两周。”年轻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白夜小姐?”
“因为我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林格微微皱眉:“什么答案?”
“很简单,你和那位末代精灵之王之间的关系。”白夜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现在的她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根据魔女结社的资料记载,西大陆最后一位精灵王格林艾尔曾是创世女神教的一员,在索森山脉之役落败后,受七位圣者的嘱托,带领残余的信众横渡汪洋,抵达了遥远的东大陆,在那里继续反抗魔女结社的事业。他的人格魅力使无数异类和妖灵汇聚其麾下,建立了乐园乡亚述,一度成为了魔女结社最棘手的敌人,然而最终不敌命运,憾然病逝。他死后,魔女结社认为摩律亚人的预言已经失效,连大巫都不再现世,更不会有下一个精灵之王诞生了,因此才为他冠以末代精灵之王的称谓直到你的出现。”
白夜凝视着林格的脸庞,似乎想从这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在爱丽丝的游戏中,你容纳了七位少女王权的力量,最终以精灵之王的形态登场,相信你也看到了,当时的天蒂斯有多么惊讶,因为这是出乎魔女结社意料的事情。再加上你的名字与那位末代精灵之王如此相近,很难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的关系。”
林格眼睛都没眨一下,无动于衷:“那只是个游戏,说不定卡牌也只是爱丽丝的胡编乱造罢了。”
“可天蒂斯说得清清楚楚:卡组是心灵的具象化。”白夜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意多少显得有些冷淡:“很多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命运的征兆,就像水中圣兽阿尔卡涅会引导迷惘的灵魂前往彼岸一样,如果不是莉薇娅小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岛屿上,谁会相信这是真的呢?”
她忽然凑近过来,身体挡住了窗外的黄昏,压低了声音,似梦寐的低语:“你也一样,林格先生,你的某种征兆正在蠢蠢欲动,使我很感兴趣。你入梦是想看到自己过去的记忆,然而我帮助你沉入更深的梦境,却是为了看到更久之前的记忆,比如,你还没有成为林格这个人时的记忆。”
林格微不可觉地往后挪动了一点,皱眉道:“你怀疑我是末代精灵之王格林艾尔的转世么?“
“是的。”
白夜直起身子,重新靠在窗边,淡淡地笑了一声:“不过你让我失望了,我在你的梦境中并没有看到什么前世的痕迹。也就是说,你不仅不是格林艾尔的转世,恐怕也不是其他人的转世,比如摩律亚人的末代大巫梅索德,或者万物有灵论的圣者图弥之类的。”
“这让我想起来,”她回忆道:“魔女结社中负责第一研究部的柏龙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生命的灵魂从没有轮回的说法,一旦死去便会回归本质。即便存在轮回,也绝不是转世,而是新生。所以,除了少女王权以外,世界上没有谁会是谁的转世,也没有谁会继承谁的记忆与力量,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我不喜欢魔女结社,唯独这一点我同意。”林格起身,随手拿起挂在衣架的外套披上,漠然道:“我不会是谁的转世,与你口中提到的那些大人物也没什么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我睡了两周,其他人没有察觉异常么?”
“没有。”白夜摇了摇头:“格洛丽亚用能力帮你遮掩了一下,所以她们只会觉得你最近很少露面,并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周。”
“那就好。”
林格向门口走去,将要推开门的时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不回头地说道:“我本来应该感谢你的帮助,但鉴于你未经我的同意做了这种事,所以我们扯平了。还有,既然你已经有些认同那位柏龙先生的观点了,那便不要对除了少女王权以外的人做这种事了,我相信你会遵守这个约定的。”
特别是对梅蒂恩。
然后他推门而去,离开了房间,甚至没有等白夜回答。
灰发少女安静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空荡荡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我觉得林格先生说的没错,白夜,我们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吧?”
“你闭嘴,格洛丽亚。”白夜毫不犹豫地训斥道:“谁跟你我们了,这是我自己决定做的事情,像你这样的小笨蛋可没资格沾光。”
“白夜,不要一直闹别扭啦”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闹别扭的?”
“啊、你承认了?”
“哼。”
以一个语气词划上了这段对话的句号后,灰发少女忽然转身,一下消失在了房间里,下一刻已出现在遥远的森林中。苍翠的林叶被夕阳染成了壮丽的红色,夜色正如潮水般从天边漫延过来,一点一点地淹没了那些燃烧的红霞。少女站在一片阴冷的树荫下,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灌木丛,杂乱的草叶和被打散的浆果间,躺着一只羽色灰暗的鸟,说不出是什么品种,总之很凄惨的模样,身上都是伤痕,羽毛也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野兽之间也会有竞争意识,尤甚于人类与精灵的争斗。云鲸空岛上的每一片森林都是有主之地,除了属于它们共同的主人依耶塔外,也属于那些强大而美丽的鸟兽。像这样势单力薄的外来者,贸然闯入这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看到了吧?”她盯着那只正瑟瑟发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婉转哀鸣的鸟儿,冷冷道:“这儿可不是你这种丧家之犬该来的地方。”
说着,她向它伸出手,灰羽的鸟儿似乎想反抗,但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怀着一股莫大的恐惧,接受了自己这种孤独流浪者的宿命。
下一刻,便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夜色悄然漫延,淹没了森林中最后一抹余晖,所有的草木枝叶都被染成了昏沉的黑色,在萤火虫与发光植物苏醒之前,恐怕会一直保持这种沉寂。晚风徐徐拂动,草叶沙沙作响,只是在那片幽暗深邃的树荫中,已失去了少女的身影。
“白夜,你要养它吗?”
“你来养。”
“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六章 所有信仰都有归处吗?
1856年6月30日,天心教堂的七天礼如期召开。
受到梅蒂恩邀请的人无一缺席,都放下了手头忙碌的事情,出现在这间历经磨难但总有人愿意为它付诸心血的教堂里,等待见证它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一排排崭新的椴木长椅上坐满了人,曾积蓄灰尘与蛛网的角落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落的日光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衬托女神的雕像如此圣洁庄严,有一股令人敬畏而又想要亲近的气质。
在女神的注目下,气氛意外的有些严肃,连一贯跳脱的爱丽丝都不吵闹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她会抬起头,瞄一眼祭坛上的女神,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做贼心虚般把头低得很深了,有点像圣洛伍德国立学校里那些喜欢在上课偷瞄老师的调皮学生。
圣夏莉雅就坐在她旁边,自然发现了这些小动作,不过以爱丽丝的性格,能这么安分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她。
相比之下,倒是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在意。
她环顾四周,目光从正在互相瞪眼的谢米与蕾蒂西亚身上掠过、从正偷偷摸摸打哈欠的奥薇拉身上掠过、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庆典烟花搬到了椅子找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格洛丽亚,据说梅蒂恩前几天已经邀请过她了,而她也确实答应会出席今天的七天礼,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圣夏莉雅不觉得她会失信于人,所以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时间抽不出身?
另一个人则是林格。
如果说格洛丽亚没有出现,圣夏莉雅还能找理由为她开脱,那林格就完全没有理由了,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年轻人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支持重开天心教堂,也从没有想过回到天心教堂继续担任牧师,为此甚至不惜与最重要的妹妹争吵,依然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这件事的矛盾之处便在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格对天心教堂的感情并不亚于梅蒂恩,甚至可能更加深刻。因为杨科先生对兄妹两人的遗愿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地活下去,从没有要求年轻人必须继承什么坚持什么,是他自己做出了放弃学业、成为牧师的选择,这足以说明,年轻人或许是把天心教堂当成了养父逝世后的心灵寄托吧?
寄托在人心中的事物,总有一天会黯然褪色吗?但林格不是那么善变的人,这一点,不仅圣夏莉雅相信,云鲸空岛上的其他人相信,连梅蒂恩也是相信的。
正因如此,才对他的冷漠与无动于衷感到不解。
祭坛后方的小房间里,莉薇娅修女的目光穿过有些昏暗的过道,看到了一排黑压压的人头,她回头对粉发小女孩说道:“来了很多人哦,梅蒂恩,看来这次的七天礼会很成功呢。”
梅蒂恩似乎在出神,听到这句话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抬头露出了一个很有些勉强的笑容:“啊,恩,好像是这样诶,既然如此,莉薇娅姐姐,我们也要加把劲才行,不能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道理是这样,可是,”莉薇娅看着小女孩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明显的担忧:“你没事吧,梅蒂恩?”
连打气的话都说得这么有气无力,很难不让人担心啊。
“我?我没事的,你看,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为了证明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问题,粉发小女孩努力扯动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些,但她坚持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蔫了下去,低着头闷闷不乐道:“对不起,莉薇娅姐姐”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莉薇娅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发丝,轻声道:“伱是因为林格先生不在这里,所以才感到不安吧?”
“恩。”梅蒂恩的声音压得很低,点头的幅度也几乎看不见,如果莉薇娅不是站在她的面前,准会以为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以前,天心教堂的七天礼都是林格一个人完成的,不管是接待信徒、为他们祈祷还是分发面包与牛奶,我就只能做一点打扫清理、登记姓名之类简单的事情。现在轮到我自己来做这种事了,才会明白它的重量究竟有多沉,不是光把女神的教典背得滚瓜烂熟就能做好的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林格曾经说过,我并不理解信仰,也不理解父亲开办天心教堂的真正目的,从信仰的到人生的,从理想的到信念的我不理解很多事情,纯粹是在靠小孩子的一腔热血与任性做事罢了。他还说我需要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依然顽固地想要让天心教堂重新开放,可能,就是我的这种任性让他生气了吧,所以,他才不愿意过来。”
粉发小女孩抿了下嘴唇,在莉薇娅修女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有些落寞:“或许,我一直想要继承的天心教堂,和林格心目中的天心教堂,其实根本就不一样呢?”
谁才是正确的?
既然梅蒂恩以这种语气、在这种场合说出了这种话,就说明她心中已隐隐认同了林格所代表的那个天心教堂,她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追赶兄长的脚步,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罢了。更何况,模仿得还一点都不像。
莉薇娅一时无言。
像这种涉及兄妹亲情与家族事业的事情,不管她如何安慰,似乎都起不到很好的效果,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以旁观者的立场说话,多少显得有些无力。
但也不能让她一直消沉下去,毕竟今天可是个高兴的日子,后面有那么多人在等待梅蒂恩出场呢,要是让她们见到粉发小女孩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心疼吗?身为圣灵的守护者与引导者,莉薇娅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觉得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守护不了自己的同伴,守护不了真灵派的教堂,更守护不了那个伟大却亵渎的理想时至今日,莫非连一个小女孩都守护不了吗?
修女斟酌了一下语句,忽然开口问道:“梅蒂恩,你现在讨厌林格吗?”
“诶!?”梅蒂恩吓了一跳,然后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怎么、怎么可能会讨厌林格呢?”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事情,仿佛一旦产生了那样的想法,梅蒂恩就不再是梅蒂恩了,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子。
“那我相信,林格也一定不会讨厌你的。”莉薇娅轻声道:“除了你们的父亲以外,林格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一定就是你了,梅蒂恩。他表现出来的所有冷漠与严厉,一定都是为了帮助你更好地成长。当你某一天成长为一个坚强独立的人时,我想,最欣慰的人恐怕也是他吧?”
“可是,”粉发小女孩一瘪嘴:“我明明、已经让林格失望了吧”
“可他依然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对你的失望也是基于期望,而不是觉得你不堪造就。”修女伸出手,轻轻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通过肢体的接触以及语言的力量,传递给她一种名为信心的东西:“犯错并不可怕,每个人都会有犯下错误的时候,可怕的是明知自己犯错了,却不愿意去面对。梅蒂恩,假如你觉得自己坚持重开天心教堂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么你要做的并不是在这里自责难过,而是努力让它变得正确,直到某一日可以昂首挺胸地说出,自己从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这一定就是林格对你的期待吧。”
梅蒂恩闻言微怔,眼中闪烁着不安而又思考的光芒,她犹豫道:“可是我该怎么让它变得正确呢?”
让一件错误的事情变得正确,这是太过深奥的知识,小女孩尚没有接触过。
但其实,答案很简单。
莉薇娅修女伸手指向门外,那些正在安静等待七天礼开始的人们,说道:“就先从这一步开始吧,通过理解大家的想法,理解女神的教诲,进而理解林格先生所说的,真正的信仰究竟为何物。它在教典中吗,还是在你的心里呢,梅蒂恩?”
粉发小女孩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擦了下眼睛,当她把手放开的时候,眼中的迷惘与不安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神色:“我明白了,莉薇娅小姐!”
“我绝对不会让林格失望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怀抱着记述女神之言的教典,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我要上了!”
莉薇娅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过道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哄小女孩是件很难的事情,感觉比过去在唱诗班教那些五音不全的后辈唱圣歌还要难。好在最后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一方面是因为梅蒂恩的性格相比同龄的女孩子来说,不知成熟了多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对兄妹之间的情感很深厚,他们彼此都是世界上最爱对方的人,如果情感不深厚的话,刚才自己的话可能就没有效果了。
不过。
莉薇娅抬头望向窗外,湛蓝色的眼眸显得有些深邃,倾斜的日光在她眼底形成了一道道透明的光柱,将狭窄空间内的每一粒灰尘都照耀得纤毫毕现。
如果你真的是世界上最疼爱梅蒂恩的人,就不可能不出现吧?
此刻的你,究竟在哪里呢?
林格先生。
树林深处,年轻人抬起头,恰好可以透过枝枝叶叶的间隙,看见天心教堂的尖顶,并不宏伟,恰反还有些矮小,却让他恍惚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梅蒂恩对自己从小长大的教堂确实有着非常深厚的情感,以至于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忆得清清楚楚,从外观到结构、从家具的陈列摆设到玻璃花窗上的彩绘纹饰、乃至这矮小的尖顶都完全相似。然而这种相似在漫长旅途过去后并未引起年轻人的共鸣,只是徒然忧愁罢了。
所有人的信仰都有其归处,正如每一条河流汇入不同的海洋。当粉发小女孩执着地想要为那座早已在画卷中作古的教堂绘上新的色彩时,她会明白这个道理吗:获得安慰才是信仰。
风带来了她的声音,那稚嫩却坚定的唇齿间正在倾吐每一句女神说过的箴言,以求让祭坛下的信众们明白何为信仰,尽管有时连站在上面的人都无法解释。除了她的声音以外,天心教堂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沉默聆听,正如女神也沉默注视。这一幕幕场景有时会让林格想起那些在周末准时排队领取面包和牛奶的流浪汉或贫民们,继而想起林威尔市的那场雪,想象他们是如何在雪中徘徊,正如此刻风吹过林间而树叶纷纷飘落般,有节奏地呼吸着。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眼前没有雪,只有簌簌飘落的叶子。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身正要离去,脚步却下意识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啊,哈哈哈”格洛丽亚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其实我正要去天心教堂参加七天礼呢,梅蒂恩也邀请我了,但我睡过头迟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呀林格先生”
“那你应该从大路走。”林格冷静地戳穿了她的谎言:“无论怎么迷路,都不可能走到这里。”
“这个嘛。”三王女殿下眨了眨眼睛:“把话说开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请便。”
林格面无表情道,然后迈步离去,经过格洛丽亚身旁时,他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格洛丽亚的怀中竟然抱着一只羽色灰暗的小鸟,左边翅膀上扎着绷带,似乎受过伤的样子,神态也有些萎靡,察觉到林格的视线后,它不安地往少女怀中瑟缩了一点。
林格认出那是一只灰羽隼,伦克威尔大地常见的鸟类,大约是离开伦威廷的时候误入了云鲸空岛吧。
“啊,被你发现了,林格先生。”一点都没想要掩饰的格洛丽亚便笑眯眯道:“前几天,我就在这附近捡到了它,因为它受伤了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所以就把它带回去疗伤了,结果好像赖上我了呢,哈哈哈。对了,它还有个名字,你要猜一下吗?”
“没兴趣。”林格冷淡道。
脑海中也传来某人的威胁:“闭嘴,格洛丽亚!你要是敢把它的名字说出去的话”
“它叫小白哦。”
小白?
本想离开的年轻人不禁多看了那只鸟一眼,怎么也看不出哪里符合这个特征了,换成圣夏莉雅的小羊还差不多。
“你也很奇怪它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吧?但其实,小白的白,不是指羽毛的白哦,而是指”
“闭嘴!不准说出来!!!”
“白夜的白哦。”
脑海中的声音一下子沉寂下去了,在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中,灰发灰眸的少女笑得很开心:“虽然总是被抛弃,被其他人伤害,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好在,它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归宿了呢!”
咚
远方忽然传来教堂的钟声,回荡在整座云鲸空岛上,悠久而安宁。
年轻人下意识抬起头,神色怅然。
他记得很清楚原本的天心教堂,应该没有这口钟的。
“哎呀,我好像错过这一次的七天礼了。”旁边传来格洛丽亚悠然的声音:“但没关系,下次再去也可以,你说对吗,林格先生?”
原来,所有信仰都有其归处。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七章 找我有事吗?
七月是热月,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月份,受人类工业活动的影响,今年的海水蒸腾与气流运动更加频繁,一股空前规模的暖气团正从风暴海与无尽洋的方向朝西陆移动,并在南普莱士半岛及沿岸登陆,其移动的路径上包括了大布列塔王国的西境、莱森堡、罗格堡、里士德、莱森威尔及白城共和国的大部分主要城市,带来了充沛降雨的同时,也使空气中的温度与湿度进一步上升,带来了有如雨季般的潮湿与闷热。
林格一行人将要前往的下一个目的地:风花之城苏米雅,也在这股暖气团的覆盖范围之内,但它的地理环境比较特殊,东南方向有高耸的洛瑟山脉作为屏障,阻隔了强气流的进入,只有少数高度足以跨越这道屏障的云气团才能进入苏米雅城所在的圣但尼行省,并降下适量的雨水,滋润当地的农业与种植业的成长,而不至于造成泛滥等灾害。
云鲸空岛一路跟随这股被气象学家以古代传说中欲掀起暴雨淹没世界的邪恶魔神“格雷卡尼亚”命名的暖气团前进,并在七月中旬先一步翻越洛瑟山脉,进入了圣但尼行省,将格雷卡尼亚大云气团远远抛在了身后。
一瞬间,仿佛从正吹打着狂风暴雨的大海上跃入了另一幅美好的绘卷,这片地区的天空湛蓝得叫人有些心醉,就像一块澄澈的蓝宝石镶嵌在镜子中,足以倒映出每一条缓缓游过的鲸鱼。透过云层洒落的明媚日光一下子驱散了多日以来的阴雨天气在众人心头笼罩的阴霾,使他们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空气温暖而干燥,在万物茁壮成长的季节中,有股想要午睡的冲动。
受晴朗天气的影响,一直沉寂像在冬眠的云鲸空岛终于活了过来:奥薇拉重新捡起了搁在角落里的洒水壶,准备去看望自己还未开花的紫罗兰们;多日不见的萝乐娜从炼金工房内走出,用一只手遮挡着有些刺眼的光线,抬头迎接久违的晴天;正在忧愁要不要用妖精魔法烘干湿衣服的老板娘也悄悄松了一口,对头顶的太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甚至连爱丽丝都不打游戏了,兴高采烈地冲出了房间。或许是圣但尼行省的热风唤醒了她血液中蛰伏已久的熊孩子本质,她一路咋咋呼呼地跑遍了整座云鲸空岛,大呼小叫着让大家赶紧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懒觉,简直是辜负大好春光,是要上绞刑架的罪行啊之类的话,直至正在天心教堂里为孩子们上课的圣夏莉雅忍无可忍,出手拦截,才终于消停下来。
不过她的低素质行为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其他人,比如这几天一直缩在风车塔房里睡觉的依耶塔。
爱丽丝的惨叫声与求饶声犹在风中回荡,床上的白色被团突然蠕动了一下,半晌后,一个小脑袋迷迷糊糊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头顶的白毛因刚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杂乱,甚至倔强地翘起来一根,迎着窗外的晨曦来回晃动,耳畔的白羽也没精打采地蔫着,像是打了霜的黄瓜。
“爱丽丝好吵”
被人惊醒了一场好梦的天使小姐嘀嘀咕咕道,伸手揉了揉犹有些困倦的双眼,然后下意识抬起头往窗外看去,一道白金色的日光顿时落入眼中,带来些微的刺痛感,也令她敏感的虹膜收缩了一瞬,但很快又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出、出太阳了!?”
云鲸空岛的雨季,终于结束了吗?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也不顾身后的翅膀正在不断往下洒落羽毛,便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望远镜,然后蹬蹬蹬往楼顶抛弃,脚踝上的银色锁链摩擦着石地板,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她来到楼顶时,巨大的风车扇叶正迎着风缓缓转动,透过扇叶旋转的空隙,少女眼中所见的天空晴朗而明媚,甚至没有一片云朵的遮挡,湛蓝的色彩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的最尽头。柔和的阳光从天上洒落,将金子般灿烂的光线铺满了云鲸空岛的每一个角落,那漫山遍野的深绿以及其中隐隐流露出来的屋檐一角,全都染上了温暖的金色,令人心醉不已。
这幅景象令依耶塔不禁想起了萨莉亚原野的夏天,那时节樱草花仍未绽放,田野间流淌着微醺的日色,在一片浅灰色的板岩房顶中,夹杂着数座高耸而洁白的风车塔房,它们迎着吹过原野的风热情转动,将来自风中的讯息传达给那些正在田间忙碌的农夫、正在家中劳碌的妇人、或正在遥远的荒原上与羊群一起流浪的牧羊人们想到这里,少女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这里呼吸到的风其实也带着萨莉亚原野的味道。
但这么想或许并没有错,因为脚下的这片土地原本就来自那个樱草花盛开的地方,如果说云鲸空岛也有自己的故乡,那么它的故乡就是萨莉亚原野,是昔日的阿维尼翁村,也是今日的风之城亚维翁。那么自然,在云鲸空岛上呼吸到的风,也会带有来自故乡的气息。
少女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已浮现出高兴的笑容。
果然,梦境就是现实世界的预兆。她美滋滋地想到:正是因为我做了个好梦,所以醒来后才会发生这样的好事呀。
进入七月后,进半个月来,受格雷卡尼亚大云气团的影响,云鲸空岛一直阴雨绵绵,空气闷热而潮湿,让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依耶塔也是如此,她原本热衷于用望远镜观察岛屿上的有趣动静,不管是树上的松鼠在吵架,还是森林里的小鹿在河边饮水,她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好几个小时。偶尔也会将目光投向妖精深眠旅馆,看看自己的同伴们在干什么。
然而,阴雨绵绵的季节里,大家都减少了外出活动的频率,别说人了,连松鼠和鹿等动物都缩在自己的窝巢中,不肯外出,于是依耶塔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就这样被剥夺了。她剩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写日记了,可这么无聊的生活有什么好记录的呢?没有一点干劲的少女便缩在被窝里,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点声发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虽然中间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但每次醒来发现雨还没停,她的眼皮子就止不住地犯困,然后又一连睡了好几日,令时不时过来探望的老板娘和酒保小姐几乎怀疑她是患上了什么名为嗜睡症的疾病。
在那些漫长而又困倦的睡眠中,依耶塔发现自己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中的她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尽是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称呼自己时也都用着陌生的名字,但每一个人都很友善,脸上总是带着喜悦与亲近的笑容,所以依耶塔并不讨厌他们。梦中的依耶塔似乎特别受这些人的尊敬,尤其受到小孩子的喜欢,无论何时都有孩童围绕在她的身边,恳求着想像鸟儿一样飞到天上去。于是依耶塔就会满足那些乖小孩的要求,而对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说:要乖一点,这样才会有人喜欢。
唯独在这一句话上,少女与梦中的自己产生了共鸣,一股不可思议的情感萦绕着她的脑海,似乎是冲动,又仿佛是期待。但还没等她明白这种情感究竟意味着什么,便被爱丽丝吵醒了,然后,看到了雨过天晴的云鲸空岛。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雨水的清新气息,香木、夏樱树与桐柏树的叶子边缘,透明的水珠摇摇欲坠,松鼠出巢捡拾被风打落的果实,长着斑点的小鹿在林间巡游,依耶塔抬起头,还看到一只灰色的鸟儿正从森林的上空飞过,飞得摇摇晃晃,好似伤愈未久,随时都可能跌落的模样,但依旧咬牙坚持着,不肯放弃。
一个个身影重新出现在云鲸空岛的各个地方,有时是奥薇拉一只手拿着洒水壶,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踩在仍有积水的木板路上,急匆匆地朝樱草花田的方向赶来,有时是在旅馆的天台上,老板娘一件一件地晾晒着那些堆了很久的湿衣服,让阳光重新在上面留下温暖的气息,而有时则是几只石精守卫成群结队,晃晃悠悠地从林间走过,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做什么,因为这些石精守卫大抵是整个云鲸空岛上最忙碌的人了,无论是草药园的日常打理、街道与建筑物的维护修缮,亦或是岛屿的巡逻任务,都不能缺少它们的辛劳付出。
依耶塔转动着萝乐娜特制的望远镜,怀着某种主人翁的心态将云鲸空岛的各处都视察了一遍后,才心满意足地将它放下,心里想着又是和平的一天啊,特别是在爱丽丝已经被小夏姐姐正义制裁的情况下,这种和平就更显得珍贵了。
大家都能享受到和平的日常,才是最大的幸福,依耶塔是这么想的,不过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呢?他们已经进入了圣但尼行省,距离目的地风花之城苏米雅也不远了,为了找到最后一位少女王权,肯定要经历一番波折和努力吧,只希望不要和教团联合起什么冲突就好。
以大家现在的实力,肯定打不过教团联合的魔女们。
“唉。”依耶塔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油然而生一个奢侈的念头:“要是我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声音其实已经很轻了,可还是被某人听见了,随口问道:“什么离开这里?”
“诶!?”
依耶塔茫然地回过头,便看到一个银发的年轻人正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她顿时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屋顶边缘的栏杆上,背后的几对翅膀也刷一下合拢起来,将她团团包围,只露出一张慌乱无措的脸颊:“林林林林林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
林格有些无语:“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怎、怎么这样?”依耶塔慌慌张张地说道:“那伱也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进来啊,你这样做,可是会让我讨厌你的,林格!”
“我打过招呼了,只是你没听见而已。”
林格平淡道。
实际上他甚至已经在楼下喊了依耶塔的名字好几遍,但沉浸在心事中的少女根本就没有听到,更没有回应,担忧她出了什么事的林格便循着锁链延伸的方向找了上来,却发现她只是在这里看风景而已,看完风景又开始发呆,然后自言自语,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身旁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在。
“是、是这样吗!?”听完林格的解释,依耶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呢?我听力可好啦,我是羽精灵,你骗不了我的林格。”
“你觉得我会骗人吗?”
“唔!”
这倒是把依耶塔问倒了,相比起林格骗人的概率,好像还是她没听见的概率更高一点。
天使小姐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然后眼神开始飘忽,语气支支吾吾,特别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先、先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格?”
林格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少女脸上浮现出醉酒般的红晕后,才忽然说道:“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么?”
“!!?”
有那么一瞬间,依耶塔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的脑袋晕晕乎乎,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浮现出来,很快又被新的念头淹没,乱成了一锅粥:林格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特意来陪我的吗?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被小夏姐姐发现了怎么办?奥薇拉也还在楼下呢!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不过村长爷爷好像说过,会干农活的男人才是最可靠的,林格会干什么农活呢?我要不要先教他怎么种植樱草花呢?从播种到浇水再到施肥,他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吧?但现在是夏天,是不是种夏樱树或者褐根果更合适一些?
“不过,”林格的声音再度传来,突破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显得如此刺耳:“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有一件事要说。”
“”依耶塔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么,我让谢丝塔来帮你看一下?”
“林格你这笨蛋”
“恩?”
“给我出去啦!!!”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八章 还要什么要问的吗?
依耶塔盯了他很久,最后还是气鼓鼓地问道:“什么事!”
虽然确实很少见到她生气的样子,乍一看还有点稀奇,但似乎我没说什么需要发怒的话吧?还是说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恰巧被自己撞见了而已?这样可不行啊,怎么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迁怒无辜的人呢?回去后得和圣夏莉雅说一声,让她找个时间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妹妹才行。
林格决定不和她计较,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马上就要抵达风花之城苏米雅了,先找个地方让云鲸空岛降落吧。”
依耶塔怔了一下:“降落在哪里?”
林格便走过去,和她一样站在屋顶边缘,目光越过云鲸空岛的森林与山丘,往更加遥远的地面俯瞰,然后指着某一个方向说道:“我已经与圣夏莉雅她们讨论过了,就在那个地方降落吧,你看得见么?”
“我看看。”
依耶塔便往林格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转念一想不太对,我手里不是有更加好用的工具吗?便连忙拿起望远镜抵在眼前,透过魔法打磨的玻璃镜片去看,果然清晰了许多,甚至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自洛瑟山脉的南部边缘一路绵延,起伏的山峦逐渐变得平缓,及至山脚区域,已被一片苍翠的森林取代,郁郁葱葱的银杏、水杉与悬铃木等树种沐浴在盛夏的阳光下,将深绿染遍了山林原野的每一个角落,金色的日光流入这片翠绿的海洋里,犹如调色盘中两种不同色彩的颜料相互交融,调和出来的自然与生机之美令人心动。
林中还有一片湖泊,像一块湛蓝的宝石般镶嵌于层山与群林的包围之间,一束束灿烂的日光洒落在湖面上,使湖水反射出粼粼的波光,那些繁复的光线与细致的纹理,就像一张古老的魔法阵般,充满了神秘与瑰丽的美感。
“就在那片森林里降落,湖泊是个不错的位置,恰好可以让云鲸空岛停泊下来。”林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所看到的森林与洛瑟山脉拥有同一个名字,至于那个湖泊,在流传于圣但尼行省的一本古籍中提到,它的名字应当是帕丽斯,但原野乡间的人似乎称呼它为翡翠湖,因为帕丽斯这个词语在圣但尼的古语中,便有翡翠与宝石的含义。”
“你似乎很清楚。”依耶塔一边移动望远镜,一边问道:“又是从书里面看到的吗?”
“嗯。”林格回答道:“也多亏了奥薇拉的帮助。”
林格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新的地区,都会先去查阅相关的书籍,了解这片地区关于历史、地理或人文等方面的知识,至少不能在对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闯进去。而与这个习惯配合最好的人自然就是奥薇拉了,很多连本地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却能在她的图书馆中找到,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真好啊。”
依耶塔幽幽道:“奥薇拉姐姐很好吧?不像我,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林格闻言皱眉,心想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开始抑郁起来,难道是青春期提前哦不,迟到了吗?要不要跟爱丽丝说一声,让她有空过来逗依耶塔开心?也不需要天才玩家做什么,只要她本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最好的笑料了。
他还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时,还在观察地面的依耶塔忽然轻咦一声,说道:“可是那附近好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我们降落在森林里的话,不会被发现吗?”
“有人居住?”
这是年轻人没有料到的情况,当然,他看的那本书里也没有写,这时,依耶塔已经放下了望远镜,随手递给他说:“不信的话,伱自己看一下嘛。”
林格也正有此意,便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顺着他凝视的方向可以看到,洛瑟之林中,有两条河流自翡翠湖发源,一路流向山脚,在山下河流交汇处,繁茂枝叶中掩映着一片连绵成群的建筑物,瓦红色的屋顶与洁白的墙体,雕花的铁栅栏与充满古典气息的中庭拱廊,还有那橦最高最大的建筑物。
它坐落于一片笔挺的紫杉树与开着小黄花朵的黄花杨之中,看起来像贵族公馆般威严肃穆,但它所处的位置恰好无法被日光照耀到,因此从墙体到屋内,都笼罩在一股昏暗的暮色中,倒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显然这不是什么破败的遗迹或遭到废弃的偏远屋邸,而是一座庄园。它的建筑样式与规格都很老旧,看起来像是上个时代的产物了,但林间的宅邸路与中庭的喷泉水池等,都打理得十分整洁干净,显然还有人居住于此。
“这倒是个问题。”
林格放下望远镜后说道:“根据书上的记载,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洛瑟之林一直都处于人迹罕至的状态,出于某种原因,距离这片森林最近的格林德沃平原上,乡野田间的居民一直不愿靠近这里,其之于风花之城苏米雅的定位,大致相当于索森山脉之于罗斯廷市的定位。莫非两个世纪过去后,情况已发生了改变,与书上记载的不尽相同了?”
“哼哼!”依耶塔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得意地说道:“这就叫做,死读书不如不读书!”
林格瞥了她一眼:“谁和你说这句话的?”
“爱丽丝!”
他就知道。
除了不爱学习脸皮又特别厚的天才玩家以外,还有谁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呢?谢米或许可以,但她并没有这种脑子;蕾蒂西亚或许也可以,但奈薇儿不会让她说的。
妹妹的两个小伙伴,各有各的绝技呀。
林格默默地把望远镜还给依耶塔,想了想后说道:“虽然和计划有所出入,但问题也不是很大,我去找格洛莉亚小姐说一声,让她在云鲸空岛降落时打个掩护,只要动作快点,应该不会被住在庄园里的人发现。”
格洛莉亚入队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以前需要遮遮掩掩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了。心灵王权在这方面的能力,简直比福音教院那三只光子精灵还要强,毕竟后者只是视觉上的伪装,而前者却能欺诈心灵与记忆。
“那我先把空岛挪过去。”
依耶塔嘟囔道:“这个高度,地面上的人应该看不见吧?”
林格点点头,也没说太多,转身离开了风车塔房,打算去找格洛莉亚。不过却在这件事上遇到了困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格洛莉亚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灰发少女如今已跻身为整座云鲸空岛上最神秘的人了,白夜人格下的她性情古怪,似乎全凭一时的喜恶做事,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而格洛莉亚人格下的她虽然性格好了许多,至少没那么冷漠,说话也不带刺了,但骨子里同样是个随性散漫的人。
再加上她又不像其他人那样,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比如像奥薇拉那样写写浇浇花,像圣夏莉雅那样遛遛羊给孩子们上上课,无事可做的另一方面就是什么事都可以做,于是她总会随机出现在云鲸空岛的某一个角落,有时是在草药园兴致勃勃地围观石精守卫们如何浇水与施肥,有时则是在妖精深眠旅馆里向谢丽娅请教调水的小技巧总之,活得很自在就是了。
说不定连爱丽丝都没有她自在,天才玩家打游戏的时候可经常无能狂怒,开发游戏的时候又总是在抓耳挠腮,路过她的房间时,经常能听见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过,对格洛莉亚来说是自在,对林格来说就是麻烦了。他在云鲸空岛上找了近半个小时,问了他能问的每一个人,最终才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那名少女萝乐娜的炼金工房内。
当时她正蹲在那口沉重的炼金釜前,似乎一点没感受到火焰的熊熊热度,趣味盎然地看着萝乐娜投入各种各样的材料,都在中和剂的作用下溶解、融合,并逐渐勾勒出新产物的胚胎。她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此看得很专注,连林格走进来都没有发觉,倒是专注于炼金的萝乐娜,一听见林格的脚步声就抬起头,脸上闪过了一抹讶异的神色:“是林格啊,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
平时可都是有事才来找她的,就像上次需要她准备参加晚宴所需要的礼服与马车一样。
“我不是来找你的。”年轻人便实话实说,看向炼金釜旁的灰发少女:“我来找格洛莉亚小姐。”
“诶?”格洛莉亚这才发现林格也在这里,抬起头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我就说嘛,像林格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主动呢?”萝乐娜眨巴了一下晶蓝色的眼眸,很自然地在林格的名字后面加上了敬语,似乎刻意强调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给人一种调侃的感觉:“话虽如此,但这么不解风情的话可不能当面说出来哦。”
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林格知道这家伙又要作怪,便没理她,直截了当地向格洛莉亚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听完之后,格洛莉亚倒是没什么意见,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下来:“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我的能力想要覆盖整座云鲸空岛的话,还是有些困难的,所以最好动作快一些,万一在降落之前就暴露了,你可不能怪我哦,林格先生?”
林格轻轻点头:“我会转告依耶塔的,当然,以云鲸空岛的速度,正常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你尽可放心。”
“我想也是。”格洛莉亚的嘴角勾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很有王女风度地掸去裙子上沾染的灰尘,说道:“不过为了更准确地把握时机,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顺便,有好几天没见过依耶塔小姐,我也有些想念,正好去见一见她。”
你和依耶塔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格眉毛一挑,但没放在心上。这时他又听见格洛莉亚微笑着对萝乐娜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萝乐娜,等道具炼制好了我再来找你拿。”
“嗯。”萝乐娜也微笑点了点头:“虽然你的要求有些特殊不过这种特殊的要求我也不是第一次处理了,大概过两天,后天你来拿吧,我会提前准备好等你的。”
林格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让萝乐娜帮你炼制了什么道具?”
格洛莉亚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个矜持而又神秘的微笑,缓缓道:“这是淑女的秘密哦,林格先生。随意探听淑女的秘密,可不是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我不是绅士。
林格这么想,又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另一位当事人,然后得到了如出一辙的答复:“这是公主之间的秘密哦,林格先生。随意探听公主们的私密,可是要被丢到海底火山受熔浆刑的”
所以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了?还有,这是什么残酷的刑罚,不是说涅瑞伊得斯的镜精灵都友善亲切、爱好和平吗?海栖公主的态度疑似有些不友善了。
林格无语了半晌,总感觉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格洛莉亚该不会已经和云鲸空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打好了交道吧?
如果是她的话,未尝没有这种可能。过去频繁转换的身份虽然在她的脑海中积压了许多虚假的记忆,甚至因此衍生出了白夜这个副人格,但同样帮她积累了许多经验与知识,哪怕其中只有十分之一得以运用,也是很可怕的事情了。何况格洛莉亚小姐现在的身份还是维多利亚王室的公主殿下,无论是交际能力、社交礼仪还是察言观色的小技巧,想必都是王室贵胄流淌在骨子里的本能了吧?
如此说来,或许这名灰发少女才是整座云鲸空岛最不容小觑的人也说不定?
林格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而这时格洛莉亚也恰好在看他,两人的目光交接,三王女殿下微微抿嘴,笑容得体而不失礼貌,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林格先生?
算了。
林格收回目光,心里想着:反正麻烦的少女已经足够多了,不缺少这一个。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九章 是穿靴子的猫吗
1856年7月11日,一个日光灿烂的午后,云鲸空岛经过半个多月的飞行后,终于顺利降落于圣但尼行省的洛瑟之林中,那庞大的体型在落地的一瞬间便激起了泛滥的潮水,在古老林间沉寂多年的翡翠湖迎来了有史记载的头一次涨潮,被卷起的潮汐汹涌地拍打着湖岸,一瞬间便淹没了那些蓬勃生长的草甸与灌木。
透明的水珠漫天飞溅,被穿过林间的日光一照,显得有些刺眼。它们升上比树冠还要高的天空后,又在重力的牵引下迅速坠落,接二连三地击打着枝头那些因太阳炙烤而显得有些蔫败的叶子,重新给予它们生命的滋润。雨点与叶片交替的声音哗啦哗啦,犹如在林间奏响了一支和谐的小夜曲,一股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使刚刚走下空岛的旅人们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受属于这片地区独特的气息与风味。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
林格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丛林,远离人类活动的最直观影响便是这片林子里的每一棵树都在野蛮生长,互相侵占彼此的领地,争夺生存所需的水与日光等资源。这里最低矮的树种仅目测也有十余米高,拥挤的树冠互相推搡,紧挨着彼此,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线,导致林间即使是白昼也一片昏暗,唯有靠近翡翠湖的区域,光照还算充足。
地面上则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并不单纯是一种颜色:枯绿的针阔叶,被染红的香枫,还有点缀着白色斑点的水栖白茅活像一张五颜六色的地毯,掩盖着底下那些长年累月积蓄起来的腐败殖质,其中尽是兽类与蚁虫的尸体,催促灌木、野草、菌类与各种花朵于其上恣意生长。
凸出地面的气生根弯曲拱起,布满树瘤的表面丑陋狰狞,犹如野兽的四足,托起了背上一座沉重的城市。连缠绕着树干与攀延在地表的藤蔓都有人的手臂般粗细,躲在余光无法触及的角落里,慢吞吞地爬行着,几乎看不出任何生长的迹象,却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蛇行痕迹。
似这般古老神秘的原始森林景观,自从离开索森山脉之后,他们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对于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而言,更是弥足珍贵的体验,比如某位三王女殿下。
“确实很漂亮。”
格洛莉亚抱着一只灰色的鸟,站在翡翠湖的岸边左右张望,她的脚下踩着柔软芬芳的草甸,头顶传来空灵悠远的鸟语,原始森林中蓬勃的生机与活力便扑面而来,令一直生活在伦威廷市的少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很有冒险的感觉呢。”
“不。”林格面无表情道:“我的意思是,这里足够隐蔽,很适合用来躲藏。我们就暂时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等找到最后一位少女王权再走吧。”
此话一出,不仅格洛莉亚,连其他几位少女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格,仿佛在埋怨年轻人不解风情,这种时刻,哪怕你只是简单地嗯一声,都比说这种话好吧?
但林格没有在意她们的想法,因为他最开始选定这片森林作为降落地点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难道要违背自己的本心去附和他人吗?于是无视了这些目光,面色自若地开始安排任务:“那么,还是按照之前那样,由我,圣夏莉雅和爱丽丝前往苏米雅城,寻找最后一位少女王权的线索,其他人就留在云鲸空岛等候消息吧。不过这一次,格洛莉亚小姐也请和我们一起行动吧,你的能力会很有帮助。”
“我有意见!”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林格一早就猜到这家伙会跳出来作怪了,因此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挑了下眼皮,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以前伱有意见,是因为我们不带你玩,现在主动带你玩了,你还有意见,你到底想干什么,当格兰赛法骑空团的团长不成?
金毛女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远,这会儿正站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橡树下,回头用力地向众人挥手,还很没有素质地大喊大叫,声音在枝枝叶叶间回荡开来:“你们过来看一下就知道啦!!!”
最好是真有事。
如果只是在没事找事的话林格侧过脸,给了圣夏莉雅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点头表示收到,于是,金毛女仆的命运就在这简单的互动之中被决定好了。
怀着一分的好奇与九分的怀疑,众人朝爱丽丝的方向走去,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然后一走过去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甚至不需要爱丽丝提醒,因为这是肉眼就能看见的事实: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正沿着众人目光所视的方向延伸出去,通往洛瑟之林的外围,更加遥远的地方。
古旧的青石板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侵蚀孔洞,这是岁月消磨的痕迹,无声中昭示着它的真正年岁,似乎已经存在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并没有任何损坏或废弃的迹象,每一块石板都还保留着最初铺落时的模样,仿佛过去与现在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早上飘落的叶子已被清理干净,扫入了道路两旁的灌木与落叶堆中,只有零星一两片叶子,应该是刚刚才落下来的,安静地躺在石板拼合的缝隙间,叶脉走过的痕迹如此鲜明,仍残留着它们从枝上凋零时的记忆。
在一片理论上应当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发现了人造的建筑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林格才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说道:“看起来,好像是我失算了。”
既然这条石板路还有人清理打扫,有人修缮维护,那就足以说明,洛瑟之林并不是什么人类活动的禁区,这里恐怕坐落着一个村镇规模的聚居点,唯有如此,才足以支撑起修路和维护的种种消耗。
但为什么自己看的那本书中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描述呢,非但如此,其他关于圣但尼行省的资料中也没有任何记载。莫非他们就像伦威廷市的“地底人”那样,是一个确实存在但从不被官方承认的群体?
可这里是圣但尼行省,又不是伦克威尔大地,风花之城苏米雅也不是万城之城伦威廷,局势竟是如此复杂么?
“现在咋办?”爱丽丝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林格总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你的判断出错了哦,林格,难道要换个地方吗?”
但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金毛女仆便很从心地收起了嘲讽的嘴脸,自己躲一边玩去了。
“现在怎么办呢,林格?”圣夏莉雅也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但由她的嘴巴说出来就显得恳切了许多,显然是真的在忧心,而不是像某人那样,只知道玩笑取乐,毫无责任感!
“我先想想吧”
林格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主要是离开洛瑟之林,整个苏米雅地区便没有其他地方更适合云鲸空岛隐蔽了,难道要直接降落在联合教堂维利亚德的头顶不成?
空岛骑脸不一定能赢,万一是送货上门呢?
年轻人还在斟酌思虑的时候,身后的奥薇拉突然轻咦一声,目光直直地落在林间某一棵树后面,语气有点不太确定:“我刚才好像看到,那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东西?”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特别是无所事事的爱丽丝,更是恨不得把脑袋也探到那棵树后面去:“在哪里在哪里?”
“可能只是森林里的小动物吧。”奥薇拉不好意思地说道,她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了,森林里有动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松鼠或者兔子之类的?”
“不可能!”爱丽丝却断然否定:“要是那样它们早就该跑掉了,怎么可能靠过来呢?”
好像有些道理哦。
“既然如此,”爱丽丝嘿嘿一笑,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与手腕,发出炒豆子般咔擦咔擦的声音,然后气势十足地压了上去:“就让我来揭穿你的真面目吧!”
为什么要用这么反派的语气说话?
大家都有些无语,但并没有阻止爱丽丝,主要是大家都在场呢,而且游戏机和卡带也挂在天才玩家的腰带上,就算遇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敌人,也能应付得来。
众人的目光跟随爱丽丝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着那棵高大的椴树靠近,脚步声踩着落叶啪嚓作响,一步,两步,踩着树根,绕过树干,躲在树后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便映入了爱丽丝的眼帘
“啊?”天才玩家困惑着带着一丝茫然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不是什么危险的敌人。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凑近了一些,强势围观。此时出现在他们眼中的,竟然是一只长得有些像法比亚猫的小兽,它的耳朵尖细,末端覆盖着细小的白色绒毛,体表的毛色则以金色和深红色为主,根部是深红色的,毛尖则是金色的,看起来就像披着一条黄金编织的斗篷,颇为威风。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闪烁着琥珀色光泽的眼睛,正用惶惑而又有些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大群人。
之所以说它像猫,而不是更为肯定的说法,完全是因为这只不明小兽虽然在外形上颇具猫科动物的特征,但细节上却有很大的差异。比如,它没有胡须,取而代之的是黑鼻子子;比如,它的前肢虽然有毛发覆盖,但手部不是猫科动物的爪掌结构,倒有点像灵长类动物的手指结构,尖锐如短匕的指甲证明它并不是外表可爱而已,同样是颇具实力的猎食者;再比如这家伙居然是直立行走的,用两只小短腿支撑着不到半米高的身体,并且,脚上还踩着一双深蓝色的靴子。
“给猫穿靴子?”爱丽丝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不是哦爱丽丝姐姐。”梅蒂恩蹲下来,和这只直立行走的猫对视,眼睛一眨不眨:“你仔细看,那好像不是靴子,而是它的身体部位。”
“哦?”
爱丽丝定睛一看,还真是如此,那看起来像蓝靴子的部位其实是一层坚固的角质层,只是外部被毛发覆盖着,所以看不太清楚而已。这就像某位天使小姐耳边的白色羽毛其实不是装饰品,而是羽族的身体器官一样。
“连这么奇怪的动物都有,你们镜星世界真是深不可测啊。”天才玩家感慨道。
“这可不是动物。”谢米坐在梅蒂恩的头顶,同样观察着这只直立行走的猫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皱紧了眉头:“我好像听大姐提到过,有一种精怪就是长这个模样的,但是我把它给忘了唔,让我好好想一下,肯定能想起来的!”
说罢她就抿紧了嘴唇,双手抱胸,开始冥思苦想。
“原来是异类啊。”爱丽丝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毕竟异类中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有,出现一只穿靴子的猫又有何不可呢?
精怪也是异类的一种,与妖灵、魔物与怨灵等区分开来,通常是指由自然界原本就存在的物种衍生灵智而诞生的异类,因此外形上也会与原物种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比如原型是狼的狼人,原型是鹿的卡佩尔斯,原型是狮子的金鬃狮人之类的,但这些异类的智慧开化程度更高,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与文明,因此便脱离了精怪的行列,自称一族。
而眼前这只穿靴子的猫,就属于开化程度比较低的那种,它的智力仅相当于七八岁小孩的程度,因此虽然看向众人的目光显得灵动聪敏,但却不会开口说话,也无从反驳爱丽丝“这猫居然会穿靴子”的暴论了。
“可是,”奥薇拉喃喃道:“它好可爱哦。”
话音落下,除了林格以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猫猫原本就很可爱了,而一只穿着靴子的猫,难道不是更可爱了吗?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十章 被猫捉弄了吗?
“它看到我们围过来也不跑,难道是想和我们亲近吗?”奥薇拉双眼闪闪发亮,身为一名情感丰富的女孩子,她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试探性地伸出手,像哄骗小孩子般念念有词:“乖,让我摸一下,一下就好”
“嘎哦!”
那只穿靴子的猫却似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从喉咙间挤出一声示威般的吼叫,同时脚步挪动着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把半个身子都藏在了树干后面,警惕地注视着面前这几个古怪的人类。
“啊咧?”奥薇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继续伸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被讨厌了呢。”旁边传来某人幸灾乐祸的声音:“猫可是很难养熟的动物啊,何况你跟它只是第一次见面,说实话,它没有直接挠你一爪子已经很给面子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伤心哦奥薇拉。”
“唔咕!”贝芒的公主殿下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从未觉得爱丽丝的声音如此讨厌过。
对猫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是蹲在一旁围观的蕾蒂西亚想了想,忽然开口,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嘀咕道:“说得好像爱丽丝就能把它养熟一样。”
小蝙蝠之所以会站出来说话,倒是没有给奥薇拉出气的意思,她在七月初又轮回了一次,就算之前和奥薇拉有什么交情,也需要重新开始了,但是,她看爱丽丝不爽这一点却没有任何改变,因此凡是能恶心一下金毛女仆的事情,小蝙蝠都很乐意去做。
但奥薇拉不需要知道这种内情,她只需要知道,蕾蒂西亚和自己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就够了!
贝芒公主精神一振,抬起头挑衅地看了金毛女仆一眼:“没错没错,爱丽丝自己又怎么样呢?我记得爱丽丝才是云鲸空岛上最不招小动物喜欢的人吧?”
云鲸空岛上常见的小动物基本以松鼠、兔子、麋鹿和鸟等无害物种为主,它们早在空岛还是陆地的时候就已定居于此了,可以说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在与林格等后来者相处的过程中,最开始还会担惊受怕,但时间一长便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动物甚至会主动亲近他们。因此,林格在水潭边看书的时候会有松鼠围在身旁玩耍讨食,萝乐娜在工作之余为了缓解疲劳,也经常会带上一包饲料到林间空地喂鸟,这些都是他们与空岛上的生灵和谐相处的典范,更别说还有自己便养着宠物的圣夏莉雅和格洛莉亚了。
唯独爱丽丝是个例外,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小动物们就是不肯跟她亲近,连妖精深眠旅馆中的兔子先生们也不例外。可能是因为金毛女仆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神经质的气场,或者是因为这些小动物都很单纯,而越是单纯的生灵,越能敏锐地察觉到这家伙的本质,并且敬而远之,绝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再加上爱丽丝平时还有一些坏习惯,比如走路不安分喜欢乱踢石头,偶尔会踢到路过的松鼠和小鹿;用食物勾引旅馆里的兔子先生和她玩耍,最后只撕下一小块分给它们,剩下的自己全吃了;还有闲的没事干跑去河边泡脚污染小鱼小虾的生存环境之类的。
只能说,这家伙在空岛小动物群体之中的声望之所以还未跌落负数,完全是因为她平日里和梅蒂恩来往密切,而梅蒂恩在小动物中的声望不说如日中天,至少也是一呼百应了,托她的福才勉强混了个盟友兼跟班的身份,继续作威作福。
但仅限于空岛内部,一到空岛外面,谁还知道伱爱丽丝是谁啊?
正是知道爱丽丝很不受小动物欢迎,蕾蒂西亚和奥薇拉才会从这个角度挤兑她,试图让她自惭形秽,败下阵来。然而天才玩家的脸皮可没有这么薄,面对两人的嘲讽与质疑,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谁说我不行的?说不定它反而比较亲近我呢?”
做梦吧你?
不说蕾蒂西亚和奥薇拉,连其他人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爱丽丝见此更加恼怒,二话不说就向躲在树后面的小猫猫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不信的话,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诶?别!”
奥薇拉惊呼,本能地想要阻止她。倒不是担心爱丽丝失败后会觉得丢脸,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脸皮这种东西,她担心的是爱丽丝的态度太过粗鲁,会把那只猫给吓跑,那她可就没办法跟对方亲近了。
居然吓跑如此可爱的猫猫,爱丽丝,你罪该万死啊!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奥薇拉或者说,超出了每一个人的意料。
见爱丽丝把手伸过来想要摸自己,那只藏在树后面的猫非但没有继续躲避,反倒主动凑了上来,一步一步地向着爱丽丝挪动,似乎想要跟她亲近的样子。
奥薇拉见到这一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连语气都结结巴巴的:“这、这怎么可能!?”
爱丽丝居然也有被小动物主动亲近的一天!?
大家都有点吓到了,连爱丽丝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喜出望外,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不想亲近我这样的美少女呢?云鲸空岛上的那些家伙啊,纯粹是有眼无珠,看不到我的心灵之美罢了!”
你这句话说出口,自己不会想吐吗?
林格心中吐槽,但爱丽丝才不管他怎么想,她认定其他人对自己的诋毁完全是出于嫉妒罢了,像自己这么纯洁善良开朗乐观乐于助人并且还亲善小动物的人,怎么可能被它们讨厌呢?看看眼前这只可爱的小猫猫吧,它就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是多么的纯净无暇,不像某些人,表面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公主,实际上却是个喜欢熬夜的坏孩子,像这种人得不到猫猫的喜爱,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嘿嘿,来吧,小可爱”爱丽丝像个诱拐小孩子的怪叔叔一样,向那只正在朝自己靠近的猫猫露出了一个不甚雅观准确来说是十分恶心的笑容,令众人不忍直视:“让我们好好亲近一下吧”
“啊!”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在冥思苦想的谢米忽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右手捏成拳头,用力地锤了一下左手的掌心:“我想起来啦!它是一种名为蓝靴子的精怪,大姐说过这种精怪好像很喜欢恶作剧,经常利用可爱的外表降低人们对它的戒备心,然后趁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进行捉弄,所以大家一定要离它远点,别被那可爱的外表欺骗了呀啊咧,爱丽丝,你在干嘛?”
“嘎哦!”
谢米话音刚落,众人包括爱丽丝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蓝靴子的琥珀色竖瞳中已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神色,它猛然间加速,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了爱丽丝的身侧,然后向她挥出了锋锐的爪子。
嚓!
半空中寒芒一闪,风被撕裂的声音显得尖锐而又刺耳,紧跟着又是当啷一声,爱丽丝一直挂在腰带上寸步不离身的卡带盒掉落在地面上,被早有预谋的蓝靴子一把抢了过去。然后它纵身一跃,直接从人群的空隙间穿了过去,三两下窜到了另一棵树的枝干上,转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卡带盒炫耀,一边嘎哦嘎哦地叫着,那张原本很可爱的脸上满是嘲讽和讥笑的神色,竟也变得可恶了起来。
“啊。”奥薇拉张大了嘴巴:“这”
原来是为了捉弄爱丽丝才故意亲近她的吗?
我就说嘛,爱丽丝怎么可能受小动物的喜爱呢?
虽然很不礼貌,但奥薇拉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然后才想起来她不应该嘲讽,应该关心爱丽丝才对,便抬起头向金毛女仆投去了担忧的视线,但后者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是打击太大,坏掉了吧?
蓝靴子嘲讽的笑声犹在林间回荡,别说当事人爱丽丝,连其他人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他们正在想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安慰她的时候,金毛女仆忽然一下子扭过头来,对站在树枝上嘲讽自己的蓝靴子怒目而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一只发怒的刺猬般。奥薇拉相信如果她会喷火的话,肯定一张口就喷出一道火焰来了:“你这家伙!!!”
“竟敢玩弄纯洁少女的感情!”她像一头史前恶龙般大声咆哮道:“我要杀了你啊!”
纯洁少女会说出“我要杀了你”这种话吗?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但不得不说纯洁少女的愤怒还是很有用的,爱丽丝在狂怒之下爆发出来的咆哮声甚至短暂压倒了蓝靴子嘲讽的叫声,令毫无防备的它受到了一点惊吓,于是踩着树枝的脚竟然打滑了,就这么直挺挺地从树上摔了下来,卡带盒也被摔开,里面的卡带散落一地。
“哈哈哈!”爱丽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叫做报应!”
“嘎哦嘎哦!!!”摔倒在灌木丛中的蓝靴子狼狈地爬起来,呸呸呸地吐掉嘴巴里的泥土和落叶,同样对着爱丽丝怒目而视。
“怎么,想打架吗!?”爱丽丝才不惯着这种家伙,以为自己可爱就能肆意妄为吗?我爱丽丝比你可爱多了,都没有这么捉弄过别人,你凭什么啊?于是便挽起袖子和它对峙起来,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模样:“我看你是完全不知道我爱酱的厉害哦,看我不把你靴子给薅掉,必须打你脸!”
“嘎哦嘎哦!!!”
这是蓝靴子愤怒的叫声。
“谁怕谁啊!!!”
这是爱丽丝更加愤怒的叫声。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景象着实有些喜感,以至于一开始还为爱丽丝感到生气的众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该站出来劝架了。
林格的想法则比较简单,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没时间在这里和一只蓝靴子较劲,便想开口提醒爱丽丝,赶紧把卡带收回来就算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一直蹲在树根上看热闹的蕾蒂西亚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森林的另一个方向,压低了声音提醒大家道:“有人过来了!”
除了还在和蓝靴子对峙的爱丽丝以外,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向她注视的那个方向投去视线。格洛莉亚的怀中,伤势痊愈未久的灰羽隼小白发出了一声不安的鸣叫,但三王女殿下将它抱住,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羽毛,很快就安抚住了它的情绪。
林间传来了谁的脚步声,一开始很轻微,但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脚步声是从之前那条石板路延伸的方向传来的,走得不快不慢,倒是很平稳,前后响起的间隔几乎是一致的,误差或许不会超过半秒钟,让人光听这脚步声就觉得它的主人应该是个非常自律并且沉稳的人。
在这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现的人,莫非就是那条石板路的修筑者?林格心想,这时他注意到圣夏莉雅的身体似乎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少女轻轻抿起嘴唇,望着那个方向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困惑与茫然的神色。年轻人若有所思,一个念头迅速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然而没等这个念头变得更为清晰,那个脚步声已经走近了众人所在的这片区域,然后脚步声的主人伸手拨开遮挡视野的枝条与灌木,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看起来,各位似乎遇到麻烦了?”对方停下脚步,站在一个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既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又不至于太过疏远,很有礼貌地询问道:“是迷路的旅人,还是遭遇了什么凶恶的野兽呢?这片林子确实并非很安全,常有熊和狼出没的迹象,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到山脚下的镇子去。”
林间一时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爱丽丝和那只蓝靴子都不再对骂了。
见众人不回答,她又眨了眨眼睛:“怎么,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冒犯到各位了吗?”
没错,她。
这个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陌生人,是一位少女。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十一章 竟然是误会吗?
或许是为了方便在林中行走的缘故,这名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少女只穿着一身轻便衣装,干净的灰白色内衬、棕色的马甲与长裤、皮手套与革制马靴,外面还罩着一件灰扑扑的斗篷,看起来与那些在乡野田间赶路的旅人一模一样。
但她的气质显然要比那些风尘仆仆的旅人卓然许多,高挑的身材立在那里,就像竖起了一根笔直的旗杆,仅目测便与林格差不多高了。少女有一头漂亮的瀑布般的白发,用一条银色的缎带在脑后绑成了高高的马尾,鬃毛般浓密的末端在穿过林间的风中微微飘扬起来。
云鲸空岛上也有一些人的头发是白色的,比如女伯爵奈薇儿和天使依耶塔,但这位少女的白发与她们两人都不同。奈薇儿的白发是如月光般皎洁无暇的素白色,依耶塔的白发是如羽毛般纯粹美丽的乳白色,而她的白发则是像雪一样,清澈冷冽,但又不会让人感到寒冷,恰恰相反,更类似于春日时雪霁初融的那种暖意,搭配她那双总是微微勾勒,无论开口时还是沉默时都显得像在笑的酒红色眼眸,就更让人有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了。
不过
林格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少女的双手上,在她并拢弯曲的十根手指中握着的东西并不是武器,而是一把扫帚?
而且还是那种用枝条与藤草编成、更适合用于清扫街道与花园的大扫帚,以往林格只在市政厅雇佣的扫除工人或圣洛伍德国立学校的老园丁那里见过这种工具,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一名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手中。
“啊。”见林格一直在关注自己手中的扫帚,少女不禁轻笑一声,为他解释道:“我刚才在林子里打扫落叶,听见这里有动静才赶过来查看情况的。”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过于自然,似乎打从心里觉得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倒是衬得过分关注此事的林格有些太认真了。
打扫落叶?
所以,刚才在林间看到的那条石板路就是她打扫的吗?虽然早就猜测还有人在修缮维护这条路,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林格重新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隐晦地审视了一会儿,然后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毛。他尚无法肯定这名少女的身份与来历,准确来说,是无法判断她究竟是普通人还是对神秘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如果被她看到了爱丽丝与那只蓝靴子对峙的景象
“嘎哦嘎哦!”
林格正在想是不是让其他人稍微遮掩一下的时候,正在树下与爱丽丝对峙的蓝靴子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它一看到少女,两只眼睛立刻闪闪发亮起来,兴奋地挥舞着爪子,发出了像是控诉又像是求助的叫声。
“布雷泽?”
少女这才发现在树下还有一人一猫正对峙着,她抬起头,目光略过林格和其他人,落在那只蓝靴子的身上,浓密的睫毛刷了一下,酒红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像是发酵多年的葡萄酒一样色泽的光芒:“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和那些同伴们好好待在湖边,没事不要出来玩耍吗?你们的身份特殊,要是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待在湖边?
林格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没等年轻人想明白,正在气头上的爱丽丝已经扭过头,气冲冲地质问道:“这么说来,伱和这只臭猫是一伙的咯?”
臭猫?少女听到这个称呼,眼中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好看的眉头也微微蹙紧,谁都能看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悦,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朋友被人蔑视而感到不满吧。
尽管如此,她依旧维持着那种温和耐心的语调,显得很有涵养:“这位小姐,我不知道布雷泽是否有哪里冒犯您了,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我会让他道歉的。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能至少保留一些尊重,或许在你们眼中,他只是一只不会人言的精怪,但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朋友。”
“哦,是吗?”
爱丽丝闻言冷笑,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对方也是个美少女,而且白毛红瞳还直击了自己的好球区,如果是平时遇到的话,天才玩家并不介意和她贴贴,顺便满足一些不过分的小要求。然而现在不行,爱丽丝被欺骗了感情之后,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呢,别说美少女了,你把林格和圣夏莉雅拉出来劝架都没用。
“我倒是很想给这家伙一些尊重,但谁让它先来找我麻烦的?”爱丽丝瞥了一眼那只名为布雷泽的蓝靴子,见后者还在冲自己瞪眼,甚至亮出了锋利的獠牙威吓,毫无反省的意思,便撇撇嘴道:“认识我爱丽丝的人都知道我有多么纯洁多么善良,平时走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见到可爱的小猫小狗还会主动投食,从天上飞的鸟到树上爬的松鼠再到水里游的鱼,只要是小动物就没有不喜欢我的,如此热爱小动物并且也受到小动物喜爱的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讨厌一只猫呢?那么,到底是谁的问题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听了只想吐。
别说少女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连同伴们都被爱丽丝整无语了,不知道应不应该站出来为她说话。按理来说,在这件事上爱丽丝确实是占着理的或许也是她难得占理的时候,但她刚才自吹自擂的话又有点恶心到大家了,导致他们都不太想开口,万一对方当真了,而爱丽丝自己也当真了怎么办?
林间一时沉默下来,气氛有些诡异。谢米左看看右看看,脸色纠结。小妖精认为情况之所以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多少少有自己的责任,如果她早点认出蓝靴子的来历,提醒大家离它远点,说不定爱丽丝就不会被捉弄了。
自觉有愧的她不得不强忍着恶心,站出来为爱丽丝说话:“我、我可以作证,爱丽丝说的都是真的呃,至少一部分是真的。她本来没想为难这只蓝靴子,是你的朋友太过分了,抢走了爱丽丝的卡带,她才那么生气的。”
云鲸空岛上的每一个人,或许不知道爱丽丝有多么受小动物的欢迎,但绝对知道她对自己的游戏机与卡带有多么重视,用视若生命来形容并不过分。因此蓝靴子的举动可不止是捉弄她那么简单,应该说是虎口夺食才对。
“布雷泽抢了你们的东西?”
少女怔了一下,然后脸色很快沉了下来,她稍微攥紧了手中的扫帚,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只蓝靴子的身上,眼皮子轻轻往上一挑,语气平静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布雷泽?”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林间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低了许多,冷风飕飕地吹过树梢,灌入衣角,让大家都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少女。而被她的目光注视着的蓝靴子更是直接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起来,它在后退,想要逃跑,却被少女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严厉的质询:“嗯?”
蓝靴子停住不动了,琥珀色的竖瞳中闪过一抹人性化的畏惧,就像被老师逮到的逃课学生般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少女一见它这模样,就知道谢米没有说谎,何况她原本就不觉得旅人妖精会说话,倒是蓝靴子天性喜欢恶作剧,虽说布雷泽和他的同伴们自从被自己教育过后一直都表现得很安分,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故态萌发呢?
话虽如此,但她也不会在未了解事情全貌的情况下便武断地下定结论,于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雷泽,能和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爱丽丝叫嚷起来:“看到地上那些卡带了吗,就是被它抢走了摔到地上的,要是摔坏了,哼,我跟你没完!”
她用一种能杀死人的眼神盯着蓝靴子看,但后者并没有理她,而是嘎哦嘎哦地朝着少女叫了起来,一边叫还一边伴随着手势与动作,一会儿指指爱丽丝,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又指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卡带,手口并用,向少女解释起事情的始末。
少女也很认真地倾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她真的能听懂蓝靴子在说什么似的。逐渐的,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先是惊讶,然后是困惑,最后又转变为一种想笑又使劲憋着笑的无奈。待蓝靴子的讲述结束之后,她才回过头,向众人摇摇头道:“抱歉,各位,听起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
“误会!?”爱丽丝不接受这种说法,这都给你误会上了,那我被捉弄的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看你的外表那么甜美亲切,原本以为是个讲理的人才对,没想到居然也会拉偏架,而且还拉得如此明显,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其他人也不是很接受,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少女,对方也知道自己空口白话是无法说服这些人的,便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布雷泽说,他看到你们的呃,鲸鱼落在了翡翠湖里,还以为你们是私自闯入森林的入侵者,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赶跑你们。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各位能够谅解。”
入侵者?
爱丽丝闻言冷笑:“这么说来,洛瑟之林倒变成了这家伙的后花园咯?只要是未经它允许闯进来的人,都叫入侵者是吧?”
这里本是无主之地,我想进来就进来,你也不过是生活在这里的一只猫罢了,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它的主人,还堂而皇之地声称要驱逐入侵者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连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吗!
“呃。”
面对爱丽丝的质问,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她用手指挠了挠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洛瑟之林确实不是布雷泽的后花园,他只是这片森林的居民之一而已”
“我就说嘛。”爱丽丝没等她说完,便得意地仰起了脑袋,如果她的鼻子会伸长的话,现在肯定已经伸到天上去了。
“但这里确实是我家的后花园来着。”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迟疑道:“你刚才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一大片林子都是一个人家里的后花园呢,你以为你是维多利亚王室的三王女殿下啊?就算是三王女殿下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呢
“看来各位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种事情确实比较惊世骇俗,因此平日里也比较低调,从来不刻意炫耀,但以今日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话,恐怕这位爱丽丝小姐是不会释怀的。
她便将手中的扫帚放到一旁的树干上,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心口处,左手则背在身后,微微躬身,弯腰向众人行了一礼。林格的眼眸微微闪烁,他认出这并不是普通的贵族礼,而是白城共和国在共和时代以前最标准的骑士礼:“很抱歉,先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名为希诺,希诺琴歌丝塔芙Xeave,是歌丝塔芙家族的继承人,而诸位脚下所站的这片土地,即外人口中的洛瑟之林,便是歌丝塔芙家族的所有物,你们也可以认为”
她说到这里,微不可觉地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因此听起来仍是连贯的一段话:“是我们家族的封地吧。”
爱丽丝听完目瞪口呆,其他人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夸张,但同样很惊讶,并且还有一丝丝尴尬:因为这不就意味着她们确实是入侵者吗,未经主人的允许便闯入了她的家中,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与她吵了起来。
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
圣夏莉雅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奥薇拉抬起头神游物外,格洛莉亚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灰羽隼,萝乐娜开始认真钻研树根处生长的不知名菌菇是否具备炼金的价值,就连最不在乎脸皮这种东西的蕾蒂西亚,都悄悄躲在了小伙伴的身后,不再出声,心里想的是如果奶奶在这里一定会更难堪吧,毕竟她是瓦伦希尔德家族的大家长,一向很在乎贵族的风度与涵养。
还好她说想趁着天气晴朗的时候洗个日光浴,因此留在了空岛上没有跟过来,否则就要给血牙氏族丢大脸了。
现在倒无所谓,毕竟丢脸的人是爱丽丝嘛。
对自己的姓氏毫不在乎的小蝙蝠一边躲避,一边在心里窃笑,同时还有些庆幸,因为她刚才其实也有点想嘲讽的,然而爱丽丝的心比她更直,嘴巴也比她更快。
林格略一皱眉,他在乎的并不是脸皮这种东西,无论有多尴尬,解释清楚就无所谓了,他更在乎的是歌丝塔芙家族这个名号,似乎曾在某本书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他回忆了一下,最后竟是从自己大学时选修的白城共和国近代史中找到了痕迹:“歌丝塔芙,格兰吉尼亚的白骑士希伯顿琴歌丝塔芙?”
希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收起了讶色,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正是先祖。”
年轻人便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大名鼎鼎的白棘花歌丝塔芙家族,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它的继承人,真是失礼了。”
白棘花,歌丝塔芙?
一双双好奇、疑惑、打量与审视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这位少女的身上。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早就被买下来了吗?
从公元6世纪到公元9世纪的这三百年时间,是中世纪最波澜壮阔的一段历史,这不仅是史学界公认的观点,同时也是人们的共识。这一时期的西格利亚大陆风云变幻,由四先哲引领的文艺复兴已走向衰落,而宗教改革则如火如荼,与此同时,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如火车的汽笛声般催促一位位杰出的人物登上历史的舞台,谱写出当今时代的人们所熟知的那些英雄史诗。
以当时最具代表性的三个国家为例子,布列塔尼亚王国正面临索罗亚斯特王国的侵略,十分国土沦陷八分,王族贵胄弃都南逃,亡国之灾已如灭顶,随时都可能降临;明苏利亚王国内部分裂,邦国林立,不仅持续了近百年的内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自民间燃起的革命火种也正以燎原之势蔓延,即将把古老的王国秩序焚为灰烬。
至于看起来最为和平的白色城邦联合王国,实则却是内部腐败最为严重的国家,残酷的王权与贵族政治压迫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喘不过气来,而宗教的堕落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仅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其中活跃的教会便多达三十余个,执政官、僧侣与贵族勾结,向民众征收种类繁杂、超过两百五十七条名目的重税,以供他们修筑起豪华的别墅、庄园和修道院。
越来越难以忍受压迫的民众,终于在宗教改革的推力下,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战争,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十一起义”,不仅是因为这场战争爆发于当年的十月一日,同时也是因为起义者们以反抗十一税为号召,迅速赢得了人民的响应。
自此,西格里达大陆自南至北,由东及西的广袤大地上,全都陷入了战火与纷争之中,乱世启始,英杰伟才如星雨坠地,纷纷划过了历史的星空,留下转瞬即逝的光辉。然而,在这漫夜闪烁的流星之中,唯独能被当时的人们称颂、被后世的人们铭记的,只有三个人
率领志士军团于危难中奋起,拥立光复女王维多利亚,并建立大布列塔第二王国,仅用半个世纪的时间便兴复王室、还于旧都,为布列塔尼亚人的国家重塑了精神与意志的伟大元帅:拿破仑。
宣称自己拥有古沃伦姆夫王朝血脉谱系,以强硬手段废黜了铁十字君主的统治,登临王位后仍亲身上阵南征北战,一个个征服了那些分裂的邦国,使其重归明苏利亚的旗帜之下,并且也残酷地扑灭了民间的革命火种,因其霸道和勇武而被敌人们畏惧地称之为“红须魔鬼”的红胡子王:巴巴罗萨。
以及最后,身为古老的“圣主教”唯一遗留下来的信徒,却率领神圣联合军与麾下的十二名骑士,为人民挺身而出,反抗王权、贵族与教权的暴政,最终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因其来历神秘,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她最后又去了哪里,人民怀疑是她上天赐给这片土地的瑰宝,因此亲切地称其为:主赐的圣女,贞德。
每一个白城人,甚至不是白城共和国出身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从没有不知道圣女贞德的事迹的,除了她的勇敢、正义与时常在战场上引发的神迹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她与麾下十二名主赐骑士的因缘与情谊了。
在小维申克的山中,与蔷薇骑士萝丝蒂亚的初遇,一生高傲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金发少女,一见面便被这位圣女的风采与气度折服,单膝跪地,行以骑士之礼效忠,并带上追随她的三百名骑士侍从,加入了由圣女统领的神圣联合军,一同为那平等与正义的理想奋斗。从此,在圣女贞德活跃的每一处战场上,都能见到她持枪护卫的身影,犹如蔷薇般高洁,又洋溢着热情的气息。
因自己的失误,致使军队身陷贵族与教会大军的围困,因而深深感到自责的炎骑士莫德里奇,于绝望中听见了来自圣女的鼓舞,终于重新获得了勇气,单枪匹马入阵,以流星之势冲破了敌军的封锁,将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传遍战场,使衰落的士气重新振作了起来。而之后,圣女贞德的军队也果真抵达了战场,战局就此扭转,一场伟大的胜利解放了北罗兰德行省的所有城市,这究竟是偶然,还是一种基于命运的神秘力量,至今无人能够解释。
总是以贵公子的形象出现在战场上,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因而受众少女的追捧,却也让人觉得根本就不像一名骑士与战士的枪骑士贝格威尔,因为仰慕圣女贞德而加入神圣联合军,平日里的做派与风格都常遭人诟病,更有人认为他的存在,根本就玷污了神圣联合军那伟大崇高的理想。每次听到这种话时,圣女都会微笑着摇摇头,纠正道:贝格威尔是一名真正的骑士。于是,在最终战中,浑身浴血的贵公子头一个登上了首都枫丹白叶的城头,并隔着三十公里的距离,一枪刺穿了王宫上飘扬的伪王旗帜,直言这是献给圣女和神圣联合军的礼物,当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此后余生再没有说过他不配当一名骑士的话语。
圣女贞德及其麾下十二名主赐骑士,为了解放白城的子民们,几乎走遍了王国的每一个行省,在历史悠久的圣但尼行省上,同样流传着其中一位主赐骑士的故事,即林格刚才提到的,格兰吉尼亚的白骑士希伯顿。
格兰吉尼亚是古称,也就是今日的格林德沃平原,自漫长的有记载的年代以来,这片土地一直都是歌丝塔芙家族的封地,在沃伦姆夫王朝分裂时期,为白色城邦联合王国的奠基立下过无数功劳的歌丝塔芙家族先祖以开拓骑士的身份受赐此地,成为了它光荣的守护者与复兴者。
当然,在那个年代,歌丝塔芙这一姓氏尚默默无闻,并非什么尊贵的名姓,是那位伟大的开拓骑士打着白棘花的旗帜,带领一只三千人的队伍,在这里辛苦开垦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将一片不毛之地变为了后来丰饶繁荣的乐土,时至今日依然是白城共和国最重要的粮食产地与最大的葡萄园种植地。
往后的岁月,歌丝塔芙家族便在此地站稳了脚跟,白棘花旗帜也成为了他们的象征,或许是继承了先祖的骑士精神,歌丝塔芙家族的历代家长都是高洁而又正义、果敢而又仁慈的典范,格兰吉尼亚大地的人民都知道,凡是能看见白棘花旗帜飘扬的地方,便是受歌丝塔芙的后人以勇气和善良庇护的地方,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无法打扰到这里的安宁。
于是,他们便怀着对骑士领主的尊敬与感激,世世代代于此安居乐业,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惨烈与沉痛。这种和平的岁月甚至一直持续到起义战争时期,圣女贞德及她的神圣联合军进入圣但尼行省,本意是为了解放这片土地,却惊讶地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纷争与动乱的迹象,当时歌丝塔芙家族的家长,便是白骑士希伯顿。
他待民宽厚,多次拒绝宗教势力进入此地,也拒绝与他们一同征收各种繁杂苛刻的宗教税目,受他的影响,这里的贵族统治也没有像外界那么残酷暴戾,贵族与民众之间虽有矛盾但还在可以协调的范围之内。
圣女贞德在了解了格兰吉尼亚的情况后,并未强硬地将所有贵族势力都划入需要扫除的顽固派中,她亲自拜访歌丝塔芙家族,与白骑士希伯顿商谈多日,向他讲述了白城大地如今的混乱局势以及民众渴望自由、平等与正义的愿望,并邀请希伯顿加入神圣联合军,一同为建立那个自由民主的共和国度而战。
但白骑士希伯顿一开始并未接受她的邀请,这令圣女贞德颇为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之后,神圣联合军又在格兰吉尼亚逗留了半个月,决定转进阿尔梅斯行省,听说那里的战局较为糜烂,急需支援。白骑士希伯顿与圣女贞德及她的骑士们相处了半个月后,终于愿意相信他们的理想是发自真心,他们的事业也是基于正义,便在神圣联合军离开时支援了许多的金钱、粮食与武器铠甲等物资,但对圣女的邀请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直到神圣联合军在转进阿尔梅斯行省的过程中,于今日的格林德沃平原西北方向的一处古遗迹中,遭到了王国军早有预谋的埋伏。应当说,那是圣女贞德征战生涯中最为凶险的一战,甚至已经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然而,具体如何凶险,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提及时都讳莫如深,不愿深入。
唯一可被后人知晓的,是那一战的结局:白骑士希伯顿在关键时刻率领援军赶到,配合神圣联合军一起反攻,最终扭转了败局。此战过后,希伯顿一改之前顽固的态度,决定加入神圣联合军,并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在临走前放弃了歌丝塔芙家族数百年来始终守护的荣耀,将格兰吉尼亚的土地还给了它自由的人民们,自己从此不再以贵族自居,只带着先祖留下的那面白棘花旗帜,便踏上了征战的旅途。
关于白骑士希伯顿的前后态度转变为何如此剧烈,一直都是研究这段历史的人们所疑惑的事情,林格当初选修白城共和国的历史,读到这一段记载时也很疑惑,好奇之下便去图书馆里查阅了一些资料,但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人说是圣女贞德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希伯顿,也有人说是王国军在格兰吉尼亚大地上肆意开战的行为,惹恼了这位对家乡爱得深沉的骑士似乎都说得通,但总还有些地方存在矛盾,难以尽信。
而教科书上没有提到的是,在战争结束,白城共和国成立后,希伯顿婉拒了新政府为自己提供的职位,回到了当时已改名为格林德沃的故乡。曾广袤的封地,如今已属于那些重获自由的共和国人民,希伯顿为自己留下的,不过是从小长大的家族庄园罢了。据说,圣但尼行省的执政委员会,考虑到歌丝塔芙家族为起义战争做出的贡献,曾想要由政府出面,赎买一些原属于歌丝塔芙家族的土地,赠还给希伯顿,但被这位高洁淡泊的白骑士拒绝了。
之后,希伯顿在故乡度过了自己平淡而又安宁的后半生,或许是多年征战留下的暗伤影响,他逝世时,享年仅有四十九岁。死后极尽哀荣,已离开公众视野多年的圣女贞德亲自为其扶棺,十二位主赐骑士中,尚在世的七位全部出现在了葬礼上,无一缺席。格林德沃的人民一路跟随至落棺的伊特尼墓园,为他的陵墓献上了超过一万朵花。
这朵曾在战场的天空上纵情盛放,为人民带来希望与正义的白棘花,最终还是飘回了故乡的土地,关于希伯顿的传说,似乎到此已划上了一个不算圆满好在足够诚恳的句号。而希伯顿的后人,也就是歌丝塔芙家族之后的继承人们,却鲜少有人关心。
以至于他们竟不知道,曾为歌丝塔芙家族的封地,后来由希伯顿亲自赠送给新生的共和国政府的洛瑟之林,其实早已经被白骑士的后人赎买回来了,而买回这片土地的人,恰好便是希诺的祖父。
这是希诺亲口承认的事情,而且,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信口开河,她还提到了具体的时间点:“其实,为了买回洛瑟之林,我们歌丝塔芙家族前后大概经历了三代的努力,并非我祖父一人的功劳,只是恰好在他这一代完成了而已,时间则是在上个世纪的50年代,市政厅归还的地契与当时赎买的合同原本,都还在庄园内保存着,只不过”
她看向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不太方便给大家看就是了。”
其实不需要看地契和合同,大家也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因为她根本没必要去撒一个弥天大谎,只为了与几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缓解矛盾。
有那个闲工夫,直接道歉不是更快吗?
不过,上个世纪的50年代?
林格若有所思:“我记得书上提到,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洛瑟之林一直处于人迹罕至的状态,非但格林德沃的居民不会靠近这片森林,连附近的猎户和农户都避之不及,莫非原因就是”
他说到这里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因为歌丝塔芙家族重新买回了他们的家族封地,然后,封禁了洛瑟之林,禁止外人进出。
希诺沉静地点了点头:“是的。”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她抬起头,看向树下的蓝靴子,说道:“这也是为了保护布雷泽他们。”
给点喵
本章完